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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琳 -【手心裡的寶貝】《全文完》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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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琳 - 手心裡的寶貝

哪有人住在家後院,卻從不知前廳在幹啥!
她才不想成為井底之蛙,
好不容易大人不在,終於逮到機會去探個究竟,
可奇了,她家大廳居然有眾多花枝招展的姑娘,
而且好怪喔!她家房間竟有嗯嗯啊啊的聲音出現?
尤其差點讓她嚇破膽的是,人家才瞧得渾然忘我,
不知打哪冒出個討厭鬼,見她偷窺就要去告密,
啊──她要尖叫、要賴他欺負她喔!
豈料那傢伙竟堵她一句:「他不會欺負小男生」!?
天殺的,她不哭得淚花亂竄才是對不起自己,
接著更不可思議的是,
他不知是內疚,抑或見不得她純純的心,
居然告發了她最最敬愛的大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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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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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春花秋月閣」後院

  一名大男孩興奮地跑進後院裡,奔進灶房裡喚著,「小寶!你看我給你了什麼東西來!」

  正忙著升火的小女孩轉過一張烏漆抹黑的臉蛋,兩隻小手在身側胡亂擦拭著,嘴裡則開心地迭聲問:「是什麼?是什麼?」

  「喏,你看!」大男孩獻寶似地自懷裡掏出一盒胭脂水粉遞給小寶,得意地道:「很香的喔!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女孩子都喜歡這個。」

  「哇!」小寶努力地將小手抹個乾淨後接了過來,才打開盒蓋就大大驚歎,「好漂亮的顏色啊!也好香喔!」

  「你喜歡吧?送你的。」阿幅豪氣地說著,黝黑的大臉上悄悄地升起一抹紅。

  「送我的?真的?!」小寶緊握著那一盒胭脂水粉高興地嚷嚷,但不知怎地,嘴角卻忽然一垂,小手也跟著不捨地遞出,「不行的,大娘不准我拿別人的東西。」  

  「我又不是別人,更何況,這是我自己要送你,又不是你去哪裡拿來的。記得把它藏好,別讓大娘知道就行了。」

  「可是……」她眷戀地看著掌心裡的粉盒一眼,還是堅持地搖頭,「還是不可以,大娘說……」

  「你們在做什麼!」陡然揚起的一記女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讓兩人心口一跳,幾乎不敢回頭。

  小寶則本能地將小手藏至身後。

  金大娘跨入灶房裡,不悅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梭巡,-會兒過後才寒聲道:「阿福,你不在前頭幫忙,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方大叔要我來……來灶房裡拿……拿……」阿福囁嚅著,一時間竟找不著合理的說詞。

  金大娘心知肚明,也不等他找出借口,便直接轉向小寶伸出自己的手掌,「拿來!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這……這是……」她緊張的望了阿福一眼,卻是怎麼也不敢望向生氣的金大娘,早已冒出汗漬的小手則緊握著那盒胭脂。  

  「拿來!」金大娘再喝一聲,嚇得她終於把手伸出。

  「你這兔崽子,竟然送這玩意兒給小寶。」金人娘怎會不知那是什麼,她瞧都不瞧一眼,就氣得將那盒胭脂水扮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粉盒瞬間便裂了、散了。

  「啊--」小寶驚叫了聲,眼淚幾乎掉下來。那是她好想好想要的胭脂水粉哪!

  「你叫什麼!」金大娘火氣更盛,瞪向小寶道:「他送你,你就收了?你怎麼那麼下賤?我說過多少次,男人沒一個是安好心眼兒的,他送你東西,就是巴望著佔你身體的便宜!」

  小寶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但她卻抿緊了唇沒哭出聲。

  她才十歲哪!哪裡懂得什麼男人的想法?而阿福也不過才十幾歲,心思裡也只是單純的喜歡她,想送她些東西而已。

  可金大娘才不管這些,她就怕有男人把歪腦筋動到小寶頭上,她不得不提防!

  「大娘,我才沒這麼想。」阿福漲紅了臉,急忙地辯駁。

  「你閉嘴!」金大娘怒一瞪向他,「我瞧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年紀輕輕就知道討女孩子歡心。你給我滾,以後別想再這兒工作了,聽到了沒?滾!」

  阿福望了臉兒低垂的小寶一眼,想說什麼卻還是嚥了下去,在沒法子之下,才氣呼呼地奔出灶房。

  「你給我跪下!」才回過身,金大娘便大吼。

  咚--

  小寶眼眶含淚,頭兒低垂,不由分說地跪下。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為什麼就是不懂?你要那些胭脂水粉做什麼?能吃嗎?女孩子家隨便拿男人的東西,成何體統!」金大娘一口氣地連聲罵著。

  「大娘……我錯了……你別生氣……小寶以後不敢了……」她抖著聲音回答。

  金大娘心一軟,跟著蹲下身子放柔了語調道:「小寶,金人娘是為了你好,你長大就會明白的。」

  「小寶知道。」她乖巧地應著,眼眶裡的淚水滾啊滾的,就是沒敢滴落下來。

  金大娘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語重心長地又說:「知道最好,女孩子家不必打扮得多漂亮,有時候平凡一點、難看一點才是幸幅、懂不懂?」

  「懂。」她點點頭,眼淚終於隨著這個動作一顆顆滴落。  

  其實,小寶一點兒也不懂。她根本不明白金大娘為什麼這麼凶,也不知道金大娘為什麼總說這些話。

  然而,金大娘這些道理,卻無時無刻不出現在生活裡約束她的言行舉止,就怕她忘了。

  直到漸漸長大,她才在自個兒的推敲中彷彿有一點明白那些話的意義,可因為她的生活圈太狹小,說實在的,她真的不是那麼瞭解。但無論如何,小寶知道金大娘是疼她且保護她的,因為,金大娘總會在最後這麼告訴她。

  小寶,是在妓院裡長大的。雖然,她不很懂妓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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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寶在「春花秋月閣」裡的生活向來極為規律,小小一方後院,幾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當然,她也是很忙。因為,「春花秋月閣」的生意很好,她總要忙著替李大嬸張羅灶房裡的大小事務。

  她不是不曾想過離開這個小天地,到外頭上瞧瞧,可她不敢對金大娘提起她的想法,她知道,金大娘是不會答應她的。

  金大娘總說平凡才是福,窩在後院雖然苦悶乏味,但也很安穩。

  她想,金大娘心裡或許也明白她的渴望,才會說這樣的話來安撫她。

  不過,她也不是那麼在意。畢竟,她什麼都不懂,若真離開了這個後院,一定會很害怕、很不安。所以,她只有偶爾會捺不住寂寞會想要去見識不同的事物,但也離不了太遠,再怎樣,總是待在「春花秋月閣」裡,想想,她還是挺安於現狀的。

  就在她無聊的想著,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平淡無奇地度過時,耳際卻傳來一聲壓低了嗓音的輕喚--

  「小寶。」  

  小寶停了下動作,覺得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好像是……

  「啊!討厭鬼。」小寶一瞧清眼前的人,便蹙著眉說。

  「差真多,」閻季翔不滿地發著牢騷,「我那麼熱情地叫你一聲「小寶」,你竟然用「討厭鬼」來回應我。」

  「誰要你熱情來著?我和你很熟嗎?」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久了就熟了呀!哪有人天生下來就親密得很?」閻季翔聳了聳肩。

  「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可以嗎?所以,請不要太熱情的叫我的名字。」小寶板著臉,嚴正地警告他。

  一瞧見他,她就會想起刻意遺忘的記憶。她竟然讓他看見她的淚水,雖然她嘴硬地否認,可是,她知道他不會相信的。  

  為此,她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有一種預感,我們一定會很熟很熟的。」他嬉皮笑臉地說。  

  「當然有關係,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你要我說幾次啊?你這個人真的很討人厭。」她真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人。

  雖然,她這一生中,也還沒見過幾個人就是了。  

  自從小時候的那件事之後,金大娘幾乎是嚴禁男子跨入後院,能在後院裡出入的大多是女人,甚至都是上了點年紀的。  

  金大娘不喜歡年齡相仿的女孩與小寶接觸,她認為年輕女孩聚在一塊就會出問題。  

  小寶有時也覺得寂寞,可她會努力讓自己忙碌,如此一來,就沒心思去品嚐心頭的孤獨滋味了。  

  「哎呀!」閻季翔誇張地一歎,「你真冷漠,就我所知,每個認識我的女人都恨不得能跟我熟得很呢!」

  「那是她們不長眼。」小寶厭惡地別開視線。  

  她討厭他,因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灌輸;她討厭他,因為他瞧見了她脆弱的眼淚;她討厭他,因為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總而言之,她就是討厭他!

  「胡說。」他不認同地搖頭,「怎麼不說是你不識貨?」

  「我懶得同你說。你沒看見我很忙嗎?麻煩你閃遠一點,別妨礙我做事,要不然……」小寶望著手中的水桶,邪惡地一笑,「難保這桶水待會不會潑到你身上去。」

  「欸、欸!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和你做個明友啊!」他往後退了一步,確定她的力道所潑出的水不至於濺到他身上。

  「不必了,我可不想有你這種朋友。」她很不給面子地拒絕。

  「你何必拒絕得這麼快?其實我是個好人,等你瞭解之後就會明白。」閻季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想逗她,可能是覺得她與眾不同吧!

  最重要的是,她不買他的帳,讓他更想和她認識、他相信,像她這種性子的人,肯定會是個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心裡也有著好奇。他想知道金大娘將她藏在後院裡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想知道,在妓院裡長大的她,當真被保護得滴水不露?

  他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讓人認清事實……

  「是嗎?你是好人?」小寶反問,見他點頭她才又道:「那好,我告訴你,我是壞人,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  

  「真無情!」閻季翔很受傷似地瞧她,眼神無辜極了。  

  她寒聲說:「沒,錯你見過壞人有情有義嗎?」  

  「那可不一定,有些壞人……」  

  「停!」小寶受夠了,她揚起手中的木桶脅他,「你再不走,我真要潑人了。」

  「嘖!」閻季翔搖了搖頭,歎口氣道:「真不可愛!你們「春花秋月閣」裡的姑娘,各個體貼人心、語聲輕柔、個性婉約,哪像你,金大娘難道沒教你嗎?對男人說話應該要溫柔點,還要面帶微笑,走路的時候,身姿輕擺,說有多銷魂就有多銷魂……」  

  小寶原先是打算將水潑出的,但「潑到臨頭」卻遲疑了下,總覺得這的舉動似乎太過份了些。然而就因這一遲疑,她才有機會聽閻季翔描述「春花秋月閣」的情形。

  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你胡說!金大娘才不可能那樣。」她無法接受閻季翔口中的「春花秋月閣」,更無法相信金大娘會教女子如何逢迎男人。  

  金大娘總是說女孩兒家要自重,女孩兒家最重要的便是貞操,甚至於她小時候心動地想收下那一盒胭脂水粉時,還被金大娘說是不賤……  

  她永遠忘不了那件事。  

  這樣嚴厲的金娘,怎會讓女子如此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又是怎麼一回事?那字面意思聽起來很不好,她覺得刺耳。  

  「為什麼金大娘不可能這麼說?」閻季翔裡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也難怪你不相信,畢竟你沒入前廳過嘛!說到這個,你應該自己瞧瞧金大娘和男人說話的樣子,嘖!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想,金大娘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個銷魂的美人兒……」 

  「你住口!」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嘴裡會說出如此輕浮下流的語句,下一刻,她便衝動地將水潑了出去,淋了閻季翔一身濕。  

  「你當真潑我!」嘴裡雖然嚷著,但他心裡卻不怎麼意外。  

  「我就是潑你,怎樣!」小寶回過身,用力地打撈下一桶水,嘴裡還叨念著:「你以為將整口井的水都潑盡,就可以當那些真相不存在嗎?」  

  「什麼真相?」小寶拋下木桶,抖著身子回過頭,「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哪是什麼真相!」  

  「如果你不相信,又為什麼要發抖?」他犀利地刺破她的難堪。        

  小寶咬牙切齒地低吼,「我沒有發抖!」

  「對,你沒有。你沒有發抖,就像上次你沒哭一樣。」

  他的表情非常惹人厭,激得小寶恨不得一拳揮扁他的嘴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非常非常地可惡!」她從沒恨過人,可現在,她恨死他了。

  閻季翔聳了聳肩,「這我倒是不知道,秋蝶總是說我風流倜儻,可以讓許多女人醉倒在我懷抱裡……」

  「她肯定是說謊。」小寶握緊了拳,不懷疑自己真會揍人。

  「你認識她?」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不認識,這種說謊話的人,不認識也罷!」小寶氣得腦門發脹。

  「你怎會不認識呢?」他語聲高揚,強調地道:「她可是你們「春花秋月閣」四大花娘裡的「秋蝶」呢!你竟然不認識她?真是怪了,你當真是住在這兒的嗎?」

  聞言,小寶一愣。

  他在說些什麼?什麼四大花娘?什麼秋蝶?為什麼她都沒聽過?

  「你別說你不知道什麼是花娘喔!」閻季翔觀察著她變化莫測的表情,輕笑地說。

  咬緊了唇,她的確不知道什麼是花娘……

  「還有,你也別說你不知道「春花秋月閣」是做什麼的。你天天在這灶房裡忙碌,難道不曾想過前廳是在做些什麼?你該不會單純地以為「春花秋月閣」只是個客棧吧?」

  閻季翔的一字一句都敲進小寶的心坎裡。

  這些事她當然想過,也曾私下問過李大嬸。當時,李大嬸對她支支吾吾地說:「沒辦法,這兒的膳食好吃,大家都愛往這兒跑啊!」

  而她還羞羞李大嬸,竟然誇到自個兒的手藝去了。

  然後,她就不曾再追問,李大嬸自也不會再提起。如今想來,她當初為什麼下追根究柢的問清楚呢?不過,話說回來,問了就能得到解答嗎?她問了那麼多次,得到的也都是些差不多的答案,才會放棄不問的。

  她深吸一口氣。怎麼可以讓他知道她的確不明白呢?她的性子倔,吃軟不吃硬,他用這樣的態度和語氣同她說話,她是絕不會承認她的無知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願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信了他,就表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都是騙人的……  

  「你倒是說話呀!」閻季翔的視線落在她緊握的小手上,忖度著她內心所受的衝擊。        

  抬起頭,小寶冷冷地看他一眼後,緩慢地回過身。

  「你又想潑我了?」他怪叫著。

  小寶不吭聲,只是沉默地撈起木桶,提起水,對他視而不見地擦身走過。

  「你生氣了?還是太傷心?」         

  他的話讓小寶的腳步無法再往前邁進。

  「你或許不知道,金大娘不許外人進入後院,」她沒回頭,視線垂落在木桶上,淡然道:「如果你不想被發現,最好別再來了。」

  「你在逃避什麼?」閻季翔雙手環胸,不肯放棄地望著她單薄的背影。

  「我沒有逃避什麼。」小寶合起眼,依然頭也不回。

  「你有。」閻季翔堅定地道。

  說真的,他心底曾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心軟。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小寶的世界應該是很單純的,他不懂自己為什麼硬要戳破這虛幻的美好?

  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他就是見不得她躲在這後院裡,瞧不清真實世界的殘酷。

  「就算我有好了,那又關你什麼事?」小寶終於側過臉看他,眼底有著受傷的神色,「我曾經做了傷害你的事嗎?為什麼你就非要這麼待我不可?」

  「這……」閻季翔啞口無言。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還是很快樂?」她一臉含恨瞪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

  「人生就是這麼殘忍。」閻季翔嘲諷地揚唇一笑。  

  「也許吧!也許你的人生裡曾經有人對你很殘忍,但是,你有必要以殘忍回應嗎?」

  他臉色一變,「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是,我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懂。如果什麼都不懂會比較快樂,那我寧可如此。」

  「你這是在逃避。」他真想搖醒她。

  「你怎麼說都成,我不想和你爭辯了。總之,我討厭你,不想再看到你。」她像趕蒼蠅般地想把他趕走。

  「你難道就只想一輩子待在這裡?」不理會她的心情,閻季翔就是無法想像她的心態。「你難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當然想!」小寶吼著。

  「但是你不敢!」閻季翔挑釁地吼了回去。  

  「誰說我不敢?」她氣得漲紅了臉。

  「你就是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不想,這是不一樣的。」她覺得跟他說話會少活好幾年。

  閻季翔撇了撇唇,「借口。」

  「隨便你怎麼說。」小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你,等有一天我想去看看外界的世界時,我就會去了,用不著你操心。」

  「是嗎?」他懷疑地挑起了眉,「依我看,你挺怕金大娘的,真要你背著她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小寶抬頭挺胸,「只要我想,就有可能。」

  「那你說說,你要怎麼出去?」他引誘著問。

  「我……」她及時咬住了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說完,她轉過身,提著木桶再次想往灶房走去。

  「小寶!」閻季翔又喚她。

  不知怎麼回事,一聽見他的叫喚,小寶就自動的停下腳步,然而卻倔氣地不願回頭。

  見她頓住身形,他卻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一時間,空氣凝滯,氣氛詭譎。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出聲,她開始有些惱,她明明很討厭他的,幹嘛停下來等他說話?為此,她生起悶氣,跺著稍嫌用力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見她舉步往前走,他才終於開口,「我不是有意的……」   

  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寶的腳步明顯地慢下來。

  「我只是無法相信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頓了下,閻季翔又道:「如果我說的話傷害了你……我是不會說對不起的。」

  小寶一聽,更是氣得不想理他,她真恨自己為什麼不趕快一走了之,還在這裡拖拖拉拉些什麼。

  閻季翔又說:「因為你也沒說對不起!別忘了,你潑了我一身的水,咱們算是扯平了。」         

  若不是沒有手可以摀住耳朵,小寶肯定這麼做了。現在,她只希望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

  「我們還是朋友,對吧?」他問。

  小寶忍不住回頭吼著,「我們才不是明友!」說完,她飛快地旋過身,卻還是讓閻季翔清楚見她眼眶中蓄積的淚水。  

  為此,閻季翔征愣住了。        

  登時,心口漲滿了罪惡感,他為了讓她認清事實,卻再度地傷了她單純的心思。他到底……在做什麼啊?他陡然質疑起自己的行為。

  他有點兒惱,不明白她怎麼那麼愛哭?可是……那都是他造成的,他覺得自己很該死。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如此逼她面對所謂的「真相」?

  她在她的世界裡活得開心自在,他為什麼要破壞呢?更糟的是,這樣的行為讓他開始厭惡起自己,也許她說得對,他的確是個討厭鬼。  

  那一夜,回到住處的他輾轉難眠,夢裡,淨是小寶含淚的眼瞳,揪痛了他的心……

  ※※※※※

  翌日          

  「小寶。」閻季翔杵在一邊漾著笑喚她。

  小寶頭也不抬,「專心」地在井邊汲水清洗灶房裡該用的蔬菜,她早已決定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說過的話一直盤旋在心頭,讓她躲在被窩裡哭泣了一整夜,今天,她可是一大早就爬起床拚命熱敷冷敷才讓眼睛看起來正常些,不那麼紅腫。      

  她發誓,如果她再跟他說話,她就是豬!

  「小寶?」閻季翔索性蹲在她身邊,對著她的耳邊喊著。

  小寶深吸口氣,依然當作沒聽見。她不斷地心裡嘀咕,我不是豬,我不是豬,我沒看見,也沒聽見這個討厭鬼!只是,雖然如此,她還是氣他為什麼不離她遠一點?老是要來招惹她。

  心裡一個不爽快,她不小心便把菜葉洗得七零八落,看起來不像是給人吃的東四。     

  「小寶?」閻季翔捺著性子,伸手在她低垂的螓首前揮舞著。

  小寶依舊保持視而不見,只是順手抓起一旁的木桶,差點就往閻季翔手上砸去。

  「你小心點!」他趕忙將手縮回,嘴裡咕噥著,「你真狠心,若真砸了我的手,你也會內疚的。」

  用力地咬住唇,小寶強迫自己不能回話。坦白說,她真想告訴他,就算從他頭上砸下去,她也不會內疚!

  「欸!你真的生氣了?」他繼續自說自話,「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我只是……」

  不想再聽他辯解,小寶索性站起身,捧起滿掌的蔬菜,用力地甩著附著其上的水珠,濺了閻季翔滿臉的水。   

  「你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盯著她平板的面容,他也不抹去臉上的水珠,只是小心翼翼地問她。

  小寶這是不予理會,逕自做自己的事,她可是很忙很忙的。就算一點兒也不忙,她也要裝忙,總之,她就是不想理他。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講和嘛!」閻季翔溫柔地說,甚至自懷裡掏出了糖葫蘆、甜柿餅、蜜餞等等女孩子愛吃的甜食,獻寶似地捧在掌心送到她面前,「這是我剛才經過市集時買的,很好吃的喔!」

  小寶無法不看見那些玩意兒,因為他的手硬是擺到她眼前,想避都避不開。而且,她竟然還被食物的香氣引得喉頭咕嚕了聲,不過,她還是假裝沒什麼般倔強地別開臉。

  她絕不會承認她很想吃。那些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東西,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但他若以為她會原諒他,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她可是很有尊嚴、很有骨氣的!

  「真的很好吃喔!」閻季翔見她不為所動,心裡有點急了。她該不會真的都不理他了吧?

