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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吉祥 -【黃金樓(美嬌娘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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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0: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吉祥 - 黃金樓(美嬌娘之三)

有人會為了一柄扇子而出賣婚姻嗎?
答案是有的,她就是那個笨到沒藥救的傻瓜!
誰教她當時年紀小,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手
既然他堅持只有他的妻子才夠資格擁有這個定情之物
她二話不說的點頭,就算大哭大鬧也要爹答應這樁婚事
不過這位小哥哥未婚夫也確實把她當珍寶般疼寵
兩家的長輩從此結為親家,往後兒女成親自是順理成章
誰知她日也盼夜也盼,終於盼到了準備出嫁的年紀
他的未婚妻卻換成了另一人──她的親妹妹!
最令她傷心的是他竟說這麼做是因為父命不可違
深受打擊的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新娘換人當的事實
難道真如他過去曾說過的,他會盡心疼愛未婚妻
所以只要身分改變了,他們之間的一切也跟著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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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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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0:4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囚禁……她被囚禁了嗎?!

  猛烈的搖動門板,門完全打不開,讓人從外頭落了鎖;她走到窗前,搖動窗欞,窗欞也被人由外頭釘住,完全推不開也拉不動。

  她不由得蹙眉,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

  多年來經營當鋪,只專收好貨的經驗,讓她一眼便看出屋裡的陳設皆屬上乘,有些物品甚至希罕得恐怕連皇宮的寶庫中都尋不著。

  眼前這座透明的琉璃盒,裡頭裝滿清水,養著金鯽,盒裡植著紅通通的珊瑚,還有高與琉璃盒相同的石子假山,盒底鋪滿了閃閃發亮的琉璃珠……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欣賞珍寶的時候!

  她記得自己本來正好端端的坐在前往龍城的送嫁馬車上,在經過一處樹林時,好像聽見外頭有人喊叫,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想到這裡,楚映夏皺擰的眉倏地揚起,眼睛也睜得極大。

  所以,她遇劫了?!

  映夏旋身想從屋裡瞧出些端倪,至少讓她知道自己是讓什麼人綁來的。

  白皙如雪的巴掌臉,讓她微勾的鳳眼顯得更加清亮,紅艷飽滿的唇因為心裡正惱著而抿得死緊。

  銀白色的緞子縫製的羅裙上,以金色絲線浮繡著鳥卉圖樣,上身穿著上等絲綢製成、薄透的碧綠罩衫,她彷彿就是這間華美屋子的女主人。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這時,門外傳來解鎖的聲音,映夏轉過頭,視線與推門而入的人對上。

  「柳君實?」

  風度翩翩的男子將手背在身後,當著映夏的面將門關上。

  「妳醒啦。」柳君實儀態閒雅,面貌英俊,一身貴氣,雖然臉上帶著淺笑,但深如黑墨的眸子裡卻有著令人畏懼的霸氣與占有慾。

  「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擰眉問。

  「只是請妳來作客。」

  「作客?」映夏的眉擰得更緊,「你都讓客人住在窗欞、房門釘死的廂房裡嗎?」

  「如果那位貴客不安分的話。」柳君實朝她靠近,堅定的表情和有如閃爍著火焰的眸子,像座巨大的牆,帶給她無比的壓力。

  映夏意識到他的動作,腳步直往後退,「柳家人請人作客的方式真特別,完全不顧別人願不願意。」接著她輕哼一聲,「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岷州。」

  「岷州?!」她此行是陪伴姊妹映秋遠嫁龍城,這兒根本與龍城相反方向!「你現在應該在京城才是……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出現在這裡?」

  柳君實笑看著她,半晌後才徐徐開口。

  「妳可以想成是巡視家業。」

  「巡視家業?」映夏露出諷刺的笑,「別笑死人了,代代在臨海的福州經營海商的柳家,在離海邊萬里遠的岷州有產業?」她瞇起了眼,「你跟蹤我的馬車,甚至將我擄到這兒來囚禁的目的是什麼?」

  他朝她逼近的步伐終於止住,那高大的身軀帶給她無比的壓迫感,她想逃,腳跟卻絆著了凳腳,踉蹌的往後跌,千鈞一髮之際,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自她腰側伸到背後,將她摟進懷中。

  「放、放手……不要碰我!」映夏慌亂地抵住他。

  「為什麼妳總是想與我劃清界線?」

  「因為你是映秋的未婚夫婿……」至少在映秋被皇上賜婚之前,他們是有婚約的。

  「我們剛認識時還不是。」

  他的話讓她無法還擊,於是她刻意換個話題。

  「我不想再跟你多說。我的丫鬟在哪裡?馬上送我回去與其它人會合。」

  「妳並沒有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柳君實雙臂撐在桌邊,將她困在一方小小天地裡,讓她無所遁逃,以堅決的態度迫使她正視他的問話。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視、閃躲,他已經無法再忍受了!

  他腰一彎,強勢地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內室。

  「你、你要做什麼?柳君實,放開我……放我下來!」

  他如願地放下她,卻是狠狠地將她拋向內室裡那張黃花梨木床,床的支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微微搖晃。

  映夏在被褥中掙扎,直覺想下床往外逃,卻讓他一掌推回床被中。他將她壓製在被子裡,她伸手推打,他乾脆將她的手壓在她的雙耳旁,強硬地迫使她正視他。

  柳君實俊逸的面容上明顯露出不悅。

  「你……」她喘息不止地直視著他。

  「閉嘴。」

  映夏愕然,一時無法反應地呆愣住,無法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張臉正充滿怒氣的他。

  過去,他從不曾如此對她大聲斥喝,不管她多麼任性,甚至耍賴,他總是捺著性子,嬌寵的對她微笑……

  柳君實沉默了半晌,幽黑如墨的雙瞳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唇越抿越緊。

  「難道妳還不能原諒我的情有可原,原諒我的逼不得已嗎?」

  聞言,她回他一記冷笑,「娶映秋,得到源源不盡的朝廷人脈,好個情有可原,逼不得已。」

  「夏兒……」

  「別這麼叫我,三年前你已經失去這個權利。」

  「所以三年來妳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瞧著陌生人?好歹我曾與妳有過十多年的婚約,好歹我是妳的男人!」

  「住嘴!」映夏激動地叫喊,「你住嘴!住嘴、住嘴!」

  柳君實忽然低頭封吻住她的唇,吻去她的失控,久違了的甜美滋味像冰涼的清泉,徹底洗滌了他疲憊了三年的心,讓他默默地為懷裡輕壓著的真實感而喟嘆。

  他的吻,如同三年前的那一夜,有著霸道,卻也有著過多的溫柔,好像他疼愛她的心不曾離開過,他依舊是那個將她捧在手心裡細細疼愛著的實哥哥……

  三年的情緒瞬間崩潰,也令映夏忍了三年的委屈化為淚水,在眼眶裡決堤。

  嘗到了滑進她嘴裡的濕鹹,柳君實離開她的唇瓣,額抵著她的,嘴裡喃喃低語。

  「夏兒……夏兒,妳這輩子只能是我的人。」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

  映夏美麗的雙眸裡寫滿了對他的怨懟,但唇間吐出的字句,卻平靜得像正訴說著生活瑣事一般。

  「是你不要我。」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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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臨海的福州,南通江河,下連大海,無數山中的特產順著江河流下,運至這兒販賣,豐富的番外珍稀之物,也從這兒運往他處。

  四通八達的河港,讓這塊有福之地歷久繁榮不衰,福州也因位在三大湖之間,與無數河港相連,乘著小船,就可以周遊福州全城。

  波光粼粼的水面,大小船隻劃出一道道水痕,一艘精緻的船隻緩緩地往岸邊靠近。

  披著紗羅的梁柱旁坐著一名小女孩,白白嫩嫩的臉頰可愛地映著兩團紅印,肥嫩的小手吃力地抱著一隻琉璃盆子,小小的身子趴在船邊,指著水裡的波動叫喊。

  「爹爹,我要那魚。」

  後方的男人長臂一伸,將小女孩抱離船邊,「小心些,別跌進江裡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讓女兒坐在他大腿上,疼愛地捏捏她的鼻子。

  胖娃兒嘟起紅嫩的小嘴,甚是不開心,指指懷裡的小盆子。

  「爹爹說要給夏兒魚魚的,你說要讓夏兒養在這裡面的。」她搖搖盆子,裡頭半滿的水晃個不停,試圖提醒她爹,裡頭空空如也。

  不過,對眼前的小娃兒來說,她可不懂所謂的小魚兒與江裡的魚有什麼差別。

  映夏懷裡的琉璃小盆子,是父親送她的生辰禮,據賞玩店的老闆所稱,那是跟著南洋的商船來的,南洋人用它來裝小魚兒,喚它「琉璃缸」,是極為昂貴的珍稀。

  「夏兒呀,江裡的魚可裝不進這個小缸裡,等會兒船靠岸後,爹再替妳找來小魚苗可好?」

  映夏咬咬手指,瞄瞄魚缸。

  「那……我要好漂亮的魚喔。」

  「好,等拜訪柳伯伯之後,爹就差人去買。」

  「柳伯伯是誰?我的魚比較重要,不要先去柳伯伯那裡,我要先買魚。」

  「夏兒要聽話,否則下次就不讓妳跟爹出來遊山玩水了。」

  映夏再次嘟起嫩嫩的小嘴,有些不開心,想抗議卻又想著,往後若不能跟爹出來玩,她就不能央求爹買新奇好玩的寶貝給她了。

  見女兒不再吵鬧,楚老爺輕撫她嫩如豆腐的臉頰,「乖孩子。」

  船漸漸靠岸,停在一處大宅院旁。河埠上早已有一群人候在那兒,待船一靠岸,便連忙鎖船、搬物品。

  臨河的人家多有屬於自己的小船,方便將從上、下游買得的物品運回家,越是大戶人家,擁有的河端口便越見規模。

  「楚老爺,我家老爺已恭候您多時了。」魏總管笑著,躬身帶路。

  因來者是貴客,不便從河邊貨品進出的側門進去,因此魏總管繞了一段路領著來客從正門入宅。

  柳宅不愧為福州首富,從進門後到大廳,穿過大塊切割鋪成的石板路、假山、小橋流水……整座大宅建築極為考究,還有京城少見的樓房。由於福州地處臨海,有許多外邦之人前來經商,因此看得見許多奇特的異地風貌。

  柳府的傭人們見楚老爺一行人走來,均連忙靠向一旁,有禮地迎接他們。

  「魏總管,才一、兩年的時間,府裡的人又多了不少,感覺宅子似乎又大了許多。」楚老爺打量起四周,隨口道。

  跟在父親身後的映夏抱著懷裡的魚缸,仍嘟著一張嘴,腳步越走越慢,與父親的距離越拉越遠。

  「是呀,這一、兩年海運的生意多了些。楚老爺,我家老爺正在廳裡候著您,這兒請。」魏總管領著楚老爺走進大廳裡。

  坐在主位上的柳老爺見到等候許久的友人出現,立即滿臉笑意,起身熱情地迎向前。

  「楚兄,這一路上還平安吧?我已讓人備妥一處院落,你可以先好好休息一番。」柳老爺拉著他坐下。

  「托柳兄的福,還讓你派船隻來接我與夏兒,若不是你的船,我們這會兒還在路上呢。」

  「柳家莊最多的就是船隻,這沒什麼。」柳老爺在楚老爺身後左瞧右看,但就是沒看見小娃兒。「你說映夏也來了,怎麼沒見著人呢?」

  「是呀,一路上能舒服地乘船,不用搭馬車顛簸,那小丫頭可樂了。夏兒,來,喚一聲柳伯伯……咦,夏兒呢?」楚老爺轉身喚女兒,卻發覺那個胖丫頭不知跑哪兒去了。「剛剛還跟在我後頭的,人到哪兒去了?」

  ※ ※ ※

  「爹爹騙人!」

  映夏抱著魚缸,嘴裡咕噥著,完全不在乎自己已然離開父親身旁,獨自在柳府裡打轉。

  當她看見假山旁有一座小水池,立即一掃心裡的不快,蹦蹦跳跳地走到水池邊蹲了下來。

  「哇,好多魚!」

  小手伸進水裡,指尖觸碰到魚兒,她開心地咯咯笑,索性擱下手中的魚缸,伸長了小胖臂想抓魚,可是總差那麼一點點,於是她將手臂伸得更長,幾乎整隻手臂都沒入水裡,手終於握到一條小魚。

  「抓到了!」她高興地只注意到手裡的魚,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進水裡。

  水池雖然小也不深,但對一名六歲的小娃兒來說,卻無法踏到底,整個人在水裡載浮載沉。

  「救我──救……爹……」

  映夏落水時周遭沒有任何一名下人,大夥兒因為貴客的到來,幾乎全聚往主屋、灶房與準備用來安頓貴客的院落,以至於沒有人聽見她的呼救聲。

  她在水裡不停掙扎,試圖讓自己的手能構著岸邊的石頭,怎知她的身子卻離岸邊越來越遠,一口一口的池水從嘴裡灌進肚子裡。

  「咳……」她咳得厲害,水也喝得更多,小小的身子慢慢地沉入水裡。

  隔了一道矮牆的院落中,遍植修竹,這裡安靜無比,只有竹葉被風吹得颯颯作響的聲音。

  竹林旁的一扇窗由裡頭推開,一名男孩面無表情地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早已看膩的景致,讓風兒吹拂在他俊美的臉龐上。

  男孩長相雖仍稚嫩,但已能從端正的五官上瞧出長大後的他應該俊逸非凡。

  「少爺,休息時刻已結束,請再度就座。」屋裡的中年男子走到男孩身後,語氣嚴厲地示意他坐回桌前。

  「我才剛休息,連口茶都還沒喝……」

  「你還有福鼎鹽場近十年的賬冊未閱,閩清糧田這十年的產值、會館的支出、造船廠及船運近四年的營收,光最後一項的賬冊就能讓你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中年男子冷冷地道。

  為了讓柳君實能及早熟悉家裡各商號的情況,柳老爺以十分嚴厲的方式教育獨子,讓最熟悉柳家生意的王管事負責教育他,因為王管事生性嚴謹,不苟言笑,且凡事沒得商量,就算是對主子也一樣,若柳君實想偷懶不用功,王管事這一關便過不了。

  王管事以眼神示意小廝將擱在一旁長桌上的賬冊拿來放在書桌上。

  賬冊擱在桌上的沉重聲音,讓柳君實背一僵,閉上眼露出隱忍的表情,倏地,他劍眉一揚。

  「少爺。」王管事的聲音裡有著不容漠視的嚴厲。

  「王伯,」柳君實側過身,眉頭蹙起,「你有沒有聽見聲音?」

  「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響,請少爺回座。」

  柳君實更仔細地聆聽著,倏地,他露出訝然的表情,精瘦的身子靈巧地奔出廂房,快得讓王管事來不及阻止。

  「少爺!」

  王管事在後頭追著,柳君實的貼身小廝見兩人突然跑了起來,也趕緊追出去。

  「少爺,回來,我不准你用這種方式逃避!」王管事氣急敗壞地怒吼。

  見柳君實沒有停下的跡象,王管事長腿一蹬,本想躍到柳君實面前直接逮人,但正要動作便又立即止住,因為他看見一牆之隔的院落中,水池裡有個小女孩,而讓他更驚訝的是,他沒想過柳君實的耳力竟在他之上。

  柳君實的腳步沒有停歇,接著毫不猶豫的縱身躍入池裡,深諳水性的他很快的游到溺水的人身邊,一手撈起那個已經往池底沉的小小身子。

  「少爺!」小廝趕緊跪在岸邊將人拉上來。

  「小胡,馬上讓人準備廂房、火盆還有薑茶,對了,還要燒些熱水。」柳君實迅速地向小廝指示道。

  「是,小的馬上去辦。」小胡快步跑開。

  柳君實微微喘息,單膝跪在映夏身畔,眼角不經意地瞄見擺在池畔的琉璃盆子。家裡經營海事生意的他對這樣的南洋物品並不陌生,他眸子微斂,隨即將注意力移往躺在草地上的小女孩。

  「王伯,她應該沒事吧?」

  王管事伸手探她的鼻息。

  「還有氣息,看樣子應該吃水不多,不過泡在水裡好一會兒了,身子有些冰冷,得快些替她暖暖身。」

  說著,王管事攔腰抱起映夏,兩人往柳君實的院落走去。

  「我不曾在府裡見過她。」柳君實仔細凝望著映夏,瞧她小臉白白嫩嫩像個包子般可口,眼睫濃長得像扇子,模樣可愛極了。他微微揚起嘴角。

  「她不是府裡的人,老爺說過,今日楚老爺會到,我想她應該是楚家的人。」

  「她衣著精緻,是上等料子,應該不是下人,但怎會落單又落水?」柳君實感到不解。

  兩人回到柳君實的院落時,小胡已等候著他們,房裡也已備妥物品。

  王管事將映夏放在床上,替她裹上被子。

  「找個丫鬟來替她換上乾爽的衣裳。」柳君實的視線始終鎖在映夏身上,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王伯,需要找大夫來嗎?」

  「我想她應該無大礙,只需暖和身子便可。」

  丫鬟一進入房裡,所有男人便退到房外,好讓丫鬟伺候映夏更衣。

  此時,天空突然飄下細細雨絲,接著雨勢很快的轉大。

  臨海的地方就是這樣,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有時原先還晴空萬里,下一刻便下起大雨來。

  柳君實道:「小胡,去問問楚家的人是否走失了一名小女孩。」如果女娃不是下人,那麼現在楚家的人一定慌得雞飛狗跳。

  「是,少爺。」小胡領命,立即快步離開。

  「少爺,你先回房裡換上乾爽的衣裳,免得著涼了。」王管事看著柳君實身上濕透的衣裳,道。

  柳君實低下頭拉拉黏在身上的濕衣服,一陣風吹來,讓他打起了哆嗦。

  他猶豫地瞧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我想等她醒來……」

  「少爺今日的功課還未做完,沒有多餘的時間浪……」

  「等她清醒,再做功課。」

  柳君實看著王管事的眼神十分堅定,明白地對他透露出上對下的尊卑之分,縱使王管事是看著柳君實長大,兩人間就像親人一般,但主子仍舊是主子。

  王管事沉默半晌後點點頭,臉上卻微微露出讚賞的淺笑。

  「是,我會同老爺解釋。」他們的小小少爺,越來越有成為當家主人的樣子了。

  柳君實高興地笑了,轉頭走向另一頭的廂房,進房之際像是想到了什麼,挺起背脊朝王管事開口。

  「我並沒有逃避那些賬冊。」

  王管事微微點頭,「我明白。」

  ※ ※ ※

  真是可愛。

  柳君實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雙眼瞅著靠坐在床上讓丫鬟服侍著喝下薑茶的小女孩。

  她皮膚白皙,小小的身子胖胖的,像塊甜甜的雪花糕;一頭亮眼的烏黑髮絲,當窗外的光亮灑在上頭時映出美麗的光澤;長而翹的眼睫微掩住那對美麗的丹鳳眼,小巧的嘴兒嬌艷如花朵,臉頰好像刷上了硃砂般艷紅……他已經能預想到長大後的她會是怎樣美麗、勾人心魂的可人兒。

