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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顏 -【娘子有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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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 - 娘子有詐

當年情郎隻說了一句要娶別的女人,
逼得她懷有身孕遠走他鄉。
誰知他那不好去,偏偏送上門來,
可惜她已非當年他身邊那個小笨蛋。
怎料兒子意外中毒臥床,
她這個慈母非親自照料不可,
不得已隻好和那臭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
他老說要補償她,
但她隻想弄清楚當年他拋棄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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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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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此刻正值落葉的時節,竹林裏枯黃與青綠交織。

一個嬌俏的女孩,踩著地上枯黃的葉片,一臉欣喜的笑,飛奔至竹林深處。

“不盡,不盡,你在哪裏?”她柔聲呼喚,滿心期待地奔至與情人常常相約的地方,卻遠遠看到一道人影飛快地從她的眼角消失。

她疑惑地停下腳步,心底漫出一股苦澀,雙眉間隱隱襲上憂愁。

即使她已經成了不盡的人,但他還是有很多事瞞著她,這讓她多傷心他不會知道。他們之間好似隔著一條鴻溝,完全沒有橋梁互通。尤其最近,他的心情更是不如以前的好,是不是有事要發生了?她希望她給他的消息能讓他開心。

“不荊”她走向他,怯怯地喊。

蕭不盡麵無表情地轉過身,他一身陳舊的衣裳,掩不住他孤傲、冷漠的神情,在看見朱杏時,隻顯得更陰霾。

計劃已經付諸行動,留她在身邊會礙事,不管她在他心中是什麼地位,他都必須狠下心拋棄。

不察他的心思,朱杏掩不住好奇地問:“不盡,剛才是不是有人來找你?”她不住往遠處張望。

“你看錯了。”蕭不盡冷然道。

朱杏雖滿心不解,但也不再追問。將憂心暫置一旁,她漾起笑,紅著一張臉,“不盡,今天我和爹釀了一壇酒,他說準備要給我當嫁妝呢。”一想到待會就把好消息告訴他,她就覺得好羞人。

蕭不盡為剛才的事心情沈鬱,再見她嬌滴滴的模樣,更是煩悶不已。這個小笨蛋幫不了他,隻會礙事,可是為什麼一想到將要做的事,他的心就像被人揉成一團般痛苦?

不忍繼續麵對她天真信賴的眼神;他大手一伸將朱杏攬進懷中,狠狠地吻上她的櫻唇,逃避那種痛苦。

朱杏沒有多想,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不盡,我好喜歡好喜歡你這樣吻我。”她氣息紊亂,毫不保留地說出她的感覺。

“小笨蛋。”蕭不盡深沈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

朱杏嬌笑出聲,把他意有所指的輕駡當成了情人間疼寵的愛語。

“你這無可救藥的小笨蛋。”蕭不盡一說完,隨即又吻住她,不想再看到她令他煩躁的笑容。

敵人比他想的還要精明,為了取得信任,他必須犧牲她和自己的感情。他終究敵不過現實的逼迫,不能不這麼做。

她沒有察覺異樣,沈迷在蕭不盡的愛撫憐寵中。

繾綣過後,朱杏穿上衣服,看見蕭不盡健壯的體魄,不禁羞紅了臉。每一次的溫後,她總是如此害羞。

蕭不盡沒有看著她,目光望向遠處,似陷入沈思。

“不盡,你在想什麼?”朱杏抱住他的手臂搖晃,撒嬌地問。

“我要成親了。”

楞了一下,隨即咧開嘴微笑,羞澀地低頭,“你在向我求婚嗎?”她等這天已經等了好久。

“不是。”

“不是?”她蹙起眉,放開他後退一步,擡頭專注地看著他。他不是向她求婚,他......

“新娘是別人,不是你。”他麵無表情地說,將所有的情緒深深地鎖在內心深處,一絲也沒有透露。

朱杏像被雷擊中,呆楞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蕭不盡再給她最後一擊,“日子訂在一個月後。”

“不盡,我懷孕了。她鎮定地說。

他毫無表情地睨她一眼,“打掉他。”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朱杏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那是我們的孩子啊!”她難以接受他會這樣對待她,如果他真如此狠心.他們之前的濃情蜜意算什麼呢?

“我不會承認的。”蕭不盡冷聲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不要!”朱杏猛搖頭。

“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

她僵著身子,“那麼我們之前的恩愛算什麼?你隻

是玩弄我?”

“我未來的妻子是六省無人可比的大美人,你一介小小釀酒師傅的女兒,憑什麼跟人家比?”蕭不盡狠心地說。

朱杏後退一步,踉蹌地跌倒在地。

蕭不盡緊握住雙手。他絕不能在這時心軟,他必須建立自己的勢力才能報仇,即使那得犧牲所有也在所不惜。

他無情地拋下她獨自一人,轉身離去。

朱杏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遠走,而後趴在地上痛哭失聲。

****

熱鬧的街道,穿著紅袍的新郎官騎在一匹馬上,準備去迎娶新嫁娘。

朱杏神情憔悴地遠遠凝望著,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魁梧的背影。

“阿杏,走吧。”朱父看著女兒,不舍地說道。

女兒肚子越來越大,老家是肯定待不下去了,他們得離開這裏,不然女兒的一輩子都會葬送在這裏。

離開,還有機會重來。

“爹,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會這樣對我?”她喃喃地問,心碎了一地。她已身心俱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阿杏,就當你遇人不淑吧。”朱父心痛地嘆息。他原本也以為蕭不盡那孩子值得女兒托付終身,但如今隻證明他看走了眼。

朱杏捂著胸口,淒楚地低語:“爹,我的心好痛,痛得我要窒息了。”沒有了他,她要怎麼活下去?