  一想到她再也不和他說話,他的心裡就十分難受。不知為什麼,光是瞧著她冷漠的表情,他就覺得心口像被人揪住似地隱隱作痛。

  「如果你還在生氣,沒關係,我下次再來找你,好不好?」他放下手中專門為她買的甜食,這可是他頭一回為了討好女孩子這麼做。

  可是不管他說了些啥,小寶還是低頭做自己的活兒不理他,閻季翔沒轍,只好失望地站起來。  

  一聽見走開的腳步聲,原本悶著的小寶這才抬頭瞧他。          

  然而不巧的是,閻季翔卻突然回身,正好對上小寶的視線。 

  沒料到這點的她又羞又氣,用力地別開臉,埋頭「拚命」洗菜。但從眼角餘光中,卻看見閻季翔又走了回來,她心裡一慌,菜洗得更用力了,可憐的菜梗攔腰一斷,簡直面目全非。

  「看著我!」閻季翔猛地將她拎小雞似地提起,強迫她面對他,直視他的眼。  

  小寶嚇壞了,她無措地承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逃避他的視線,下顎卻被他扣住,連轉開都有點疼。

  「上回是我不好,但是,我不許你不理我。」閻季翔說著,鬆開小寶,接著大掌一揚--

  小寶本能地瑟縮了下,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只是很輕很輕地撫過她的髮絲,與她預期會得到的待遇全然不同,她訝異地瞪圓了眼,只是他對她溫柔一笑後,便轉身離去,留下腦門裡陣陣暈眩的小費。

  他……為什麼笑?還笑得那麼……溫柔?她還以為他會給她一陣排頭……

  她無法解釋心頭的感受,她是很不喜歡他的!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他現在笑起來的樣子……倒挺好看的……

  小寶用力地甩了甩頭,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她是哪兒不對勁了?竟然會覺得他笑起來好看?

  他明明是個討厭鬼!說話尖酸刻薄,又自命瀟灑,她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

  但,他的笑容……

  小寶咕噥著一串她自己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的詞兒,然後才驚覺自己的迷亂,她甩甩頭振作起精神。

  她絕不會因為他方纔那抹好看的笑容而改變心意,她早巳決定要討厭他一輩子,所以對不會妥協,因為她可不想變成豬!

  垂下頭,瞧見擱置在旁邊的甜食,她咬了咬唇,一雙眼滴溜溜地轉了轉,在確定閻季翔早巳遠去後,她才遲疑地伸出手,抓起那些不曾瞧見過,卻又讓人垂涎欲滴的甜品。

  反正東西放著也是會壞掉的,她可不是接受了他的賄賂,她只是不想暴殄天物罷了!沒錯,就是這樣!

  小寶小心翼翼地將甜食捧在手裡,快步奔進房裡藏好,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她的工作。  

  ※※※※※

  接下來的時間,小寶著實無法專心,她一直想著藏在被窩裡的甜食。那一串紅通通的東西叫什麼呢?看起來真漂亮……還有那橘紅色的圓餅,以及那泛著又甜又酸又香的蜜餞,都是她說不出名字的東西,看起來都好好吃……

  「小寶,」李大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在發什麼愣?」

  「哪有!」小寶低垂著臉,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剛才有沒有人來過?」李大嬸觀察著小寶的表情,試探地問著。

  「哪有人來過。」小寶不敢讓李大嬸瞧見她不安的表情,佯裝很忙碌地道:「我一直在洗菜,沒瞧見有人來啊!」

  「是嗎?方才好像看見……」李大嬸及時打住了話,「沒人來過就好。」

  她剛剛自前廳過來,依稀瞧見閻三少從後院裡轉出來,她有點擔心,就怕小寶會碰上那個花名遠播的男人。

  若是讓金大娘知道閻三少跑進這幾乎是「禁地」的後院,那可就糟了。然而,她隨即又想,就算小寶和閻三少碰上了面,也應該不會有事吧?閻三少流連花叢許久,應當不會對小寶這個黃毛丫頭感興趣才是。

  「大嬸,」小寶假裝不在意,雲淡風清地問:「前廳是不是很熱鬧啊?」

  李大嬸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又問起前廳的事了?」

  「沒什麼。」她東忙西忙著,還是很隨意地說:「好奇嘛!小寶在這兒待了這麼久,都沒瞧見過前廳的樣子……」 

  「你可別亂來。」李大嬸有點緊張,「別忘了,金大娘會生氣的。」              

  「我知道。」小寶噘起了唇撒嬌,「大嬸,你偷偷告訴我嘛!前廳好不好玩?」

  「這……哪有什麼好不好玩的。」李大嬸眼睛左避右閃,低頭瞧見小寶手裡被搓洗得慘不忍賭的蔬菜,忍不住驚呼,「哎呀!小寶,這些菜……」

  「啊!」小寶這才發現被她魔掌侵襲過的蔬菜全都毀了。

  「午膳時間就要到了,這可怎麼辦才好?算了,反正切一切就瞧不出來了,你快將水珠甩一甩,端進灶房裡去吧!」李大嬸心裡慶幸著,如此一來,她就毋需回答小寶的問題了。

  「大嬸,」小寶不死心地嘟囔著,「你還沒回答我耶!」她可沒忘了她最在意的事。

  「小寶。」李大嬸拍了拍她的手,「這是為了你好啊!前廳的事,有金大娘張羅著,用不著你擔心。」

  「我只是想知道好不好玩嘛!」

  「就說了沒什麼好不好玩的了。」她嚴肅地道,「傻女孩,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寧可和你一樣待在這兒就好,不必到前廳裡去呢!」

  「為什麼?」小寶追問。

  「你喔1小孩子不會懂的,前廳是大人的世界,一點兒都不好玩。」

  「可是我長大了呀!也是大人了。」  

  李大嬸一愣,她擔心的事果然還是來了。  

  小時候,大人們只要說小孩子不會懂,小孩子就會乖乖聽話不多間,可現在,小孩子長大了,難免會好奇,這時候,又該怎麼保護他們呢?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跟金大娘提一提,畢竟,小寶已經長大,再過不久,也許就瞞不住她了。

  「大嬸,你說嘛!」小寶繼續撒著嬌。  

  「我找金大娘同你說吧!」李大嬸不敢自個兒胡說。  

  小寶臉色一變,急忙擺手道:「不、不,別找大娘,我不問就是了。」  

  「這才是乖小寶。」李大嬸鬆了口氣。           

  兩人於是開始為午膳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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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從小寶決定這一生都要安份地窩在後院裡之後,仍舊是過著重複而單調的生活。起床,灑掃、洗菜、煮飯、洗碗……日復一日,無聊又枯燥。

  她心想,既已趕走了那個「討厭鬼」,日子應該會就此回歸平淡。

  可是,她沒沒想到,命運之神竟會再次讓她平靜的生活激起難料的漣漪,而且還是奇特得可能教她畢生難忘的意外。

  她遇見一個從天上來的人……不,正確來說,是從天上來的「魚」。

  幾乎淡忘了那個「討厭鬼」後不久的某一天,她在井邊汲水,如同往常一般,她心無旁騖地拋下水桶,再撈起來……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然而,就在她裝滿一桶水,且奮力地提起它之後,才剛回過身,天際便突然劈下一道悶雷,嚇得她幾乎抖落手中的水桶。

  「怎麼突然下雨了呢?」還好井口的上邊築有小屋簷,她才沒被淋成落湯雞。

  小寶喃喃自語著,當心口才稍稍安定了些,不料,天上竟陡然降下一個人兒,冷不防地駭著了她。         

  「啊……」這一回,水桶真的著了地,和著雨水混成一窐小淺灘。

  大白天裡,她撞鬼了嗎?小寶的思緒瞬間糊成一團,嘴裡逸出的驚叫聲早被滂沱的雨勢給掩蓋住了。

  就在不遠處,那平空出現的人兒眨著一雙無辜又好奇的眼瞳,牢牢地盯住小寶慘白的面容,甚至還張開了唇……

  「啊--」那人兒竟然發出和小寶一樣的叫聲,似乎覺得有趣極了,甚至還下斷地啟唇合唇「啊、啊、啊--」的重複著。

  小寶睜大眼愣了半晌,遲疑地縮在一旁觀望。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以逞強的兇惡口吻喝道:「你是人是鬼!」         

  「我?」那人兒杵在大雨中,憨直地反問。         

  「就是你。」小寶的聲音高揚了些,再往前跨了一步。

  「我是魚。」那人兒露出了笑容,但隨即又垂首望了自個兒一眼,不甚確定地補充道:「可現在變成了人……」她還像是沒見過自個兒身體似的,以小小的手掌四處摸索著。

  小寶張圓了唇,掏了掏耳朵,狐疑地想著,她聽錯了嗎?那個人是魚,但現在是人?

  「啊--」小寶尖叫了聲,得出了結論,「你不是人!」

  「是啊!我不是人。」那人兒倒是坦白得很。

  這一刻,小寶突然覺得膽子又回籠了,因為眼前這個美麗得炫人眼目的女子看起來很「無害」。

  「那……你不會吃人吧?」她決定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好。    

  那女子直覺地搖搖頭,但就在小寶鬆了口氣時,卻又反問:「人好吃嗎?」

  聞言,小寶被口水嗆了一下,趕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難吃、很難吃,千萬不要吃!」  

  「是嗎?」女子若有所思的想著,可沒多久又提出疑問,「你吃過了?」

  「呃……」小寶一時啞口無言,她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既然你不吃人,我也不怕了。雨下這麼大,打在身上很疼的,你先進來躲雨……啊--」小寶招招手想叫那女子一起站在小簷下躲雨,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再度慘叫出聲。

  方纔她被嚇壞了,所以沒瞧清楚,現下才驚訝地發現,這女子居然身無寸縷!只有極長的黑髮披垂在身前,單薄的遮掩了春光。         

  「你怎麼沒穿衣服?!」小寶驚喊著避開眼。         

  金大娘總說,女孩兒家的身體最重要,絕不能讓旁人瞧見了。

  「衣服?」那女子偏著腦袋瓜,像是不太明白「衣服」這兩字的意思。

  「這怎麼成,穿衣服先!」說著,小寶馬上脫下自個兒的罩衫蓋在女子的身上,接著,便將那女子拉到自個兒房裡,可才跑了短短一小段路,兩人身上的衣服便已濕漉一片。    

  「不。」女子才被小寶帶進入屋裡,一轉身又想往外走去。         

  「你去哪裡?」小寶拖住她急喊著,「你沒穿衣服,不許出去。」      

  「水……」女子笑著道:「很舒服的……」

  管他舒不舒服,小寶硬是不讓她跨出房門,急忙將門扉掩上,「別出去,被人瞧見就糟了!」

  「為什麼?」女子很是困惑。

  「總之,你別出去,先穿上衣服再說。」小寶沒心思解釋,一心只想快點替她穿上衣服。她翻出兩套衣衫,遞給女子一套,催促道:「快穿上,我也得換了這身衣服,若是得了風寒,得看大夫的,我最怕大夫了。」

  「大夫?」女子望著衣衫,有些茫然,卻不忘發問。

  「大夫就是……」小寶偏著腦袋瓜想了想,未了卻不知該如何解說,「哎呀!大夫就是大夫嘛!先別說了,快穿衣服。」

  「哦……」女子似懂非懂地應了聲,然後舉了舉手中的衣裳問道:「這是什麼?」  

  「衣服啊!」小寶見女子不動如山,只好主動將她拖入內室,「先說好,你轉過去,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等穿好了再回頭喔!」

  「哦……」女子被小寶轉過了身,可不一會兒卻回頭過頭來,「可是……」

  「哎呀!」小寶再將她扳過身去,「說好了不能回頭的啊!」

  「好……」女子咬了咬唇,當真乖乖地靜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好一會兒,小寶換上了乾衣服,神清氣爽地問:「你穿好了嗎?我要回頭了喔!」

  女子也問她,「可以回頭了嗎?」

  「如果你也穿好了,就可以回頭了呀!」小寶老實地不敢先行轉過身,「你好了嗎?」       

  「我也不知道。」

  咦?女子的回答讓小寶猛然轉過身子。

  「哎呀!你怎麼還沒換啊!」小寶忍不住嚷著。

  映入眼簾的仍是她雪白的肌膚,足以令人瞧得心頭慌亂,腦袋暈眩。她從未這樣瞧過別的女子赤裸裸的身體,幾乎是看傻了眼。

  「這……怎麼換?」女子無辜地問著。

  小寶豁出去了,索性道:「我幫你吧!」她試著不亂瞄她美麗的身軀,盡量專注地替她著衣。         

  「不舒服……」女子蹙起了眉,抗拒地推開她靠近的手。

  不容她拒絕地替她穿上衣裳,小寶嘴裡不忘叨念著,「是人都得穿衣服的。」

  「不穿行嗎?」女子望著身上的束縛,不適應地拉扯著。

  「不行!」小寶伸出手掌禁止。

  「好吧……」很委屈地咬著唇,女子晶瑩的貝齒咬在紅唇上,看起來誘人極了。

  小寶再次看傻了眼,第一次體認到何謂美麗、漂亮。

  這女子美得讓她心動,當然,她很正常,只是,這女子的美麗連她都覺得驚為天人。

  原來,真正動人的女子即使不打扮,也還是美得會讓人屏息的……

  「你叫什麼名字?」小寶拉她到桌旁坐下。

  一直以來,小寶都是沒什麼朋友的,難得遇到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人,她顯得有些熱情過了頭。

  「名字?」女子想了想,搖頭道:「我沒有名字,閒鶴仙翁總是叫我心肝寶貝……」

  「心肝寶貝?」小寶眉間打了個結,「哪有這種名字?閒鶴仙翁又是誰?」

  「這裡就是人間嗎?」女子不答反問,眼眸好奇地四處張望。

  「人間?」又多了一個疑問,教她的眉頭更是皺得連成一條線。

  「你是人,是不是?」女子的臉看起來有些興奮。

  「我……」小寶從沒被人如此問過,實在有些錯愕,「是啊!我是人……」說完,她還覺得好笑,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最後才不好意思地順了順氣說:「這是什麼問題,我當然是人啊!難道你不是?」

  「我不是啊!原本是條魚……」 

  「對喔!我差點忘了,你方才說過的。」小寶還是笑著,隨即小聲地湊近女子的耳際,「老實告訴你,我原本是只小貓……」

  「啊!」女子陡然尖叫出聲,同時身體也驚得立起,不斷倉皇倒退的結果,只見她幾乎摔跌在地。

  小寶被她過度的反應駭著了,急忙揮手道:「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緊張啊!」

  不安地躲在一旁望著小寶,女子對她的話仍是有些遲疑。

  「真的是騙你的,我是人,才不是什麼小貓。」小寶強諷著,沒想到她一時興起所開的玩笑會嚇壞了眼前的女子。

  見她誠心誠意的解釋,女子這才放下心,重新坐回位子上,「我最怕貓的……」她扁起了唇嬌嗔。

  「你真的是……魚?」小寶上下打量著她,未了還搖頭道:「一點兒都不像,哪有魚兒會這麼漂亮的?」說到底,她還是很難相信。

  「漂亮?」女子不懂。

  「哎呀!我真要相信你是條魚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嘛!」忽然,小寶像想起什麼似地又道:「你是從天上來的?」

  女子點頭。

  「哇……」小寶興奮地叫著,「天上是什麼樣了?」

  女子偏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都活在閒鶴仙翁的池塘裡……」

  小寶好生失望,心有慼慼焉地道:「我也不知道人間是什麼樣子,我都活在這後院裡……」

  這一瞬間,小寶認定了眼前的女子是她的朋友,因為她們有著相同的遭遇哪!再說,她的生活向來平淡無奇,怎麼也沒料到會遇上一條從天上來的魚呢!真是太有趣了。

  「人間一定很好玩,我一直都想來。」女子四處碰碰摸摸,對什麼東西都感到新鮮有趣。

  「也沒那麼好玩。」小寶在嘴裡嘀咕,接著才揪著亂轉的她坐回原位,「這麼說來,你沒有名字?」         

  女子搖搖螓首,「名字是什麼東西?」

  「名字就是……」小寶也不知怎麼解釋,只好說:「小寶就是我的名字,你想叫我的時候,就叫「小寶」,我就知道你在叫我了,名字就是這麼用的。」

  「啊!原來如此。」女子恍然大悟。          

  「那我該叫你什麼好呢?」小寶思索著。           

  「就叫我魚兒吧!」女子開心一笑。

  「不好不好,不好聽。」小寶總覺得她這麼好看,應該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

  「魚兒怎麼不好聽?魚兒在水裡悠遊自在,我最喜歡水了,很適合啊!要不,就「水兒」吧?」女子認真地說著。

  「在水裡悠遊……」小寶復誦著,隨即靈光一現,「就叫你悠兒,好不好?悠兒、悠兒……很好聽呢!比什麼魚兒、水兒都來得好。」

  「是嗎?」女子偏著頭想,嘴裡也跟著念,「悠兒、悠兒……」

  「是不是像在水裡悠遊的感覺?很棒吧!」小寶拍手叫好。  

  女子像是體會到了,也很開心地笑著頷首,「嗯!」  

  「那好,以後我叫你悠兒,你就叫我小寶。」小寶快樂地拉起她的雙手。  

  「小寶!」悠兒隨即開口喚她。

  「悠兒!」小寶也回應著。  

  隨即,兩人都笑了。

  自那天起,小寶便不再寂寞了,她多了一個明友,一個來自天上的朋友。而且,悠兒什麼事都不懂,她自認有保護她的責任。

  為了悠兒著想,小寶嚴正地交代她不可跑出房外,不可以讓別人瞧見。

  坦白說,她這是沒忘了閻季翔說過的話,事實上,根本可說是耿耿於懷。她本能地覺得,絕不能讓悠兒到前廳裡去,因為,悠兒長得太好看了。

  金大娘說過,女孩兒家太好看是不好的,為了保護悠兒,她決定不讓悠兒跨出房門,就怕她的美麗會為她帶來麻煩。

  隱約地,小寶似乎更明白金大娘想保護她的心情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她並不好看啊!那麼,金大娘究竟在擔心些什麼呢?

  不過,她現在也沒心思去想那些,因為,她有很多很多話可以和悠兒說。至於其他的事,早就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  

  小寶幾乎要以為,悠兒會和她一起待在後院快樂地生活一輩子。

  只要金大娘別發現悠兒的存在,她們就可以很開心的一直保持這樣的情況。

  天南地北地閒聊,雖然她們其實都對自己生長的地方不怎麼熟悉,可也遺是有著說不完的新鮮事。

  畢竟,對小寶來說,天界是難以想像的地方;而對悠兒來說,人間的一切也新鮮有趣。

  此外,悠兒愛泡水,小寶也總是不厭其煩地替她弄來,看著悠兒滿足又快樂地泡在水裡輕合眼睫的模樣,她自己也覺得滿足。

  這陣子她很小心、很謹慎,只要瞞過金大娘和李大嬸,就沒人會闖入她們的世界,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她天真地想著。

  「悠兒,你都不覺得冷嗎?」小寶趴在桌面上,「現在可是秋天哪!」

  「怎麼會?很舒服呢!」悠兒抿唇淺笑地趴伏在木桶邊緣,臉上淨是享受的神情。

  「真難以相信。」小寶打個寒顫,天氣雖然還不到凍人的程度,但泡在一缸冷水裡……要是她的話,肯定會直打哆嗦。

  「小寶。」悠兒睜開眼,有感而發地道:「你難道不想離開這裡嗎?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

  「我溜出去過!」小寶想起她的經驗,可隨即卻蹙起了眉,「但是,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是了,只不過……」

  「不過什麼?」悠兒眨著晶亮的眼眸,期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提他。」想起閻季翔那個討厭鬼,小寶的神情倏地變得很難看,「也許他說的是對的,但我還是認為他在騙我。」

  「他是誰?」悠兒滿頭霧水,「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別提他了,一想到他,我就一肚子火氣。」小寶噘起了唇,她知道自己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可是沒辦法,她的脾氣就是會因他而起舞。

  「幸好他這陣子沒再出現,要不然,我一定會這樣揍他!」小寶雙手握成拳在空中比畫著,「而且,我發過誓了,若再和他說話,我就是豬。」

  說來說去,都是那討厭鬼的錯。

  悠兒忍不住噗哧一笑,「但我覺得你們的感情好像挺好的。」

  「誰和他感情好了!」小寶漲紅了臉,不知為什麼,她竟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總之,她心口怪怪的就是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藏起來的那些甜食。直到最後,她還是捨不得把它們吃掉。更讓她心虛的是,她覺得悠兒是她最最最要好的朋友,可她還是不願意與悠兒分享閻季翔給她的甜品。

  說真的,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彆扭?          