  「我不要喝了。」映夏皺起眉,任性地將眼前的碗推開。

  丫鬟轉頭望向柳君實,以眼神向他詢問,見他淡淡地點點頭,丫鬟這才捧著碗退下。

  雖然柳君實才八歲,但從三歲開始便接受柳老爺一連串嚴格訓練的他,比一般八歲男孩還成熟、老練,而府裡下人們也明白他將是日後的主子,沒有人敢輕視這個小男孩。

  映夏望向柳君實,傲慢地朝他頷首。

  「你是誰?」

  「柳君實。」

  「那你是柳伯伯的誰?」她毫不客氣地追問。

  「我是他的兒子。」

  「我掉到水裡去了……是你救了我?」她的語氣依舊傲慢。

  他點點頭。「映夏,妳怎麼會獨自一人走進那個院落,沒有人陪伴呢?」早在他之前更衣時,小胡便已來向他稟報她的身分。

  映夏僵了下,不自在地撇開頭,「我不知道,我……我就掉進去了嘛。」如果被爹知道她是想抓池裡的魚而跌進水裡的話,下回爹遠行她就沒法跟了。

  柳君實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那表情看得映夏渾身發涼。

  「你、你笑什麼?」

  見他起身走向床尾,整個人隱沒在布幔後頭,映夏將上半身探出床架外,想瞧瞧他在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

  「拿這個。」他捧著一隻琉璃魚缸走向她,嘴角因為她的反應而上揚。

  「我的魚缸!」

  她激動地接過魚缸,驚訝地發現裡頭裝了幾條小小的魚兒,其中一條頸短、鰭小、無背鰭,尾長頭大眼小,頭部的肉瘤中隱隱呈現出一個「王」字黑紋的小魚,顯得特別逗趣可愛。

  「好可愛喔!」她將手指伸進水裡觸摸魚尾,魚兒一溜煙地竄到另一頭去,她愛不釋手地緊緊將魚缸拽在懷裡,抬頭問他,「這是什麼魚呀?」

  「虎頭金鯽。」柳君實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虎頭金鯽?」映夏歪著頭努力咀嚼著這個稱呼,末了蹙眉反問:「可是牠又不是金色的。」

  「牠的色澤橘紅,也可稱為赤鱗魚。妳瞧,頭上有個『王』字的虎頭金鯽極為稀有,所以身價不凡,若要賣,絕對能賣個好價。」

  聽見懷裡的小東西能換好多、好多錢,映夏極為開心,也更愛牠了,因為牠價高稀有,而且好漂亮,顏色像瑪瑙一樣。

  映夏抬臉朝柳君實露出貪貓偷吃了魚後的滿足表情,甜美燦爛得教人移不開眼。

  看著這樣的她,柳君實猛然一愣,心像是瞬間讓人掐緊一般,一股窒息感伴隨而來。

  「那其它的魚兒呢?」

  他壓下胸口裡的紛亂,輕咳一聲。

  「這是十二紅。妳瞧,牠身體純白,兩片胸鰭、腹鰭、臀鰭、尾鰭、眼球、背鰭和吻,共十二個地方皆是紅色,所以稱為十二紅。」他又指向游往另一側的魚兒道:「這尾魚身帶青,頭、吻、眼、尾皆為墨色,腹部白,魚側兩條藍線延伸向魚尾,頗似喜鵲,因此得名為喜鵲花龍睛。」

  「那這個呢?牠全身如墨,好不起眼,我不喜歡。」映夏將小掌伸進水裡,試圖抓住那些鮮艷色彩中的一抹黑。「我不要牠,牠好醜。」

  「先等等。」

  柳君實握住她的手,從水中拉起,另一手伸向一旁的矮幾,取來適才為她擦拭臉手的帕子,溫柔地拭淨她手上的水珠。

  「我不喜歡嘛。」看著他仔細地擦淨她的手,不讓她將魚兒抓起,她有些不高興地噘著嘴。

  「傻丫頭,別瞧這魚毫不起眼,牠可是金鯽魚苗,且已經過兩次選種,牠們小時皆是長成這般。」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眸心如炬地瞅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小臉,「就像妳,小時雖長得白胖矮小,但我相信,長大了必定是位面暈淺春、香姿玉色的絕美佳人。」

  「真的嗎?我長大後真的會變美嗎?」映夏鼓起腮幫子,「都怪我身子差,娘老是盯著我喝補湯、補藥;吃飯時,爹與四位娘老是往我的碗裡夾菜,不止這樣,映春、映秋、映冬也是如此,滿得害我每回吃飯,面前總是擺滿小盤子來擱這些菜,而且,我若是不將所有東西吃完,娘還不讓我下桌呢,現在才會肥嘟嘟的,像塊年糕似的,醜死了。」

  「不醜。」拇指似有若無地在她的臉頰上撫弄,感覺那光滑柔軟的觸感,他的唇邊始終揚著一絲寵溺的淺笑,「妳一點也不醜,可愛極了。」

  聽見他的讚美,映夏更開心了,低頭逗起魚兒玩,臉上帶著燦爛的笑,魚兒被她逗得東躲西藏,她更樂,咯咯的笑聲像風鈴聲般悅耳。

  柳君實靜靜地瞅著她,心思在這一刻旋轉著、鼓動著,他努力壓抑著這股波濤洶湧的起伏,假裝淡然地開口。

  「我還有許多寶貝,妳想瞧瞧嗎?」

  「真的嗎?!我想看!我要看!」映夏雙眼發亮,「寶貝」對她來說就如同一錠錠白花花又沉甸甸的銀子。

  「那麼,喚我實哥哥。」

  「喚你實哥哥就能看了嗎?」她天真地問,絲毫不覺得他如此要求有啥奇怪。「實哥哥,我想看,給我看能換很多錢的寶貝!」

  柳君實笑了,俊朗的面容上堆滿了對她的疼寵,隨即起身走向櫃子,從裡頭取出一隻木盒。

  之後,他在床沿坐下,先將她懷裡的魚缸移到桌上安置好後,才將手中的木盒遞給她。

  映夏迫不及待掀開面前的紫檀木盒,盒裡躺著一把扇子,濃濃的檀香隨即飄散。

  她輕輕地拿起扇子,就怕弄壞了眼前珍貴的寶物。

  「打開扇子瞧瞧。」見她雙眼發亮,他笑了。

  映夏望了他一眼,隨即打開扇子,扇面上只提了一首詩,扇圍以極細的作工鏤刻著龍鳳呈祥,扇柄上的紅穗繫著一顆圓潤的珍珠。

  她輕撫扇子,摸摸光滑的扇骨,以及扇圍上的雕刻。

  柳君實察覺出她眼裡以及動作上對於這把扇子的渴望與喜愛,唇角不禁上揚,黑瞳中藏著深而不露的算計。

  「妳喜愛它嗎?」

  「喜歡。」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扇子,「它……它看起來好珍貴。」

  「是呀,確實是珍貴,所以沒法送給外人。」

  「為什麼?」映夏一臉驚慌失措,彷彿下一瞬間手中的寶扇就會被他奪回去。

  「因為這把扇子我準備送給未過門的妻子。」

  「所以只要成為你的妻子,就能擁有它,是嗎?」

  深邃的黑眸閃爍著光亮,俊顏上再也掩不住內心的澎湃,柳君實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的心,早淪陷在她那稚氣卻嬌艷的笑容裡。

  「是呀,成為我的妻子,就能擁有它,還能擁有我所擁有的一切。」

  「真的嗎?那我要成為實哥哥的妻子!」映夏開心地許諾。

  看著她白嫩嬌憨的臉,他想將她緊緊拽在懷裡的慾望更加強烈。

  柳君實永遠記得,有回當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古玩店裡販賣的琉璃珠時,爹曾告訴過他,這就是想占為己有的慾望,想擁有,就要想辦法得到,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

  而他,從今以後只想擁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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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或許才六歲的映夏不懂得「媳婦」這兩字的意義,但對楚老爺與柳老爺來說,這兩個字背後所隱含的卻是龐大的利益。

  所以,當她固執地吵著要成為柳君實的媳婦時,兩人可樂得不得了,立即點頭答應。

  接下來,柳楚兩家往來得更加頻繁。

  每隔個幾年,楚老爺便會帶著映夏去福州一趟,對映夏來說,能到處遊玩,不知有多高興,況且每回去柳家作客時,柳君實總會送她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寶貝。

  如今已及笄的映夏,已正式接手家中的黃金樓當鋪,往年柳君實送她的寶貝,她全數往黃金樓裡頭擺,替店裡充實點珍稀之物。

  今年,因柳老爺為了在京城興建會館的事必須親自上京一趟,因此楚老爺取消了福州行,打算好好盡地主之誼,款待老友。

  一早,燕子樓的武師向楚老爺稟報,柳家的大船已停在城外的運河中,柳家父子大約再過三個時辰便能抵達,那時,路過廳門的映夏一聽,心情更加雀躍,腳步輕盈地奔回房裡,她身後的丫鬟金子只能死命地跟上她。

  「小、小姐……小姐妳緩緩……緩……」金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倚著椅凳喘氣。

  「幫我換衣裳。」

  映夏掀開衣箱,在成迭的衣裳裡翻找,臉上帶著欣喜的笑。

  「前些日子巧緞莊送來的新衣裳呢?那件嫩綠色的衣裳妳擱在哪兒了?」黃的、白緞的、竹綠的、淡絳色的,怎麼就是沒有新做的那套呢?映夏一件件翻找,整個人幾乎趴進衣箱裡。

  「小姐,那件衣裳剛做好,還沒收進衣箱裡,我馬上替妳取來。」

  金子走向另一頭的櫃子,打開櫃門從裡頭取出新衣裳。手裡的新衣平整無痕,嶄新無比。

  「因為是新做好的衣裳,所以我將衣裳放進櫃子裡,沾一沾櫃裡的熏香。」

  映夏取過金子手中的衣裳,柔荑輕撫嫩綠綢緞上的花卉圖案。

  柳君實喜歡她穿嫩綠色,說她膚色白,這個顏色最適合她,每回她要是穿上了其它顏色的衣裳,他就會微微蹙眉,雖然他沒有說,但她明白,他不愛在她身上瞧見其它顏色。

  映夏唇邊的笑意加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她心中想著柳君實時,美麗的臉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換上嫩綠色的衣裳後,坐在妝檯前讓丫鬟替她整理髮絲。

  「小姐,每回妳要和君實少爺見面都很開心,還特地為了他換上嫩綠色的衣裳,君實少爺若知曉,一定很高興。」金子將映夏一頭烏黑的髮絲混著鵝黃色的綢帶編成辮子後撥到前頭。

  「綁好了嗎?」

  「好了。」金子透過眼前的銅鏡瞧著主子,「小姐真美!」

  連身為女人的她都會為小姐傾倒,難怪京城裡許多有頭有臉的人家不停托媒婆上門提親,就算知道小姐已有婚配也無法阻止這些人。

  金子的稱讚讓映夏也忍不住瞧著銅鏡裡的自己。

  兒時因為身子骨虛弱,為了補身,她吃得白白胖胖的,實在與「美」這個字沾不上邊。

  但她一直記著,實哥哥說她可愛,還說她長大後必定姿色無雙。

  自那時起,她便不太在意自己的長相,因為只要實哥哥喜歡就好了。

  只是,當所有人開始談論她的容貌,見著她時臉上露出驚艷的表情時,她也不禁開始注意起自己的外貌和衣著來。

  映夏收回視線,起身離開妝檯,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金子,玉樓春送來的八珍糕還有嗎?」

  「還有啊,小姐想吃是嗎?」

  「等會兒實哥哥到了,妳再去拿。」

  「是。」金子笑覷她一眼,隨即期待地問:「小姐,妳猜,這回君實少爺又會帶什麼稀奇的番邦寶貝來給妳?」

  映夏臉上的笑像濃得化不開的糖蜜,對她來說,她期待的不是能從他手中接過什麼禮物,她在乎的是看見他的人。

  ※ ※ ※

  行走在夏園的曲徑中,形狀各異的山石以及花木點綴兩側,走出曲徑之後,前方是一座造型古拙的石橋。柳君實一眼便瞧見坐在石橋那頭涼亭裡的映夏,他的步伐悄然停止,視線牢牢地捕捉她的一顰一笑。

  許久未見,她出落得更加婀娜動人了。

  猶記得小時候白胖如饅頭般的小女娃兒,如今卻成長得猶如花朵般美麗、嬌艷。

  正與丫鬟談笑的她,妍麗的容貌上有著燦爛迷人的笑,臉映朝霞,黑亮的髮絲繫成髮辮,垂在肩前,仍未脫少女的青澀,卻又比尋常少女更加脫俗絕麗。

  柳君實著迷地凝望著她,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他明白自己對她的喜愛一如初識時,甚至更深,心窩處劇烈震動了起來。

  「少爺?」後頭的小胡見主子停下步伐,不解地走上前,沒料到竟看見他一臉發愣的模樣。

  順著主子的視線,瞧見了坐在前方涼亭裡的映夏,小胡了然於心地笑了。

  「少爺,你心裡不是一直惦記著二小姐嗎?她人就在前頭呀,少爺怎麼就在這兒止步了?」

  小胡的話喚醒了柳君實,他這才察覺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洩漏了心思。

  從小,爹便教導他,遇上任何事,絕不能洩漏心裡真正的想法,這是經商之道中最重要的事,在商場上,一旦洩漏了心中所思,等於是向敵手掀底牌。

  柳君實掩去臉上的情緒,往石橋上走去。

  「小胡,我是否太縱容你了?再有下次,我會將你調到王伯身旁,讓他教教你規矩。」

  「不、不要啦!少爺,求求你,我的好少爺,小胡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再多話了。」王管事可不比總是露出慈善笑容的魏總管,他老擺著一張冷臉,嚴肅又不苟言笑,說一是一,待在他身旁可沒待在少爺身旁來得輕鬆。

  小胡哭喊著討饒的聲音吸引了映夏注意,她瞧見了柳君實的身影,驚喜地站起身,嬌羞地看著他慢慢地走近。

  「夏兒。」

  「實哥哥。」

  「許久未見,沒想到妳出落得如此娉婷可人。」

  他的話讓她頰上的紅暈更深,羞得不敢直視他的雙眼,轉頭命丫鬟到灶房去取些甜品來。

  「你一定得嘗嘗玉樓春的新糕品,滋味甜香適中,賣得極好。」

  走進屋裡,柳君實遣退小胡後,伸手握住映夏的手,將一隻木盒子擱在她掌中,並倏地傾身靠向她,在她耳畔低訴,「新糕品的滋味肯定沒有妳香甜。」

  她羞赧地急忙捂住發熱的耳朵,他卻露齣戲弄的笑臉,擺明了是逗她,氣得她握起拳頭捶他。

  「別戲弄人家……」

  他的大手將她的拳頭包住,一臉寵溺,「我說的可是實話,沒有一絲一毫戲弄。這是商船航行到單駖時從香藥販那兒購得的香藥。」

  他將雕著水仙花朵的木盒打開,裡頭擱著一隻琉璃瓶。

  從木盒到裝著香藥的瓶子,映夏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艷,看著他將瓶子從盒裡取出,拔開琉璃瓶塞後,指腹從裡頭挖出一小顆香藥。

  濃郁的香氣在瓶塞打開時便已飄出,彌漫整間屋子。

  「好香。」映夏嘆道。

  柳君實伸長了手臂,將她摟進懷中,坐在他腿上,另一臂環在她腰上,手伸向她頸後,在耳下躍動的脈搏處一抹,之後將臉湊至她頸邊嗅聞,「妳也好香,夏兒。」

  雖然他常摟抱她,或是親暱地笑吻她的臉頰,她也早已習慣他的親近,但她的身子仍忍不住一陣顫慄。

  「實哥哥……」

  他抬起她的下巴,唇自然地印在她唇上,封住了她的嬌羞,捧在她頰旁的手愛不釋手地撫摸她滑嫩的肌膚,沉醉在從她唇間傳遞而來的甜蜜滋味,覺得那比他曾吃過的任何糕點都還要香甜。

  映夏嬌嬈的身子發散著令人陶醉的番邦香藥的味道,深深吸引著柳君實。

  他的大手悄悄地滑進她嫩綠色的紗質羅衫,掀開羅衫底下的鵝黃緞子,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她溫熱滑嫩的肌膚時,她忍不住打起寒顫,小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衫。

  柳君實的手掌在她身上攀爬,感受著她纖細的身子,耳邊聽著她細細的喘息聲,馥郁芳香的氣息糾纏著他的理智,提醒他,他有多想要她,多想享受她的溫存。

  「實哥哥……」

  他將手指按壓在她的下巴上,讓她的嘴張開,他的唇立即覆了上去,吮吻著飽滿鮮甜的唇瓣,將她的喘息吞進嘴裡,覆在她胸前的手輕輕撥弄著。

  這回來到京畿後,柳君實更加清楚了一件事。

  映夏的容貌越見出色,朱唇粉面,漸漸成熟的嬌軀與婀娜的姿態開始吸引男人們的目光,而他卻遠在臨海,若一日不將她握進手心裡,他就得日日夜夜擔憂,害怕會失去她,縱使他倆已有婚約。

  他越是想收斂內心的情緒,卻越拋不開之前踏進楚家大門時看見的事,心裡的不踏實讓他將她摟抱得更緊,彷彿想將她揉進身子裡,好讓他安心。

  他挑逗的動作換成霸道且占有意味濃厚的揉捏,另一手卷起她的繡裙探了進去。

  「實哥哥……」面對他過去從未表現出的霸道與強悍,映夏感到心慌。

  「妳會想嫁給別的男人嗎?」柳君實在她耳邊沉聲問。

  「不要這樣……」她緊張地夾住雙膝,伸手制止他放肆的侵犯,眨著迷濛的雙眸乞求地看他,害怕他突然失了控的舉止。

  「回答我。」柳君實冰涼的臉頰抵著她發燙的粉頰,唇淺啄她的,動作似是引誘,還有著勸服之意。「回答我的話。」

  「我不懂……我已許配給你了,為何還要回答這樣的問題?」

  她的疑慮像一盆冰水,澆淋在他沖天的慾火上,讓他察覺自己已然失控地洩漏了心底真正的情緒,隨即停止挑逗,但仍被她夾住的大掌卻無法撤離。

  「我明白了,放鬆妳的身體。」

  她抿唇搖頭,無助地看著他,眸底燃燒著的慾火瞅得他幾乎失控的想直接掃落一桌的壺盤,將她壓在桌上狠狠地擁抱。

  「乖,聽話。」

  映夏驚恐地再度搖首,生怕一放鬆,他會得寸進尺,她將無法承受這樣陌生卻又讓人渾身酥麻的快感。

  對於她的堅持,柳君實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聽話,妳這樣將我的手緊夾著不放,會讓我開始後悔收回侵犯妳的念頭。」

  他的話終於收效,她立即放開他的手。

  生怕他會繼續做出她無法承受的事,她移動俏臀想從他腿上離開,沒想到他長臂往她纖腰上一攬,將她抱回原位,壯臂如鐵勾般箝制著她。

  「你……」映夏將手掌貼在他的胸膛上,拉開兩人的距離。

  「如果妳別亂動,讓我冷靜一下,剛才的情況就不會再發生。」柳君實以額頭摩挲她的額頭、臉頰,試圖舒緩體內的慾火。

  「好,我、我不亂動。」

  映夏乖巧地僵坐在柳君實的腿上,首次明白了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以往他對她的摟抱、親吻,就像是表現出兄長的疼愛,但現在他的觸碰卻讓她感受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占有慾。

  讓她感到心慌的是,她竟也對他產生相同的情緒。

  她要她的實哥哥只完完全全屬於她,日後成了親,她寧為妒婦,也絕不願與另一個女人分享他的柔情!