  悠兒想起了人間世界,沮喪地道:「如此看來,你也不是很清楚外面的樣子嘛!」    

  「沒辦法,金大娘不許我到前廳去。」小寶也很無奈。

  「不如,」悠兒臉龐一亮,眼兒骨碌碌轉地提議,「我們去瞧瞧!」說著,她自木桶裡起身,潔白美麗的胴體掙脫水面而出,登時讓小寶看傻了眼。

  小寶合起眼,甩了甩頭,飛快地將衣衫遞給悠兒,講話還有點結巴,「快……快穿上。」同為女孩兒,對方有的,自己也有,可小寶還是看得眼冒金星。不管看幾次,她還是無法適應那種心中的震撼。

  「可不可以等會兒?」悠兒咕噥著,「我不想穿,那衣料會吸乾我身上的水珠。」她愛極了水珠附著在皮膚上的感覺。         

  「不行。」小寶堅持地否定,最後,索性動手強迫悠兒著衣,嘴裡還嘀嘀咕咕的,「金大娘總說,女孩兒家一定要把衣裳穿牢,說什麼也不能輕易卸下,況且,你……你不穿怎麼行呢?」

  「怎麼不行?」悠兒實在不明白小寶的想法,「你總是說金大娘說什麼,你真的好聽她的話。」

  「那當然,我沒有爹、沒有娘,就只有金大娘,在我心裡,她就像我娘一樣呢!而且,她是為我著想,我當然聽她的話,雖然……」小寶愈說愈小聲,「雖然有時候我是真的很想不聽話…….」  

  「可是,你就不想去外面看看嗎?別讓金大娘知道就好了嘛!」悠兒慫恿著,畢竟,她自己也對人間充滿了好奇。  

  「不是那麼容易的。」小寶邊說邊要幫她套上單衣,「總之,先把衣服穿好再說。」  

  「我是不喜歡這衣服嘛!」悠兒嘟起唇不依。    

  「我問你,你希望我不舒服嗎?」小寶決定用哀兵政策。           

  「當然不希望。」悠兒毫不考慮地回答,「你不舒服?」  

  「是不太舒服。」小寶扁著唇,誠實地說道,「你一定不曉得自己有多麼好看,你若不穿衣服,我……會瞧得腦袋裡一陣暈,你若是為了我好,就把衣服好好地穿著。」  

  悠兒咬著手指,小臉滿是不解,「怎麼會暉呢?我也瞧過你的,就不暈。」  

  「這……」小寶紅煞臉,沒好氣地道:「我們不一樣嘛!」    

  「哪兒不一樣?」悠兒又問。 

  「你……」小寶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悠兒的皮膚白皙光滑,且那纖細優美的身段就像是上天精心雕琢而出的產物,反觀自己的膚色,則是經過風吹日曬的古銅色,身段也不若悠兒那般纖柔,「看起來的感覺」自然是大不相同。小寶懶得解釋那麼多,畢竟,說再多悠兒也不會懂。  

  悠兒正想再問,可屋外卻不巧的傳來陣陣喧囂聲,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小寶緊張地直推著她,「快!躲起來。」  

  她嚇壞了,直覺地想到是金大娘來了。  

  悠兒是她唯一的朋友,雖然不相信金大娘真會傷害悠兒,可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希望悠兒能避一避。  

  可是,悠兒還來不及動作,門扉已被人無禮地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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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小寶幾乎無法清晰地記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有個男人闖了進來,氣勢驚人,全身帶著不容拒絕的傲氣與冷酷。然後,事情就變得一團糟,她還記得他抓住了悠兒,而她為了拯救悠兒,所以咬了那男人的手臂,可是,形勢不比人強,悠兒還是被他帶走了……

  她最好的朋友,就這樣彼人擄走了!那時,金大娘很生氣,還稱呼那個男人為「閻二少」……

  小寶的淚水奔流而下,梗聲急嚷著,「大娘,悠兒被帶走了,你……」她本想問個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慌亂的聲音卻在金大娘不悅的注視下漸漸淡去。

  「她是誰?」金大娘怎麼也想不到,在她保護得滴水不露的後院裡,竟會出現一個如此清麗脫俗的女子。   

  「她……她是我的朋友。」小寶囁嚅著說。此刻她的心還是牽掛著悠兒,一想到不懂世事的她,登時只覺得眼眶酸澀。

  「朋友?」金大娘提高了語音,「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這兒或許出入的人十分複雜,但後院絕對是隔絕的,她怎麼會在這兒?你從實招來。」

  「大娘--」小寶眼眶一紅,話說得嗚咽,「求求大娘先救救悠兒吧!她真的是我的朋友。她……她是從天上來的,不久前我在院……院子裡打水,剛好下了場大雨……她、她就突然出現了……我怕如果您知道了,一定會叫悠兒到前廳去……所以我才把她……藏起來……」

  因為著急,小寶止不住眼淚地哭著。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麼做!」金大娘氣得拍桌大喝。

  「我不要悠兒到前廳去,我要她和我一樣好好地待在這兒就好了。」小寶終於哭喊出聲。

  金大娘刷地白了臉色怒道:「前廳又怎麼了?為什麼不讓她到前廳去?」金大娘聽出了小寶話中的弦外之音。

  小寶心一急,便什麼也顧不得了,「我知道大娘疼小寶,不願讓小寶到前廳去,可前廳裡的姊姊們在做些什麼事,我都知道。」其實她那知道些什麼呢!充其量只是自閻季翔口中聽來的閒話,再加上自己聽見的怪異呻吟聲,所以將兩件事連在一塊想像罷了。  

  「你……」金大娘氣得直發抖,「你溜去瞧過了?」  

  小寶垂下頭,沒半晌又抬起,來哀求著面前鐵青著臉的女人,「大娘,求求你救救悠兒,她……她……」擔憂著急的心情,令她喉頭一梗,連話都說不完全。  

  金大娘別開臉,「「春花秋月閣」可不養白吃白住的人,她若要待下,就得到前廳去。」

  「可我就沒到前廳去!」小寶搶白道。  

  聞言,金大娘神色劇變,但隨即又斂下心神,「你可沒白吃白住,你會幫灶房裡的忙。」  

  「悠兒也可以的,她可以和我一起幫忙,我們……」      

  「她和你不一樣。」打斷她的話,金大娘望著小寶,「她適合前廳的生活。」  

  「誰說的!」小寶瞪著金大娘,「如果悠兒到前廳去,我也去!」  

  「放肆!」金大娘的怒火轉瞬間高漲,她揚高了手要往下甩,但卻停在半空怎麼也摑不下去。

  小寶仰起小臉,固執地道:「我或許沒有悠兒好看,但……但我擦些粉,打扮打扮也一定可以的,我知道,要到前廳去,就得長得好看些。」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小寶那稱不上白皙粉嫩的臉頰倏地浮起五指紅痕,金大娘抖著手,顫聲說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捂著頰,小寶淚水狂洩而下。大娘……從不曾打過她……不論曾經多麼兇惡地斥責她,也不會動手。而今卻……

  她抿緊了唇,怨懟地瞅著金大娘,眼淚滑落得更凶。  

  瞧見小寶的眼神,金大娘心裡一震,悚然地發現,小寶似乎恨她?

  「把她鎖起來,不准她踏出房門一步!」金大娘一聲令下,龜奴馬上將門合上。   

  「放我出去,我要去救悠兒!」小寶拚命地拍擊門板,然而卻無人相理。

  金大娘靜立於門扉外,木然地瞪視著自己的掌心,她方才……究竟做了什麼?     

  「金大娘,這樣好嗎?」龜奴擔憂地望著被拍得直搖晃的門板,低聲問著。  

  「她……她竟然說那種話!她以為送往迎來的日子好玩嗎?」金大娘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後,遂不再多言地轉身離去。

  龜奴揉了揉眼,不知道適才是不是眼花瞧錯了,他好像看見金大娘的眼角淌出了淚水?

  他再度回身望了緊合的門扉一眼。這小寶……當真是金大娘手帕交的女兒?他跟了金大娘這麼多年,早學會少說話多做事的道理,可是此刻卻忍不住狐疑著金大娘為何要如此保護小寶……

  「哎呀!」龜奴一拍後腦勺,「管他的呢!煩惱工作都來不及了,哪顧得了那麼多。」說著,也踅回前廳去了。

  待金大娘與龜奴離去後,院子裡的陰暗處卻閃出了一道身影,若有所思地望著上了鎖的門扉,唇角悄悄地揚起了滿意的弧度……  

  ※※※※※

  不知道隔了多久,小寶才悠悠醒來,她是哭著睡著的。   

  她唯一的朋友就這樣被人擄走,而她卻保護不了她!小寶心裡怨極了自己,也怨金大娘。

  為什麼金大娘不救悠兒?為什麼金大娘要說讓悠兒到前廳去?為什麼金大娘說一套做一套?  

  不知不覺的,她全然相信了閻季翔那討厭鬼所說的一切。

  金大娘如此嚴厲地管教她,要她不許和男人說話、不許拿男人送的東西、不許男人接近、不許她打扮、不許她這,不許她那的……然而,金大娘自己卻在前廳和其他美麗的姑娘一起逢迎男人,做著她口中嚴禁她做的「下賤」事!

  雖然,她其實不很懂什麼叫做「逢迎」……可是,事已至此,她如果還察覺不到是怎麼回事的話,那也太無知了,她知道,金大娘騙了她!

  小寶好恨好氣,她一直那麼聽話,至少,總是盡量聽話,雖然有時候會忍不住好奇,但心底卻還是顧忌著金大娘的教誨,而今,是金大娘親手毀了她對她的尊敬。

  再也不理會什麼諄諄告誡了,她一定要溜出去救回悠兒!

  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可怕,一定會欺負悠兒的。

  她雖然氣怨金大娘,可也沒忘了金大娘說男人都是壞東西的話,為此,她更加擔心,悠兒那麼美麗又嬌弱,什麼都不懂,那男人肯定會……

  天啊!小寶臉色慘白地不敢再往下想。

  只是,她要怎麼離開這裡?

  她奔到門扉旁,用力的拍打緊閉的門,但不論怎麼搖晃捶打,門板還是分毫不動。

  「大娘……大娘,求求你讓小寶出去。」小寶聲嘶力竭地叫喊。

  「小寶,」門外傳來李大嬸的聲音,「你怎麼那麼糊塗,都忘了金大娘所說的話了嗎?」   

  「我沒忘,是她騙了我!」小寶從來沒那麼激動過。

  「大娘沒騙你,她是為了你好啊!」

  「她才不是為我好,她若是為我好,就該把悠兒放了,而不是讓那個壞人抓走。」一想起悠兒離去至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不知發生了多少事,她就更憂心仲仲。   

  「小寶,你不明白,有些事不是大娘能做主的。」

  「我不要聽!」小寶胡亂的用手遮住耳朵,「你們總說我不明白、總說我不懂,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你們還要騙我?為什麼!」

  「小寶。」李大嬸歎息了聲,還想再說什麼,卻發現金大娘已來到後院。   

  李大嬸望了金大娘一眼,見金大娘以眼神示意,她便不再多言地離去。   

  「李大嬸,求求你,放小寶出去好不好?那壞人一定會欺負悠兒的,我得快點去救她才行啊!」小寶不知李大嬸已離去,依然對著門喊著。

  金大娘深吸口氣緩緩道:「她不會幫你開門的。」   

  知道此刻門外是誰,小寶愣了一下,不再拍擊門板,反而微微退了一步,抿緊唇不再出聲。

  「小寶,你知道了什麼,是不是?」金大娘望著過於安靜的門扉。   

  小寶不願說話,至少,現在她無法面對金大娘,無法再和過去一樣面對她。

  「為什麼你就這麼急著長大?」金大娘輕聲道:「有時候,有些事,不知道遠比知道來得好。」

  「才不是這樣!」小寶握緊雙拳,對著門吼,「什麼都不知道一點都不好,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笨!」

  「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樂地長大,然後再慢慢地讓你瞭解……」

  「你騙人!」不等金大娘把話說完,小寶已忍不住哭了出聲,「你根本不想讓我瞭解,你只會說我不明白、我不懂,什麼都不跟我說,不讓我知道。你根本就只想把我關在這後院裡,不讓我有朋友、不讓人和我多說話,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的很寂寞。」

  金大娘摀住了唇,不敢相信小寶會說出這種話,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

  她只是希望小寶能出污泥而不染地在「春花秋月閣」裡平安長大,然後,再過一陣子,她可以替小寶找個好男人嫁了,甚至於不嫁也成,她希望小寶能陪著她一輩子……

  難道,她真的太自私了?她只是捨不得小寶這孩子離開她的視線。   

  還是,當初就不該將她帶進「春花秋月閣」?應該讓她在一個更平凡的環境裡長大?  

  可不管她現在怎麼反悔,小寶終究已在「春花秋月閣」成長……

  「你根本都在騙我……」小寶哭倒在地上,話說得斷斷續續,「你說女孩子不應該打扮,平凡一點兒好;你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要離他們遠遠的。可是,你在前廳又做了些什麼?

  「小時候,小哥送我一盒水粉,我並不敢收,可你一來,什麼都不問,就把它摔得粉碎,認為我下賤,居然要拿小哥的東西,還把小哥趕走。

  「你總說你是為我好,我也一直告訴自己真的是如此,可是,到頭來你是真的在乎我才這麼做的嗎?不,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是要我成為你想要的樣子而已。」小寶一古腦兒地將埋藏在心中許久許久的話傾洩而出。

  說完,小寶自己傻了,金大娘也怔愣住了。   

  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淡忘那些的,可原來,她還是記得那麼那麼清楚……

  有很多事,以為早已不在意的,卻因深刻被傷害過,而牢牢地刻在內心深處,等待哪一天,傷疤被揭起,就爆發了。   

  金大娘臉色難看地站在原地,因為她不曾想過小寶會那麼在意那些往事……她一直以為,小寶雖不是那麼聽話的孩子,可總也是柔順的。沒想到,她因生氣而說出的重話會深深地傷害了小寶。

  不知不覺的,淚水爬滿了金大娘佈滿滄桑的臉龐,她深吸口氣拭去了淚水,在平緩心情後才打開門鎖,跨入小寶的房裡。

  小寶別開臉,倔氣地抹去臉上的淚珠,不發一言地望向他處。

  「我沒想到……你會那麼恨我……」金大娘嗓音含怨地吐出話語。

  小寶嚅了嚅唇,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她扭絞著手指,心裡有些後悔。她其實並不恨金大娘的,只是……只是氣得口不擇言。

  「小寶,你或許不明白何謂身不由己……」金大娘望著桌面,目光幽怨。「身為女子,最美麗的願望便是遇上一個珍愛自己的男人,與他相守一生。」

  小寶低頭看著地面,抿緊了唇聆聽著。金大娘從未如此感性地和她說話,她心裡有點意外,卻也想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只是,不是每個女子都能遇上那樣幸福的際遇,如果可以選擇,誰願來到這煙花之地和不帶真心的男人逢場作戲、作踐自己?很殘忍的是,這樣的生活,竟只是為了要活下去……

  「小寶,你知道嗎?有時候,只是為了要活下去,人可以變得很卑賤,不顧廉恥,連螻蟻都不如。」金大娘必須強忍心酸,才能把話說完。

  小寶抬起頭,眼眶裡的淚滴在打轉,「什麼是煙花之地?什麼是逢場作戲?我聽不懂。」

  「煙花之地就是……」金大娘渾身發抖,「煙花之地就是女子……」  

  「別說了,我不要聽!」小寶摀住耳朵,她突然覺得害怕極了。  

  更重要的是,金大娘搖搖欲墜的模樣讓她心痛。她後悔了,已經什麼都不想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還信誓旦旦的非問個清楚不可,然而現下卻沒來由的拒絕得知。她想,就算笨一點沒關係……   

  當初,她是那麼好奇外頭的世界,可現在,一點一滴地進入那世界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懷念以前單純的環境……她好矛盾、好痛苦……

  「你得聽。」金大娘抓住小寶的手,不讓她摀住耳朵,一字一句地道:「煙花之地就是女子出賣肉體之處,女人付出身體,男人付出金錢,女人必須讓男人開心……這就是「春花秋月閣」所做的生意。」

  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在發抖了,也許是金大娘的顫抖傳給了小寶,也或許是小寶自己抖得如風中落葉……

  她泣不成聲,拚命地搖頭,「我不相信……」

  「你不得不相信。」金大娘強忍著眼淚,「這就是女人活下去的方式。」

  「我不相信,總有別的方法可以活下去的。」小寶哀慟欲絕,她不要相信金大娘說的話。

  不應該是這樣的,金大娘以前不是這樣教她的……   

  金大娘扯動唇角,幽幽地道:「是嗎?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子,要怎麼活下去?到大戶人家當丫鬟,或做些女紅?你可曾想過,有些人是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的……

  「被父母賣到這裡來的女孩比比皆是,她們的家人硬是逼良為娼,你可知道,她們完全沒有機會反抗命運!就連我當年也是這樣來到……」

  小寶的淚水因為搖頭的動作而甩落,她望著金大娘,哽咽聲濃重,「既然你當年也遭遇過這樣的事,現在又怎麼能這麼做?為什麼不讓她們離開?為什麼要讓她們和你一樣連一點兒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金大娘如遭電殛,神情茫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小寶的話狠狠地震醒了她。

  這麼多年來,她從當年的抵死不從,轉而漸漸適應,到了現今的游刃有餘,她幾乎遺忘了曾有過的純真心靈。

  這麼多年來,她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當年她所痛恨的那些人。

  不!不完全是這樣的。金大娘搖了搖頭,不完全是這樣的。

  她會從一名小小花娘成為今日「春花秋月閣」的老鴇,不只是因為她「想」活下去,還有她「必須」活下去這個理由。

  因為,在金大娘的心坎裡,永遠都有一份牽掛,而那份牽掛,讓她遺忘了曾有的單純,讓她必須逢迎賣笑、出賣自己,只為了賺取金錢……活下去……

  可是,她怎麼能夠開口對小寶解釋她心頭那份牽掛的緣由呢?

  「你無法解釋了,是吧?」小寶犀利地瞄了金大娘一眼,憤懣地道:「你口口聲聲說是身不由己,但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你在乎的只是錢,因為那些你口中身不由己的女子可以替你賺來很多很多錢。」    

  「不是這樣!」金大娘大聲地否定。

  「就是這樣!」小寶憤怒地吼了回去。

  「如果真是如此,我又何必將你藏在這後院裡,不讓你接觸前廳的一切?如果只為了錢,我可以讓你好好的打扮,可以讓你替我到前廳去接客,賺進大把銀子。」金大娘很痛心。

  「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小寶望著金大娘,「為什麼就我不行?為什麼你要保護我?難道就因為我娘和你是好朋友?」

  突然間,小寶臉色刷白,全身顫抖,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想到一件從來不曾想過的事。

  「我……我娘她……」她衝到金大娘面前,顫抖地問:「她……也是花娘?」  

  金大娘沒料到小寶會這麼問,一時間腦袋空白,臉上血色盡退。

  「不……」小寶的淚水滑落而下,「不可能的……我娘絕不會是……」她驀地跌坐在床沿,神情狂亂。

  金大娘見她如此,心裡如被利刀劃過,站起身道:「就算她是花娘,也不許你瞧不起她。」

  「如果我真瞧不起她,也是你造成的!」小寶痛苦地嘶喊,「是你!是你從小就告訴,我女子要珍愛自己,女子要自重,絕不能下賤。」  

  金大娘踉蹌地倒退一步,摀住了心口,急促地喘息著。  

  沒錯,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的教育方式引導小寶看輕了她娘親的出身……是她自己造成的……  

  小寶察覺了金大娘的異常,猶豫地咬了咬唇,心裡雖然閃過一絲歉疚,可是,也只是一剎那而己。  

  小寶不想怨恨金大娘,她真的不想,可是,太多太多的事翻攬在心頭,快速得讓她無法消化、無法沉澱那些情緒。  

  她不是完全不明白金大娘所謂的「身不由己」,她也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娘親,更不是責怪金大娘的育方式,她……她只是……衝動地想反駁些什麼而己。 

  「小寶……」金大娘望著小寶的側臉,若有所悟地說道:「如果你想走,就走吧!」金大娘強嚥下幾乎逸出唇的哭泣。  

  小寶一僵,她從未想過金大娘會這麼說。一直以來,金大娘總是不准她跨出後院,而現在卻……  

  「你長大了,再不是這後院能困住你的時候了。」她轉過身,掩飾急促顫動的嘴唇,  

  「也許離開這裡,對你比較好。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記得我說過的話,那的確是很重要的,因為,你……還沒有陷入身不由己的命運……」

  說完,金大娘快步奔離,淚水早巳佈滿她的面頰。

  「大……大娘……」小寶瞬間感到心慌,想追出去,卻怎麼也跨不出腳步,接著,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聲。

  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她無助地哭著,覺得自己傷透了金大娘的心,可是,那些話也不全然是她不想說的,可她根本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如此……

  這一夜,小寶的腦海裡浮現許多往事。金大娘雖然嚴厲,卻也關心她、照顧她。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生了重病,始終昏迷著。金大娘好著急,印象中,金大娘一直在床沿守著她,她甚至還看見金大娘擔憂的眼淚……

  金大娘是待她極好的,她不曾質疑過,只是她太嚴厲了,很多事都不許她問、不許她做,她才會……才會這麼不快樂。

  小寶心亂如麻,不斷地流淚,直到哭累了,才疲累地倒上床,昏沉地進入夢鄉。

  在神志還清醒的最後一刻,她想起自己終於可以離開「春花秋月閣」,可以去救悠兒了……

  離開後,她不會忘了金大娘,也許有一天,她會回來,回來跟金大娘說聲對不起……   

  現下的她還理不清自己的情緒,無法平靜地面對金大娘,所以,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知道該怎麼做的,是的,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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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閻府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隱身在暗處,可那身影卻挺不安份,一會兒走了出來自閻府大門外經過;隔一會兒又踅回來,大搖大擺地裝作無事地走過,一雙賊溜溜的眼還不時地瞟覷著閻府門外面無表情的家丁。

  那身形再度躲回原處,直到陰影將其包圍,且確定不被人發現時,才聽見人聲咕噥著,「唉!門口的人不走,牆又那麼高,怎麼進去嘛!我這麼大個人,他們總不可能瞧不見吧!到底該怎麼辦好呢?真是的,閻府的人那麼盡責做什麼?」

  她愈想愈生氣,又是一連串嘀咕,「都怪那可惡的閻二少,憑什麼把悠兒抓去?況且,誰又知道那閻三少躲哪兒去了,就為了一隻縮頭烏龜,竟到「舂花秋月閣」撒野,擺明了是不尊重人嘛!說來說去,閻家沒一個好人,一個是惡霸,一個是烏龜~」

  這鬼鬼祟祟的人兒正是自「春花秋月閣」離開的小寶。

  那天,她睡醒後,發現李大嬸正等著她。李大嬸心情沉重地交給她一些錢和一套男裝,最後還跟她說:如果想走,就走吧!

  李大嬸是含著眼淚說的,惹得她也哭了。可是,那時的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接過了錢,換上男裝,而後堅強地離開「春花秋月閣」。

  臨走前,她回首望了「春花秋月閣」一眼,心裡五味雜陳。她沒瞧見金大娘,可卻清楚地看見花娘們是怎麼對待上門的男客……

  那一刻,她幾乎是嫌惡地衝出了「春花秋月閣」,不過,到最後卻還是忍不住回首瞧一眼她生長的地方。

  不知道她的離去,會不會讓金大娘更傷心?她……倏地,她猛然一頓,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那棟宅院出忽意料地有著深厚的感情。

  不能再想了!她隨即甩了甩頭,決定先去把該辦的事辦完,才終於邁出她的第一步,毅然離開。

  一路上,她無心打量陌生的環境,問了人之後,便來到閻府外。

  一瞧見閻府,「春花秋月閣」的一切便被拋諸腦後,一顆心只懸念著悠兒的安危,然而,在外頭徘徊良久卻還是見不到悠兒,以致她忍不住連聲咒罵起來。

  小寶原地踏著步,煩悶地數落閻家人的不是。她撓了撓頂上的帽子,覺得頭皮有些發癢,因為她戴了頂圓帽,將長髮盤起收在帽內,這樣的裝扮讓她著實有些無法適應。

  「惡霸、烏龜!」她忿忿地罵著閻二少和閰三少,卻又擔憂地自言自語起來,「那惡霸不知會如何欺負悠兒?天啊!悠兒一定吃了很多苦,我得快點救她出來!」

  「你想怎麼救她?」忽來一道聲音問著。

  「我怎麼知道!我要是想得出來就好了,你看門口那兩個人動也不動,又擺張臭瞼,才靠近一點兒就用兩雙眼直瞪著我,怪嚇人的1」小寶不疑有他地抱怨,隨後才想起什麼似地瞪大眼,緩慢回過頭。

  「啊--」小寶驚聲尖叫,還狼狽地退了兩步。

  天!她身後何時多了個人?怎麼沒聲沒息的?想嚇死她啊!她捂著胸口,一張嘴圓開著,眼裡有著極度的驚嚇。而同時間,她也瞧清了眼前的人!

  討厭鬼!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寶馬上摀住了口,她可沒忘了自己發過的誓--絕對不跟他說話。

  「我長得像鬼嗎?」閻季翔斜倚著牆,兩手環胸,神態悠閒地笑著說:「我一直都認為我這張臉俊逸非凡呢!你真傷我的心。」

  已經好幾日不曾相見了,他真的很想念她。這麼多天來,他必須強迫自己才能不去找她,好給她一點時間原諒自己。他相信,以她的個性,再見面時也許就會淡忘了吧?

  所以,他試著與她說話,並暗自祈禱她已經不生氣了。因為,他真的無法再忍受她板著小臉不理他的模樣。

  他原本是很擔心她的,因為他到了「春花秋月閣」之後,才發現小寶竟已離開。他心裡一慌,心想,她根本什麼都不懂,一個人在外頭實在太危險了!如果遇上惡徒該怎麼辦?於是便著急地四處找她。

  幸好他聰明,想起了她與悠兒的交情,料想她可能會跑來閻府,所以就急忙趕回家。果真沒錯!他才一到大門口,馬上就找到了她。可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是太低估她執拗的個性……

  小寶腦袋裡亂成一片,不斷地想她要變成豬了,因為自己竟然不小心跟他說話了。   

  天啊!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傢伙會突然冒出來,因為不知道是他,她才會毫無防範的……

  等等!她小腦袋瓜轉念一想,既然都已經跟他說話,那好像也就沒有堅持的必要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話,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真不要臉!」小寶瞪著他啐罵著,「你想嚇死人嗎?幸好我經得起嚇,要不早就蹶過去了!」

  才一開口說話,她竟覺得好過多了。這幾多天沒瞧見他惹人厭的身影,她還真的「偶爾」會想到他。對,只是「偶爾」而已,不是常常想到。

  雖然,她離開「春花秋月閣」時,還將他給的甜食隨身帶了出來。但她只是因為不確定何時能再回去,怕甜食被螞蟻偷吃掉,所以才帶出來,絕不是因為在乎他!她在心裡解釋。

  「放心,你蹶不過去的,你啊!強壯得很。瞧你罵人的樣子,嘖!真教人歎為觀止。還有,可不是我故意嚇你,是你自個兒叨念得太專心了才沒聽見我的腳步聲。」閻季翔唇角斜揚,表情十分愉悅。

  太好了,她終於開口和他說話了。而且,正如他所料,她看起來已不那麼生氣。

  「當然怪你,你好歹也說句話提醒我啊!討厭鬼就是討厭鬼。」小寶沒好氣地說著。

  可突然間,閻季翔卻一聲不響地擁住了小寶。

  「你……你幹什麼?!」小寶驚得呆住了,她不曾與男子如此親近,更不曾被男子圈抱在懷裡,一瞬間,鼻翼裡充斥著他的氣息……  

  她沒掙扎,腦袋裡一陣暈眩,就這樣窩在他懷裡……   

  「我找了你好久……還以為就要失去你了……」閻季翔厘不清他這等衝動的情緒所為何來,但能夠再見到她,聽到她像初識時那樣朝氣蓬勃地罵他一聲討厭鬼,他登時覺得心頭掠過一陣悸動,說什麼也要緊擁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小寶模糊地想著,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好像很擔心她?他為什麼要這樣抱著她呢?她覺得心跳飛快,整個人不斷發熱,意識也漸漸朦朧,什麼都無法思考。

  閻季翔就這樣擁著她,好半晌才鬆開來,他俯身瞧著眼前人兒漲紅的雙頰與迷濛的眼眸……

  不料這麼一瞧,心頭竟更加激盪,全身的騷動讓他很想一親芳澤,可卻不敢再嚇她。現下,他不過才擁抱了她,她就已經一臉茫然,可愛得不得了,若是再更進一步的話,那後果他可不敢想像……

  他實在捨不得她,放不下她……  

  然後,他開始懂得他這幾日來的坐立難安所為何來了,也明白初識她時為何愛逗她的原因。

  一切只因為他喜歡她……   

  「不生我的氣了?」他柔聲問著,氣息吹拂到她臉上。   

  「你……」小寶猛然驚醒,倒退了好幾步,呼吸不穩地道:「你……你離我遠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居然渾身都不對勁了。他不應該抱她的,可是,她就是無法生他的氣,甚至還很喜歡他的擁抱。

  天啊!她腦袋裡糊成一片,什麼都無法思考。   

  「被你這麼一嚇,我方才想出來的法子已經全忘光了!」她怪聲怪叫著擺出凶悍的模樣,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想沖淡剛才詭異的氣氛。

  「你才沒有想出什麼法子呢!」他知道她在鬧彆扭,所以也不急著拆穿。若是過去,他肯定會窮追不捨地糗她,可是,此刻心情已然不同,他不想見她窘迫不安的模樣,更不願逼出她的眼淚。

  因此他微笑著,順著她的話住下說。

  「我想不出法子,難道你就想得出來?」小寶平復了心情,瞪他一眼,同時嘴硬地道:「更何況,你又知道我還沒想出來?我本來已經想好了,是被你嚇忘的。你這人真討厭,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啊?」

  「那好,你說來聽聽,有什麼好法子?」他再順著她的話往下問。

  小寶一愣,隨即又說:「你不只討人厭,還很笨耶!不是說了嗎?已經被你嚇忘了!」

  「哦--」閻季翔拉長了尾音,「好吧!是我不好。」   

  「本來就是你不好,我剛才想出來的可是絕妙的好方法呢!」小寶打蛇隨棍上,還不忘誇飾一下。

  「既然我害得你忘了如此絕妙的好方法,不如讓我彌補一下過錯,提供一點意見幫你如何?」閻季翔強忍著笑意。

  「你能有什麼好意見?」小寶咕噥著。他看起來又不是有多聰明的樣子,只不過長得好看一些些,笑容有一點迷人,懷抱有一點溫暖而已,哼!

  而且,別忘了,她很討厭他!若不是他,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不過,她也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他既然有可能可以幫助她,那她當然是要先暫時跟他和平共處一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什麼人也不認識,雖然很討厭他,卻還是難免有遇到熟人的親切感。

  「哪!待會我上前去……」

  「你要動手把他們打暈嗎?這我方才就想過了,可是把那兩人打暈,裡面的人一定會發現的。」小寶不等他說完,已經急切地下了結論。

  「我說要打暈他們了嗎?你等我把話說完行不行?」閻季翔睨了小寶一眼,簡直啼笑皆非。   

  「我……」小寶嚅了嚅唇,「那麻煩你說快一點。」她實在很著急。

  「我盡快。」閭季翔笑著道:「我可以支開那兩人,你只要跟著我走就沒問題了。」他很有把握。

  「跟著你就沒問題?」她質疑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次,「我不要!如果他們拿起掃帚打人,你可能挺得住,但我可是會被打死的。」

  「你怕什麼?就這麼信不過我?」閻季翔看著她靈動的眼瞳。

  說也奇怪,她長得並不美麗,可當她說話的時候,就是有種活力可以吸引他的視線,讓他忍不住想逗她。

  他不明白她怎麼總是如此朝氣蓬勃?當然,他也佩服她對悠兒的情誼。算了算日子,她們也才相處不久,她竟可以為了悠兒兩肋插刀……

  愈是瞧著她,他就愈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淪陷了……確定了自己對她的心意之後,他再也不打算掩飾了。

  「是信不過。」小寶抿著唇,「如果你跑得比我快,到時你順利開溜,而我卻被抓住,那惡霸不知又會如何對待我了。」

  「我保證一定會跑得比你慢,再怎樣也會讓你先逃掉,可以吧?」他覺得好笑。

  「那不成,你現在是這麼說,等到危急時一定會先逃命,我可不相信你。」她說什麼也不願冒險。

  「嘖!」閻季翔搖了搖頭,「都還沒試呢!你就已經認定我們無法成功,還開始想著逃命的事,真是一點志氣都沒有。好吧!如果你怕那個惡霸,咱們就躲在這兒什麼也別做好了。」

  「我……我才沒怕他,我只是覺得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子是……」

  「好,那你想吧!」他兩手一拍,閒散地倚牆而立,一雙俊朗星目直勾勾地盯著小寶的臉龐,唇畔依然是微揚的弧度。

  「想就想。」小寶嘟嚷著,避開他筆直的目光,可沒想一會兒,她就偷眼瞄他,發現他依然緊盯著自己,頓時覺得有些窘,於是趕緊再度避開,如此週而復始三、四次後,她終於受不了了。  

  她承認他長得是很好看,被他這樣凝視,她的心也莫名地有種奇怪的感覺,臉頰更是微微發燙起來,只是,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害羞?更該死的是,她想起他方纔的擁抱,整個人更是猶如火燒似地難受。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我那麼好看嗎?」不曾體會動情滋味的她,第一次體會到男人的視線是會灼人的。

  「好看?」閻季翔誇張地對她笑,「你跟「好看」一點兒也搭不上邊。」說完,他才想到,完了!他又踩到她的痛處了,他心裡暗叫糟。

  他簡直是可惡透頂!

  小寶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一腳踹向他!若不是曾被他傷害過,她很可能會忍不住大哭起來,可經過那一次教訓,她也變得堅強了些,反正她本來就不漂亮,既然改變不了事實,索性大方面對。

  只是,他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討厭鬼,她方才竟會因為他的視線、他的擁抱而覺得害羞,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欸--」他拉長尾音,笑睨著她道:「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他很訝異這一回她竟末落淚,所以,他放大了膽子。   

  「沒,你沒說錯,你說得對、極、了!」小寶咬牙切齒地說,「你說過我像男孩的嘛!」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小心眼,也不會記仇,她只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真的,只是如此而已。

  見她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閻季翔斂起了笑,「那時,我只是逗你玩兒的。」     

  「我說過,那一點也不好玩!」小寶強調。

  「那……如果我說你是女人,只是長得……不怎麼好看,你會覺得比像男人來得好些嗎?」他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

  小寶愣了一下,突地覺得眼眶有些酸澀。她就真的長得那麼難看?她知道自己不頂好看,和悠兒比起來,就天差地遠,但……但是……他有必要一直說這件事嗎?

  他為什麼總是要傷害她,她已經學著堅強了啊!他又何必不斷提起……

  「你不會是又要哭了吧?」閻季翔真想自摑巴掌,他為什麼總是惹她哭?   

  「我不會哭的!」她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嘴硬地道。

  是的,她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小寶了,她現在得堅強才行。李大嬸說過,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後院凡事有人照料著。她若是掉了淚,會脆弱成了習慣的。

  小寶那副想哭,卻不願哭的倔強模樣,落入閻季翔眼裡反而抽痛他的心。他彷彿瞧見多年以前的自己,也是那麼固執……

  「其實……」閻季翔凝望著小寶的面容,「好不好看一點兒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顆善良的心。」

  在他眼裡,小寶早已超越了凡人界定的美醜標準,俏俏地在他心裡生了根、萌了芽……

  「我可沒有哭,你用不著說這些話來安慰我,我很堅強的。」小寶用力地眨眼,逼回差點掉出的眼淚。

  她有點驚訝。他的聲音莫名地溫柔,感覺起來好誠懇,不像初識時那個滑頭的討厭鬼。她原本已決定不哭的,卻差點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給打碎偽裝的堅強。

  「這也算不上安慰。」他仔細地瞧著小寶,她果真變得勇敢多了。「更何況,你其實沒那麼難看……事實上,看起來還挺不錯的,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鼻子是圓了點,但也不塌,還有你的唇,不點而朱,感覺很誘人……」

  此話一出,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竟然說出口了!  

  小寶原本是低垂頭聽他說話,聽著聽著,她不禁抬起頭望他,將他最後的錯愕神情盡收眼底。

  「你說謊,連你自己都無法相信,還想騙我?」她瞪圓了眼,同時也覺得心裡沒那麼難過了,雖然他傷了她的心,可他窘狀畢露,盡力想解釋的模樣卻讓她覺得好過多了。甚至,忍不住想笑出來。

  也許,她想,他並不真的那麼惹人厭……當然,只是也許而已。    

  「你該不會是想笑吧?」閻季翔觀察著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不能嗎?」她扁起嘴斂住笑意,小臉微揚,有種目中無人的風采,「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他以誇張的語氣附和著,「只要別嚇人就好。」語末是低聲喃語。

  「你說什麼?」她瞪他。

  「沒什麼。」他兩手一拍,乾笑一聲,「剛才我們說到哪?哦!對了,要支開閻家門外的兩名家丁……」   

  「等一下。」她咬了咬唇,「我可沒原諒你。」

  「欸……你就原諒我吧!我說過了,你其實挺不錯的,我……我只是故意挑剔你。」在她清亮眼眸的注視下,他投降地歎了口氣,舉起雙手道:「好吧!我承認,以前我就是想逗你,你那朝氣十足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想讓你傷心……」

  「你!」她氣得很,雙手叉腰地吼著,「你有毛病啊!就是見不得別人快樂。」

  閻季翔撫著下顎,認真地偏頭思考了下,最後竟頷首承認,「有這個可能。」

  小寶張口結舌,反而不知該做何反應。   

  「可是,後來一瞧見你哭,我就覺得心痛……」

  閻季翔露骨的話驚呆了小寶。他說他會心痛?她聽錯了嗎?

  登時,她臉上又燒起一片火,覺得尷尬極了。

  「總……總之,你欺負人就得說對不起!」她一時心慌意亂,試著忽略「心痛」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假裝聽而不聞地要求他道歉。

  她不知道閻季翔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很怕他又會再次開起可惡的玩笑,哼!她才不上當。  

  「這……」他傻了眼,沒料到她會要求道歉。

  以往,女孩們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之後,總是破涕為笑在先,當然,那哭泣通常也只是裝模作樣,隨之,她們會捶他的胸膛,嬌嗔著他好壞之類的話語。  

  然而,眼前這個女孩卻要他道歉?他從來不道歉的,更不知「對不起」這三個字該如何說出口。  

  他早習慣用這樣的姿態面對週遭的人。有時是故意激怒,有時是開開玩笑,但不管是哪一種,他都不會說對不起。  

  「我只是逗著你玩,沒必要道歉吧?」他小心翼翼地瞧她,很在意她的情緒。

  「你逗著我玩,但我覺得不好玩,而且還很傷心,你是不是該道歉呢?」她姿態極高地仰視他。   

  「我承認是我不好,可是……應該沒那麼嚴重到需要說……說……」   

  「你也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男人嘛!」小寶不以為然地道:「以為自己很風趣地調侃別人,以漫不經心的態度傷害別人,然後還找借口說你只是開玩笑要他人別介意,總以為事情嘻嘻哈哈地就過去了。可要是別人因你的玩笑而受傷時,你就覺得別人大驚小怪,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肯說,你這種人最討人厭了。」 

  閻季翔的表情逐漸嚴肅,他默默地聆聽小寶的話語,眼裡有著難解的情緒,好半晌都沒說話。

  小寶從不曾如此犀利地責怪別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說出這一大段道理來,她只是有點生氣而已。可是他的表情……讓她覺得好像是自己反過來傷害他似地。

  莫名地,她有點內疚。

  看著這樣的他,她竟然也有了心痛的感覺……    

  「我……我只是……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我……」她耳根都紅了,「如果傷害了你,真的很對不起。」

  閻季翔怔愣住,他深深地望定小寶而後才說:「你沒有傷害到我,你只是說出了我不曾想過的事。然後……然後是……對不起,我很抱歉。」

  他的確欠她一句「對不起」。自與她相識以來,他就欠了她這一句。他幾乎是刻意傷害她的,卻遲遲不願道歉。反之,她只是在激動下脫口而出地道出事實,然而卻急忙地向他道歉。

  和她相比,他自覺慚愧……     

  張圓了嘴,小寶沒料到他會道歉,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有點驚訝,我以為你……」她支吾了半天,一張小臉已浮上兩個嫣紅。  

  她是怎麼了?堅持要他道歉,等他真的這麼做了,竟然還覺得羞赧?她真是愈來愈不明白自己的情緒了。   

  「那……我們和好了?」見她困窘,他滿心期待地問。     

  小寶無力地賞他一個白眼。  

  他又耍老千了!她應該一直討厭他的,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暖暖的,還莫名地喜歡起這樣的感覺……  

  「那我們就和好了,不能反悔喔!」閻季翔朝她靠近,嘴角是開心的笑。她不說話,他就當她是默認了。  

  「走開啦!別靠近我。」小寶板著臉,退後了一步。      

  一進一退間,他們的關係總算是有了個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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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啊?」小寶的聲音在巷弄裡迴響著。

  「我們是朋友哪!朋友就該有朋友的樣子啊!」閻季翔笑得不容人拒絕,碩長的身子不斷地朝她貼近。

  「男……男女授受不親,朋友也不該貼這麼近……」她被他逼得幾無退路,雙頰緋紅嘟囔著。

  都怪他!他不該抱了她,又說什麼「心痛」的話,讓她現在就算很想若無其事地與他相處,感覺也已經變得不一樣,回不到那時討厭他的心情了。

  「你為什麼臉紅?」閻季翔瞧著她的臉蛋明知故問。  

  認定了她,他就不會退縮。他知道她還嘴硬、還鬧彆扭,可是感情的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所以,就算再次被她討厭,他也要逗得她認定他不可。   

  「我哪有臉紅!」小寶像只被踩著了尾巴的貓兒,氣呼呼地喵喵叫。

  「這不叫臉紅?」閻季翔興味十足地問,「那你告訴我,臉上兩團紅撲撲的又叫什麼?」   

  「不關你的事!」小寶氣死了,「總之,你別離我這麼近,我……我會不舒服,一旦我不舒服,我……我就會生病,我……我一生病,臉上就會這樣子」  

  他一臉瞭然地頷首,「哦……原來是生病了。」他必須強壓住那幾乎噴出口的笑聲。

  「你知道就好。」小寶還死鴨子嘴硬地硬撐。   

  「那你準備好實行我們的計畫了嗎?還是要先看看大夫?」閻季翔隱瞞了自己的姓氏,一開始是覺得有趣和基於個人的喜惡,可現在,他覺得拋開閻家人的身份會比較容易與她相處。

  尤其她又這麼有趣,呵呵!   