  「剛才在門前遇上了前來提親的媒婆,聽說對方家裡是做木材生意,姊姊還是宮裡的妃子,似乎來頭不小。」

  「提親?誰的親事?」

  盯著她的眸子,他試圖從中找尋些什麼,末了,他斂了斂眼,道:「妳的。」

  映夏一聽,淡淡地喔了聲。

  柳君實不甚高興地皺起眉頭來,「妳似乎並不意外。」

  「呃……」

  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他心中泛起酸意。

  「看來這事常常發生,妳甚至已經習以為常,是嗎?」

  「雖然談不上習以為常,但確實因為太過頻繁而不再感到驚訝。」

  「妳似乎忘了自己已經有了婚配,」柳君實勾起她的下巴,眼神銳利地瞅視著她,「也忘了我的存在。」

  他盯著她半晌,末了竟揚起微笑,神情變化的速度教映夏有些傻眼。

  「不過,這也沒錯,夏兒越來越美麗,像朵牡丹花,除非京城裡的男人全瞎了眼,否則怎可能沒瞧見呢?」他動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後徐徐地問:「或許有哪家公子對了妳的眼?」

  他話裡的刺讓映夏皺眉。

  她越來越不懂他了。

  隨著年歲漸長,他的脾性越是捉摸不定,雖然總是笑臉迎人,但她越來越無法猜測他的心思。

  他的語氣裡不見妒意,卻又字字帶著酸味;明著對於有人上門提親表現得絲毫不在意,暗地裡那雙眼睛卻透出銳利的光芒,彷彿想將人碎屍萬段。

  「如、如果……如果有呢?」映夏故意這麼問。

  柳君實睨著她,淡笑不語。他俊顏上的笑容太過溫柔,瞳眸太過炯亮,她彷彿在他臉上瞧見了怒氣,但他只是一如往常地輕握起她的柔荑。

  「是嗎?我的夏兒也有喜歡的人了?」他拍拍她的手背,像個大哥哥寵愛小妹妹般低語,「是哪家公子呢?」

  「是……」

  「還是妳故意誆我的?夏兒?」他薄唇輕揚,隱約透著嘲諷。

  「真的有、有啊。」

  「是嗎?是哪家公子?」

  「是……」

  映夏很努力地在腦中尋找著所認識的男子。

  城北宋家書肆的宋書南?不行,那個書呆子,連謊都不會撒,要是實哥哥真找上他,怕是三句之內便露出馬腳。

  還是武平南北貨行的齊元?不行、不行,雖然他這個人十分滑頭,但月初才剛娶妻,實哥哥只要派人稍稍打聽一下,便能戳破她的謊話。

  啊,有了!

  映夏露出頗富自信的甜美笑容。

  「有呀,我沒誆你。」

  「喔?是哪家公子?」

  「鄒家公子。」

  「鄒家公子?」

  「嗯!」她抬起下巴,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他家經營金春字號茶行,黃金樓裡供來客飲用的上等茶葉都是從他那兒進貨,他家的茶葉甘甜,久泡不澀,客人都喜歡極了……」

  「金春字號茶行?」柳君實微瞇起眼。

  映夏的話忽然被打斷,愕然地看著他,卻看見他收起了笑,下顎更是明顯的繃緊。

  「呃,怎麼了?」

  「全名。」

  「啊?」

  「我要他的全名。」

  「鄒、鄒秉均。」映夏說得有些結巴。他應該不會真的去找人家查問吧?

  「鄒秉均,經營金春字號茶行?」柳君實再度確認,深邃的黑瞳中閃爍著一簇火苗。

  怎麼他的語氣聽來像是不敢相信「鄒秉均」與「金春字號茶行」連結在一塊兒?

  「嗯……」映夏遲疑地點了下頭,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竟在他臉上瞧見燦爛的微笑。

  「他一定很高興獲得妳的青睞。」柳君實再度拿起茶杯啜飲,好似談論天氣般說得雲淡風清。「他人不錯,泉州鄒氏船運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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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黃金樓,京城裡知名的當鋪,坐落於熙攘的城中。

  能容納十人一次進出的大門後方設置了一座極大的屏風,遮蔽了店外來往路人的目光,裡頭高置的櫃檯前有幾名客人正在典當物品,另有夥計將前來贖回物品的典當者領進後頭的取贖處。

  店後頭是多層的樓房,完全是為當鋪這門特殊的行業所設計,除了存放典當品外,也方便人員躲避逃難。

  建築後方有黃石假山、水池、小橋造景,走過兩側山石、林木夾峙的曲徑之後,便是黃金樓的主院。

  這兒是閒雜人等禁止進入,專供店主使用的院落。

  「小姐。」金子手端著托盤,推開門扉進屋。

  映夏托腮趴在帳冊上,一臉懊惱地盯著丫鬟將茶和糕點擺放在桌上。

  她指著其中一盤艷紅的果子問:「這是什麼?」

  金子將那盤裝著一顆顆圓潤紅艷的小果子推到映夏面前。

  「這是君實少爺吩咐的,說是從夷人那兒購得的果子,想讓小姐嘗嘗鮮。」

  映夏的纖指捏在小巧果子的蒂上,左右轉動著,一雙柳眉卻蹙起,彷彿正不高興什麼。

  「小姐不嘗嘗嗎?」那果子晶瑩剔透,光看就知道它有多麼飽滿多汁。

  映夏隨口應了聲,視線停駐在那把從不離身的扇子上。

  這把扇子,是兩人初次見面時柳君實送給她的,也是在那晚決定了兩人的婚事。

  青蔥十指緩緩將扇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首詩。兒時的她不知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待她漸漸長大了,習得更多的字句,這才明白詩中之意。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

  一度欲離別,千回結衣襟。

  結妾獨守志,結君早歸意。

  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

  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

  詩是柳君實親手提上的,他也對她說出這把扇子的意義,當年天真幼稚的她為了得到這把扇子,向爹哭鬧著要成為柳君實的妻子。

  也許是柳君實長她兩歲,所以總是對她溫柔體貼,疼著她,寵著她,見著什麼稀奇玩意兒便替她搜羅,夏日託人送來驅蟲香藥,哪怕楚府裡常年都會備著這些香藥;冬日裡送來一箱又一箱的千金裘,裡頭她尤愛一件滾著白狐毛的翠雲裘,此外,他還送給她數不清新奇又貴重的禮物。

  但,這樣的疼惜對待就是喜愛嗎?

  他也會像她一樣,在面對她時心跳加速,身子像被火燒著、燙著,疼得連自己都不敢觸碰肌膚,呼吸緊促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洩漏了感情嗎?

  映夏雙眉倏地攏緊,搖了搖頭。

  不,他肯定不會這樣,否則在知曉有人上她家提親時,他臉上必定有著不悅或在意。

  難道他只將她當成妹妹般疼愛,而不是未婚妻子?

  思及此,映夏的粉顏不禁垮了下來。

  是呀,這樁婚姻,代表的是兩家以及與兩家相關的勢力結合,兩家的老爺當然樂見其成,從小受到父親嚴格教導的柳君實更不可能拒絕父親的安排。

  但她心裡所想的卻不是柳楚兩家的利益。

  望著眼前碟子裡鮮艷欲滴的小果子,兒時的一段記憶驀然躍入腦海。

  她想的一直只有他,就他一個人。

  猶記得小時有次她想吃荔枝,但剝殼剝得滿手湯汁,見狀,他體貼地替她剝荔枝殼,卻剝得臉色蒼白,雙手顫抖,她這才注意到他纏滿了緞布的十指。

  她追問後才得知,柳老爺是以如何殘忍的方式教導兒子,讓小小的孩子不問斷地撥算盤,將家裡所有商行近年的帳冊全算過一遍,只為了讓他盡早熟悉家裡的生意,緞布下的手指指尖布滿了令人心疼的傷痕,舊傷未癒,新傷又添,從未好過。

  而柳君實卻忍著疼,吃力地想替她剝荔枝的殼……在那一刻,映夏感覺到整個心窩都是甜如蜜的滋味。

  也在那一刻,她心跳紊亂,臉頰、身子、全熱得不像話。

  光是回憶那時的景況,映夏一顆心又開始狂跳,臉頰發燙,她立即坐直身子,猛力搖頭,想降低臉頰上的熱度。

  拿起一顆果子放進嘴裡一咬,甜酸適中帶著濃郁香氣的汁液流了出來,融化在她嘴裡,滋味甜美得教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好甜!」她雀躍地看向金子,立即展現出生意人的本性。「這是什麼果子?讓人進一些好招待貴客,這麼一來,店裡的客人必定會更多。」

  「我也不曉得這是什麼果子……」

  「紅果子是三嶼特有的產物,數量稀少珍貴,若你想買來款待顧客,我認為過於奢侈,而且想買還不見得買得著。」

  柳君實清朗的聲音倏然在門邊響起,他邁過門檻進入屋裡,俊美的臉上仍是令人舒服的熟悉微笑。

  金子見著來人,便立即笑著退下。

  柳君實在映夏身側坐下,故意貼緊了她的身子瞧著攤在桌上的帳冊。

  「算帳呀?」

  「嗯。」

  「需要我幫忙嗎?」他將帳冊轉向自己,「算帳的事,沒人比我還熟稔,無需片刻便能算完這本帳……」他突然停止說話,看著他的手被映夏握著。

  「為什麼指頭上的傷一直沒有什麼起色?」她憂心地看著他指尖上的褐色傷痂,「你手都沒好還想再撥算盤,難道王伯還是不停讓你撥算盤算帳嗎?」

  「各商號每日的帳不少,我已習慣了,這點傷不礙事。」

  「怎會不礙事?若痂不小心掀開,繼續流血,永遠也好不了,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她心疼地起身,想取來藥瓶替他上藥。

  柳君實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拉進懷中。

  「你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呀,你這手指長年不癒,只怕傷勢會越來越嚴重,哪天萬一手指不能動了怎麼辦?」

  柳君實低頭凝視懷中的人兒,眼中流露出對她的憐愛與寵溺,在他心中,她已占有極重的分量。

  撫摸她泛著嫣紅色澤的柔頰,拇指滑過她飽滿的唇瓣,一切的一切都教他愛不釋手,他無法想像萬一有一天失去了她,他將會如何。

  光是想像她柔軟馨香的身子讓別的男人撫摸,他的心便痛得像被人狠狠擰住。

  抬起她的下巴,柳君實的雙眸裡多了複雜的情緒。

  「你真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嗎?在你這麼擔心我的時候,你的心還有地方容納別人嗎?」

  這驀然拋來的問題教映夏措手不及,一時半刻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伸臂取來一顆紅果子餵入她唇裡,她只好呆呆地咀嚼著。

  「別的男人能像我這般寵你嗎?總是交代出海的商船帶回異寶珍玩送給你,能買來數量極少,比黃金還貴重的紅果子讓你嘗鮮嗎?」他再取來一顆果子送進她唇中。

  映夏愣愣地搖頭,視線全然讓他鎖住。

  她呆愣的模樣惹來他一聲失笑,隨即趁她來不及反應之際,含住她的唇親吻。

  這突如其來的吻讓她整個人僵住,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在眼前放大的柳君實,感覺著他的唇貼在她唇上的觸感,鼻端滿是他身上的氣息。

  柳家莊的商船以珍貴的楠木為骨幹,整個船廠亦充滿楠木的馨香,而他每日必須上船廠巡視,所以身上總會有楠木的味道,她十分熟悉。

  「乖,閉上眼。」

  映夏沒有多想,乖順地閉上了眼。

  從小到大,她總是聽從他的話,因為她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疼寵她。

  柳君實吮吻的力道變得更強烈,這一吻也逐漸加深,摟抱在她腰間的粗壯臂膀輕鬆地將她嬌小的身子筘制在懷中。

  她的身子柔軟極了,唇間滲著紅果子甜美的香氣,像是上了層糖霜的八珍糕。他的舌靈巧地將含在她齒舌間的果子勾進他嘴裡,細細品味沾著她蜜津的果子所散發出的滋味。

  「你好香,好甜。」他的唇離開了她的,雙眸中燃著熊熊烈火,赤裸地燒紅了她的雙頰。「好甜的紅果子,滋味真不錯。」

  「為什麼要吻我?」

  映夏低頭嬌羞的模樣惹得他渾身像著了火般,忍不住再度親吻她,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才離開她的唇。

  他多想嘗逼她身上的美味,將許多年來的渴望在今日一次饜足!

  忍著胸口狂燃的烈火,柳君實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掌心裡盈握的軟嫩觸威教他的理智幾乎潰散。

  「因為你是我來過門的妻子,我有權利這麼做。」

  映夏揪緊他的衣襟,纖指因為過快的心跳而微微顫抖,「就只因為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不是因為我長得比小時候好看了嗎?」

  「當然,你確實比兒時美麗,但對我來說,這不是我喜愛你的原因,你小時候白胖如饅頭時,我也喜歡你呀。」

  「那你喜歡我什麼?」

  「我喜歡你小時候的天真可愛,白白胖胖的看起來很是可口。」柳君實的唇輕觸她的,幽幽地低語,意圖勾引她主動獻上紅唇。「我也喜歡你現在的嫵媚柔順,美麗的容顏,更喜歡疼寵你的感覺。」

  「那、那……如、如果我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還會這麼疼寵我嗎?」

  她隨口問,一顆心早已被他挑逗得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柳君實卻倏地沉默不語。

  她不解地瞅著他。「實哥哥?」

  柳君實的臉上多了為難,聲音裡不帶感情。

  「如果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很難有理由再命商行裡的商船帶回異邦之物送你。」瞧她蒼白著臉有些慌亂地看著他,他揚起唇角故意道:「畢竟這樣的溺愛應該專屬於我的妻子,不是嗎?」

  ※ ※ ※

  京城,天下首善之處,全國商貿的匯聚之地,各州的商賈以鄉誼為紐帶,在此大興會館,以此來與同業互通信息、減少摩擦、協調糾紛,並凝聚同鄉旅人的情誼。此時,寸上寸金的京城裡,有一塊地正預備大興土木,建造會館。

  柳君實正隨著父親與建造屋舍的師傅商討著會館的格局。

  其實會館的建圖已繪製完成,但柳老爺特別看重京城這塊天子腳下的寶地,希望能將家業擴展至京城來。

  「君實,你有什麼建議嗎?」

  柳君實望著這塊地的一角,有棵黃爐樹一側倚著牌樓,但大半樹幹卻橫進空地裡,枝葉茂盛。

  「陳師傅,我希望能將那棵樹移植到戲台旁。」

  「移植至戲台旁啊,行,我會命人在砌牆前這麼做。」

  柳老爺也跟著看向牌樓,恰巧有幾頂轎子正從牌樓下走過,似乎正趕著去什麼地方。

  看著那些轎子,柳老爺眸中閃現一抹光亮。依轎子的樣式與精細的作工,坐在裡頭的人應該非富即貴。

  「陳師傅,那條路是通往何處?」

  聞言,陳師傅布滿皺紋的老臉上立刻揚起笑,笑容與聲音裡多了些調侃。

  「那是通往城郊的捷徑,往那兒去的轎子只有一個目的地——卷珠簾。」

  「卷珠簾?」

  「到那兒去的人非富即貴,大多是朝廷要員,可不是咱們這些尋常百姓能去的地方。」

  微瞇的雙眸更形深幽,無意間透露出柳老爺深沉的思緒。

  「卷珠簾是什麼地方?」

  「青樓。但您可別瞧那卷珠簾是青樓,它可不似一般尋常的妓院,裡頭的姑娘們個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樣貌艷冠群芳,國色天香,若真要論起,宮裡的妃子們恐怕還沒有卷珠簾裡的姑娘美呢……咦?」見柳老爺一臉吃驚,陳師傅不由得睜大眼睛,「柳老爺不是與楚家結為兒女親家嗎?怎不知卷珠簾也是楚家的生意之一呀?」

  見又有一頂華麗的轎子從牌樓下走過,柳老爺不禁往前走了幾步,直盯著轎子前去的方向,許久不語。

  陳師傅以為他是鄙夷卷珠簾,忍不住替卷珠簾多說幾句好話。

  「卷珠簾裡的姑娘多是賣藝不賣身,甚至有隻賣一張絕艷容貌的姑娘,這些個朝廷要員到那兒去無非是找個地方交換消息,得個身心解脫罷了。」陳師傅壓低聲音好心地告知,「您可別瞧那地方,在那兒待上一晚,見到的高宮可比您在京城裡走跑一年能見到面的官員還多。」

  而柳君實卻是太清楚父親將手背在身後的這個姿勢,這表示父親正算計著什麼。

  「爹?」他凜著臉喚了聲。

  柳老爺的嘴角噙著笑。

  確實,若能與這些朝中要員攀上關係,對柳家的生意往京城發展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近來,朝廷指派到任的市舶司提舉,常以皇上指派到任為由,口銜御旨,在發放出洋公據上刁難各商號,原先的劉大人權力早已被架空,船運的生意因此變得窒礙難行。

  柳老爺也嘗試過送銀兩賄賂,卻養大了那些人的胃口,若能與奉旨回京的布政使拉攏關係,對其下屬施壓,那麼那些因為公據發放緩慢而堆積如山的待出商貨便能順利運出海。

  柳老爺看著那些絡繹不絕的轎子,連眼眉都笑彎了。

  看來他得改弦更張,另謀良策才是。

  「陳師傅,你說,卷珠簾是楚家經營的生意,那麼便是楚老爺親自執掌囉?」那樣的地方總不會讓女兒們接手吧?