  「不必看大夫了,我一會兒就沒事。」   

  「這麼快?」他心裡暗暗發笑。

  「就這麼快。不過,你的計畫一點都不好,就像我剛才說的,那兩個人……啊!你要去哪裡?」  

  小寶正想滔滔不絕地反對這個計畫,沒想到原本還站在她跟前聽她說教的高大男子,現下已掉頭朝閻府門口走去。

  不想再做解釋,閻季翔直接走向閻府大門,他再不付諸行動的話,就要被佳人瞧扁了。

  小寶沒轍,只好著急地在暗巷裡引頸張望,只見他和兩名家丁從容地交談,她雖聽下見他們在說些什麼,卻看得出那兩名家丁很是尊敬閻季翔。她蹙起眉,心中升起疑問……

  莫非他與閻家有什麼關係……

  就在她苦思不得其解時,那兩名家丁果真離開了大門,然後是閻季翔那張大大的笑臉直衝著她來,朝她招手。

  小寶左右張望了下,三步並作兩步地朝他奔去,嘴裡還嚷嚷蓄,「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和姓閻的有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會聽你的話?」

  「我和姓閻的有點交情,要支開他們並不難。」閻季翔四兩撥千金地迴避她的問題,「快走吧!待會兒進去之後緊跟著我,什麼話都別說,知道嗎?」

  「你認識閻二少,對不對?」她愈想愈不對勁。

  「當然認識。」閻季翔扣住小寶的手,「別說廢話了,你想等到更多的人經過這裡嗎?快走!」   

  小寶無法再思考,只能跟若閻季翔的腳步進入閻府。  

  ※※※※※  

  就這樣?    

  小寶茫然地跟著閻季翔大搖大擺地走進閻府:心裡直呼不可恩議。這也太容易了吧?

  然後,她的思緒轉而飛到兩人緊握的手……

  她今天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急轉直下來形容,就像現在,她竟然不排斥他牽她的手……她對他原本不是這種心情的……

  「容易吧?」閻季翔得意地朝她擠眉弄眼。

  「哼!」她別開臉,不脫地道:「你能不能不要有那麼多表情?」

  「你的表情也很多。我說,是人就會有表情的啊!」閻季翔心情甚好。

  她睨了他一眼,「我才不像你。有些人就是板著臉,像閻家那個惡魔,臉上就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怪嚇人的。」  

  「這麼說不對了,嚇人也是一種表情哪!」他的話再度得到小寶的一記白眼,

  「懶得同你多說。」她心裡始終還是納悶著自己怎麼會和他攪和在一起的?

  都怪她自己,她不該偷溜到前廳去被他瞧見的。

  可是……

  小寶蹙起了眉,總覺得有件事不對勁……   

  到底是什麼事呢?   

  「啊--」她陡然尖喊了聲。   

  「你怎麼了?」閻季翔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知道我想進來這兒?我什麼都沒跟你說過!」小寶終於想起自個兒忽略了什麼。

  他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在外頭徘徊,嘴裡又嘀嘀咕咕的,我那麼聰明,當然猜得到。」

  「不對、不對。」她直搖頭,「你打算帶我去哪裡?就算你知道我想進閻宅,也不該知道我的目的吧?可你卻像十分明白我想做什麼似地,一進來就住……往這兒走!」

  閻季翔停下腳步,沉吟著不回答。他在思考,究竟該不該對她說實話?說了實話後,她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你說話啊!」小寶催促著道:「你別想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怎麼騙我!」她氣得甩開他的手,與他保持距離。 

  「我在你眼中就這麼會騙人?」聞季翔抗議。掌中失去了她的小手,他不是很開心。

  「沒錯。所以,從實招來!」小寶瞪大了眼,兩手叉腰,一臉凶狠樣。

  「恩……」閻季翔斂起笑,嚴肅地望著小寶。

  「你幹嘛這樣瞧人?」小寶被他這麼一看,氣勢略減,卻還是逞強地挺起胸膛,「別以為這樣我就怕了你。」   

  「其實,我什麼都知道。」閻季翔道。  

  小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說的一切。悠兒是她的秘密,她以為無人知曉的,怎麼他會……

  「你怎麼可能知道?不可能的。」她硬是不信。   

  「無意中發現的。」他試著輕描淡寫。

  「不可能!」小寶一口咬定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天我經過後院……」  

  小寶皺起眉,「怎麼可能「經過」?」

  閻季翔的神色閃過一絲尷尬,「好吧!我不是「經過」,我是想去看看你這個好朋友啊!至少,那時我是這麼想的。」現在,他可不要她只是他的「好朋友」。

  「誰是你的好朋友!」小寶氣極了,但不知怎地,就是覺得心跳加速了些,臉蛋不自覺的也紅了。

  「你啊!」閻季翔臉不紅氣下喘地逗她。

  「那……你怎麼可能發現悠兒?她……她都待在我房裡啊!」她終於找回了理智,試著從他輕佻且粉飾太平的話語中找尋蛛絲馬跡。

  「那天你正好從房裡出來,她似乎很好奇地跟著你探出頭,卻被你推回房裡,就那麼驚鴻一瞥……」

  閻季翔說些什麼,小寶已聽不真切。     

  她的腦子裡,只充斥著一個念頭--他瞧見她了!瞧見美麗得不可方物的悠兒……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只是覺得心口有些酸澀。她想起他嫌棄她的外貌,他肯定會為悠兒的美貌而傾倒……  

  這樣的想法揪痛了她的心……

  「你在想什麼?」閻季翔的大掌在小寶眼前揮舞著。  

  「她很美麗是吧?」小寶目不轉睛地盯視著他,不想遺漏他的每一個表清。

  「嗯!雖只是匆匆一瞥,但她的確相當出色。」閻季翔回想著,認真地說:「坦白說,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小寶臉色刷白,痛苦地抓住胸口,聽他如此讚美悠兒,她應該開心的,畢竟悠兒是她的朋友,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就是難受得很,疼得像是有人緊抓住似地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看著閻季翔,她腦海裡一片混亂,是因為他說的這番話嗎?她為什麼會如此在意他說的話?她明明很討厭他的,最討厭他自以為是地認為她和他是好朋友,討厭他親暱地與地接近……

  她真的、真的很討厭他……真的……只是她的心似乎背叛了她……    

  倏忽,她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為什麼她不排斥他的擁抱,不討厭他牽她的手,一切只因為她的心……不一樣了。   

  「你怎麼了?」見她臉色蒼白,他擔心地探上她的額。

  「你做什麼!」她狼狽地撥開他的魔掌,感覺額際火辣辣地泛起熱意。   

  「你真的生病了?」他可顧不得她的怒氣,硬是鉗住她揮舞的小手,伸手再度撫上她的額。   

  「別碰我!」她尖聲叫著,激動得張牙舞爪,險些咬上他的腕臂。

  「你到底怎麼了?」閻季翔低咆著,他不懂她怎會突然如此失控?

  「三少爺……」一名男子快速奔來,急喘著道:「我總算找到你了,關於上回你說的事……」

  「現在先別談那個,你沒瞧見我在忙嗎?」閻季翔一心只在乎眼下小寶的異狀。  

  「可是三少爺……」  

  「阿福!」閻季翔頭也不回,可語氣中嚇阻的意味十足。   

  「三少爺?」小寶很驚訝,「他為什麼叫你三少爺?」

  閻季翔沒心情責怪隨從李添福壞事,注意力只在小寶身上,「先別管那些,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來……」

  「為什麼不管?為什麼你就是要騙我?你騙了我好多事!」委屈的淚水在眼底盤旋,小寶梗著聲音,「我根本不想要你這個朋友,可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朋友,卻又什麼事都騙我!你這個人……根本是壞人!我真笨,為什麼要相信你?」

  「三少爺……」李添福呆愣在一旁,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別杵在這裡,我現在沒心情!」閻季翔對他咆哮。

  「你為什麼吼他?明明就是你不好,他又沒做錯。」小寶替李添福打抱不平,同時也吼出了淚水。

  「該死!」閻季翔打橫抱起小寶,直接走向他的宅院。   

  「放我下來!」小寶放聲嚷著,淚水猶是簌簌滑落,小手也不停地捶打著他,然而,這般激烈抗爭的卻還是掙脫不了鉗剖,最後她乾脆張口咬住他的肩頭。

  「唔……」閻季翔悶哼了聲,卻不鬆手。   

  受傷的小寶就像只螃蟹,固執地緊緊夾住目標不放,這一擊傾注了所有的怒氣與傷心,力道也愈來愈強烈。

  閻季翔則是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地任她發洩。

  就這樣持續著這個姿態良久,直到累了,她的口勁才不知不覺地鬆開,她沒離開他的肩頭,只是將小臉埋進去,像個孩子似地悶聲哭著。     

  一腳跩開房門,閻季翔將她放上床榻。

  可是才剛觸上床沿,她就凶悍地踢蹬著,一隻腳丫不偏不倚地踹中他的胸口。  

  「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他幾乎沒了耐性地吼著。

  「不要你管!」小寶滿臉淚水地跳下他的床,直奔房門。

  「站住!」他拖住她,將她拉回,「話沒說清楚不許走。」

  「沒什麼好說的。」她奮力地掙扎,只想離他遠遠地。

  她怎麼能……怎麼能讓他知道她的介意?甚至於,她連自己都厘不清那洶湧襲來的情緒算什麼,她明明就應該是討厭他的,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變了了……

  「我說不許走就是不許走!」他扣住她的雙肩,力道略重地制住她。

  「我要走就是要走。」不依地扭動著,小寶本能地張口又想咬上他該死的手。

  「你!」閻季翔忍無可忍,將她瘦小的身子向前一扯,以單手環抱在胸懷,另一手則扣住她的下顎,扳起她倔強卻梨花帶雨的小臉,朝她誘人的紅唇俯身一吻……

  瞬間,喧嘩盡皆沉寂……

  閻季翔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渴望她的吻了。

  他……為她著迷,沉醉於她倔強又率直的個性。打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想這麼做了。

  小寶怔了、傻了,淚水在剎那間終止,她吃驚地瞪大了眼,腦袋瓜暈眩、恍惚地想著--現在是怎麼了?

  半晌,她終於攀住最後的理智甩著頭顫,想脫離他霸氣的吻,然而卻力不從心。他的吻是如此強悍,由不得她拒絕。

  就在她用盡全力幾乎要甩開他的瞬間,他的吻突地轉成輕柔,詭譎地撫平了她的抗拒。

  他的唇溫柔地熨貼著她的,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迅捷地傳達到她心口,漾起一波波的悸動……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雙手握成拳抵在他的胸瞠上,忘了捶打、忘了掙扎,彷彿此刻的甜蜜是如此理所當然。

  眷戀地吻著她的紅唇,閻季翔以舌尖溫柔地試探著,引誘她輕啟檀口……

  小寶已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的心怦怦直跳,腦袋瓜裡迷迷茫茫。本能地輕啟雙唇,當他的舌尖探入尋著了她的時,她緊握的拳也鬆開來,掌心平貼著他的胸口,五指微曲地扒抓著他的衣衫……  

  這個吻,初時霸氣而炙人,而後慢慢地轉成纏綿醉人,最終是閻季翔主動放開了她,可他卻怎麼也無法平撫急促的呼息。

  小寶眨著迷茫的眼眸,還無法體會這突如其來的吻在她心頭造成怎樣的震撼,只能任由依然蕩漾的餘波衝擊著自己的心房……

  小寶就這樣傻乎乎地盯著閻季翔的臉龐,紅唇微張……

  「以後別用那種表情看我,噢……」閻季翔低咒了聲,爬了爬髮絲。「我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的視線再度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什麼意思?」她呆呆地反問,神情可愛。  

  「該死!」他又低咒了聲。

  「我……什麼啦!」聽到他的咒罵,她鼓起腮幫子,臉蛋漲得通紅。

  「該死、該死!氣死我了!」她氣得緋紅了雙頰,在他眼裡更加醉人。他暴躁地旋了身,不明白打心底竄出來的衝動是怎麼一回事,他早見識過比她更美艷、更動人的女子,而她根本青澀無知得可以。

  可事實卻是,她該死地比任何女子都讓他心動!該死!他沒來由地生氣。

  「你……你才該死!」小寶恨不得一腳踹上他的背。

  他方纔那樣對她,現在卻說她該死?她……她的心被他攪和得一團亂,怎麼也理不清。   

  「總之,不准再用那種表情、那種眼神,不准再……」

  「到底是哪種表情、哪種眼神?你說清楚!」她衝到他面前,因生氣而顯得份外晶亮的眼眸硬是鎖定了他的眼,「我什麼都沒做,反而是你,你……」她陡然住口,再也說不下去。  

  想起他的擁抱、他的唇,那心動神搖的悸動她就不禁沉醉……可是儘管如此,她卻不願屈服地強迫自己瞪視著他!  

  他也瞪住了她。

  好半晌,他們就這樣對峙著,直到慾火焚身的男人再也忍不住誘惑。   

  「天……」閻季翔低吟了聲,決定順從心裡的渴望。

  他猛然摟住她,俯身尋著了她的唇,接著,空出一隻大掌慢慢撫上她柔美的肩,隔著衣料揉著她的鎖骨,順著曲線滑至腰際,炙熱的掌心在她的背脊上摩挲著……

  小寶覺得渾身無力,全身猶如火燒,幾乎癱軟在他身上。

  閻季翔必須強迫自己才能離開她醉人的紅唇,他緊緊地將她攬在懷裡,在她耳畔急促地喘息著。  

  他的呼吸刺激著她敏感的耳廓,害她羞窘地漲紅了臉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頭。

  她很想罵人、很想對他吼叫、很想捶他幾拳,可是,最終卻什麼也做不出來,他的-吻讓她覺得自己再無能力那麼做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想吻你!懂嗎?我會想吻你,狠狽地吻你!」他在她的耳畔啞聲低喃。

  「什……什麼……」她腦海裡昏昏沉沉的。他的意思是什麼?什麼是吻?

  「什麼什麼?」他氣得跳腳,扳起她的小臉蛋,對她大吼,「吻!你不懂嗎?」

  「不懂……」她茫然地輕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該死!」閻季翔最後一次低咒,再不遲疑地狠狠封住她的小口,吻得她天旋地轉後,他才道:「這就是吻……」

  他實在不懂這樣有什麼意義,這分明是自我折磨……吻著她,讓他瘋狂地想要她,卻又不想把她嚇壞。 

  他覺得令身上下都繃緊得痛苦。  

  「這就是吻?」小寶三魂七魄彷彿都離了位,怔怔地重複著。      

  「沒錯!」他咬牙切齒地道。

  她太純真,他卻太邪惡。他真的很難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喜歡上她?偏偏動心這回事又由不得他做主……

  「你為什麼……吻我?」她睜著清亮的眼瞳凝視他。

  「因為……」他沙啞地喃著,「不為什麼。」

  小寶陡然清醒,睜圓了眼,一字一句地問:「不為什麼?」

  意識到她的純真,他改以溫柔的語氣說道:「只是因為想吻你。」

  聞言,小寶好失望,心口有些疼。

  她不明白自己在期望什麼,可是,她卻很清楚他的回答並非她想聽的。倘若這樣,她又想聽到怎樣的理由呢?她自己也茫然了。

  因為失望,她再度武裝起心情。

  「小寶,」閻季翔見她失神,心知不妙,趕忙搖晃著她的身體要她注意他,「不許你胡思亂想!」

  小寶抬起眼,臉上是淡漠的神情,「因為想吻我,就吻我?想吻其他人時,你也就吻她們,是嗎?」話才說出口,她就覺得眼眶酸澀。

  她的語氣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他心底直發毛。

  「當然不……」

  「當然是。」小寶打斷他的話心死地說:「我怎會忘了呢?你總是在前廳裡的,在那裡,你可以……你可以想吻誰就吻誰,根本就……」

  說到這兒,那苦澀的淚水已緩緩滑落臉龐,但她卻毫無所覺。

  閻季翔惶急地搖晃著她,「小寶,你別這樣!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並未吻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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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閻季翔脫口而出的話不只讓小寶驚疑地瞠目結舌,同時也震撼了自己。

  大家都以為他是個風流浪子,慣於流連花叢,誰也不知道其實他從未輕薄過任何女子……

  「你一定不相信,是嗎?」他苦笑,「不只你不信,任何人聽了也都不會相信。人人都說閻三少風流倜儻……」

  「閻、三、少?」小寶聽到了重點,打斷他的話。

  「你沒發現?方才阿福叫我「三少爺」。沒錯,我正是你口中的「烏龜」閻三少,不巧也正是你口中那個「惡霸」閻二少的弟弟。二哥會進「春花秋月閣」是因為我,而且也是我引他進到後院的。」

  他一連串的話,讓小寶愈聽愈糊塗,她忘了生氣,只想知道前因後果。

  「我知道悠兒很特別,初見她時我就有一個感覺,她可以影響二哥……所以我製造了機會,讓二哥遇上悠兒……」閻季翔解釋著。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悠兒她什麼都不懂,你二哥卻……卻……」

  「我二哥是個好人,你相信我,他或許有點兒頑固,但他絕對是個好人。我有預感,像悠兒那樣的女子正是二哥所需要的。」閻季翔相信自己的直覺。

  想起之前的心痛,小寶期期艾艾地瞄了他一眼道:「你……」 

  「你想說什麼?」發現她一張臉紅得冒火,而後,他也想起了她適才的反常。

  「沒什麼。」她不想問了。

  「我明白了。」閻季翔咧嘴一笑,「你方纔如此失控,便是為了這件事,是吧?」

  「什麼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寶轉過身,踱向他處。

  「你以為我喜歡悠兒、你以為我見著了她便愛上她,你以為像她這樣美麗的女子是所有男人心儀的對象……」他頓了頓,見她氣鼓鼓地回過身,正打算開口反駁些什麼時,他又先聲奪人地道:「可你沒想到,我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竟然對她毫無感覺,反而愛上了你……」

  小寶張口結舌,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麼。

  他……他怎麼可以如此卑鄙?為什麼他總是能找到話堵住的嘴?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是沒有反擊的機會?這不公平!

  然而,她的心底卻又升起一股好甜蜜的狂喜。他……他說愛她……

  可她心裡的不服氣又教她非得說些什麼才行,她結巴地道:「少……少往臉上貼金了,什麼與眾不同,我……我瞧你平凡得緊!」

  「是嗎?」他朝她走近,卻惹得她急忙後退。

  她有些緊張,「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他聳了聳肩,步步進逼。

  小寶退無可退,轉瞬間,他的氣息已撲上她的面頰,令她緊張地屏住呼吸……

  閻季翔低笑出聲,在觸上她唇的前一秒猛然回身,「你不是想找悠兒嗎?還不快跟我走?」

  心跳險些停止,小寶這才明白他在耍弄她!