  陳師傅左瞧瞧,右瞧瞧,彷彿生怕讓人聽見了,傾身靠在柳老爺身側小聲地道:「聽說實際經營的是楚家三小姐。」

  「喔?是映秋?」柳老爺眉尾一揚,一臉饒富興味的表情。

  父親的神情讓站在一旁的柳君實背脊沒來由地發涼,俊眸不禁冷斂。

  ※ ※ ※

  夜色像渲染了墨水的紙張,一輪明月忽明忽暗地躲在其中,入夜後的空氣中多了些許涼意,熱鬧了一整日的當鋪此時終於得到平靜,店裡的人忙完自個兒的事後也紛紛歇息了,只剩映夏仍醒著。

  伸手拉拉肩上披掛的繡襦,她將最後一筆項目填入當譜裡,這才寫完今日的典當物。

  這幾日,阮夫人派人送當的次數多了,也許是阮尚書上卷珠簾找湘蘭的次數太頻繁,惹惱了阮夫人,阮夫人又只能氣在心裡,只好打雀牌來消氣。

  曾有人說,打雀牌最忌心浮氣躁,一旦心不定,睛不明,那顆腦袋是怎麼使都無法將一手牌湊齊。

  映夏合上簿冊,深呼吸一口夜裡涼爽的氣息,視線移向略微開啟的窗子,外頭寂靜得只剩遠遠傳來的打更聲。

  這幾日店裡忙,出質與贖當的人不少,待處理的事也跟著增多,她只好睡在黃金樓二樓的廂房,沒有回府裡去。

  望著隱約露面的月兒,映夏忍不住嘆息。

  「已有好些時日沒見著實哥哥了。」

  她忙,柳君實比她更忙。

  金子告訴她,會館的興建出了點問題,從長白山上砍伐來作為梁柱的原木此刻讓官衙扣住,他與柳老爺成天為了這件事跑了幾處官衙斡旋,希望能讓官府盡快放行,映秋似乎在這件事上幫了不少忙。

  她倒杯茶喝了口,半個時辰前還是熱的茶,現在早已涼透,可見今晚確實比平時涼爽些。

  映夏索性擱下杯子,起身離開桌前住床鋪走去,打算歇息。

  她伸手想拉下肩上的繡孺,忽聞門外傳來些許細微的聲響,她立即警戒地盯著合緊的門扉。

  「什麼人?」

  半晌後,傳來一道低抑的嗓音。

  「是我。」

  映夏吃驚地連忙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柳君實微醺的臉龐。

  「實哥哥,你怎麼在這個時候……」

  她話未說完,便讓一陣蠻力拉了過去,嬌軟的身子撞上他硬實的身軀。

  他強壯的臂膀像螃蟹的蝥般將她緊緊箝抱住,密實的摟抱裡透著一絲慌懼,好似她會飛走一般。

  「你、你怎麼了?」

  柳君實噤聲不語,頭埋進她的肩窩,在她耳邊呼出的氣息極為沉重,讓人微暈的氣息在她鼻端飄散,她蹙眉不解。

  「你喝了酒?」

  映夏記憶中的他是不好飲酒的,有時必須隨著柳老爺赴宴應酬,他也總是淺酌幾口,從不會像現在這般,渾身上下帶著濃濃的酒氣,身子也因為微醺而發燙。

  他不語,抱在她腰間的雙臂卻收得更緊,她幾乎陷在他身體裡,而他的恐懼也感染了她,令她不免慌張了起來。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柳君實深深地呼吸,雙臂稍鬆了開來,但仍摟抱著她。

  「是,我喝了酒。」他微將臉側靠在她頸項旁,努力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近來朝廷派至市舶司的提舉惡意刁難商船的公據,柳家莊的船運因此受到很大的影響,貨倉裡堆滿了準備運出海的商貨,我們一直試著以各種方式解決,爹希望能從市舶司的直屬上司布政使下手,希望透過布政使向市舶司施壓,今夜便是為了這件事宴請布政使。」

  思及晚上款待官員的宴會,他無奈地輕吁了口氣。

  「不過沒想到,映秋與朝廷要員的關係竟是這般密切,不止請動布政使,甚至跳過巡撫等官,直接請來工部尚書,布政使一見到尚書大人,便直呼這事兒他擱在心上了,待回去之後必定對提舉嚴厲訓斥,今夜即命人透過驛站,快速將公文驛遞到泉州市舶司提舉手中,讓他快速核發柳家商船的出海公據,這件事算是解決了。」

  「是嗎?解決了是好事呀,只是難為了你,不愛飲酒卻得陪著喝得這般醉醺醺。」映夏整個人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著。

  「是好事嗎?」從她頸旁傳來他反問的聲音,悶悶地帶著點掙扎。

  「難道不是?」映夏輕輕推開他的胸膛,直視著他,卻不見他臉上有喜悅之色。「卷珠簾裡貴客如雲,映秋替你們穿針引線不算難事,幸好能幫得上忙,你爹終於解決了一樁煩心的事呀,怎麼見你不甚開心呢?」

  柳君實伸掌至她頸後托住,額頭抵碰著她的,無助地低喃。

  「怎能稱得上是好事……怎能……」

  「怎麼不是呢?」

  看著映夏毫無心機的單純表情,柳君實痛苦得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她已與小時的嫩胖娃兒不同,改變的是她日漸嬌美貴氣的扮相與天生的美麗,不變的是,她的一顰一笑仍全然占據著他的心。

  鼻尖輕輕摩挲她的鼻尖,柳君實的動作裡有著濃濃的眷戀,置於她腰後的長臂收緊,讓兩人的身體毫無縫隙,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懷中的她是真實的,他多想拿條剪不斷的繡線,將她緊緊繫在身邊,永遠不放開!

  稍早與爹的談話讓他徹底了解,就算他再怎麼努力學習經商之道,他的算計都不及爹的十分之一,在他羽翼未豐之前,只能是顆棋子,除非他能快速成長茁壯,獨當一面,否則他永遠無法保護原本握在掌心裡的寶貝!

  心中的慌懼讓他感到渾身涼冷,柳君實衝動地低頭封住映夏的朱唇。

  侵略性十足的封吻讓從未嘗試過激情的映夏有些招架不住,若不是他此刻抱住她,她的雙膝恐怕虛軟得無法支撐身子,置於他肩窩處的粉拳揪住了他的衣衫,試圖抵擋他的吻所帶來的酥麻無力感。

  夜已深,她的身上僅著輕薄的紗衫,凹凸有致的嬌軀貼著他硬實的身軀,柔軟豐盈上的蓓蕾敏感地挺立了起來,像是引誘般抵在他胸膛上。

  「實哥哥。」映夏低喊著。這般激動的他真教她害怕!

  刻意忽略她語氣裡所透露出的驚怯,他拉開她身上紗衫的繫帶,衣襟立即鬆了開來,露出遮掩住的玉肌。

  低頭含住那俏挺的尖端,他的舌尖在繃緊的蓓蕾上轉繞,品嘗他等待許久,常常在夜裡夢見,總令他渾身發疼的嬌軀。

  映夏羞怯地伸手抵住他的肩頭,卻換來他以齒咬弄,惹得她顫抖連連。

  「不。」她咬住嫩唇,試圖抵擋體內不停蔓延的快感,微瞇的雙眸含著水氣,無助地看著他,朝他釋放哀求的訊息。

  她的肌膚如雪般白皙,如凝脂般細滑,摸來柔軟溫潤,美得教人目眩神迷,如此吸引人的模樣,日日夜夜都在他的夢裡折磨著他,催促著他放手貪歡!

  柳君實將她的衣襟扯至腰間,她裸露的身子在他的捉弄下發燙,泛著一層薄紅。

  他灼熱的視線教她羞赧地縮起身子,卻躲避不了他粗壯有力的臂膀,瞬間,他已抱起她往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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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映夏慌亂地看著自己被抱進內室,一眨眼,背已碰上了熟悉的軟榻,躺在被褥上。

  她又羞又怯地遮掩著身子,還來不及起身,柳君實己近在眼前,俯身將她困在床褥中,眸底燃燒著慾望的火焰。

  「實哥哥,為什麼?」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羞怯,狼狽地抓起幾乎被褪下的衣衫,但單薄的衣衫遮掩不了經過他揉弄而敏感的蓓蕾,艷紅的色澤在半透明的衣衫下若隱若現。

  柳君實凝望著她泛著薄紅的雷膚,他的視線移至她的唇上。

  她嫣紅的唇就像紅果子般可口,白皙的雙頰泛著硃砂般的暈紅,極為誘人。

  他火熱的注視讓她胸前早已繃緊的軟嫩變得更加硬實。

  映夏嬌羞地遮掩著身子,但粉嫩卻不經意地抵在薄衫上,露出誘人的形狀,他眸色更深,炯亮地牢牢瞅視著她,幾乎已用雙眸愛撫過她的胴體。

  她這樣青澀的動作有如強烈的催情媚藥,直接引燃了他胯間的火種。

  柳君實俯下身,將她摟進懷中,聞著她身上的馨香,唇開始在她頸側游走,一寸寸的留下痕跡。

  他的掌、他的唇、他硬實的胸膛,都像是著了火般熨燙著她的身子,她覺得自己像著了魔,雙腿間的那處柔軟湧起了刺麻感,陌生得教她忍不住扭動身子想逃開。

  他張口隔著薄衫吮起敏感,口中的津液沾濕了衣衫,她的蓓蕾顯得更加誘人,他情不自禁地再度張嘴吮弄,舌尖模仿著歡愛的律動,時快時慢地含弄著敏感的頂端。

  「實哥哥……」一陣顫慄傳遍全身,她咬住嫩唇,覆在他胸膛上的柔荑不禁握起拳頭,另一波難以言喻的快感迅速在雙腿間奔竄開來。

  將手伸向雙腿間,映夏想阻止這樣令人羞恥的感覺,那種空虛幾乎教她崩潰。

  她弓起玉腿將手伸進雙腿間,試著想阻止腿根處不停湧出的濕熱,但當指尖一觸碰後,體內卻更加空虛,使得她慌亂地低泣。

  見她眨著沾染著水珠的眼睫,一臉無助的模樣,柳君實低吼一聲,伸掌拉開她的小手。當他冰涼的指觸碰到秘境時,她的身子快速地反應他的碰觸。

  她的美麗渾然天成,臉上無助的神情就像是無法可解的媚藥,如果他體內還有殘存的一丁點兒理智,此時此刻也早已灰飛煙滅了。

  柳君實將唇移向雪峰頂端,舌尖上下挑逗著。

  身體裡不知名的渴望抽走了映夏僅剩的一絲抗拒,她只能發出輕泣,任由他玩弄、蹂躪她的身子,摧毀她的自制力,教她屈服,只能發出一聲聲嬌吟。

  逗弄蓓蕾的唇忽然離開,在映夏因為他的離去而感到不安時,足踝忽然讓他攫住,他往她身上壓去,她感覺到全身張開了,彷彿迎接著他,讓她不禁覺得害怕。

  「你要做什麼?」

  柳君實將她的緞白素裙掀至腰際,此刻,讓他揉弄得有如沾了雨露的花瓣正朝著他含羞帶怯地綻放,他往後退了幾寸,之後俯首而下。

  「不要這樣。」映夏驚慌地不停弓起上身,伸手想阻止他,但話還未說完,她驀然仰起頭難受地輕吟,小手更是緊揪住身下的被褥。

  映夏仰頭輕泣,難受地扭動著腰肢,試圖逃躲。

  感受到她的身子已為了迎接他而準備好了,他停下吮吻,拉開長衣,釋放因為她而悸動的碩長。

  映夏難受地不停扭動身子。

  柳君實知道今夜自個兒多少是仗著酒氣放肆,但心底的恐懼就像是條毒藤,將他緊緊地捆綁,他不能放任著這條毒藤再肆無忌憚地摧毀他僅剩的一絲自信,唯有讓她成為他的人,才能徹底地砍斷它!

  他毫無自制的動作令她一陣心悸,雖然她早已認定自己是他的人,但成親之後才會有的男女歡愛,她從沒想過要在此刻體會。

  「實哥哥,我們還未成親。」

  「夏兒,我的夏兒,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伴你、愛護你、疼寵你,一絲一毫不會改變。」雙掌撐在她耳畔,他深幽的眸子裡有著看得見的掙扎與痛苦。

  總是面帶笑意,雙眼裡充滿了自信的男人,在深夜裡帶著一身酒氣前來,每一個擁抱她的動作、粗魯的緘吻裡含著明顯的恐懼,她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失去了往常的自制力。

  映夏疑惑地凝視著他,卻從他的眼中瞧出了不安,她的一雙柳眉不禁皺起,而她的不語,讓他漸漸穩定的心神又再度急慌了起來。

  「夏兒,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映夏嬌喘不止,嬌軀微微悸動著。

  「我不會不要你,相信我,我要你永遠要你!」

  她有些無措地點點頭,無聲回答對他同樣有著無比的激勵,他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放下,扶住灼熱的慾望緩緩地往她腿間的細縫裡推。

  那一瞬間,她屏住了呼吸,當身子產生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柳君實低首吻住她的唇,動作卻不曾停止,只能不斷地以唇和手安撫她的不安。

  「我好痛,你出去!」映夏推擠著他的身軀,俏臀開始掙扎,左右擺動。

  但這樣的動作,反而讓想要她想得全身都發痛的柳君實無法再憐香惜玉的等待她舒緩,雙掌托起她的俏臀,身下一個使勁便全然推入她體內。

  劇烈的痛楚讓她連哭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閉眼咬住嫩唇,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疼痛的模樣令人心憐。

  「不會再疼了,夏兒。」柳君實輕輕揩去她的淚珠,啄吻著她的唇,疼惜的話語送迸了她的嘴裡。

  他知道唯有繼續律動,才能讓她的疼痛快速地讓快慰所取代,他只能在一次次的推送之間,以手撩撥那朵疼得發抖的花兒,引出她更多的快感,讓疼痛盡快消逝。

  片刻後,映夏體內的疼痛感慢慢緩和,開始適應他。

  若說兒時他喜愛的是她那張稚嫩紅潤的圓圓臉孔、有些固執卻可愛得緊的拗脾氣,那麼,現在的他更愛她的嬌媚不俗、敏感甜美。

  柳君實雖不是閱人無數,但也不是柳下惠,對於女人,他並非毫無經驗,卻是第一次感受到在她身上尋到的快慰是這麼的不同,讓他驚喜萬分。

  映夏的唇間不斷逸出呻吟,被動地感受著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歡愉,每一次的律動都在她的骨髓裡注入如遭雷殛般的快感。

  她無法思考,但也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實哥哥的人了,往後若真發生了什麼事,就算天要塌下來,永遠會有實哥哥讓她依靠,替她撐起一切。

  凝望著身下擰起眉心,看似難受卻又從唇間逸出呻吟的人兒,當他真正品嘗到她的甜美,確實地知道自己擁有了她後,心底不踏實的感覺慢慢地消彌了,縱使往後遇上任何事,他都能清楚地記著她是屬於他的,而他也希望她能永遠記著這個事實。

  「夏兒,說你永遠都是我的人,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會是我的!」

  映夏無法分心回應他的話,只能嬌喘著任由身子在他的帶領下晃動。

  但柳君實可不願就這麼算了,除了身體得到滿足外,他的心也得聽見她親口訴說。

  「說!」他一記一記強而有力的猛然律動,令她吃疼地喊出聲。「我要聽你說話,回答我。」

  「我是實哥哥的。」她難以承受地咬住嫩唇,暈紅的小臉沁著濕汗,腴白的渾圓隨著他的每一次衝擊而劇烈晃動。

  得到了想要的,柳君實嘴角揚起滿意的淺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我的甜娃兒。」

  攫住她的纖腰,撐起她圓潤的臀,他開始快速地在她體內衝刺,每一次的貫穿都帶給她無比的震撼與快感。

  映夏只能由著他,回應著他給予的熱情。

  激烈的快意火焰在兩人間引燃,她迫切地攀住他的肩頭,身子緊貼著他的,而他擺動著腰身,兩人像是合而為一般地一起在慾海裡浮沉。

  ※ ※ ※

  如果,在天塌下來之前,那個原本該替她撐起一切、保護著她的雙臂便收了回去,不再當她堅固的牆,不再替她阻擋所有會傷著她的危險,甚至悄悄地在她心口刺入一把無形的利劍,不僅狠狠地劃傷她柔軟脆弱的心,更將一塊塊的血肉切割成肉末,那麼,她該怎麼辦?

  映夏靜靜地聽著兩家長輩們談論喜事,卻只能咬緊牙關,隱忍著心底的劇痛,那份痛楚,慢慢傳至她的眼窩、鼻尖,濕熱成了她唯一感受得到的真實。

  然而,柳君實卻還能面帶微笑地站在她前方幾步之遙,如常地以溫梨的眼神注視著她,聽從長輩們的話,一絲反抗都沒有。

  坐在主位旁的柳老爺,臉上怎麼也藏不住喜悅之色,疼惜地拍拍握在掌心裡的小手,給了映秋一個慈愛的笑容。

  「楚兄,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三年後來迎娶秋兒。哎呀,要不是小倆口說好了,給彼此三年的時間經營好自家的商號,我還真想今兒個就讓兩人拜堂成親呢。」

  自從映秋利用她的人脈替柳老爺解決難題後,柳老爺立即將對映夏的喜愛轉移到映秋身上。

  雖說他仍是喜愛映夏這丫頭的,畢竟映夏從小就十分討人喜歡,但比起映秋來說,她的價值自然不高。

  這是為商之道,該利用的利用,該拉攏的拉攏,該算計的就絕不能少,哪怕算計的對象是自個兒的獨子。

  所以,他厚著臉皮向老友提出要求,希望能改讓映秋與君實婚配。

  其實,只要能讓兩家成為一家親,誰配誰,對兩家的老爺來說都不重要,楚老爺自然應允。

  只是,楚老爺發現,一向與柳君實最親暱,感情好得連他都嫉妒的映夏,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楚老爺的視線瞅向坐在靠近門邊的映夏。

  他原以為她會像孩提時吵著要成為柳君實的妻子那般吵鬧不休的,但是沒有。

  她沒有反應,安靜得教人害怕。

  「那、那麼就這麼說定了,三年後再訂婚期。」楚老爺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映夏,突然見她站起身,他怯怯地縮了縮肩膀。

  他最怕這孩子哭了。

  她是極少哭的,但一哭起來,誰都沒法哄,此刻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旦暴風雨來臨,狂風驟雨,什麼堅固的東西都抵擋不了。

  映夏望向兩家的長輩,雖然神色平靜,但只有她知道,她的雙眸已像被濛濛的雲霧遮住,什麼都看不清。

  也許是這陣子的操勞,讓她的身子過於疲憊,站起身時她一陣頭昏眼花,腦袋有如天旋地轉,轉得她幾乎站不穩。

  「請長輩們見諒,當鋪裡還有事情要處理,映夏得回去了。」她不著痕跡地扶住桌子。

  站在她前方的柳君實並沒有忽略她的狀況,見她臉色、唇瓣都有些蒼白,他不禁皺起眉。

  「映夏……」

  「那麼,我這就先行離開了。」她扯著嘴角撐起一抹微笑,步伐有些不穩地離開大廳。

  映夏以緩慢的步伐走在通往大門的迴廊上,突然一陣暈眩感襲來,她連忙扶住廊柱,撐著虛軟的雙膝。

  她的身體慢慢感到寒冷,掌心像冬日的初雪般冰涼。

  「金子,我有些不舒服,扶著我。」

  「是。」一旁的金子急忙扶住她。

  早上服侍小姐梳洗更衣時,金子便瞧出她不對勁,臉上半點血色也沒有,走路輕飄飄的,步伐不穩又紊亂,難道,主子是因為早就知道君實少爺與三小姐的事,因為太過傷心,才會整個人虛軟無力嗎?

  「小姐還好嗎?」擔憂地扶著她在矮欄上坐下,不經意觸碰到她冰涼的小手,金子驚呼一聲,連忙伸手在她額上探溫,「小姐,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涼,額頭熱得像剛蒸熟的饅頭!你是不是病了?」

  「我……覺得頭暈……」映夏難受地垂著服,柳眉微皺。「扶我回房裡歇息一會兒也好。大抵是這幾日天冷,我又忙著鋪子裡的事,只能睡在店裡,有些著涼吧,讓我睡一會兒就好了,你和管事的說一聲,告訴他,我晌午過後再回店裡去,讓他先將出質的物品系上馬入冊。」

  「小姐,我會告訴管事的,現在我先去請大夫來府一趟。」

  「好。」映夏讓金子扶起,然而走沒幾步路,她只覺眼前一片黑暗,下一瞬間,她便雙膝一軟,昏了過去。

  「小姐!」金子慌張地扶起她,對著廊外正在庭園裡工作的僕役們叫喊,「快,快去請大夫,小姐暈過去了!」

  ※ ※ ※

  金子的叫喊可說是驚天動地,因為迴廊離大廳頗近,她一喊,不僅園子裡的僕役們紛紛朝迴廊奔來,連廳裡正談論婚事的人們也聞聲奔出來。

  楚老爺與夫人們一見愛女昏倒,全急得不知所措,倒是映秋冷靜得多,她讓大夥兒分工合作,分頭去請大夫、扶映夏回房、燒熱水、煮壺熱茶,鎮定地指揮著眾人的模樣讓她更受柳老爺喜愛。

  柳君實佇立於廳門旁,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視線投注在躺在眾人間昏過去的人兒身上,漠然得好像她不曾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身後的大手正握緊了拳,指甲深陷在掌中,臂膀因為使力而撐得死緊。

  好不容易,映夏讓人送回房裡去,僕役們又各自去忙自個兒的活,只剩楚老爺與他的夫人們,還有柳老爺待在原地。

  柳君實迅速地整理情緒,走向眾人,一如往常那般溫文儒雅。

  「爹,咱們得到會館的工地去監工,也要與陳師傅商量些事。」

  「是呀,你不提,我倒還真把它忘了。楚兄,那麼小弟這就告辭了。」

  一談及會館的事,柳老爺立即匆匆欲離去,倒是柳君實離開前還有禮地朝眾人躬身,「楚伯伯,恕晚輩先行離開。」

  他一走,楚家的夫人們有些不滿了,尤其是生下映夏的親生娘親。

  「他是怎麼回事,映夏好歹在一刻鐘前仍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現下她病了,暈了過去,他倒像是不關己事,一聲也不吭,好像從來不曾與映夏有過任何瓜葛!」

  「別氣了、別氣了,咱們還是先去瞧瞧夏兒,反正君實又不是大夫,你還想要他有什麼反應呢?」楚老爺連忙安撫。

  一旁的三位夫人同仇敵愾地白了他一眼,將他擠了開去,圍在映夏的娘親身邊安慰著她。

  楚老爺真是有苦說不出。

  手心手背都是肉,怪只怪在他討了四位夫人,又生了四位嬌滴滴、美若天仙的女兒,生意上的事他已完全讓她們接手,各商號仍舊活像只金雞母,猛生金蛋,才會惹來這會兒的「換媳」風波。

  「唉!」

  「你嘆啥氣呀?都是你!」

  「我?」楚老爺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

  「就是說啊,全是老爺你害的!」

  「我害的?」

  「今兒個晚上,誰的房裡都不歡迎你,罰你在書房裡窩著!」

  「不能去你們房裡……要去睡……書房?」

  四位夫人怒瞪楚老爺一眼後,哼了一聲,氣呼呼地離開。

  楚老爺只能啞巴吃黃蓮。

  他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得睡在書房那張硬如石的太師椅裡,恐怕還得睡上個把月……光用想的,他的背使開始微微發疼了。

  他捶著腰背,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嘆氣。

  「唉,這叫『齊人之禍』,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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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子腳下總有許多新鮮事,最近有一則在街頭巷尾流傳著。

  有人說,通往城郊的牌樓旁那塊空地開始大興土木,聽說要建一座會館,是屬於福州柳家的。

  又有人說,福州柳家就是與楚家訂下親事的柳家,準備娶的是楚家二小姐楚映夏,可是,聽說柳家真正想娶的並不是楚映夏,而是楚映秋。

  接著有人說,那個柳家的人真沒眼光,雖說楚家四位千金皆生得天香國色,但若真要論起排名,還是以嬌俏艷麗的楚映夏為最,柳家竟然不識貨地悔婚。

  最終,大夥兒傳開來的,只剩「美麗的楚映夏被解除婚約」,談論至末了,總會忍不住深深為她嘆息。

  「我說方公子,這下你又有機會了,楚映夏的婚約已解除,我看你大概等不及拉著媒婆帶著采擇之禮上楚家去提親吧。」

  茶館二樓一隅有人談論起映夏,語氣裡多了絲調侃。

  「那可不。」方公子故作優雅地揚著手中的摺扇,臉上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想我方家也算是皇親國戚,親姐姐可是當今聖上的妃子,與楚家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甚至可以說,方家與楚家聯姻,還算我方家委屈了。之前楚家還能拿婚約來擋人,現在沒了婚約這支雞毛令箭,我看楚家要怎麼拒絕這麼好的親事。」

  「不過,除了方公子你以外,還有許多入對楚二小姐充滿興趣。裡頭包括相爺的公子,你的競爭對手不弱呀,方公子。」問話者的語氣裡充滿了挑釁。

  方公子聞言,不服輸卻又無話可回,只能悶悶地哼了一聲。

  兩人的對話傳到了隔鄰的茶座裡。

  柳君實原以為挑了城南偏僻的茶館便能遠離心底想逃避的事,沒想到解除婚約之事在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不論走到哪兒都能聽見人們談論。

  小胡靜靜地站在桌旁,替他斟滿茶水,雙眼緊盯著他波瀾不興,過分平靜的臉孔。

  隔鄰茶座傳來的聲音清晰得不得了,柳君實卻依舊不動如山地喝著從福州帶來的武夷茶,小胡的眉頭打了好幾個死結,心裡可是又急又氣,更多的是替主子和映夏小姐不捨。

  兩人的婚事明明好好的,老爺為什麼突然反悔,改為要少爺娶映秋小姐?

  少爺與映夏小姐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少爺為什麼不回絕老爺,說你心底喜愛的是映夏小姐,為什麼要答應啊?」小胡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正喝著茶的手停了下來,緩緩地擱下手中的瓷杯,柳君實沉默地將頭轉向窗外。

  不是不想拒絕,而是……他深深嘆了口氣。

  「我自有盤算。」

  小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難道少爺要眼睜睜看著映夏小姐成為別人的嗎?」

  成為別人的……柳君實遠眺的雙眸一瞇,眸光變得深沉。

  他心底明白,暫時犧牲映夏換取他爹慢慢將執掌柳家之權移往他手中,這樣的計劃實在不算是上乘。但他也清楚,在爹滿心算計著卷珠簾人脈的此時,若與爹在婚約的事上較勁,只怕好不容易爹才讓他主持鹽場與糧田的權力會被收回,屆時,爹會寧願讓大堂兄接掌,也絕不會讓他碰上分毫。

  望著街角首飾攤前的一對夫妻,丈夫拿起攤子上一支步搖放在妻子手裡,妻子臉上立即露出嬌憨的笑,令他想起了心底的一道人影。

  她在收到他送的東西時,臉上也會露出相同的溫柔表情,凝視他的明眸裡閃爍著傾慕,好似將他當成了她的一片天……

  光想像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成為別人的,柳君實全身像是被憤怒之火燃燒般疼痛。

  握著瓷杯的五指緊緊地掐住杯身。

  他絕不會將她推入別的男人的懷中,讓她的眼底照映著別人的面容,讓那個男人成為她的另一片天!

  看來,得請個熟人幫忙了。

  收回遠跳的視線,柳君實的臉上多了陰霾,擱下杯子起身離座。

  「小胡,咱們上金春字號茶行一趟。」

  ※ ※ ※

  映夏一直處於昏睡狀態,好不容易轉醒,已是三天後。

  雖然經過了數日調養,她的身子仍有些虛弱,當鋪只能托店裡的管事先打理一陣子。

  金子拿起桌上的湯碗走向床邊,碗裡裝著剛煎好的湯藥,還冒著熱氣。

  「小姐,該喝藥了。」

  坐靠在枕上,一臉病容的映夏睞了她一眼。

  「藥很苦。」

  「良藥苦口嘛。」金子在床邊的凳子坐下,試圖哄她喝藥,「小姐,這藥是苦了點,大夫說這帖藥喝完就能換新的一帖藥了,新的藥不苦。」

  「還要繼續喝?」

  「大夫說,小姐從小便體弱多病,這次風寒傷及肺腑,必須好好調理身子,否則留下病根,往後會更難調養。」金子舀起一匙湯藥,細心地吹涼些,「三小姐讓人送來了金棗餅,讓小姐喝完藥後含在嘴裡去苦味,所以小姐乖,快把藥喝了吧。」

  「你的口氣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映夏忍不住失笑,乖乖喝起湯藥。

  湯藥苦得令她皺起一張臉。

  此時,外頭已經騷動了半日的聲響仍未停歇,她疑惑地問:「外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沒什麼事,準是丁二又應大夫人的要求移動院子裡的樹了吧。」金子神色微慌,趕緊再舀一匙湯藥送到她眼前,試圖轉移她的心思。

  「娘移樹是為了我好,她想讓這房裡能多些日照,看我的病能不能快些好起來。」映夏盯著一直低著頭的金子,心中一疑,「金子,發生了什麼事?我想應該不會是大娘在移樹,一定是別的事,告訴我。」

  「就……就……」

  「金子。」

  金子心想,自己嘴巴老實,絕對瞞不了小姐多久,索性牙一咬,說了。

  「是柳老爺他們要回福州去了,一大早柳家的僕役們便開始整理行囊,過午起程。」

  「他們要離開了?」映夏的表情像失了魂般。

  他要回去了……從她病倒至今,柳君實從未探望過她一次,難道連要離開了,他也打算什麼話都不對她說就走嗎?

  如果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很難有理由再對你寵愛……

  他曾這麼說過,難道對他而言,任何女人都能成為他的妻子,而她只是湊巧出現在他面前、湊巧是京城富商楚德威的女兒?

  所以,他真的不愛她嗎?所以他才能毫無顧慮地奪走她的清白,再應允父親安排的另一個婚配對象?

  不,他說過要她的,他的心裡一直是要她的呀!

  像被針扎般的刺痛,一點一滴地侵蝕映夏的身心,蠶食她的愛。

  猶記得那一夜,他曾說過要她相信他,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會陪伴她、愛護她、疼寵她,一絲一毫不會改變的,為什麼一夜之間全變了?

  她要問清楚!

  對,她要問清楚他的心!

  映夏立即掀開被子下床。

  「小姐,你要做什麼?你的身子還虛弱得緊,這會兒還不能吹風呀!」金子急忙擱下手中的碗,取來一旁滾著自狐毛的翠雲裘披在她肩上,「小姐,你要去哪兒?」

  「告訴我,實哥哥人在哪兒,我要見他。」

  「可是小姐的身子……」

  映夏停下步伐,蒼白的俏顏微慍地轉向金子。

  「他在哪兒?」

  「在……在方春園。」

  ※ ※ ※

  柳家的人在京城待了好些時日,會館已開始興建,現今只需留下一名管事與幾名輔佐的人待在京城監工,直至會館興建完成。

  站在廊下,柳君實一臉漠然地看著僕傭們忙進忙出地打包行李,準備起程回府。

  一會兒後,小胡從外頭回來,朝他走去。

  「少爺。」

  柳君實專注地看著園子裡的樹,那嫩綠的顏色在他心底始終與一抹人影重疊,那個人兒始終帶著甜美開朗的笑容回應他,總是以撒嬌的語氣同他說話、賭氣、玩鬧,總是愛喊他實哥哥,及笄後也改不了孩提時的口吻。

  他同樣忘不了她柔軟馨香的身子偎在他懷裡的感覺、埋在她體內讓狹小又敏感的身子吸附時的歡悅,她低吟輕泣的模樣更是令人著迷……但,這樣的可人兒卻已不屬於他。

  若不是那夜他只飲了兩杯乾和酒,思緒清晰,他會以為是自己是回味著夜夜折磨人的夢境。

  「少爺?」見主子失了魂地直盯著牆旁的樹,小胡再度出聲,這才喚回他的注意力。

  「我交代你的事辦妥了?」

  「是,已辦妥了。」

  「他說何時會到?」

  「鄒少爺說,等他送走客人後馬上過來。」

  「是嗎?」至今,柳君實仍懷疑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他真要將曾屬於他的小嫩芽拱手讓人嗎?

  「少爺,老爺交代,因為即將回府,等會兒會與你商談納采之事……」

  「你真的要娶映秋?」

  一道虛弱的聲音突然傳來,引起兩人的注意。

  柳君實回過頭望著前方站在廊下,一臉蒼白得教人心疼的映夏,不禁皺起眉。

  她不是一直喝著湯藥嗎?怎麼氣色還這麼差?

  見他沒有回話,映夏往前走了幾步。外頭不比有著暖炕的房裡,空氣裡的沁涼教她忍不住拉緊身上的狐裘。

  「我問你,你真的要娶映秋?你真的要娶她嗎?」

  當年他們訂下親事時,連采擇之禮都沒有,唯一讓她覺得自己是他的妻子的,只有那把摺扇……她的心裡泛起酸澀的滋味,眼窩更是一陣濕熱。

  映夏激動的追問引起周遭許多人的注意,柳君實見狀,眼一斂,牽起她的手走向一旁迂迴的小徑,小徑有著茂密的修竹與蓊郁林木的遮蔽,顯得隱密。

  她冰涼的手包覆在他熱呼呼的大手下,真實得教她不願相信,他即將與映秋訂下親事。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是同我玩鬧,你怎麼會不要我了?」跟在他後頭,映夏心慌地追問。「你說過,你不會不要我的。」

  那雙曾給予她溫暖與疼愛的大手轉瞬間竟然鬆開,她手裡的溫暖不見了,只剩下冰涼的空虛。

  柳君實轉過身面對她,以往總是對她和顏悅色的臉上,只剩淡漠得幾近冰冷的表情。

  「你沒有聽錯,我是要與映秋訂下親事。」

  「可是你說過我是你的,你怎能又要娶映秋?」她急忙揪住他的衣裳,蒼白卻依舊美麗的臉龐因為過分激動而泛起一絲紅暈。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做子女的沒有拒絕的權利,爹要我娶誰,誰便會是我的妻子。」

  映夏愣然,雙眸牢牢地瞅著他,試圖在他臉上尋找往日的感情,希望從他眼中見到她的影子。

  但是……沒有。

  沒有,他的態度就像以往對待她那些姐妹們般,有禮但疏離。

  酸楚像張狂的網,快速地將她的心網住,狠狠收緊,將她的心糾結得血肉模糊。

  只要想著別的女人坐在他腿上,窩在他溫暖的臂彎裡,聽著他以輕柔憐愛的聲音訴說著商隊出海的新鮮事,那畫面就讓她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所、所以你根本不曾喜歡過我,你願意疼愛我,只因為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今日換成了別人,你依舊會以那樣的方式疼愛她,是嗎?」映夏的眼裡湧起了淚水。

  一絲掙扎在柳君實眉間一閃而逝,他沉冷著臉,語調淡然地回答。

  「是。」

  簡單的一個字,擊打在映夏最脆弱的心房上,震得她無法呼吸,珍珠般的淚珠在不知不覺間滾落,滑過她的臉龐。

  他從未見她哭過,就算她當年落水時幾乎滅頂,也沒見她像尋常的小女娃那般嚎啕大哭。

  但此時她卻哭了。

  「映夏。」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打算不要我了,為何還要……」那夜的一切,此時此刻正刨剮著她的心,劇痛緊緊地纏繞著她,令她無法從唇裡吐出話語。

  她覺得那一夜的自己就像是青樓的娼妓,滿足了他的貪歡,現在憶及當時的一切,她的身子仍會不爭氣地微微顫抖,好似曾在她體內停留的灼熱不曾退離。

  她恨這樣的自己,更恨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要她、疼她,卻又將她視如敝屣的男人!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嫁人,我相信你能找著一個疼愛你的夫君,會上門提親的人皆非泛泛之輩,肯定能讓你過好日子,更對你經營的當鋪有助益。」

  耳邊傳來他輕淺的關懷之語,一字一句都像刀劍刺在她身上,完全推翻兩人過往的一切,她知道,對他來說,她什麼都不是,他會說這些只因為她是映秋的姐妹。

  「你認為我還能嫁人嗎?」

  水氣彌漫了黑眸,映夏捂著心口,忍著流竄全身的劇痛,濕紅的雙眸牢牢地瞅視他,將他冷情的模樣收進眼底。

  她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冀望、失望、絕望,轉瞬成了怨懟,她將對他的感情慢慢地收進心底的角落,炯亮的雙眸失了溫度,冷冷地睨視著他。

  當完整的心被刨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原來的面目時,她還能感受到什麼?

  只剩下恨了。

  怨怒快速地在胸口蔓延,她忿然地甩開他的手。

  「如果說,你在我身上還存留著些什麼,我告訴你,只剩下恨。」她選擇對他微震的身軀視而不見,泛紅的眸子瞪著他,「我恨你,柳君實,如果這輩子對你的憎惡還不能撫平我的痛苦,那麼我會用下輩子、下下輩子,就算是一千年、一萬年,只要仍對你感到厭惡,我不介意用我所有的來生恨你!」

  聽著從她嘴裡吐一句又一句充滿恨意的話,每一句都是重重的打擊,直接痛揍在他身上。

  柳君實沉下眸子,唇角的笑意有些蒼涼,「讓你這般深刻地記著,也未嘗不是我幸。」

  她刻意忽略他話裡的無奈,不願看見他臉上的苦澀,因為對她來說,那都是假的!