  「你這個討厭鬼!」她尖聲對著他的背影嚷著。

  「怎麼了?」他無辜地轉過身。          

  「我最討厭你了!」小寶覺得自己窘得全身發熱,非得用怒吼來發洩不可。  

  「不,你愛我……」

  閻季翔不等她抗議,在她毫無防備之下,輕而易舉地再度封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窒人的吻……

  小寶不甘於總是被他擺佈,這一回,她學著他的方式,熱烈地、主動地吻著他。

  閻季翔有絲驚訝,隨即唇角揚起滿意的弧度。             

  他沉醉地攬緊她,想要求更多,然而,她卻陡然將他推開。  

  「愛你就愛你,反正是你先愛我的,我就勉強愛你吧!」小寶的臉蛋綻出耀眼的光芒,得意地笑著。  

  「勉強?」閻季翔不可置信地道:「是我勉強吧?」  

  小寶瞪著他,語氣卻很輕很輕地問著,「你很勉強嗎?」

  她心裡還有著不確定感。他真的愛上稱不上美麗的她嗎?「呃……」閻季翔嗅出了不對勁,挑了挑眉,「也不是那麼勉強就是了。」

  「但還是有點勉強?」小寶再問。

  他沒轍了,「你真是……」

  「真是什麼?」她緊盯著他的表情,不願錯失任何一個細節。

  「你在害怕什麼呢?」他放柔了語調朝她走近,輕撫著她的背脊,「我愛你,這比什麼都重要。也許你很在意自己的摸樣,覺得不夠美麗,或是比不上其他人,不過,在我眼裡,可是誰都比不上你……」

  「夠、夠了……別……別說了……」」小寶搖搖螓首,眼眶裡蓄滿了淚水,聲音哽咽。她原來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料不到他會如此感性地回答,她的心防徹底垮了。

  「不,我要讓你明白。」他抬起她的小臉,撫著她健康的古銅色面頰,「我爹娶了三個妻子,但他不愛她們,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事業。我們三兄弟,同父異母。然而,大哥一直都討厭二哥和我,每次犯了錯,都說是我做的,因為他知道爹疼二哥,所以就全推到我頭上……

  「爹信了他,在我爹眼裡,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頑劣孩子。倒是啦!我覺得那也沒什麼不好,他既然認定我是個壞孩子,我就做給他看!有趣的是,爹雖然娶了三個妻子,卻從不到妓院去,他心裡滿滿的都是他的事業。

  「他不去,我去。我故意往「春花秋月閣」裡鑽,讓他以為我就是他心裡想的那個樣子。可是,在「春花秋月閣」裡,我誰也不碰。只有秋蝶,她還能和我談些貼心話,但也僅止於此。

  「我不願像我爹一樣,我發誓,我這一生只要一個女人。我要我愛的女人,只要一個,我會好好地愛她、疼她、憐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小寶哭得一臉鼻涕,眼淚,「別說了,叫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見她真情流露,他露出溫柔的笑,「瞧你哭成這樣,像個傻瓜似地。」         

  「都怪你,說得那麼可憐。」她瞪了他一眼。         

  閻季翔愣了一下,乾笑道:「哪兒可憐了?」  

  小寶的話,剌痛了他的心。那些成長過程中刻意遺忘的痛苦,剎那間被她喚醒。

  「不可憐嗎?」小寶嘟著嘴反問,沒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展現了小女人的嬌嗔。「不被人瞭解,一定很辛苦的。」

  「反正都過去了。」閻季翔聳聳肩,故作不在乎。

  「才不會過去。那些事會一直一直留在腦海裡,等到有一天偶然想起、那時才發現其實還是記得的,而且是記得牢牢的。」小寶說得如像過來人一般。

  閻季翔斂起笑,「你又何必說破呢?」

  淚水又在眼眶裡轉,小寶用裡子抹去眼眶說道:「因為,我曾經也以為自己忘了小時候的事。可是,那一天,我還是對金大娘說出了很糟糕的話。話一出口,我就明白了,原來我竟記得那麼深……」

  「你說了些什麼?」閻季翔輕柔地替她拭淚。

  「小時候,小哥對我很好,小哥是很久以前「春花秋月閣」的奴僕。有什麼好玩的,他總會替我留一份。那時,他買了一盒胭脂水粉給我,卻被大娘發現了,大娘說……我下賤,怎麼能拿男人的東西……」         

  「她真這麼說?」他訝異地挑起了眉,隨即陷入沉思。    

  「我一直以為自己早已忘了大娘說過的那句話,直到那天,當我終於明白「春花秋月閣」是在做些什麼生意時,才發現大娘根本在騙我。她說我……下賤,自己卻做著更……嚴重的事。我生氣又傷心,原來自己根本不曾忘過大娘說的話……

  「所以,」她抬起頭,含淚睇視著閻季翔輕聲道:「你一定也沒忘,就像我一樣。曾有過的傷害,就是那麼深刻地在心頭上畫下痕跡,我們只是因為不疼了,就以為可以這樣忘了,可事實上,卻還是記得的。

  「等到有一天,爆發出來的時候,反而是一種更殘酷的傷害。就像我那天對大娘口不擇言時所說的話一樣……現在,我只覺得好難過,當初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大娘她……一定很傷心……」說到這兒,小寶的淚水驀地滑落。

  「你很在意金大娘?」閻季翔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問。

  小寶用力點頭,「當然在意。我沒有爹、沒有娘,金大娘對我來說就像親娘一樣。我一直都不想讓她傷心,一直想乖乖聽她的話,可是到最後,我還是……」她難過地摀住臉說不下去。

  閻季翔沉吟地敲敲自己的額頭,「我只是不明白,依我對金大娘的瞭解,她不該是會如此教育你的人。或許你的姿色不算上等,但以她的手腕來說,稍加將你打扮一番也可以成為她的搖錢樹,因此,我十分意外她會用如此嚴苛的態度教育你。也許……」閻季翔作出結論,「其中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小寶張大眼,腦袋瓜也開始思考。

  「金大娘教育你的方式,讓我覺得驚訝之外,還覺得很可疑。你不覺得她對待你的態度,就像一個娘親教育女兒一樣的嚴厲?而且還深怕你出了差錯。可是,偏偏又沒辦法不讓你在那樣的環境成長。坦白說,她為了保護你,想必是費了一番苦心。」他邊說邊蹙起了眉。

  小寶愈聽愈難過,小嘴一扁道:「我真該死,金大娘待我那麼好,我怎麼可以那樣對她?我真是忘恩負義!」

  「別自責了。就當是過去你不夠懂事,才會那麼莽撞,現在知道了也還不遲啊!」閻季翔拍拍她的後腦勺。

  小寶擔憂地望著他,「你想,金大娘會原諒我嗎?」

  「你說呢?」閻季翔點了點她的額,「你能夠順利跨出「春花秋月閣」的門,若不是金大娘應允,出得來嗎?再說,你總待在後院裡,身上哪來的盤纏?」

  小寶一聽,眼眶不由得紅了,「是金大娘。因為她還關心我,才叫李大嬸幫我的……」

  「那不就對了?若我猜得不錯,你和金大娘之間的關係必定不單純,不過,眼下你可以先將這事擱著,畢竟,你和金大娘也還需要一點時間重新面對。」閻季翔意味深長地道。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單純?」她不懂他在賣什麼關子。          

  「哪!你不擔心悠兒了嗎?」閻季翔岔開話題,成功地轉移了小寶的注意力。 

  「當然擔心啊!」小寶理所當然地道。         

  「那麼,我們已經進了閻府,你還在等什麼?」閻季翔提點著。

  「快,帶我去見悠兒!我才不相信你二哥真是什麼好人。」小寶已經迫不及待。

  「我二哥當然是個好人,你瞧我就知道了,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哩!」閻季翔嬉皮笑瞼地貼近她。       

  「你才不是,走開點啦!」她拚命地推著他。

  「真要我走開?」他才下管她的抗議,反而離她更近。    

  「你真討厭。」她索性大跨步地率先朝前走去。         

  閻季翔也不答腔,悠哉地踱步尾隨在她身後。             

  不一會兒,小寶停住腳步,猶豫了半晌才回身道:「你為什麼不帶路?」 

  「我瞧你似乎挺瞭解閻府的地形,才會一古腦兒的往前走,怎麼,你不知道怎麼走嗎?」他壞心眼地糗她。         

  「你……」小寶氣惱得啞口無言,只能用眼神瞪他。

  「我就喜歡你這表情……」他撫著她的頰,誘惑地喃語著。         

  「你真的很討人厭!」小寶口是心非地埋怨著,語氣裡滿是嬌嗔。

  「我是挺討人厭的,可偏就有個人愛死我了。」閻季翔說得臉不紅、氣下喘。

  「你!」  小寶老羞成恕地道:「帶不帶路?!」

  「好、好、好,別生氣嘛!逗著你玩兒。」

  「才不想和你玩。」小寶別開臉。

  「口是心非又嘴硬。」閻季翔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快步追上前去,小寶作勢要打他。

  閻季翔裝傻,「沒什麼。」

  當兩人轉入閻仲羿的宅院時,閻季翔陡然停下腳步,狐疑地審視著前方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只稍稍的停頓半刻,他隨即邁開腳步,擺出慣有的神態,走向那個看起來十分傷心的女人。

  「咦?我沒看錯吧?眼前的人,不正是大嫂嗎?」閻季翔故意引起對方注意。  

  袁慧娘驚慌地回過身,支吾地道:「我……我正要回去。」說著,便倉皇地想離開,卻被閻季翔擋住了去路。 

  「不知大嫂來到這裡做什麼呢?先打探好二哥的狀況,才能回去稟告大哥嗎?」他冷笑著。  

  心裡頭,他挺同情她的,雖然他看似不聞不問閻府的事,可其實還是很瞭解家裡的狀況,袁慧娘的事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早慣於將他縝密的心思藏在玩世不恭的表相之下,所以很容易讓人誤解。

  只不過,同情她是一回事,她是大哥閻伯襄的妻子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大哥不是個好人,那麼,對於大嫂,再怎麼同情也是枉然。

  畢竟,在這個嫁夫隨夫的風氣之下,再怎麼惹人同情的女人,一旦嫁了個缺德丈夫,也就注定了一生心酸。

  更何況,與狐相伴,難保有一天不會也成了一尾狐。為此,閻季翔對袁慧娘從不曾客氣相待。        

  「我……」袁慧娘狼狽地搖頭,「不要告訴你大哥我來這裡,我……」

  「那可真是稀奇啊!」他饒富興味地道:「別告訴大哥?這麼說來,大嫂和二哥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羅?」

  他想,大嫂還不夠聰明,也許別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可她那一丁點兒心思卻是瞞不過他。他在府裡來去無蹤,有很多抬面下的事總逃不過他的眼,所謂旁觀者清。

  「你別亂說話,我可是你大嫂。」袁慧娘老羞成怒地端出為人嫂的架子。

  「你總算還記得自己是大嫂。」閻季翔不客氣地嘲諷。

  「你為什麼那麼排斥我?我……我並末做錯什麼事。」袁慧娘不明白閻季翔對她的敵意。

  她向來就怕閻季翔,他看起來過於高深莫測,她無法知道他隨性的態度下所隱藏的是怎樣的心思。

  「怪只怪你嫁錯了人。」閻季翔直接告訴她,「而我始終相信,女人的心是向著夫君的,你來這裡,肯定不是好事。」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我是來告訴仲……二弟,你大哥可能會對他不利。」袁慧娘解釋道。         

  「哦--」閻季翔拉長了尾音,「那可奇怪了,你是我的大嫂,怎麼會反過來幫二哥呢?莫非……」

  袁慧娘這才發現自己愈描愈黑,眼看著自個兒的心思就要被小叔揭穿,她急得淚水如珍珠般滴落。

  「你幹嘛啊!」小寶終於忍不住了。「她也是一番好意,你何必欺負人?」她不明白閻府平靜表相下的風風雨雨,只是無法接受閻季翔不客氣的態度,忍不住便護起了看起來楚楚可憐的袁慧娘。  

  「我欺負人?」閻季翔覺得自己很無辜。

  「本來就是!」小寶站到袁慧娘身邊,對她柔聲地道:「你別哭,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那張嘴討厭死了,永遠說不出好話來。像剛才,他也騙了我,說什麼他和閻府有交情,要不是其他人都叫他三少爺,我還真會被他蒙在鼓裡。

  「總而言之,他們閻家的人都很惹人厭,那什麼閻二少是個惡霸,而他,閻三少則是只烏龜。你若和他計較,一定會有掉不完的眼淚。」小寶一連串地說著,乘機把心裡的怨氣盡數吐出。          

  「是啊!閻家的人都很惹人厭。」閻季翔在一旁悠閒地道,「她可是閻家大少奶奶呢!這麼一來,也是很討人厭。」

  「你!」小寶氣炸了,這烏龜閻季翔抓了她的語病就反咬她一口。  

  「我先回去了。」袁慧娘再也無法忍受這羞辱,雖然知道小寶是好意,可她還是羞憤難當地奔離。

  「都是你!」小寶憤怒地踱到閻季翔面前,食指幾乎戳到他的鼻尖,「她看起來那麼溫柔善良,你為什麼要欺負她?」

  「我只是說出事實。」閻季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什麼事實?我是不清楚你們閻家這群人是怎麼一回事,可她不也說了,她是來通風報信的,可見她是個好人,你幹嘛誣賴她!」他真是混帳加三級。

  「我誣賴她?」閻季翔好似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你想一想,她嫁的人是我大哥。平日大哥待她極好,而她呢?竟然反過來幫二哥,這不是很奇怪嗎?你或許不知道,大哥與二哥並不是處得很好,事實上,大哥總當二哥是眼中釘。」

  小寶微怔了下,但隨即撇了撇唇道:「我說得果然沒錯,閻府的人都討人厭。明明是親兄弟,竟然還當對方是眼中釘。」

  「你不會懂的。」他擰起眉。

  「我是不懂,只覺得很可笑。你們不是一家人嗎?家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沒有家人,沒見過爹,也沒見過娘,但是,如果能夠和他們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快樂、很開心,因為自己人才是最親的啊!」小寶是個局外人,卻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問題。

  「家人……有時候也不一定要相愛的。我愛我爹,但他是個老頑固,難以溝通,我愛我二哥,可他也是個小頑固,需要時間去改變。而我自己……不想和大哥一樣為了爭奪家產而工於心計,寧可以這種姿態活著。

  「是啊!我們是一家人,但那又如何?就因為是一家人,有時反而比其他人更計較一些事情。你說得對,是很可笑,但卻是難以改變的事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也很傷腦筋。

  「但是,他們還是你的家人啊!這親情能抹殺得了嗎?」小寶聽了有點難過。

  「是抹殺不了,但總可以當作它不存在吧?」閻季翔堆積在心頭的憤恨,已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以撫平的。

  「為什麼要當它不存在?你難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渴望擁有親情嗎?」小寶無法理解他的固執,頻頻蹙起眉,「既然是親人,就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閻季翔無法認同,「那是你的想法。對我來說,這並不是我想要的親情,我爹根本不曾想過要瞭解他兒子是個怎樣的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    

  「可是你明明就在乎。」小寶望著他,輕聲道。

  「不,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我自己很清楚,我根本毋需在乎他怎麼想。」閻季翔難掩激動地低咆。

  「季翔,別這樣!你根本在折磨自己。」小寶難受地拉住他的手。               

  「我沒有,我真的不在乎。」他倔強地否認。                       

  「你若是不在乎,就不會這樣了。」小寶轉而握著他的手,「就算讓我知道你在乎又有什麼關係?以……我們的關係……我不會笑你的啊!」

  「我知道你不會笑我,但是……我真的……」閻季翔頓住了話,無法再往下說。

  「你知道嗎?你就是喜歡探究真相,可是有時候真相是很殘忍的,有些人……像我,就寧可活在真相後頭,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想,反而會比較快樂。」小寶幽幽的說著。

  「你還怪我當初逼你面對真相?」閻季翔心疼又愧疚地低語。

  「也不是怪你,」小寶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不必那麼極端的,甚至於讓別人自己看見真相也好,又何必非要由你來揭穿呢?」

  閻季翔痛苦地擁住小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也許是我太自以為是了,認為自己看透很多事情,便見不得別人被蒙蔽。」

  小寶想起了金大娘,她若有所悟地道:「也許那也不算是蒙蔽,有時候或許只是一種保護。」

  「我懂你的意思。我這壞毛病不知何時才能徹底改掉,你會不會怨我?」

  「怨!當然怨你。」小寶瞪了他一眼,見他變了臉色,才笑道:「不過,要怪也得怪我自己,沒事何必往前廳跑。」

  「不,你一定得往前廳跑,這樣我才能遇見你。」閻季翔撫著她的頰,很高興自己能遇見她。

  「季翔,答應我,試著和你爹好好相處,因為你明明那麼在乎。」一想到他心裡的傷,她就覺得心痛。

  他很希望能坦然地回答自己真的不在乎他爹對他的看法,可是在小寶關懷的眼神注視下,他偽裝的不在乎與隨性,瞬間瓦解。

  這一刻,他堅強了多年的心,變得脆弱。           

  在理智即將潰堤的剎那,他衝動地將她擁入懷裡,將臉埋入她的發間,「你不該逼我面對的,我真的很希望能夠不在乎,這麼多年來,我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我不是有意逼你。」小寶心疼地低喃。

  「也不能說是你逼我,說穿了,是我一直不願面對。」閻季翔抬起頭來,一雙眼滿是誠懇,「小寶,如果我不再是閻家的三少爺,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小寶不敢置信,好半晌答不出話來,她俏臉潮紅,氣急敗壞的道:「你……你難道以為我在乎你那什麼閻家三少爺的地位嗎?!」

  「當然不是。」他如釋重負地笑了,「我只是擔心你可能會跟著我吃苦。」

  「我才不怕吃苦。」她噘著嘴,沒好氣地嘟囔著。她氣他竟然不相信她!

  「我知道。」他擁了擁她,「我爹最看重的人便是我二哥。」

  「那個惡霸?」小寶翻了翻白眼。

  「若有一天你瞭解他,就不會這麼說了。從某方面來講,他的確最像我爹,也難怪我爹會倚重他。但是,我知道二哥一直都不願意步上爹的後塵,他有他的掙扎,而我有我的矛盾……

  「小寶,我無法承諾能給你優渥的生活,但是,我會努力的。你若信得過我,我絕不會讓你吃苦受罪的。」他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兒。

  「你……幹嘛說這些啊……」小寶尷尬地垂下頭,再怎麼不經人事,她還是敏感地覺得這樣的話代表了一些什些。

  「我希望你嫁給我,和我相伴一生……」閻季翔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衝動地和一名女子訂下一生誓約,可他竟不感到懊悔,只覺心滿意足。

  「我……」小寶的臉蛋紅似火,眼睛直盯著地面,無措地搓著手。    

  她本來很討厭他的,雖然現在有點兒喜歡他……不,或許是很愛他了,但要訂下一生的盟約,她竟沒來由地感到退卻。 

  她……真的可以跟著他過一生嗎?       

  她只是個孤兒,而他卻是閻家三少爺,雖然聽他的口氣並不得寵,也似乎有意不依靠父親的庇蔭,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沒問題嗎?尤其,她的娘還是個花娘,他不會瞧不起她的出身嗎?

  她的腦袋裡昏沉一片,回想起金大娘曾說過的話。

  金大娘說,男人要的只是女人的身體;金大娘說,男人絕不會鍾情於一個女人;金大娘說,如果相信了海誓山盟,就是癡傻;金大娘說,世上絕不會有好男人存在,縱使有,也不會如此幸運地看上她……          

  金大娘說了很多,那些都是小寶過去認為聽過就算的話,而今卻一一竄入她的腦際,影響著她的決定,造就了她的不安與遲疑。

  她抬眸將他望進眼底,看見他的誠懇與在乎,可是,這真會永恆嗎?

  她覺得迷惘。像他這樣的男子,為什麼偏偏看上她這個平凡的女孩呢?雖然她相信他此刻的真心,可是,未來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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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3 小時前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如果我說,我娘是個花娘,你……還會愛我嗎?」終於,小寶還是問出了口。

  「你怎會有這樣的念頭?」閻季翔詫異地挑起了眉,「我愛你就是愛你,和你娘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可是,你又能愛我多久?金大娘說過……」

  「不許說!」閻季翔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心裡不安,但是,想那些事對我們一點幫助都沒有。我不在乎你娘是誰,我只知道現在我很愛你,想和你相守一生,雖然未來的路還很漫長,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發生,但是,我會讓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下去。」

  小寶眼眶泛起淚意,垂下頭道:「難怪金大娘說男人的甜言蜜語很可怕,聽起來很受用,就不知道以後是不是真能如此……」

  「我承認金大娘說的話有些道理,的確有些男人無法遵守他們曾給過的承諾,但是,小寶,你可別忘了,我是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啊!」他試著想逗她開心。

  「真不要臉。」她臉頰嫣紅,小手刮了刮他的頰,「你當真不懂何謂羞恥哪!我就看不出來你哪兒「與眾不同」。」

  他柔情一笑,握緊了她的手。「總之,你什麼都別擔心,也不必胡思亂想,只要張大眼睛、放開心胸,慢慢就會發現我是不是能守住我給你的承諾了。」

  「還得慢慢發現喔?」小寶噘起了唇,「若是以後發現你做不到呢?那我該怎麼辦?」

  閻季翔自信滿滿地牽起她的手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可真相信自己。」她沒好氣地咕噥著,心裡卻漲滿了甜蜜。

  「當然。你也得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讓我鍾愛一生。」他垂首額頭抵著她的額。

  小寶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因他的話語深深地震撼了她。

  的確,她自卑著沒能擁有美麗的外貌;擔憂著總有一天他會厭倦了她;害怕著終有一天愛會變質,於是,她無法全然地相信他的誓言,沒來由地覺得彷徨。

  可他的這一番話,卻給了她另一個角度去思考事情。

  與其擔憂著他的愛會改變,不如讓自己做一個值得讓他鍾愛一生的女子。況且,她本來就不美麗,更不必過份擔心若有一天年華老去,會因為醜陋的外貌而失去他的垂憐。

  想了想,她綻出笑靨,「我會努力讓你永遠愛我,捨不得離開我的!」

  閻季翔聞言一笑,「不必太努力,因為,我已經很愛你、很捨不得離開你了。」說著,他朝她貼近。

  小寶推了推他,嘟嚷著,「你別又……」

  「三少爺。」一聲畏怯的輕喚在兩人身後乍然響起,驚得小寶向旁邊跳開一步。

  閻季翔不悅地將小寶拉回身畔,不讓她如此見外地與他保持距離,然後才瞟向他的隨扈李添福,「到底有什麼事,非要你急著找我不可?」

  李添福瞄了小寶一眼,遲疑著到底該不該說,畢竟,他不知道眼前這女孩算不算是「自己人」

  「你就說吧!」閻季翔體會到了李添福的顧忌,坦然地道:「她是「小寶」,未來約三少奶奶。」

  李添福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隨即,他覺得自己的舉動頗為失態,趕忙又撓了撓頭,不敢如此放肆地盯著小寶瞧。