  如同那一夜,他的寵愛與低喃都是假的,她腳心似隆冬的湖面,早已結成了冰。

  映夏往後退離幾步,發現身上某個地方正灼燙著她,她立即從懷中取出那把時時刻刻帶著的扇子,憤怒地往他身上擲去。

  扇子在地上彈跳了數下後,落在柳君實的鞋尖前,精緻的扇柄上留下讓小石頭劃傷的痕跡,紙緣也破了幾處。

  傷痕累累的扇子就像她的心,無處不破損,無處不疼痛。

  映夏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肩上的狐裘也隨著扇子留下。

  望著近在眼前的扇子,柳君實靜默許久。

  小胡拾起地上的狐裘,走到柳君實身邊,同情地低喚了聲,「少爺……」

  柳君實蹲下身撿起扇子,輕輕拭淨後,默默地收進懷中,接著伸手拿過小胡手中的狐裘,輕拍上頭的塵土。

  狐裘上隱約殘留著她的餘溫與香氣,毛茸茸的表面如同她一般柔軟,而這樣的她卻因為他而成了一朵帶刺的花兒。

  翠雲裘是他從一名邊疆商人那兒買來,他也知道她特別愛這件滾著白狐毛的裘衣,他送過她許多貴重的衣裳,甚至有難得的貂毛裘,但是天冷時她卻總是披著這件。

  「老爺。」小胡瞧見柳老爺朝這兒走來,立即有禮地喚了聲。

  柳君實聞聲抬頭,看見父親神情冷然,甚至帶著點警告的意味,背著雙手來到他面前。

  「爹。」

  柳老爺一臉嚴肅的對他說道:「別忘了,你的妻子是映秋,不是映夏。」

  「孩兒不會忘記。」

  柳老爺的眼神嚴厲得像瞧著自個兒的手下,而他一直以來皆是以這樣沒有溫度、近乎殘酷的態度與獨子相處。

  「那麼就別和夏兒再有任何瓜葛,讓秋兒見了不好。」

  「是,孩兒明白。」柳君實說得淡然,但握住毛裘的五指緊緊地深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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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2: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轉眼間,三年過去,在這段日子裡,柳家的海運生意在柳君實的執掌下經營得有聲有色,甚至於比柳老爺掌權時營收多了數成,這讓柳老爺喜出望外,也將手中握有的其他商號一交到他手中。

  坐在楠樹桌案後的柳君實正批閱著各州商號管事送來的帳冊。

  透過窗子照射進來的陽光,刺眼得讓人幾乎瞧不清紙上的墨跡。

  午後的日照特彆強烈,跟在柳君實身邊多年,心性也日漸沉穩的小胡見狀,無需主子多言。便主動拉下窗前的紗幔。

  此時,專管打理柳府的魏總管輕敲門扉。

  「進來。」柳君實拿著筆,頭也未抬地繼續批閱著帳冊。

  「少爺,京城的驛信。」魏總管走進來,奉上手中的信函。

  如今,柳君實已不是兒時的小小少爺,現在的他,已然獨當一面,府裡、柳家莊各商號的人們大都聽從他的安排行事,他已經是個掌有實權的主子了。

  「京城?」他接過那封信,驀然揚起淺笑。

  算算日子,會館也該興建完成,也許是陳師傅來函通知他一聲。

  他取來桌旁的一把銀信拆,卸下蠟封後取出裡頭的信箋。

  「爹的船歸航了嗎?」

  「老爺的船已經抵達河埠,應該馬上就會回府。」魏總管如是回答。

  「爹一回府馬上通報,我有些鹽場的事要告訴他……」他低頭細閱那封信,唇邊的笑卻倏然消失。

  站在一旁的小胡與魏總管兩人對於柳君實的反應有些詫異,他們從未見過他臉色如此鐵青。

  柳君實微斂眉眼,嚴肅地瞪著信紙,久久不語。

  「少爺?」魏總管遲疑地開口。

  握著信紙的手緊緊握拳,紙張瞬間被柳君實捏皺。

  「你們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魏總管與小胡兩人面面相覷,末了也只能摸摸鼻子退至門外,合上的門扉阻擋了屋外的日照,讓書房裡霎時顯得昏暗許多,柳君實起身繞過幾案,有些慌亂地來回踱步,目光卻始終離不開桌上那封信。

  唯有在無人的時刻,他才能徹底放鬆,不必掩飾內心真正的情緒。

  那封信是鄒秉均派人快馬送來,告訴柳君實,他們倆的「交易」恐怕得取消了,因為映夏打算成為相爺公子的二房,且心意已決,他好說歹說,說到口乾舌燥也撼動不了她的決定半分。

  於是,鄒秉均只好捎封信來告知這件事。

  當初,柳君實以三年迓里茶葉與鄒秉均做交易,鄒秉均在這三年裡看好映夏,他便年年從迓里運進產量稀少,茶湯朱紅,帶有果子香氣的迓里茶作為報酬。

  柳君實伸手憤怒地重擊桌面,將筆硯震得搖晃,筆滾出了筆山自桌上掉落,在石板地上留下一塊墨黑的印子。

  候在書房外頭的魏總管與小胡兩人,聽見書房裡傳來的巨響,驚得面面相覷。

  「二房?」柳君實露出冷笑,眸子裡卻閃著熊熊烈火。如果此時此刻映夏就在眼前,他肯定會氣得毫不猶豫地掐住她纖細的頸子。「該死的妮子!」

  三年前,他為了得到該有的信任、該有的權力,所以以幾近絕情的方式傷害了她,他知道自己將她推離得好遠好遠,但這樣的距離對兩人來說卻是最安全的。

  父親為了達到目的,已經以家業的經營權迫使他放棄映夏,若他執意不從,甚至寧願放棄家產選擇映夏,他不敢想像自己會離她多遠,或許這三年,他半步都別想靠近京城,也或許當年早已被趕鴨子上架,娶了映秋,那麼,他與映夏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雖然他仍認為當初按兵不動、虛與委蛇的決定是對的,沒有告訴映夏事實的真相,目的仍是保護她。

  但憶及當年在她臉上看見的哀痛、絕望,甚至看著她原本純真、充滿熱情的眼眸在轉瞬間冷卻,失去他所著迷的光芒,他的心到現在還是會因此微微作痛。

  瞪著桌上那封被揉皺的信,柳君實心底思量著,映夏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來擺脫她的傲氣與顏面,決定做人家的二房?

  「小胡!」

  「是,少爺!」小胡幾乎是在柳君實喊人的當下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

  「讓人將船移至河埠,你盡快打理些細軟搬上船。」

  「少爺要出遠門?」小胡一臉訝然。

  「上京。」是該結束這一切了。

  ※ ※ ※

  整整三年裡,全京城甚至是各地有頭有臉的人家,均紛紛請媒婆上楚家提親,只求有機會能將艷冠天下的映夏娶回家當媳婦。

  但這陣子提親的事稍稍平息了下來,因為楚家的人透過媒婆告訴大家,他們打算答應相爺公子的提親。

  天底下除了天皇老子外,誰贏得了相爺?

  「將那上頭的鑲金玉步搖取下,鄒少爺買了,等會兒領他到後院的廂房來。」映夏指著店鋪左側放著斷當物的櫃子,轉頭吩咐管事。

  「是。來人,將步搖放進錦盒,送到後頭的廂房去。」管事指示僕役將它放進原先裝著它的錦盒裡。

  此時有客上門,來者一瞧見映夏,便熱絡地向前。

  「二小姐,恭喜恭喜。」

  「宋少爺。」映夏聞聲轉頭,有些訝異會在店裡瞧見城北宋家書肆的宋書南,接著又讓他祝賀的話弄糊塗了。「你說恭喜是……」

  「聽聞你已決定嫁進相爺府,不該恭喜嗎?」

  「原來是這件事。」映夏揚起微笑,「是該恭喜呀,相爺府離這兒不算遠,嫁過去後,我還是能方便管理黃金樓。」

  「成親之後你仍想繼續經營當鋪?」

  「是呀,相爺也很喜愛黃金樓的貨,我想他老人家應該是不會反對我嫁人後仍繼續拋頭露面經營這鋪子吧。」映夏調侃道,笑彎的星眸不經意地瞧見站在店門口的一抹高大的身影,嘴角上的笑意瞬間僵凝。

  見她一臉錯愕,視線越過他的肩鎖著後頭,宋書南好奇地轉過頭。

  「瞧瞧,又有客人上門了,黃金樓的生意真好,果真是咱們京畿之地生意最興旺的當鋪了,我想,真要讓你收起來不做,怕不止你不肯,我想楚老爺甚至是相爺都不會肯的。」

  「他不是客人。」

  映夏收回視線,笑靨如花地對宋書南這麼說,語調卻冷冽得教人打哆嗦。

  「宋少爺,這會兒我還有店裡的事兒得忙,我讓葉管事親自招呼你,若看上了什麼只管同他說,我會讓他給你算個好價。」

  「我純粹只是來恭喜你找到了好歸宿,若你忙,我就先離開了。」

  映夏斂眉輕笑,「那麼不送了。」

  待宋書南踏出店門,映夏立即轉身走進後堂。

  她不明白,早已經失去了激情的心,三年後為何還能如此劇烈的震盪,她渾身發抖,雙腿幾乎不聽使喚,一個踏空便讓裙子絆著,踉蹌了幾步,整個人往地上跌去。

  「小心。」

  一隻強壯的長臂及時從身後摟住映夏的纖腰,將她摟進懷中站穩。

  熟悉的懷抱還有鼻端飄來的熟悉氣息讓她心頭一凜,急忙伸手將人推開。

  「夏兒。」

  俏顏上的冷漠教柳君實有些心慌,才踏出半步便因她對他的稱呼而頓住。

  「柳少爺。」

  他微斂起眉,對她疏離的語氣極不高興,「你以前都喚我實哥哥。」

  「眼下不同了,我倆已經長大,也各自有了婚配,實在不適宜再用這樣的稱呼,也請你喚我小姨子吧。」

  她原以為心只要平靜了,冷卻了,便能不再感覺到痛,以為看不到、摸不著、聽不見,就能冷靜地面對。

  但此刻,他的出現徹底戳破了她說服自己的謊言,見著他,她的心只是更痛而已,自以為三年的時間努力養好的傷,根本只是表面上痊癒,只要輕輕一扯,結了痂的傷口便會立即迸裂,再度湧出鮮紅的血。

  她的冷漠讓柳君實難以忍受,伸手攫住她的手腕,她扭動著手腕試圖掙脫,但他的圈握只是變得更牢。

  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

  「放開我!」

  他毫不掩飾的強硬態度不禁教映夏慌亂,急忙以沒被箝住的另一隻手試圖扳開他的手指,但他卻反握得更緊,幾乎握斷了她的腕骨。

  「好疼!」

  聽見她吃疼的輕喊,他才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加重了力道,傷著了她,連忙放鬆手指,但仍輕握在她纖細的腕上。

  「你放開我!」映夏甩著手,抬眼瞪他,「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不會讓你嫁給別的男人。」柳君實咬緊牙關說得咬牙切齒,「你永遠別想那麼做。」

  「憑什麼?」她冷笑一聲,譏嘲道。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看著她。雖然她容顏依舊,卻變得冷若冰霜,就連剛才在店門前,她臉上的笑意也沒有傳達至眼眸裡。

  柳君實心疼地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幾乎是立即的,當身子一觸及熟悉的懷抱,映夏的眼睛便濕熱了起來。

  她氣自己太不爭氣,為什麼在被他深深傷害過後,面對他時仍會怦然心動?

  「放開……放開我!」她推拒著他的胸膛,他卻不動如山。這兒是連結後院與前堂的迴廊,人多口雜,她不想讓人瞧見。「這裡人來人往,快放手!」

  柳君實沒有如她所願,反而霸道地拉著往她的廂房走去。

  當他帶著她走進房裡,關上門扉,立即發現這間廂房與她一樣都變了,變得過分整潔。

  他擰眉打量眼前的桌子,桌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溫熱的茶水,沒有成疊的帳冊,窗前的太師躺椅上少了一件披掛在那兒的襖子,這間廂房乾淨得像是久無人住。

  映夏乘機甩脫他的箝制,握著被拉疼的手腕。

  「出去!這裡是黃金樓,不是你柳家的產業,你沒有資格進到後院來。」

  她不願與他在這兒同處,那會讓她憶起刻意遺忘的那一夜。

  「為什麼這間房變得如此潔淨?你的帳冊呢?牆角養著金鯽的琉璃盆呢?」柳君實將視線轉向她。

  映夏立即別開眼,「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廂房。」

  「一直以來,你都將這裡當成是你的第二間閨房,你說過,這裡的窗子是黃金樓裡視野最佳的,一推開窗便能瞧見下方眾人工作的情形。」他不解地皺緊眉,「為什麼換了房間?夏兒……」

  「別這麼喊我,我不愛從你嘴裡聽見這兩個字。」

  「那就告訴我為什麼。」柳君實強硬地道。

  他的話令她忍不住轉頭瞪著他,「或許你能忘掉所有的事,但我忘不了,那夜的事我忘不掉,我無法待在你曾待過的地方,一刻鐘也忍受不了!」

  她轉身想離開,卻在半途被他攫住。他從背後將她圈抱,一會兒,她整個人像被藤蔓纏住般,牢牢地困在他的臂彎裡。

  「放手!」

  柳君實將臉貼靠在她頰邊,低沉的嗓音裡滿是心疼,「你變了,變得渾身長滿了刺。」

  「感謝你令我成長。」他這樣的擁抱像是怕失去她,又像壓抑了許久般,比過往更溫柔也更熱情,讓她的眼眶不禁酸熱,「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該死的你怎麼能夠答應做別人的偏房!」他如負傷的野獸般低喊,痛苦地將她緊緊摟住,「別做人家的偏房,你知道只要我還在的一天就不許!」

  她聞言冷笑。「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映夏……」

  「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的事,我從來也管不了,我的事自然也輪不到你來管,別以為你成了映秋的丈夫就有這資格管起我來。」她猛力掙脫他的懷抱,轉身瞪視著他。「況且,我正在走著三年前你希望我走的路,嫁個有名望的丈夫!」

  她的神情就像是一隻被深深傷害的貓兒,張著爪子、帶著銳利的敵視警戒地望著他。

  「但不是偏房!」

  「有差別嗎?」映夏想起自己那夜的癡傻,熱淚不禁再度翻湧。「再說,我還有資格做人家的正室嗎?」

  瞧見她眼裡的傷,柳君實不禁心疼地想上前擁抱,給她溫暖,但她卻在洞悉他的意圖時迅速後退一大步,背抵著門扉警告他:「不要過來!」

  「原諒我傷害了你,但那是因為……」

  「我不要。」

  她冷然地看著他,雖然淚珠還掛在頰畔,減損了她試圖與他劃清界限的威勢。

  「沒有誰能夠殺了人後才要求原諒,也沒有人能夠在胸口承受那樣重重的一刀後還能夠不當一回事,你不能,我也不能。」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在見到他時能夠無動於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任他牽動著喜怒哀樂,還為了他而一顆心狂跳不止。

  「夏兒……」

  映夏推開門扉,邁出了一步,又忽然停頓,深吸口氣後轉頭看著他。

  「柳少爺,我想此次進京,你應該是依約前來迎娶映秋的吧,爹應該已在家裡等著你了,恕妹子我店裡忙,無法招呼你了。」

  「不。」柳君實拉住她的手腕,「我是依約前來,但不是娶映秋。」

  她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會娶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是我在八歲時親自訂下的未婚妻。」

  他從懷中取出那把扇子放進映夏手裡,見她不願握住,他只得強握緊她的玉指,讓她將扇子拿好,對她溫柔地低語。

  「三年前,她將這個信物還給我,今日,我再度將扇子送回她手中,告訴她,這輩子,扇子跟定她了。」現在的他已是掌權之人,爹、柳家,甚至是柳家莊的各商號都不能沒有他,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娶想娶的人了。

  柳君實的雙眸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芒,專注地看她。

  映夏被他眼中的灼熱瞧得慌亂,連忙轉開視線,扭著手腕掙扎。

  「我不要……我不要你了!」他的話還有手中被迫握著的扇子都燒灼著她,燙得讓她不知所措。

  奮力地甩手,硬是將他的手與掌中握著的扇子一同甩開,映夏沒有回頭,踩著驚慌失措的步伐離去。

  柳君實的臉上露出苦笑,很高興知道自己仍能影響她,讓她落荒而逃。

  至少她還會為他流淚,他該感到欣慰的,是吧?

  ※ ※ ※

  楚家門前,一頂大紅的花轎和送嫁的車馬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眾人好奇的除了是出嫁的排場,還有新嫁娘的身份。

  事出突然,由於皇上指婚,楚家的閨女必須奉旨嫁給皇上最倚重的臣子,鎮守邊關龍城的驃騎將軍。

  雖然楚家的人曾托親近的朝中大臣說項,試圖讓皇上知道,被指婚的楚家閨女早已有了婚配的對象,但皇上仍執意指婚,且聖旨己下,君無戲言。

  或許也怕事有意外,皇上竟直接在聖旨裡下令,要新嫁娘一天之內坐上御賜的花轎出嫁。

  「難道這旨意真的抗拒不了嗎?」花轎裡的人隔著窗子,沮喪地問著站在轎外的人,「找個人代替我嫁,皇上應該也不會曉得嘛,對不對,映夏?」

  轎裡被賜婚的倒楣鬼是映秋,她已經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法子能逃過這一關,此刻已被迫坐在花轎裡,垂頭喪氣地等待送嫁的隊伍出發。

  「各種方法我們都想過了,全行不通,咱們若真找人代替你,萬一皇上心血來潮,將夫妻倆召回京,讓人察覺將軍夫人並非預期的那一個,到時只怕咱們全家的腦袋都要落地了。」映夏嘆了口氣。

  「難道真的沒法子了嗎?」映秋話氣裡有著懊惱。

  映夏斂眸沉思半晌,「若可以,我是很想代替你出嫁,但壞就壞在皇上指婚晚了一步,我已應了相爺府的提親,若代替你了,相爺那裡便不好交代。」

  映秋啐聲道:「讓你代替我出嫁?我可不想被君實銼骨揚灰,製成漿糊拿去黏他家的船。」

  「你在說什麼?」映夏擰眉,不甚高興地道。

  映秋忍不住地掀開窗上的帷幔與冠前的珍珠簾。「別說你已經不在意他了。」

  「我是不在意他了。」映夏拉回帷幔,映秋卻又掀了開來,因此映夏輕聲警告道:「你坐好,別隨意掀開轎幔。」

  「你不懂,當年他那麼做是有理由的,如果他不先順了他爹的意,他爹為了讓他徹底死心,說不定這三年他都無法再踏進京城一步,我和他更可能在當年便已成親,那才是害了我們三個人。」

  映夏沉默片刻後才開口:「我是不懂,倘若真是如此,當年他可以告訴我,而不是選擇傷害我。」

  「你還是不明白,柳老爺精明得很,戲若沒做足了,很容易被察覺。」映秋瞄了眼映夏,瞧出她臉上的神情已有些軟化,於是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暗中打起主意來。「唉!反正呀,我就是命苦,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先是讓人當成幌子、擋箭牌,現在又無緣無故地被指婚,嫁給大漢粗人,接下來路途遙遠,不知會發生啥事,孤零零地出嫁,我真是命苦呀!」

  映夏瞅著她,沒好氣地道:「得了、得了,我陪著你到龍城,看你安頓妥當後再回京,行了吧?」

  映秋握緊她的小手,「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映夏轉身吩咐金子趕緊替她備妥細軟,免得跟不上出嫁的車馬。

  看著映夏走遠後,映秋才伸手招來貼身丫鬟。

  「采蓮,你過來,我有事吩咐你。」

  采蓮連忙將手中的細軟擱在馬車上,奔了過來。

  「小姐,是不是想起什麼東西沒帶著了?」

  「附耳過來,你去幫我……這樣聽明白了嗎?」說著,映秋朝采蓮使了個眼色。

  「明白了,我這就去辦,肯定將話帶到。」采蓮掩嘴一笑,連連點頭。

  「記著,速去速回,別趕不上隊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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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 00:0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映夏原是跟著送嫁隊伍遠赴龍城,卻在經過一處樹林時讓人迷昏,醒來時已經身處於這間美輪美奐,藏滿珍寶的屋子裡,被她一輩子都不願再見到的人壓在床褥上。

  她逼自己不能因為見到柳君實眼中的痛苦而心軟,這三年來,她的痛苦更甚於他,當她失去處子之身後,他卻毫無反抗地聽命於父親打算另娶他人時,她的心就碎了。

  「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的情有可原,原諒我的逼不得已嗎?」柳君實沉黑如墨的雙瞳始終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娶映秋,得到源源不盡的朝廷人脈,好個有情可原,逼不得已。」

  「夏兒……」

  「別這麼叫我,三年前你已經失去這個權利。」

  「所以三年來你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瞧著陌生人,好歹我曾與你有過婚約,好歹我是你的男人!」

  「住嘴!」她激動地叫喊,「你住嘴!住嘴、住嘴!」

  柳君實低頭封吻住她的唇,吻去她的失控,久違的甜美滋味像冰涼舒爽的清泉,徹底洗滌了他疲憊三年的心,讓他為懷裡輕壓的真實感而喟嘆。

  他的吻,如同三年前的那一夜,有著霸道,但也有著過多的溫柔,好像他疼愛她的心不曾離開過,他依舊是那個將她捧在手心裡細細疼寵著的實哥哥!

  三年的情緒瞬間崩潰,讓映夏隱忍了三年的委屈化為淚水,在眼眶裡決堤。

  在嘗到了滑進她嘴裡的濕鹹,他離開她的唇瓣,額抵著她的,嘴裡喃喃低語。

  「夏兒,夏兒,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人。」

  「我不是。」映夏美麗的雙眸裡寫滿了對他的怨懟,唇裡吐出的字句卻平靜得像訴說著生活瑣事般。「是你不要我。」

  「我從來沒有不要你。」

  他堅定的語氣只換來她無法認同的冷笑。

  「你還記得自己曾說過什麼話嗎?你說從來不曾喜歡我,你對我的疼愛只因為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的愛會因為妻子這個角色的改變而轉移,難道你忘了嗎?」

  「那是我說謊。」

  「你……」

  「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

  映夏震驚地看著他,想從他臉上察覺出任何說謊的跡象,但最終,她只能在他臉上瞧出篤定,在他眸心裡看見她的倒影。

  撫著她額際烏黑的髮絲,他力道輕緩,充滿了愛憐,她現在正在他懷中的真實感讓他三年來從未間斷過的心慌此刻全一掃而光,心裡只剩下踏實。

  柳君實情不自禁地垂首親吻她滑潤的額頭,每一次的啄吻都傾訴著對她的愛意與安撫。

  但映夏因為他這比以往更赤裸的愛意而慌了手腳,開始伸手推拒他的胸膛。

  「不,是假的,你現在說的全是假的!不要碰我!」她憤恨地瞪著他,「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嗎?憑什麼要我相信!」

  柳君實握住她的手腕。她的不信任讓他感到萬分痛苦。

  「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才能彌補我對你的傷害?」他的眼裡滿是壓抑,「你告訴我,要怎麼做?要怎麼做,我才能將我的夏兒贏回來?」

  她不相信地搖頭,像只曾被捕獸器夾傷的小貓兒,不再信任任何事。

  「我不知道,我不要再受傷,我不要再心痛,嗚嗚……」

  看見她崩潰地嚎啕大哭,他的心幾乎被擰碎,只能將她擁進懷中,緊得恨不得能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為什麼你選擇傷害我,看著我心碎,也不願意告訴我真相?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過?」映夏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悶悶地責問。

  「對不起,是我的錯。」柳君實的大手在她腦後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髮絲,試圖安撫她,「我從來不想傷害你,我以為這樣做是對的,至少能讓我在完全掌權之前還能看見你,哪怕你因此恨我,也好過我再也見不到你的面。」

  「但是你的選擇讓我痛苦了三年,讓我以為這段感情只是我一廂情願,看你每回來京城總是伴在映秋身邊,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她總以為時間久了,就能淡忘這樣的痛楚,再見到同樣的畫面,她的心就可以不起波瀾,沒有想過原來她早已愛他入體。

  「我保證,往後的日子,我會用盡一切疼愛你,比以往更甚,只希望你還能對我敞開心胸,將心留在我身上。」輕撫她美麗的眉,他俯首親吻她,小心翼翼地溫柔對待,就怕她又不高興。

  他熟悉的親吻止住了映夏的控訴,她閉上眼,承受他的給予,心底卻仍有著猶豫。

  柳君實吮著她的紅唇,手指拉下她衣上的繫帶,銀白的緞子衣裳下的是他所愛的嫩綠色的抹胸,黑眸瞬間變得更深邃,掌心溜進抹胸裡往賁圓的胸脯而去。

  胸前一陣涼意襲來,映夏張開眼,羞赧地想遮掩身子。他沒有忽略她有些僵硬的身子,還有她刻意移開的視線,明白要她再像以前一樣毫無保留的愛他,還需要一番努力,但也明白她的心已經開始軟化。

  「看著我,夏兒。」

  映夏遲疑了很久才將視線移到他臉上。

  當一眼望進他眼瞳中赤裸裸的慾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溫熱了起來。

  柳君實輕輕地捧著她的臉,眷戀地以拇指撫弄她光滑細緻的臉頰,溫柔地開口:「回福州後,我們馬上成親。」

  映夏遲疑地看著他,試圖在他臉上瞧出這句承諾的真實性。

  見她如此猶豫,柳君實只能苦笑。

  「我真的讓你不再信任了是嗎?」

  她是很想相信他,可是她已經分不出他的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實了。

  瞧出她眸底閃爍的猶豫,他只能苦澀的嘆口氣,拇指抹去她粉頰上的淚珠,眼神溫柔地看著她。

  「我會讓你再信任我一次。」

  見她帶淚的小臉藏著軟化的跡象,柳君實不讓她再多想,俯身埋進她頸間,一寸寸地吮吻,她亦渴望地摟住他的肩。

  當他的吻接近酥胸間的性感鎖骨時停住了。

  她戰慄地發出輕吟,身下的手忍不住捏著被褥。

  他撐起身子,近距離地欣賞著美麗、嫵媚的她,那雪白的膚色幾乎與被子融為一體。

  三年的時間讓她益發美艷、成熟,肌膚緊繃且充滿彈性,他愛不釋手地撫摸她的肌膚,每一次輕輕觸碰都在兩人體內激起波瀾。

  映夏感覺到抵在雙腿間的硬熱,一股羞澀的難耐在體內翻湧,讓她難受地扭動身子,反而讓兩人的慾火燃燒得更猛烈。

  望著她,他的手指順著她的鎖骨描繪,緩慢的滑動搔弄著她的感官,擾亂她的呼吸。

  柳君實勾起一抹笑,掬住雪白的豐盈,柔軟的感覺透過他的掌心傳遞到雙腿間的熾熱,那急著掙脫束縛的硬實、疼痛,都只因為她。

  當他的拇指輕輕撫弄敏感的頂端,映夏的氣息立即紊亂,急喘著閉上限別開頭。

  「我好想你。」他張口含住粉紅的蓓蕾,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倒抽口氣,不由自主地拱起背。

  映夏的胸前因為他勾引出的熱情而紅了一片,他的唇開始往下移,手順勢褪去羅裙與褻褲,此刻的她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不要,好羞人。」

  截住她伸來的手,他彎起她的腿,親吻大腿內側柔軟的肌膚,當他的吻落在敏感附近時,她立即驚呼一聲,側過身試圖避開。

  「不要這樣。」她羞得不敢看向他。

  他的吻在她體內激起不小的漣漪,雙腿間最私密的地方,一股狂潮正激烈地翻湧,使得她更加夾緊雙腿,試圖抵擋一波波的激動。

  柳君實緩緩將手伸進她的雙腿間,溫柔地撫摸她光滑的肌膚,慢慢的讓她受不住情慾而為他張開。

  他滑入她的雙腿間,手撐在她耳後,俯身面對她。體內的狂潮已翻騰得教她快受不了,面色潮紅,雙眼迷濛,雪般白嫩的肌膚透著粉紅的色澤,披散的髮絲在燈火的照射下呈現美麗的光澤。

  握住她的手,他勾起她的腿攀在他的健腰上。映夏難受地發出嗚咽,粉臀開始怯懦地往後移,想逃離他遠遠的。

  洞悉她的企圖,柳君實扣住她的腰,不讓她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我想你想得身心都痛,你認為我會讓你有機會逃開嗎?」他附在她耳邊,嗓音低沉地道。

  她眨了幾下眼,試圖讓自己更清醒點,一臉的呆滯的模樣卻教他心疼又愛憐。

  柳君實低頭吻她,讓她輕啟紅唇,將舌伸入芳香的唇裡與之糾纏,強壯的身軀壓著底下馥郁芳香的柔軟身子,雙腿間昂揚的熾熱更加疼痛。

  他再也無法放慢速度,急忙扶住腿間昂揚如石的慾望,闖入她的入口。

  映夏不停眨著眼,努力讓三年來未曾再度讓人造訪的禁地適應他的巨大。

  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輕推腰桿,感覺到她如處子般的緊縛,他心中充滿了歡愉,他是她的唯一!

  她因為他短暫的停頓而虛弱地呻吟,嬌顏上滿是急切、難受的神情。

  「我會給你的。」柳君實輕嚼她小巧的耳垂,親暱地吻著她的耳朵,腰臀開始緩緩往前移。「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映夏弓起身子迎向他,小嘴裡發出顫抖的呻吟。

  他推動的速度緩緩加快,她的緊致將他緊密地包裹住,每一次的抽撤都勾引出他更激烈的占有。

  這激烈的動作讓她難受地仰起小臉,細眉攏得極緊,空出的手慌亂地抓著枕頭,她像抓住了浮木般緊揪住不放。

  映夏仰頭嬌喊,美目緊閉,深深吸引著他。

  極度的快感讓她忍不住啜泣,頻頻搖頭抗拒。

  柳君實將她的腿拉得更開,他將滿滿的愛意全化為行動,用最激烈的情慾滿足自己,也滿足她。

  此刻,他的愛就在身下,在他懷中,他正被她緊緊吸吮住,他正感受她的柔軟、她的嬌吟,欣賞她臉上因為過多的情慾而顯得有些痛苦的小臉,看著她咬緊了唇瓣回應他強烈的撞擊。

  她是他的,他絕不讓她抗拒!

  映夏痛苦地搖著頭。

  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渴望他,身體會這麼的熟悉他!

  「回到我身邊。回答我。」見她不回應,他索性停下律動,望進她慌亂的眼中,喘息著說:「回答我,說你願意讓我們從頭再來。」

  她伸手想擁抱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尋向他剛強的身軀。

  「不要停。」

  「回答我。」

  「我不要。」慾望無法紆解,體內的騷動教她又急又慌,一雙眼兒含淚瞪著他。

  「不,你會回來,你是我的!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你不能這樣。」她伸出手想擁抱他,手卻被他壓在耳旁動彈不得。

  柳君實緩緩退出一些,再次脅迫她就範。「回答我。」

  她倔強地咬緊唇,含淚瞪著他,臉色因為慾望得不到發洩而更加嫣紅。

  天殺的!他已快撐不住了,天曉得她難受,他並沒有比較好過,甚至比她更加渴望!

  「夏兒?」

  「我討厭你,我不要再愛你!」映夏翻身想離開他的懷抱,但身子才一側,便被他制止。

  他扶著她一條腿,置身於她的腿間,開始狂野地律動。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又教人羞澀的歡愛姿勢,她驚慌的想逃離,卻被他制止,只能任由他發了瘋似的馳騁著,她揪著身下的被褥,忍受一波波狂襲而來的快感。

  她的叫喊益發激烈,當一股熱流襲來,他想與她一同攀登慾望的巔峰,於是讓灼熱的種子灑在她體內。

  她仰頭叫喊一聲,激烈的抽搐。

  柳君實完全不想退開,執意讓所有的種子留在她體內。

  他抱住幾欲暈厥的她,將她緊摟在懷中。在激情中耗盡體力的她完全不想抵抗,泛著薄汗的身子嬌軟無力地任由他摟著。

  「我會讓你再愛上我。」

  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歡愛過後的疲倦讓映夏無法理會他的話。

  柳君實半撐起身,見她幾乎快睡著了,伸指愛憐地摸摸她的臉,撥開她額上髮絲,低頭輕輕印上一吻。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

  ※ ※ ※

  或許是怕映夏逃了,柳君實成日將她帶在身邊,只差沒有拿條繩子將她栓在他腰上。

  在市集添購了需用的物品後,柳家的船便啟航。未免夜長夢多,柳君實命總管晝夜兼程航行,盡快抵達福州。

  坐在窗前,映夏看著窗外河岸的景致隨著逐漸南下而變為青翠的山景。

  船身劃過平靜的水面,擾起一波波的水紋,不平靜的水面就像她此刻讓柳君實撥動了的心湖,她用盡一切辦法,不看、不聽他連日來的溫柔、噓寒問暖,但她的心仍舊亂了,他的身影早已再度乘虛而入。

  她的意志太不堅定了,那夜才會任他予取予求,他幾乎整夜沒有放過她,她只能無助地在他身下嬌喘。

  映夏羞得掩住臉,不敢相信自己當時竟然沒有抗拒他的求歡,想到在激情之際她甚至曾揚聲泣吟著求他,她真想跳進河裡。

  柳君實不知何時走進艙房裡,正好瞧見她雙頰嫣紅,一臉懊惱的模樣。

  「怎麼了?」他朝她走來。

  一見到他,整夜歡愛的記憶馬上在腦海裡重現,他強壯的身子需索著她,緊緊的擁抱,重重的撞擊,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法忘懷的印記,連現在光用想的,她的身體仍悸動不已。

  映夏立即轉開視線。

  「讓金子來服待我。」打從將她擄來到現在,他幾乎與她寸步不離,她身旁都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她知道他的用意,無非是怕她逃了,所以隔絕了一切的可能。

  無法忍受她的冷漠,柳君實在她身旁坐下,握起她的手。

  她顫了下,隨即想掙脫,他卻握得更緊,迫使她必須面對他。

  「你……」映夏愣愣地看著他臉上的溫柔與包容,他越表現得深愛著她,她越想逃避。

  「如果你能夠好好的看著我,我就讓她來服侍你。」柳君實苦笑道:「你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正眼瞧過我了嗎?我好想念以前那個總是黏在我身邊,雙眼從沒離開過我的小夏兒。」

  她抽了下手,仍舊掙不開他的大掌,只好放棄的任由他握著。

  「人都會長大,不可能永遠為了一個目標而活。」

  「你可以試著將我當成你的一切。」

  映夏深深地望著他,嘴角浮起一絲嘲諷,「我試過,也跌倒過,所以我學會長大,你瞧,我的適應力有多強。」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拉進他懷裡緊緊地擁住,這暖呼呼的懷抱惹得她眼鼻發酸、發熱。

  「是我不好。」柳君實將臉貼在她頰畔,「但是當初的決定是唯一的辦法,如果我們想永遠在一起,我就必須這麼做,傷你如此重是我始料未及。」

  映夏不語地看著窗外的山巒。這幾日,她一直想著他的話,努力地想釋懷,也明白他當初的決定雖然傷人,卻是為了兩人能在一起而作的選擇。

  這些日子,他的溫柔就像一道細流慢慢地從肌膚滲入,不僅暖和了她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覺間溫暖了她的心。

  心底還有一絲掙扎,讓她急忙推開他,離開椅子站得遠遠的。

  「映夏?」

  「我心裡有個疑問。」

  「你問,我必定如實回答。」

  「映秋由皇上指婚,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何必大費周章的追來?」

  其實眼前那雙火熱的眸子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她著實慌了,步伐直往後退。

  「算了,我想到外頭走走……」

  柳君實迅速來她面前,長臂擋住她的去路,將她困在屏風前,臉離她極近,逼她面對他。

  「你明明知道我為何追來,在我說了那麼多、解釋了那麼多之後,你的心裡還存著懷疑?」

  「我……」

  他沒讓她再說出任何違背心意的話,握住她手臂的手,將她拉進懷中,低頭封住她的唇。

  她柔軟的唇瓣帶著點甜,有著熟悉的馨香。

  他多想吻去她心中的疑慮,她的不信任讓他忍不住嘆息,難道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相信我,就這一次,好不好?」柳君實抵著她的額頭低語。

  他無奈又無助的語氣,觸動了她早已軟化的心。她想再靠近他,又怕再度受傷,但他雙臂間的這一方小天地是這麼的溫暖,讓她感到安心,縱使在被他傷了後,她仍想安穩的讓他緊緊抱住,給她依靠。

  置於他胸前的小手略微收緊,揪著他的衣衫,這樣的小動作已經給了他無聲的回答,她沒有再急著推開他,身軀也不再因為抗拒而僵硬,放鬆地偎在他懷裡。

  柳君實鬆了口氣,嘴角露出這幾年來最真實的微笑,放在她背上的手上下輕撫,溫柔的對她說:「等到了福州,咱們立刻拜堂,再也沒有人會成為阻礙。」

  「那你爹呢?他一直想要映秋成為柳家媳婦,映秋才是他心中理想的媳婦人選,我……」

  「爹的想法已經不重要,我只知道自己心裡一直以來想要的是誰,在乎的是誰。」柳君實抱緊她,給她安慰。「別擔心,你當定柳家的媳婦了,我會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一切,我會用盡所有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傷害。而且你放心,爹一直很喜炊你,只是當初看上映秋在朝廷裡的人脈,才會選擇她,如今映秋已由皇上指婚,爹的心會再度向著你,為了怕夜長夢多,這回他肯定馬上讓咱們成親。」

  「那麼,我還能繼續掌管當鋪嗎?」映夏擱在他胸前的手把玩著他的衣襟,動作帶著撒嬌之意。

  柳君實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形同挑逗的無心舉動。

  「一切依你,只要別為了當鋪的生意而忽略了我便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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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悶熱、潮濕的天候,是福州這臨海之地所擺脫不了的,初來乍到的人,常會因為無法適應這樣的天候而犯病。

  映夏來到福州已經好幾天了,她整個人還是懶洋洋的,過度的悶熱讓她身上的衣裳才半天時間便已汗濕,站在後頭搖著扇子的金子更是汗如雨下。

  「小姐,福州又熱又潮濕,住在這兒的人怎麼受得了呀?」金子右手替主子煽風,左手也猛向自己揮著。

  「他們是習慣成自然。」映夏用帕子擦拭頸邊的汗珠,身上的衣裳黏得教她受不了。

  柳家的丫鬟端來冰鎮蓮子湯,臉上帶笑。

  「小姐,今幾個熱了些,少爺交代奴婢送冰鎮蓮子湯來讓小姐消消暑氣。」

  映夏從小與柳君實的婚約,雖然中間起了些變化,但柳家的人們一向喜愛她,也盼著她能成為他們的當家主母。

  過去三年,他們從未在少爺臉上瞧見笑容,但前些天少爺竟帶著映夏小姐回來,那時他們便知道,一切又回到過去,他們又可以在少爺臉上瞧見笑容了,所以他們更加喜愛眼前即將成為他們少夫人的映夏小姐。

  「君實回來了?」這幾日他總是早出晚歸,忙著船廠裡的事,她幾乎只能在用晚膳時才能見到他,有時他甚至在商號裡用膳,深夜才回家。

  她知道柳家經營的生意很多,但從不知道接管這些商號會讓他這麼忙。

  「少爺剛從鹽廠回來,在書房和老爺談了些話後已回房去了。」

  映夏聞言,連忙起身離開涼亭,往柳君實的廂房走去。

  兩人住的院落比鄰,只隔著一道雲牆。

  「君實,你在房裡嗎?」

  映夏敲敲房門,裡頭半天聽不到回應,一旁金子見狀,連忙跟著輕喚。

  「君實少爺,你在房裡嗎?」仍然沒有得到回應,金子轉過身,「小姐,看樣子人可能不在房裡,我去找小胡問問君實少爺是不是還在府裡,或許他又出門去了。」

  「好,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金子馬上去找柳君實的貼身小廝。

  映夏推開門扉,逕自走進房裡。屋裡沒人,她隨意地在裡頭一走走瞧瞧。

  這間屋子,她有好幾年沒有進來過了,房裡的擺設一如往昔,窗旁太師椅上披著一件薄衫,她記得他總是坐在這張椅子上看王管事拿來的帳冊……

  映夏瞧見攤放桌案上的帳冊,上頭熟悉的字跡略帶濕潤,看來是剛謄上的。

  內室裡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細聞像是水聲,她好奇地往內室走去,才繞過屏風便嚇了一大跳,迅速背過身。

  「你在房裡怎不出聲呢?」她捂著發燙的雙頰嬌嗔道。

  柳君實雙臂展開,擱在浴桶邊,浴桶裡冒著些許熱氣,他頭髮微濕,臉上也濕漉漉的,露在水面上的肌肉結實、精壯,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

  「我沒聽見你的聲音。」從他這角度,仍能瞧見她酡紅的臉,他嘴角揚起戲譫的淺笑,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問:「找我有事?」

  「我、我聽丫鬟說你回府了,所、所以想找你一塊兒喝蓮子湯,你在沐浴沒關係,我、我等會兒再來,或是我在涼亭那兒等你……」

  「等等。」

  柳君實喚住她急忙想逃的步伐,挪移著身子。

  聽見背後傳來的水聲,她驚惶得像只欲逃難的小鹿,但蓮足才移了半寸,手腕便被握住。

  「浴桶裡的水太熱了,幫我舀些冷水來,冷水擱在角落的桶子裡。」

  映夏朝角落的桶子睞了眼,聽見身後又傳來水聲,她急忙想拒絕。

  「我、我讓小胡來幫你。」

  「難道你不能替我加些水嗎?」柳君實刻意以哀怨的口吻抱怨。

  她不是害怕,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赤裸,他此刻不著寸縷、渾身濕漉漉的模樣,雖然少了平時的沉穩,卻多了一絲令人不敢正視的邪魅。

  見映夏猶豫好半晌,坐靠在浴桶裡的柳君實一雙眼睛笑得都快瞇成一直線,欣賞著她有別於床上歡愛時的另一番嬌羞。

  「難道我們都有肌膚之親了,你還怕見著我渾身赤裸?」

  「你少得寸進尺。」她怒嗔道。

  明明她是被迫躺在他身下,每每讓他擺弄得魂不附體,連喘息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時間瞧他?