  「他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小寶可沒漏看李添福形於外的驚訝。

  「你別怪他,他也是個老實頭,平日話不多,看起來深藏不露的樣子,其實骨子裡根本藏不了半點心思。」閻季翔歎了口氣,「我常想,以前真不該挑他的……」

  「三少爺……」李添福方正的國字臉上突然充滿了感傷,小小的眼睛裡泛起濕意。

  小寶張大了唇,錯愕地推了推閻季翔,小聲地說:「他……他該不會是要哭了吧?」

  「你猜對了。」閻季翔打圓場,「阿福啊!虧你個頭又高又壯的,怎麼就是改不了愛哭的習慣呢?」

  「三少爺嫌棄阿福,都怪阿福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李添福眼眶紅紅地半啜泣著。

  「我沒嫌棄你啊!」閻季翔翻了個白眼走向李添福,拍拍他寬闊的肩頭說道:「如果我真嫌棄你,早把你趕走了,只是你愛哭,我跟你說好玩的嘛!」

  阿福拚命搖頭,「都是阿福不好,阿福不像其他人那麼機靈……」

  「不許你再說了。」閻季翔打斷他的話,「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這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過去,閻季翔瞧李添福愛哭,總是愛玩弄玩弄他。可現在,他知道無心的玩笑話或許會傷了對方而不自知,所以,他決定老實地告訴李添福,其實他是很喜歡他這個隨扈的。

  「真的?」李添福眼眶含淚,像個小可憐似地望著閻季翔。

  「欸!如果你能改掉這愛哭的毛病會更好。」閻季翔又拍了拍眼前這位身高幾乎比他高大的隨扈。

  「好,阿福改,一定改。」李添福用力地揉了揉水汪汪的眼,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著。

  閻季翔突然很想笑,忍不住道:「其實,不改也無所謂,反正我也習慣你這個樣子了。」

  「三少爺……」李添福很委屈地喚著。

  「別說這些了。你急著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閻季翔心裡大約有個譜,只是,還得等李添福說清楚才能確定。

  「就是商行的事。」李添福壓低了聲音,「虎爺的意思是願意投資,可是秦老闆見虎爺願意出資買下他的商行,就又把價錢抬高了些,虎爺不太高興,想要三少爺去跟秦老闆談一談。」

  「我就知道秦老闆貪心,也不想想他經營的商行生意那麼差,我願意買下他的商行,他就該知足了。嘖!這倒不用擔心,我自有方法讓他無話可說。」閻季翔雙手交叉於胸。

  「還有,三少爺,我覺得韋瀚好像發現了什麼,他最近瞧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勁。」李添福不安地說著,同樣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韋瀚就比他聰明多了,讓他頗為自卑。

  閻季翔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才道:「也許他察覺了什麼。那也無妨,我倒是很好奇,若是二哥知道我的行動會有何反應?而爹呢?爹又會怎麼想?」語末,他唇邊漾起一抹笑,極具嘲諷意味的。

  「三少爺,你會不會後悔當年挑中我?我……我根本比不上他們……」李添福憨直的大臉上滿是沮喪。

  「你怎會這麼想?」閻季翔咧嘴一笑,搭上季添福的肩頭,像兄弟似的親匿,「我就是看中你這樣的個性。若是挑了韋瀚那樣的人當然會給予很多的幫助,但是,像你這樣也不錯啊!至少,比韋翰適合我。」

  「三少爺……」李添福一臉感動,又驚又喜地道:「阿福只是怕自個兒蠢,會壞了三少爺的事。」

  「別說傻話,我從來就不怕你壞事,事實上,你永遠都不會壞了我的事,如果事情真出了差池,那也是我犯了錯,處理事情不夠縝密,因為我相信,你絕對會依照我的囑托行事。所以,你就別多操心了,傻大個。」閻季翔笑得爽朗,神態自信。

  「只要是三少爺交代的,阿福一定會全力以赴!」李添福慎重而認真地道。

  「我知道。」閻季翔瞭解的點頭,又對他說:「你替我傳話給虎爺,告訴他,秦老闆的事我自會處理,至於買下「李行商行」的事,你就先依照我之前的說法傳達,然後跟李老闆約好時間,我會前往拜訪。」

  「是的,三少爺!」李添福精神十足地領命而去。

  閻季翔眠唇一笑,才轉過身,便對上小寶正盯著他瞧的眼神。

  他笑得曖昧,故意說道:「怎麼了?我這麼好看,瞧得你都癡了?」

  小寶柔情萬千地望著他,沒被他玩笑似地語氣影響,「你其實是個好人。」

  閻季翔被她語氣中的情意所震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剛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這個人討厭極了,說起話來總是那副犀利又可惡的模樣,可其實你……善良又溫柔,你只是習慣將那一部份的你隱藏起來罷了。」小寶被閻季翔與李添福之間的互動關係所感動而有了新的體認。

  閻季翔驀地紅了臉,像是被拆穿了保護面具般地尷尬無措,可是,那只是一瞬間而已,他隨即又恢復成慣有的神態,調笑道:「你一定更愛我了喲!」

  他本以為她會氣急敗壞地否定,至少,他認為他所熟悉的小寶縱使心坎裡真的愛死他了,口頭上也不會承認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卻羞紅了臉,輕柔地應了聲,「嗯!」

  「我……我沒聽錯吧?你……」閻季翔訝異地瞪圓了眼。

  「你應該讓其他人看到這一面的你,不該讓他們誤解。人們總是相信他們眼睛所看到的,如果你總是表現出討厭的模樣,又怎麼能怪他們不瞭解你呢?」小寶心有所感地由衷說道。

  閻季翔微征半晌才開口,「你不也是相信了你所看到的我?也許你方才看見的我,只是你的錯覺,我從來就不是個好人。」

  小寶拚命搖頭,「才不是這樣的。沒錯,我是看到了方纔的你才會那麼說,可是,事實上,我不必看見那樣的你也能夠明白你是個好人,有些事需要眼見為憑,可有些感覺卻難以言喻。」

  「這不就對了?」閻季翔豁達一笑,「簡而言之,認為我是好人的人,自然就會相信我;認為我是壞人的人,無論我怎麼討好,都不會喜歡我的。」

  「不完全是這樣,也許有些人只是沒那麼瞭解你就誤解了你,但只要做些努力,他們就會改觀的。」小寶急切地說著。  閻季翔扯唇冷笑,「我又何必要他們改觀?我根本不想改變他們的想法。總有一天,我曾讓他們知道他們錯得離譜。」

  「你又來了,你用的方法太極端了。」她撫著他的臂膀,「我雖然不是很懂你和阿福在說些什麼,但我想,你是想做些事,是嗎?」她知道,他與他爹之間的心結,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化解,但她會努力的。

  「嗯!」閻季翔頷首,「我要憑借自己的實力,證明我也能獨當一面力,而不是爹眼中那個只曾流連花叢的紈侉子弟。」

  「所以,你終究還是希望別人對你改觀的,不是嗎?」小寶的話,一針見血地刺進閻季翔的心頭。

  「我……」

  「只是,你選擇了報復的心態。」小寶心疼地說著。

  「我並不是真的想報復什麼,我只是……只是……」閻季翔突然覺得自己很脆弱,在小寶面前,他不再是個堅強的男人,而只是個極度渴望安撫的小男童。

  深吸一口氣,小寶說道:「你只是無法承認你到底有多在乎你爹對你的看法而已。」

  「你知道嗎?有些事心裡知道就好,硬要拆穿是很難堪的……」閻季翔首次展現了他的在乎。

  「我知道,但是我依然覺得,在乎就得表達出來。否則,別人看不到你的在乎,就難免有誤解。」她是個直腸子,有話不愛藏在心裡。

  「可我一直認為,若那個人真的瞭解你,真的懂得你,就算你什麼都不說,他也應該能體會的。」他覺得喉頭有些乾澀。

  對閻季翔來說,有些事是不需說得如此清楚明白的。

  「你錯了,這得視情況而定。就拿我來說好了,如果你不曾清楚地表達你有多麼……在乎我,我可能會認為你只是尋我開心,想欺負我而已。

  「因為,你表現出來的態度實在糟透了,我被你的行為攪和得氣昏了頭,又怎麼去體會你心裡頭真正的想法?更何況,你若是不說,我就算怎麼會猜,也無法保證我猜的一定是對的,不是嗎?

  「如果我對自己有些信心,或許真會猜到你其實是因為喜歡我才這樣逗著我玩,可是,我若沒有信心呢?我就會認為你是嫌棄我的模樣,故意欺負我的。」

  小寶神情黯然,「結論就是,我屬於後者,所以,我猜錯了你的心意。而你想,你爹曾瞭解你嗎?有時候,愈是在乎的人,愈是容易有所誤解啊!」  

  閻季翔始終沉默聆聽,他的神情看起來很嚴肅,不時變幻著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季翔,你真有站在你爹的立場想過嗎?」小寶突如其來地一問,讓閻季翔征楞住了。  

  「什麼意思?」他腦海裡飛快地流竄過很多念頭,卻抓不住重點。       

  「就是……」小寶的手在空中比畫了下,「就是你爹的立場啊!我一直在想,也許你爹原本對你是有期望的,可是你因為心裡頭對他有怨,就故意表現出他討厭的樣子,不知不覺的,他看了你的態度,就開始失望了啊!」你爹原本對他跟本不可能對我有所期望,而我也只是做出他認為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樣子給他看罷了。」閻季翔心痛地冷笑。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很可能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你們根本沒有機曾瞭解彼此的想法,就讓這樣的怨懟與誤解不斷地擴大,到最後變得無法收拾。我真不明白,你挺聰明的,怎就這一點想不通?」她有些惱了。

  「誰說我想不通?」閻季翔沒好氣地應著。

  「你喔!還敢說你爹是個老頑固?你自己根本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頑固!」小寶以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數落著。「說到底,你根本就是他的兒子,錯不了。」

  閻季翔只覺腦門裡有個東西砰地一聲炸開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閻復笙的兒子,也做了很多反抗事,都只是盲目地想證明自己一點兒都不像閻復笙那個頑固的老頭。

  可到頭來,他證明了什麼?

  不,他根本什麼都證明不了,因為,他打心坎裡就是那麼在乎。

  他該死的在乎閻復笙那個老頭,該死的在乎閻復笙那老頭對他的看法,該死的就是那麼耿耿於懷,真該死!

  因為知道他爹心裡在乎的就只是事業,所以他故意往妓院裡鑽,故意表現出他和他爹一點兒都不相像的性格,可是,有用嗎?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現在,連小寶都騙不了。

  「小寶,」閻季翔沉重地喚著,「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看得出來我的在乎?」

  小寶溫柔地睇視著他,話還沒出口就先羞紅了臉,懾孺著道:「因為,我在乎你啊!所以……我會觀察你的行為,去想你為什麼曾這麼做,所以就……」

  閻季翔以一個緊擁打斷了她的話,他抱得那麼緊,緊得小寶幾乎無法呼吸,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任由他以這樣的方式宣洩他心中的激動。

  好半晌,他們兩個都不說話,只是緊緊地擁著彼此。

  閻季翔深吸口氣,「好奇怪,在這種時候,我應該怎麼做呢?好像應該吻你才對,但我卻覺得只要能擁著你,感受你在我懷裡,心裡就覺得好平靜、好舒服……只要你在就好了……」

  小寶覺得好想哭,「你想做什麼都好,我是你的……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直到你膩了、倦了……」

  「最後這一句就別說了。」他勾起她的臉蛋,凝視著她,「不過,你的前一句話,最好也別常說出口,不太好。」

  「哪一句?」她有點迷糊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你說你是我的,我想做什麼都好。」他眸裡多了一份小寶不懂得的情緒色彩。

  小寶只覺一陣熱辣竄上臉頰,她說那句話是肺腑之言,並無其他意思,可現在他一重複,話從他口裡說出,她就覺得那句話曖昧極了,窘得她渾身發熱。  

  「現在才發現你說的那句話有多麼誘人?」他撫著她泛紅的臉頰糗道,還不忘再說一次,「你是我的,我想做什麼都好……」

  「夠了,別再說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想掙脫他的懷抱。

  「怎麼可以不說?」他才不讓她逃走呢!扣緊了她,他在她耳畔吹氣,「那可是你自然而然所許出的承諾呢!」

  「才……才不是那樣……」她的耳朵也泛起了一片紅,這才發現他的力量比她大得多,她根本動彈不得。

  「嗯!我該做什麼好呢?」閻季翔像在問自己似地低語。

  「放開我就好。」她沒好氣地說,「還有,別用那種聲音說話,也別在我耳邊吹氣。」她不舒服極了。

  「為什麼?」他壞壞地對準她的耳廓輕聲問著,語末,乾脆在她耳垂上啄吻一下。

  小寶幾乎離地彈跳而起,整個人猶如被火燒著地怪叫,「你……你幹什麼……」

  還來不及說完,閻季翔已封住了她的唇,抑住了她極可能爆發出的喋喋不休。

  迷亂中,地想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上小寶這樣的女孩,看起來直率又少根筋,可其實心思也很細膩。愈與她相處,他便覺得心就多淪陷了些。

  「小寶,我真的做什麼都可以嗎?」他啞聲輕間。

  小寶早已被他的吻融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傻氣地反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抱你、想吻你……」慾念在心頭翻騰,閻季翔並不如他展現於外的那般閱歷豐富,所以,他也不知該如何明白表示此刻他心頭的想望。

  甚至於,此刻他心頭所想的也不真是那麼一回事,他只是想抱著她,更貼近她一些……

  「我……也想……」小寶羞澀地回答。

  小寶的話鼓勵了他實踐的慾望,他牽起她的手走到床沿,將嬌小的她凌空抱起,接著褪下兩人的鞋,溫柔地自她身後抱住她,將臉埋入她的頸窩間。

  看不見他的表情,她有些不安,卻又覺得有種被珍惜的溫柔感。她握住他堅實的手腕  指尖輕輕撫著他的衣袖,任由他環著她,將氣息吹向她敏感的頭側肌膚。

  「你在想什麼?」她盯視著他寬厚的大掌,緊張地問。他的手掌自她背後來到她肩上  正扣著她的肩頭。而他的另一隻手則環在她的腰際,掌心散發出的熱度,隔著衣衫灼熱了她的腹部。

  「也沒特別想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在她耳畔低語著。

  「那……你怎麼不說話……」她有些緊張……不,應該說是很緊張。

  小寶想起金大娘耳提面命的教誨,想起了男女有別這回事。她應該與他保持距離的,可是,自從認識他之後,他們之間就愈來愈親密。而現在,她竟然整個靠躺在他懷裡……

  她神經質地胡思亂想,忖度著地下一步的舉動,而且還莫名地覺得有點兒期待,可是,那樣的期待卻與金大娘的教育相違背,她覺得自己很矛盾。

  想與他更親近,卻又覺得那樣的行為不合宜。一顆心就這樣懸在半空中,揪得她不知所措。

  「你又在想什麼呢?」

  他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她的心也撲通地多跳了幾下。

  「沒……沒想什麼……」她覺得臉頰有些熱燙,背脊上也滲出了薄汗。

  「你不舒服?」他察覺到她的身軀變得僵硬了些。

  「我不知道。」她撫了撫自個兒的額。   閻季翔也摸上她的額,發現她竟然在冒汗,於是錯愕地道:「你真的生病了?」 

  他想扳過她的身子,然而她卻扭捏不從。

  「我不知道。」小寶不敢轉過身,她覺得身體很不自在,好像有把火在體內燃燒著。

  「怎麼會不知道?」閻季翔急了,終於轉過她的身子,見她臉蛋低垂,硬是強迫她將臉對上它的。

  「別看我。」臉上緋紅一片,小寶囁嚅地道:「我只是覺得很熱,你……因為你這樣抱著我……」

  「你在害怕什麼嗎?」他想通了,謹慎地打量著她的表情。

  小寶低下臉,低聲道:「我也沒害怕什麼,但就是……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害怕我這樣抱著你,是嗎?」

  小寶搖了搖頭,試圖釐清腦袋瓜裡紛亂的思緒,「我只是想起金大娘說過的話。」

  「她說了什麼?」

  小寶急促地疊聲告訴他,「大娘說,女孩兒家不能隨便和男人太過接近,女孩兒家的身體很寶貴的,絕不能輕易地……」

  閻季翔摀住了小寶有些歇斯底裡的話語,「你別緊張,我並沒有想要對你做什麼。」

  「季翔。」小寶陡然抱住了他,激動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和我這麼親密,可是,我的腦海裡就是不自覺地會想起大娘說過的話,那些話壓在我心頭,好沉重,我……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渴望與他親近,也喜歡他的親吻、他的擁抱,可是,他們現在處於床榻上,卻讓她有了怪異的遐想,她覺得很罪惡、很難堪。

  好像、似乎……她又成了大娘口中的下賤的女子……竟然如此輕易地和一個男人做出了苟且之事……

  「小寶,不許你想那些了。」閻季翔將她擁入懷裡拍哄著,「我不會勉強你做什麼的,我只是想這樣抱著你而已。你不要緊張,也不必擔心。」

  「大娘、大娘說過……男人要的,不過就是女人的身體……」小寶忍不住啜泣道。

  「我承認。」閻季翔說著,見小寶倒抽了口氣。「我承認很多男人都是如此,連我也不例外。因為我愛你,當然希望我們可以更親密,但是我絕不勉強你,我可以等,等到我們成婚的那一天。」

  小寶緩慢地抬起頭,淚盈於睫地凝睇著他。

  「小寶,我要你,並不單單只是你的身體,我要的更多,我要你的一生一世,要你的心。我很貪心的。」1

  閻季翔的話深深打動了小寶的心,教小寶的淚水不停的滴落而下。

  「你真曾說話。」她笑著讓眼淚流了滿腮。

  「這是真心話。」拭去她的淚水,他溫柔地在她唇上格下屬於他的印記。

  「你真的……願意等到那一天?」小寶輕輕眨眼問著。

  「如果我們真要在一起那麼那麼久,又何必急於一時?」他笑著道。

  她羞紅了臉,難以啟齒,「我以為……」

  「你以為我帶你到房裡來,在這兒如此抱著你,就是想對你做什麼?」他替她說出心裡話。

  「我不知道……」她小聲地說著。

  「傻瓜!」捏了捏她的鼻頭,閻季翔隨即又擁她入懷,「我只是想用最舒服的方式抱著你而已。」

  「你真的認為你可以等?你真的不……」

  「小寶……」他搖著頭,打斷她的不安,「別胡思亂想了,你要相信我,也許我讓你覺得是個言不由衷的人,但是,絕對都是當時的感想,也絕不會口是心非。」

  小寶感動地抱住了他,「我相信你。你從來就不是個言不由衷的人,當初曾討厭你,就是因為你愛說實話的個性,所以,我是相信你的。」

  「那就好。」他放寬心笑了,可隨即想起了他們的目的又道:「何況,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什麼事?」

  「悠兒啊!你不是很擔心她?」他笑著提醒她。

  「啊!」小寶驚叫了聲,恍然回神的小臉上淨是愧疚。「我怎麼可以把她忘了?天啊!悠兒呢?」

  「別急別急,一定就在這兒跑不掉的。」閻季翔拍了拍她的背,「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狀況。」

  「不行,我也要去!」小費身體力行,眼看著就要跳下床榻。

  閻季翔拎回小寶,「小寶,你聽我說。你對我二哥可說是很排斥,一見著面,說不定會把場面鬧僵了,不如我自己去來得好些。我答應你,一定會把悠兒帶過來,放心。」

  「可是……」

  「你不相信我?」閻季翔故意板起臉孔。

  「也不是啦!」

  「那就好了。」他將她壓在床榻上,「你乖乖躺著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嗯?」說著,他吻了她的唇,讓她毫無反駁的機曾。

  「那……」小寶的臉兒紅紅,嬌滴滴地說:「你得快點回來喔!」

  「嗯!」他一笑,替她拉好被子後,旋即離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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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杭州城,一品軒客棧

  閻季翔領著小寶才跨入客棧裡,熱絡的店小二便迎上前來鞠躬哈腰地疊聲說道:「客倌請坐,小店裡一應俱全,要什麼有什麼,就等客倌您吩咐。咱們的醋溜鯉魚可是遠近馳名,還有……」

  「鯉魚?!」小寶大驚失色,小臉上一片蒼白。

  「我們不要那道菜,隨便來幾道小菜就行了,順便準備一間客房。」閻季翔說完,拍著小寶的手柔聲道:「你別胡思亂想了。」

  「悠兒到底上哪兒去了?我好擔心。」小寶蹙著眉頭,憂心忡忡。

  「你先別想那麼多,等會兒我會回去,也許到那時候,二哥就帶著悠兒回來了。你若真那麼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回去等他們。」

  「不行。」小寶扁著嘴,「我還是住在客棧裡好了。」

  「你還是會怕我?」他一臉很受傷的神色。

  小寶急急地解釋,「不、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就這樣在你房裡住下是很……很奇怪的事……」

  「你別急,我只是逗你的。」閻季翔輕聲道:「其實,你住在客棧裡也好。閻府裡人多口雜,再加上大哥眼線甚多,我也著實不喜歡有任何狀況發生。」

  「季翔,你和你大哥之間,真的沒辦法好好相處嗎?」小寶只要一想到閻府平靜表相下的暗潮洶湧,就覺得額際隱隱作痛。明明是一家人,明明是骨肉至親,事情怎會到這種地步,她真是不懂。

  閻季翔冷笑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況,我一點兒也不想跟他和平共處。」

  「算了,我也幫不上忙。」小寶歎了口氣。

  「你呀!就是愛操心這、擔心那的,真是多事的傢伙。」他愛憐的口氣裡淨是寵溺。

  他愛她,或許就是因為她這樣體貼的心意吧!這麼多年來,他幾乎忘了溫暖是何種滋味,認識她之後,他覺得心窩裡總是暖暖的。

  他想,她照亮了他的生命,也給了地想奮鬥的勇氣。過去,他想做一番事業,純粹是為了自己,同時也是為了讓其他人對他刮目相看,而今,他願意為了她而努力,只因不想讓她跟著他受苦。