  映夏走到角落去,拿起擱在一旁的水瓢,取了一瓢冷水,頭也不敢抬地來到浴桶旁,將冷水倒進裡頭。

  柳君實瞇起眸子,趁她不備之際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一個使勁,嘩啦啦的水聲在房裡響起,還伴隨著一道驚呼。

  八分滿的浴桶在一陣激烈的晃動下,水灑出了大半,映夏完全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拉進浴桶裡,她越是掙扎,姿式越難看,一隻鞋甚至掉在浴桶外頭。

  她伸手撐住浴桶,身子卻跌進他懷中,他的手臂很自然地環了上來,摟在她腰上,俊顏上有著滿滿的笑意。

  「你!」她眨著不敢置信的雙眸瞪著他。「你騙人,這水根本不熱!」

  她身上全都濕了,頭髮黏在臉上,衣服更是服貼在身上,顯現她妖嬈的身段。

  「今日天氣悶熱,你不認為這樣的水溫太高了嗎?」柳君實撥開貼在她頰上的濕髮,欣賞著她的模樣。「原來人家說的『出水芙蓉』就是這麼回事,真是讀萬卷書還不如身體力行。」

  「你!」映夏真不知道現在是該氣,還是該感謝他的讚美,「放開我。」

  她推拒著他的胸膛,雙手反而被他箝住。

  「你知道嗎?我真不喜歡老是聽見你對我說這句話,每每聽見這三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就很想懲罰你。」

  「懲、懲罰?」

  「像這樣。」柳君實的手不知在何時悄悄地來到她頸後,將她的臉壓向他,張唇吮住她的唇瓣。

  她吃了一驚,張嘴想抗議,卻反而讓他有機可乘,徹底攻占她的唇,舌溜進她唇裡,勾弄躲在裡頭的軟嫩小舌。

  他的大掌撩起羅裙,撫上她白皙細嫩的大腿,往她雙腿間逼近。他的吻變得火熱、激烈,甚至不給她呼吸的空檔,浴桶裡的水因而不斷晃蕩,甚至潑灑了出來。

  這幾日,他忙得常常匆匆見她一面又得出門,只要稍微失神,她的身影便會浮現腦海,折磨他的理智,他真是恨不得將她繫在腰上帶著,片刻不離。

  柳君實的吻讓映夏原就熱得發燙的身子無法承受地雙膝一軟,跌坐在他腿上,水面一時間淹到鎖骨,幸好他及時摟住她的腰,將她拉起,但也因此兩人身體緊貼,兒時差點淹死的陰影讓她緊緊攀住他的肩頭。

  「這幾日福州天候非常悶熱,你肯定沒法適應,瞧你,渾身燙得嚇人,肯定熱得不舒服吧?」

  「嗯。」映夏羞得將臉埋在他頸邊。「我想站起來。」

  「等等,再多待會兒。」柳君實愛憐地輕啄她頸側的嫩膚,「爹今日與我說了,要我盡快將你娶進門,他已囑咐魏總管開始打理我倆成親的事,心急得很呢。」

  「嗯。」

  「但是,婚事可能得延半個月左右。」

  映夏抬頭不解地睨著他,顯得有些惶惶不安。「為什麼?」

  「乖,商號裡有艘船要運貨到杭州,船上有箱重要的貨物,我得登船親自押送,等我回來後,咱們便成親。我已讓福州最好的布莊到府來替你量制新衣,還有好多事得忙,這段日子,你就好好當個待嫁新娘。」他的掌在她腦後輕撫,試圖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你一定得親自押送嗎?」

  柳君實捧住她的臉,哄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安,但是你放心,這回船隻到杭州,沿途不會遇上什麼大風大浪,若海流順的話,說不定我能更快回來。」

  「但——」

  「噓。」他一下一下地啄吻著她的唇,她的心底還存著不安,但想開口卻被他的親吻所阻擋。

  當他的手悄悄地伸進她的衣裳裡游移,甚至撫上她的胸,當他慢捻敏感的蓓蕾,她的身子不禁戰慄。撐在他胸膛上的手也不由得握起拳來。

  「君實!」

  他扯開她的衣裳,俯身吮住挺俏的尖端,她的肌膚光滑細緻得像上等的絲綢,讓他腹下的慾望快速升溫。

  「不行,這裡是——」與他身處在浴桶裡,四周都是水,這樣陌生的環境讓她緊張了起來,她輕移俏臀,卻不經意地摩挲著他脹得疼痛的慾望,耳邊馬上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夏兒,我好想你。」

  他將手往她雙腿間探去,指尖觸碰到隱藏在褻褲裡的敏感,她立即抽氣,雙腿想夾緊,卻被他的大掌硬生生地扳開。

  「從回來福州後到現在,我一直忙得沒法好好陪你,你曉得嗎?每日在與管事們商討事情的空檔,我都想著你,想著你柔軟的身體,想著你呻吟的聲音,想著你身上香甜的味道,每每想得我渾身疼痛,差點克制不了地衝回府裡抱你。」

  她的話很快的被呻吟聲取代,因為他隔著濕薄的布料,用那教人臉紅耳赤的慾望逗弄她。

  「我要你。」他勾開她的褻褲邊緣,雙眸深幽地望著她,「等會兒我便得跟著商船出海,將有半個月的時間見不到你,摸不到你,所以,在我出海前餵飽我,好嗎?我的夏兒。」

  「嗯。」望了他一眼,映夏嬌羞地斂下雙眼,雙臂悄悄地伸向他的肩頭,環住他的頸子,主動獻上笨拙的親吻。

  她的話對男人來說無疑是極大的鼓舞,柳君實咧嘴一笑,扶住慾望緩緩地向前推擠。

  體內清晰的侵入感讓她忍不住呻吟,不知是否因為在水裡的關係,她的身子變得異常敏感。

  他的臀開始律動,逐漸冷卻的水溫降低下了他們的體溫,她扶著浴桶邊緣承受著他的愛。

  或許是即將隨船隊出航,有半個月的時間見不到她、摸不到她,他衝刺的力道強烈得像是真要將她玩壞,他甚至扶著她的腰,讓每一次的推進都能直抵最深處。

  他時快時慢地抽撤著,她再也撐不住,無力地倒在他懷中,任由他隨意擺弄。

  他多想留在她身邊,如果他們的商船不是有著女人不得上船的禁忌,他甚至想過將她一塊兒帶上船,兩人一同遊覽美麗的杭州。

  柳君實的動作變得更加劇烈,彷彿要將她牢牢記住般,喘著粗重的氣息喃喃訴說著,「半個月,這次回來後,我絕對不再親自押船,我要將你牢牢地鎖在身邊,永遠不分離。」

  ※ ※ ※

  算算日子,柳君實出海也有十日了,這十日來雖然因為婚事而讓映夏忙得團團轉,但想到再過幾日她便能如願成為他的妻子,她便不覺得累,反而充滿期待。

  看著鋪放在床上的嫁衣,那是最好的師傅用最好的布料和珍貴的珠寶裁制而成,美麗得讓人迫不及待想穿上它,嫁給最愛的人。

  「小姐,柳老爺請你去大廳一趟。」金子走進房裡道。

  「嗯,我這就過去。」映夏趕緊離開廂房,往大廳走去。

  柳老爺一見到她,嚴肅的臉上立即露出笑意,朝她招手。

  「夏兒,來來來,來這兒坐。」

  「是。」映夏依言走向他,在他身側坐下。「柳伯伯,您找夏兒是不是有事交代?」

  「嗯?還喊伯伯,該改口了吧?」柳老爺假裝不悅地哼了聲。

  「柳……爹。」映夏嬌羞地喊了聲,臉頰紅得不得了。

  「乖孩子。」柳老爺布滿皺紋的手輕拍她的手背,像疼愛自個兒的女兒一般。「夏兒,你會不會怨爹?」

  「怨爹?」

  「怨爹在三年前硬生生拆散你與君實。」柳老爺的神情裡滿是懊悔,「爹明知道你與君實兩人打從兒時便兩情相悅,但為了柳家的生意,爹硬是讓君實毀婚,改與映秋婚配,讓你傷透了心。其實爹一直很喜歡你,也將你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愛,你別怪爹。」

  映夏搖搖頭。「夏兒明白,不會怪爹的。」

  「好孩子。」柳老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背,向來嚴肅的表情此時顯得十分柔和。

  這些年來逐漸將家業轉由獨子負責後,他無事一身輕,這才發覺自個兒錯過了多少事。忘了陪妻子,想陪妻子時,人已不在;忘了對兒子展現父親的慈愛,忘了關懷兒子,一心只想著家業,甚至因此連兒子的婚事都押上。

  其實柳老爺早已後悔自己強這兒子娶他不愛的女人,幸好這一切都還能挽回。

  「你們成親,也算了了爹一個心願。」柳老爺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爹找你來是想問問,嫁衣還喜歡嗎?那可是福州最好的師傅裁製的,用的是最好的衣料,這世上可沒有第二件。」

  「喜歡,嫁衣很美。」

  「等你們成親之後,我會讓君實陪你回京,你們就在京城待一陣子再回來。」

  「謝謝爹。」

  這時,屋外突然起了騷動,兩人聞聲一同望向廳門,只見魏總管臉色鐵青,跌跌撞撞地奔進廳裡。

  「老、老……老爺,不好了!」

  「老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柳老爺從不曾見過跟隨了他幾十年的老僕人如此恐慌,雙眉不禁攏起。

  映夏心口倏地一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老爺,少爺……少爺的船遇上暴潮,少爺不慎落海失蹤了!」

  ※ ※ ※

  「船抵達杭州交付貨物後便起程回航,但適逢漲潮,船長建議過少爺在岸邊停泊一夜避過漲潮後再起程,但少爺為了能盡快回福州,便命船長即刻啟航。」

  「但是這回漲潮引來的浪比以往的大,船才剛離開碼頭沒多久,在外海遇上幾波大浪,船身劇烈搖晃,站在船邊的少爺一個重心不穩,就這樣摔進大海裡。」

  「浪潮大得連幾名深諳水性的船員也不敢貿然下海,我們只好想辦法讓船停留在原處,努力了一夜,曙光乍現時立即讓人下海尋找少爺的蹤影,但經過一夜的大浪,實在找不到少爺……」船上專門替船主統理事務的陳總管哀傷地說。

  商船十日後回到福州,柳家的人才知道的事情的來龍去脈,另外,陳總管將船上多餘人手派駐杭州,繼續在沿岸找尋柳君實的下落。

  映夏無助地坐在椅凳上。

  如今離柳君實落海已過了半個月,仍然沒有找到人,這陣子柳老爺日夜奔波,人一下子老很多,心力交瘁之下終於累得病倒。

  「小姐,藥煎好了。」金子捧著剛煎好的藥進來。

  映夏坐正身子,朝丫鬟伸出手。「給我吧。」

  金子端起藥碗走到床邊。

  「小姐,你這幾日都沒什麼休息,就先歇著吧,讓我來餵老爺吃藥。」

  「不用了,我還能撐得住。」映夏仍取走金子手中的碗。

  此時,躺在床上的柳老爺幽幽轉醒,看向兩人。

  「夏兒,別累著了,讓他們來照顧我就好,你去歇息吧。」

  「爹,夏兒不覺得累。」映夏扶著柳老爺坐起身,金子立馬取來枕頭擱在柳老爺身後讓他靠著。

  映夏舀起湯藥餵柳老爺喝下,然而柳老爺喝下的湯藥比吐出的還多,半碗的藥實際上進柳老爺肚子裡的只有區區幾匙,她見了幾乎忍不住淚水。

  「從君實失蹤到現在,你並不比爹輕鬆,幸好柳家現在有你撐著,爹真慶幸你在這兒。」柳老爺臉色蒼白,雙眸下有著一團暗青的陰影,形容枯槁,含著老淚輕拍她的手。「但是你與君實尚未拜堂成親,爹知道你愛他,但如果真找不著人,等君實的堂兄回來,你就回京城另外許人嫁了吧,別把你的人生綁在柳家,明白嗎?」

  「爹。」映夏忍住淚水直搖頭。

  「我喝不下了。」柳老爺推開嘴邊的湯匙,虛弱地一嘆。「你的青春年華不該浪費在柳家,沒名沒分的,你值得更好的對待。」

  「爹,讓夏兒幫您吧。」映夏將碗遞給金子,抽出袖裡的帕子擦拭柳老爺嘴邊的湯藥。

  柳老爺望著映夏許久,抬起布滿皺紋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髮,眼神裡交織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我想見老王與老魏,還有所有商號的管事,教他們全來見我,我有事交代。」

  「是。金子,快請魏總管讓所有管事到爹的房裡來。」

  ※ ※ ※

  「咳咳……老魏,柳策現在人在哪裡?」柳老爺口中的柳策是柳君實的大堂兄。

  魏總管站在床邊,彎下腰湊近柳老爺,「堂少爺人還在登州。」

  「那麼他就不可能來得及回來主持大局……老魏,我的身子可能撐不下去了,在柳策回府之前,府裡還有商號的大小事就先交給夏兒,雖然她與君實還沒有拜堂成親,但我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誰都不許看輕她。」

  「老爺,我們一直將映夏小姐當成柳家的主子,大家也都喜愛映夏小姐,您放心吧,小事我和老王還有其他管事會擔著,大事再請小姐定奪。」魏總管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珠。

  「老王……」

  「是,老爺。」王管事向前一步。

  「繼續找尋君實的下落,除非見到屍體,否則別停,別停……」

  「老爺,不會停的,我已讓杭州分行想辦法動用所有關係尋找少爺的下落,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少爺心地好,對我們下人也好,老天爺不會這麼快就收了他的。」

  柳老爺虛弱地點點頭,「你們都下去吧,我、我累了,想歇息了。」

  映夏扶著柳老爺躺下,柳老爺很快地便睡著,誰知道,這日柳老爺召所有的管事來交代事情,竟是他最後的遺言。

  ※ ※ ※

  之前外頭下了場傾盆大雨,才剛停歇。

  坐在書房裡,望著窗外沿著屋檐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映夏看得有些失神。

  以往這個時候,君實也是坐在書房裡的這個位子,聽著管事們稟報各商號的狀況嗎?

  柳老爺過世已過了半個月,除了處理他的喪事外,映夏也已經開始主掌柳家上下所有的事,柳老爺的喪事,她也通知了京城的家,但因為爹與四位娘親又雲遊四海去了,因此只有映冬知曉。

  「小姐,這帳冊裡記著鹽廠的銷、產量,這個月因為正逢雨季,曬鹽場停工,產量是全年最少的。」王管事將帳冊擱在映夏面前。

  映夏聞聲立即回神,翻開帳冊。

  「往年的雨季,曬鹽場都會停工嗎?」

  「嗯,因為就算有日光,下一刻可能又是一場傾盆大雨,海水曬沒多久又濕了,反覆下來,曬出來的鹽反而質量不佳。」

  鹽場、糧田、各地會館、造船廠、船運行……柳家的事業遠大於黃金樓,並不是她一介女子能夠承擔得了的,如今映夏才明白,柳老爺為何從小便嚴格教導柳君實,若沒有打小教起,一旦匆匆接手,就算是像柳君實這麼聰穎、出眾的人也無法撐起柳家莊。

  這陣子忙著柳家大大小小的事,她累得沒有胃口,虛弱得想一覺不起。

  「王伯。」

  「是,小姐。」

  「還是沒有君實的消息嗎?」她好累,怕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

  王管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小姐別擔心,會找到少爺的。」

  「我知道大家都累了,能用上的關係都用上了,但是……」

  就算真出事了,人也該飄回岸邊呀……映夏深吸口氣,搖搖頭要自己別再想下去,淡淡地扯著嘴角露出笑容,轉移話題。

  「王伯,上回你說過,糧田近期產量提高許多是嗎?」

  「是,近來雨水豐沛,作物生長得不錯。」

  「鹽田與糧田的生意真是無法兼得,都是向老天爺爭口飯吃。」她合上帳冊站起身,「我記得魏伯的老家在榆林,聽說那裡正在鬧饑荒,王伯,能帶我上糧場一趟嗎?我想瞧瞧糧倉,若不影響收益的話,盡量撥出糧食運到榆林去賑災,也替君實祈福。」

  「好的,我馬上命人備妥轎子。」

  映夏打開門,才要跨過門檻,便看見魏總管疾行而來,一臉慌張。

  「小姐,小姐等等……」

  「魏伯,您身體欠佳,有事遣人來報就好,怎麼自個兒急匆匆地奔來?」

  「老魏,怎麼了?是不是哪間商號出了問題,管事的讓你來找小姐?」王管事皺眉問道。老魏很少這麼慌張,前一次見他這麼慌張是少爺落海那日,難道……

  「不、不是……」

  魏總管深呼吸了幾口氣,嚥了嚥唾沫後,揚起了從柳老爺去世後就不曾再出現過的笑容,雙眸中充滿了興奮的光彩。

  「少爺找著了!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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