  「小寶。」他徒然喚她,以極為溫柔且深情的嗓音,讓她的心猛然一跳。

  「怎麼了?」她羞赫地輕問,視線不敢對上他的。

  「很高興能遇見你。」他的嗓音極低,蘊藏著醉人的氣息。

  「我也是。」小寶羞紅了臉,懊惱地撫著雙頰。

  認識他以後,她發現自個兒實在太容易臉紅了,一切都怪他,她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害羞。

  當他們用完膳食,讓店小二帶領著往廂房而去時,閻季翔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小寶嚇了一跳,低聲道:「會讓人瞧見的。」

  她想抽回手,然他卻握得更緊了些。

  「這兒沒有人。」他不願鬆手。

  「還是不太好。」小寶彆扭地說,一雙眼不時四處溜轉,就怕被人撞見。

  他微微俯身,低聲在她耳邊問:「你不喜歡我牽著你的手?」

  「也不是,只是這樣不太好,畢、畢竟這兒是客棧……」一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她就無法自在。

  她當然是喜歡他這些舉動,因為這會讓她覺得他真的很在乎她,可是一想到有人曾瞧見,她就無法安心自在了。

  「如果沒有人瞧見,就可以抱著你了?」他強忍著幾乎出口的笑聲,對她的矜持感到很有趣。

  小寶的手指絞扭著,「可是大娘說過……」

  「別管她說過什麼,她是為了你好,想保護你,可是,我也會為你著想,也想保護你,所以,不必緊張,也不必擔心。」握緊她的手,閻季翔給她信心。

  「嗯!」小寶點點頭。

  進了廂房後,店小二看了兩人一眼,有些曖昧地道:「兩位客倌若有什麼吩咐……」

  「暫時不用了。」閻季翔睨了店小二一眼,「你先下去吧!」

  「是。」店小二臨走前,還不忘補上一句,「兩位客倌早點休息。」

  閻季翔不悅地皺起眉,瞧見小寶難堪的神情。

  小寶挪了挪身子,不好意思地與閻季翔保持點距離。

  「別在意他說了什麼。」閻季翔想靠近她,她卻又退開了些。

  閻季翔有些惱,他不明白看起來率真的小寶怎麼會淨在這件事上頭鑽牛角尖。

  好半晌,兩人都不說話。

  「你生氣了?」怯怯地瞟了閻季翔一眼,她小聲地問著。

  「嗯!」他也不客氣地直接承認情緒。

  小寶聞言,難過地垂下肩頭,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不是生你的氣。」閻季翔見她難受,也不忍再板著臉。「我是氣金大娘,氣她為什麼要灌輸你那麼多彆扭的觀念。」

  小寶忍不住應他,「大娘是為我好,你也說過的。」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局限了自己的生活。在眾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是難看了點,但我也無法接受必須和你保持距離,好像我們是陌生人似地。」他朝她走近,牽起她的手,「走在一起時,我會想牽著你的手,因為這樣我才安心,才知道你跟在我身邊,沒走去了。」

  接著,他將她攬入懷裡,柔聲道:「這個時候,我會想抱著你,感受你就在我懷裡,很幸福……」

  「季翔……」小寶眼眶一紅,「我不是有意避開你的。」

  「我知道。」他撫著她的髮絲,輕聲說著,「你只是還放不下金大娘自小對你的諄諄教誨,不過,沒關係,不會太久的。等我將你娶進門、等你成了我的妻子,就不許你這麼彆扭了。」

  「嗯!」她埋入他的懷裡,小手也圍上他壯實的腰身,放任自己眷戀他的愛。

  他帶她走到床沿,「我不在這兒時,試著先睡一會兒,你今天一定也累了。」

  「我不累,我等你回來。」小寶固執地道。

  「待會兒阿福曾過來這裡,他會守在房外,你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叫他去做。」

  「嗯!」她乖巧地點頭。

  「那我先回去了,我想,二哥和悠兒也差不多該回來了。」閻季翔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道:「不許亂跑,知道嗎?」

  「我不曾亂跑的,我曾在這兒等你回來。」小寶保證。

  閻季翔撫著小寶的臉,溫柔地吻了她,才依依不捨地回閻府去。  

  ※※※※※  

  才接近閻府大廳,閻季翔已聽見爭吵聲。他下意識地斂起眉武裝自己,隨著接近的腳步,神情也愈顯淡漠。

  「我只要悠兒……」

  閻季翔聽見二哥閻仲羿的話,忍不住勾唇笑了。果然如他所料,二哥真的為悠兒著了迷,也為了悠兒打算奮力一搏了。

  只是……他在門前駐足,毫無意外地等待著他們的爹閻復笙發怒。

  「你根本已完全被她迷惑了!她哪一點兒好?能給你什麼?李家擁有商隊,你要了李家閨秀,就可以擴充我們商隊體系!甘家向來是我們商場上的勁敵,若迎娶甘家千金,我們的……」

  「爹!」閻復笙的分析被閻仲羿打斷。

  啪啪啪!閻季翔再也忍不住地鼓掌,跨入大廳,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睥睨笑容。

  「爹果然是一本初衷哪!」閻季翔肆無忌憚地道:「當年你要了三位妻子,不也都是因為她們能為你帶來更豐厚的財富好擴展你的事業版圖?而今,你地想讓二哥步上你的後塵。我真想替我們死去的娘親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她們?到底在不在乎你的兒子?你真的在意我們想要的是什麼嗎?還是財富是你的是一切?而你現在還嫌不夠,還想要更多?」

  「你……」閻復笙沒料到閻季翔膽敢如此頂撞他,氣得七竅生煙,怒咆著,「我虧待你們了嗎?如果沒有我這樣費盡苦心,你們能過這樣的生活嗎?不知感恩的東西P」

  「季翔……」閻仲羿面色陰沉,他不要弟弟在此刻模糊了焦點。

  閻季翔望向閻仲羿道說:「二哥,你就讓我把話說完吧!難道你就真的想接掌閻家的產業?就真的要讓這個家困住一生?而他!」閻季翔指向老大閻伯襄,「他處心積慮地排擠你我,就為了想搶奪閻家的主權,你何不乾脆就順了他的心意?

  「人人都說有錢好,但我只看到有錢的醜陋!爹,你真的想過二哥喜歡這一切嗎?他都是為了你才留下的,因為二高是個頑固的傢伙,他認為該報答你的養育之恩。」

  「很好,他還懂得感恩,而你呢?」閻復笙怒視著閻季翔,「你根本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是啊!我忘恩負義。但是,我捫心自問,自己忘了什麼恩?負了什麼義?閻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我娘也出了一份力,而你並沒有善待她,還任由大娘欺負她,若不是我娘愛面子,不願回家哭訴,也不會就此委屈以終!」閻季翔眼眶微紅,激動地陳述著。

  他善良的娘親,永遠是他心頭抹不去的傷痛……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閻伯襄氣得紅了臉。

  「我胡說八道?哦!我差點忘了,當年你也幫著你娘欺負我們,甚至誣賴我做了壞事。既然爹已經受你們影響,認定了我是個壞胚子,那我就名正言順地扮演我的角色,這樣豈不是挺好的?畢竟,曾和你爭奪家業的人就少了一個哪!」閻季翔冷冷一笑。

  「夠了!」閻仲羿凜然望向閻復笙,「爹,我要悠兒,就只要她一個人,這一生,我從未忤逆過您的意思,但這一次,我決定爭取到底。如果爹不同意……」

  「如果我不同意,你打算如何?你知道我對你冀予厚望,三個兒子裡,只有你成材,最適合繼承閻家的一切。」閻復笙迎視著兒子的視線。

  「爹,季翔說得對。我一直都不想繼承您的衣缽,只是,娘總是告訴我,不要讓她,也不要讓您失望。我一直都背負著您們的期望,有時,我真的很痛苦。」閻仲羿神情低落地說著。

  「你痛苦?」閻復笙不可思議地瞪著愛子,「有多少人想要繼承我的位子,你竟然認為這很痛苦?你以為我不知道伯襄多麼覬覦這個位子嗎?但我很清楚,他不是經商的材料,閻家如果交給他,就一定曾毀去大半,我苦心栽培你,還不是為了……」

  「爹!」閻仲羿痛苦地打斷閻復笙的話,「那就交給三弟吧!或許您不知道三弟比我更適合,他只是將他的天賦隱藏起來罷了。」

  「季翔?」閻復笙仰天大笑,「我會不清楚自己兒子的能耐嗎?他除了往「春花秋月閣」裡鑽,還能有什麼本事!」

  閻季翔嗤笑了聲,「你就是如此自負不是嗎?你的失敗,就在於總是自以為是。」

  閻復笙氣極了,火氣高張,「這就是你身為人子的態度嗎?」

  閻季翔聳了聳肩,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閻仲羿制止。

  「季翔,去做你想做的吧!二哥不會再攔阻你了。」

  「二哥!你想通了嗎?不再拿一些傳統禮教來約束我了?」閻季翔驚喜地望著閻仲羿。

  閻仲羿曾經試探過他的想法,而他總是四兩撥千金地回應,不過,他始終認為二哥是瞭解他的,況且,之前阿福也說了,二哥的隨扈韋瀚似乎察覺了什麼,因此,他也不意外現在會聽到二哥這麼說。

  閻仲羿疲累地搖了搖頭,「也許我的確該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了。我相信,爹總有一天曾明白的。」

  「明白?我有什麼不明白的?」閻復笙被兩個兒子間的曖昧言語激得更為生氣,「你們瞞了我什麼事?」

  「爹,我別無所求,只希望能和悠兒在一起,希望爹能成全。」閻仲拜回過身尋著了悠兒的心手,緊緊地握住。

  「你、你……」閻復笙震驚地瞪著兒子的舉動,這個自小就深諳禮節的兒子膽敢如此示愛,可見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爹。」閻仲羿祈求的望著父親,他要的,只是爹的首肯。

  閻復笙拍桌立起,呼吸不順地吼道:「我不會答應的!你是被鬼迷了心竅,我絕不同意你如此糊塗,等你想通之後,就會發現爹才是對的。」

  一直沉默不語地觀望事態的悠兒,眨著她明亮的眼眸,咬了咬唇,終於向前垮了一步,直視著閻復笙,無辜地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和仲羿在一起?為什麼我們在一起還要你同意呢?」

  閻復笙沒料到眼前的女子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微愣半晌才回答,「因為我是他爹!」

  「爹?」悠兒轉向閻仲羿問道:「爹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你要聽他的?」

  悠兒不解世事的直率問句,讓閻復笙瞪大了眼,更加暴怒,「仲羿,你竟然為了一個如此目中無人,又欠缺教養的蠢女人反抗我?!」

  「她不是那個意思……」閻仲羿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閻季翔強忍著笑意道:「我說,爹不是個東西。簡單來說,如果沒有爹這號人物,就不會有我和二哥出現。一直以來,做兒子的就是得聽爹的,若是不聽,就代表忤逆與不孝。」

  「什麼是忤逆?什麼又是不孝?」悠兒聽得一頭霧水。

  「好……很好……你們一搭一唱的,就是要氣死我嗎?我把你們養得這麼大,早知道曾有今天,不如當初就掐死你們!」閻復笙捂著心口喘氣。

  「是啊!真可惜沒掐死我們。」閻季翔火上添油地說著。

  「季翔!」閻仲羿不滿地瞪視著弟弟。

  「二哥,我也不想這麼說話的,可是那老頑固根本聽不進我們的想法。」他很是無辜地聳肩。

  「爹。」閻仲羿擔憂地看著父親,「我們並不是想忤逆您,只是希望您能平心靜氣地聽聽我們想說的話。」

  「平心靜氣?你們是想氣死我,才能稱心如意吧?告訴你們,沒這麼容易……我、我……」閻復笙急促地喘息,已說不出話來。

  閻伯襄趕忙上前去扶住閻復笙,諂媚地道:「爹,您別動怒,他們太過份了,根本忘了是誰賜予他們現有的一切。爹,為他們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啊!我扶您回房休息,您的身體要緊。」

  閻復笙本是不中意閻伯襄這個長子的,可眼下他為了維持尊嚴,於是道:「你、你扶我回房,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閻伯襄得意地瞟了兩個弟弟一眼,隨後扶著閻復笙轉向內室去了。

  人都離去,好半晌,沒有人開口說話。

  悠兒也不敢出聲,她不斷想著自己方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心裡很是不安,因為閻仲羿的神情十分難看。

  「仲羿……」她終於小聲地喚著。

  「季翔,你不該那樣說話的,你知道爹的身體禁不起這樣的刺激。」閻仲羿望著弟弟,沒留意到悠兒。

  閻季翔斂起眼底一閃而逝的擔憂情緒,以慣有的輕鬆語調說:「爹方才不也說了,想氣死他沒這麼容易嗎?」

  「季翔!」閻仲羿加重了語氣。

  「好、好、好!」閻季翔舉起雙手,「是我不該。可是,你也瞧見了,他就是如此食古不化,你能用什麼方法說服他?」

  「我可以慢慢地讓他瞭解……」

  「慢慢的?」閻季翔以誇張的表情道:「所謂慢慢的是多久時間?你沒聽到嗎?他馬上要你迎娶魏家……不,李家,還是甘家?算了,記不得了。總之,是三位千金哪!你以為他會給你時間說服他嗎?再者,以你的性格,若不破斧沉舟,你真能為了悠兒而爭取自由嗎?」

  「我會的!」閻仲羿堅定地道。

  「正嗎?」閻季翔緩緩地搖頭,「不,你不會。雖然你很想,但你做不到。你的道德感太重,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總有一天你會開始質疑,究竟是養育你的爹重要,還是她重要?然後,你曾發現爹只有一個,女人卻可以再找……」

  「別將我的情感說得如此淺薄!」閻仲羿動了怒。

  「在你那頑固的腦袋裡,真的對愛情如此堅貞嗎?那就證明給我看啊!」閻季翔可不怕他,大聲地吼了回去。

  「你不必激我,我不會中計的。」閻仲羿試著緩下心情,平和地說著。

  「是啊!你總是如此理智,那你就自己平靜地去思考吧!我相信等你冷靜下來後,就曾為了今天的舉動感到內疚,因為你不該忤逆爹的!」閻季翔嘲諷地道。

  「你不要表現出很懂我的樣子。」閻仲羿低沉的嗓音帶著警告的意味。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閻季翔不打算多言,一轉身便要跨出廳堂。

  「你要去哪裡?」閻仲羿喊住了他。

  閻季翔頭也不回地道:「去哪裡?去開創我的新人生。也許你不能明白,但我不會後悔方纔所說的一切,我恨他,從小就恨他!能氣死他,是我今生的心願之一。哦!我差點忘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想必是聽不下去的,不過,那是我的真心話。

  「我會證明,縱使沒有了閻家,我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來。我要讓他知道他錯得有多麼離譜!二哥,在這個家裡我向來只敬重你一個,可是等我跨出這裡之後,如果你依然擺脫不了爹對你的束縛,那麼我也不曾手下留情了。」他說完,便毫不戀棧地離開了閻府。  

  ※※※※※  

  閻季翔滿心疲累地回到客棧,看見了李添福老實地守在小寶的房門前打盹兒,他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孤單,至少,他還有小寶和阿福……

  他小心地不吵醒李添福,想要自他身旁經過,可李添福卻已驚跳起來,好在他及時唔住了李添福的口,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見李添福點了點頭,他什麼也沒多說,便推開門進入房裡。

  床榻上,小寶安然睡著,他覺得心窩一暖,來到她面前,卻瞧見她抱著一個小布包。

  他小心地取過布包,打開一瞧,忽地覺得眼眶一熱,幾乎無法自己。

  這個傻瓜!他愛憐地瞧著她,她竟將他當日送她的糖葫蘆、甜柿餅及蜜餞等等甜食隨身帶著。

  「你回來了?」小寶眨著迷濛的眼眸,發現他正瞧著……天啊!那是她的寶貝!

  「你真傻,怎麼不吃了呢?都壞了。」閻季翔坐上床沿,捏了捏她的鼻尖。

  「我……捨不得吃,以前沒瞧過的……」她怯怯地說著。

  「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買給你。」現下的他,什麼都想給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去弄來!他忍不住抱緊了她。

  「你怎麼了?」察覺到他黯然神傷的情緒,小寶忍不住關心地問。

  閻季翔讓她枕著他的胸膛,緩緩地訴說適才在閻府裡發生的事……

  「你真的這樣跟你爹說話?」聽完閻季翔說明他回閻府後發生的事,小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嗯!」他沉肅的臉上毫無笑意。

  「那……你不再回去了?」小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閻季翔的表情。

  「沒必要回去了。」閻季翔的雙手在桌面上交握著,「你還記得上回阿福和我在討論商行的事嗎?」

  「嗯!記得。」小寶頷首。

  「我想從商,我想全心投入商行,我要做出點成績來,要讓我爹知道他的確看走了眼。「當然,不只是想證明給我爹看而已,現在的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不要你跟著我吃苦受罪,我要給你最好的一切。」閻季翔斂去玩世不恭的神態,堅定而沉穩地道。

  「我不怕吃苦的。」小寶握住閻季翔的手。

  他反握住她的手,揉撫著她的掌心,「我知道,但我不要你吃苦。你看看你的手,做了很多事才會這麼粗糙,我不要你再做那些事了。」

  「那我要做什麼?」小寶覺得很茫然。她一直是在「春花秋月閣」的後院裡做雜事,也習慣了那樣的工作,若真要她什麼都不做,那她該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讓我愛你就好了。」他深情款款地說出的情話,讓她瞬間瞪大了眼。

  她驀地漲紅了臉,「哪……哪有這樣的……」

  「怎麼沒有?這就是我要的。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其他的你什麼都不必操心。」他擁著她。

  「這樣不公乎。」她小聲地咕噥著。「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麼的。」

  「愛我就夠了。」閻季翔感傷地低語。「只要好好愛我,那就足夠了。」

  忘了有多久,他不曾體會過被愛的滋味,現在,他只希望小寶守在他身邊,全心愛他就好了,其他的都毋需小寶擔心。

  「季翔……」小寶抬起微紅的臉蛋,溫柔地凝望著他,「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的,因為我現在就很愛你了……」

  「小寶。」閻季翔再也說不出其他言語,他心中的震撼無以言喻。

  「你好像很感動?」小寶總覺得似乎看到他眼裡的淚光,為此,她的心隱隱作痛。她給的愛那麼少,就已讓他如此激動?她感到心疼,想再多愛他一些……

  「我只是很高興。」閻季翔深吸口氣,不讓小寶發現他的情緒是多麼洶湧澎湃。

  小寶輕聲試探著,「你方才好像要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閻季翔嚴肅地說。

  「我不會笑你的。」她拍胸脯保證。

  「我沒有哭。」閻季翔強調。

  「若真的很感動、很高興就哭出來嘛!當然,傷心難過時也可以,我的肩膀可以借你喔!別看我個頭小,其實我非常孔武有力。」小寶挺起胸膛。

  「傻瓜。」閻季翔將她揉入懷裡,「這種話是我該說的。」他不要她瞧見他的表情,他知道她不會真的笑他,可是,他還想保持一點男兒的尊嚴呵!

  所以,他說什麼也不會承認他此刻的心情。

  「可是,那也是我心裡的想法啊!」她的鼻翼間淨是他的氣息,讓她覺得安心、覺得幸福,沒多久,竟沉醉地合起了眼。

  「我何其有幸,可以遇見你……」他有感而發地低語著。

  「不對。」小寶搖了搖頭,髮絲搔癢了他的鼻尖。「是我何其有幸能遇見你,你其實值得更好的女人……」

  「不許你這麼說。」他將她推離了些,扳起她的臉,望進她眼裡,「你是最好的了。」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她既感動又難過。

  他固執地道:「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就好像在二哥眼裡,悠兒是最好的一樣。」

  「悠兒……」小寶這才又想起悠兒,趕忙道:「你說,你二哥真的愛上悠兒?」

  閻季翔點頭,「就像我愛上你一樣。」

  小寶捶了他一記,「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呢?不見她一面,我實在不放心。」

  「你大可以放心,有二哥照顧她,她會很幸福的。」他微微一笑,又補充道:「就好像有我照顧你,你也……」

  小寶摀住他的唇嬌慎,「不許往下說。」

  「你不愛聽?」他笑著。

  「我曾害怕。」小寶膩進他懷裡,喃語著,「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讓我覺得不安。我曾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你做不到呢?如果有一天,這只是一場夢呢?到那時候,回想著你現在說過的話,我曾更傷心的。」

  閻季翔歎了口氣道:「都怪金大娘,她說了太多男人的壞話,才讓你如此不安。」

  「大娘其實也沒說錯,有很多男人都是這樣的。」

  「是啊!但我還是老話一句,你的男人可是「與眾不同」的。」他沒忘了吹捧自己。

  「但願真是如此。」她沒好氣地說著,就氣他如此自信,可偏偏又愛上這樣的他。

  「不行,你們不可以進去!」廂房外,李添福的聲音慌張地響起。

  隨即,門扉強行被撞開,在閻季翔和小寶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金大娘已領著幾名龜奴衝進廂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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