“我的傻女兒,忘了他吧。你還有爹,還有孩子,不是什麼都沒有。”朱父將悲傷的她摟進懷裏。

“爹,對不起。”是她連累父親,讓他跟著她離開居住許久的地方,但她捨不得打掉自己的小孩,再怎麼樣,這孩子都是她的愛,是她與心愛的人共同擁有的珍寶。

“傻孩子,你說這什麼傻話,爹隻有你一個女兒,不為你,還為誰去?要不是他娶的人家太有權勢,爹早就跟他拚了,哪會讓你受盡委屈。”朱父無力地道。他們人小勢微,硬碰硬隻是白白賠上一條命。

朱杏瞥了蕭不盡離去的背影最後一眼;淚眼迷蒙地跟著父親離開這個傷透她心的地方。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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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涼風徐徐地吹,驅散些許驕陽帶來的熾熱,湖邊的青青楊柳隨著風兒輕輕擺動,更添清涼。

一艘美麗、精致的畫舫巧妙地鑲嵌在這如畫的風景中,靜靜地靠在綠波悠悠的湖畔。

畫舫的主人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遙望遠方,直到夕陽漸漸西沈,一盞盞的燈火亮起,她才收回飄遠的心神。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打擾了這一分幽靜。

“嬤嬤、嬤嬤,大事......大事不好了!”一個女孩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小愛,什麼事值得讓你不顧形象,這麼慌慌張張地跑來找我?”朱杏一身五花綉衣走向她,頂著一張塗了厚粉的臉,沒好氣地問道。

這艘畫舫是她一手打理的“雲綉閣”,賣的不是精致的婦女巧手,而是一個個活色生香的嬌軀。

但是她這個老鴇可是非常有天良,從不做逼良為娼的無恥勾當。

她手下的女孩都是自願來到雲綉閣,要是有人做膩了想要從良,她也從不刁難,還大方附送嫁妝。

就拿閣裏最紅牌的芙姬來說,人家還是清清白白的清倌,隻彈曲,不賣身,而她這個手握賣身契的嬤嬤也隨著她去,從未強迫她一定要開苞不可,連芙姬想見什麼人,她也沒插手幹涉過。

“嬤嬤,大廳有兩方人馬要打起來了,你趕快去!”小愛一邊喘著氣一邊報告。

“誰啊?”朱杏隻是伸手攏了攏發絲,一點都不為這個消息慌亂。雲綉閣在揚州可是遠近馳名,男人們為了見芙姬一麵而一言不和是常有的事,沒什麼大下了,哪值得大驚小怪。

“嬤嬤,你快一點呀!”小愛拉著朱杏就要往大廳走。

“小愛,你又不是沒看過有人來鬧事,那些男人隻不過講講大話,不會真幹起的。”朱杏不以為意地道。

“這次不一樣!”小愛急得都要跳腳了。

“怎麼不一樣?”她還是一點也不著急。真是的,她還不知道那些來雲繡閣的男人嘴臉嗎?

“哎呀!嬤嬤快點走吧!”

小愛拖著慢條斯理的朱杏來到大廳外。

兩方人馬正對峙著,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朱杏楞了一下,接著低呼一聲。

“原來是咱們揚州的土霸王陳意暹,另一個是從未見過的客人,看那樣子也同樣得罪不起。”

她的目光掠過陳意暹,停在那些從未來過雲繡閣的客人身上。

其中的兩個背影,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年輕小夥子,讓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一股冷颼颼的寒意竄進心窩。

奇了,從她當老鴇至今,還未有過這樣不祥的預感,今天怎麼忍不住打起哆嗦?

“嬤嬤,你要小心一點。”小愛擔憂地勸告。

“行了,之前什麼都沒提點我一下,現在才來放馬後炮,不嫌大晚了?”朱杏不悅的瞟了她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笑著。“嬤嬤,我隻是太緊張才忘了說嘛,又不是故意的。”朱杏心想,等他們吵完應該就沒事了,決定看看情況再說。

“你們當真要跟我搶女人?”陳意暹惡狠狠地說,一身的白衣穿在他身上沒有飄逸的爽朗;卻有一絲邋遢的狼狽。

“是我們爺先跟芙姬姑娘約好的,你憑什麼插隊?”那個小夥子不甘示弱地搶著回嘴。

朱杏覺得這聲音好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她在腦中找尋有關這個人的記憶,越找心越慌。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陳意暹怒問。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夥子以嘲諷的語氣道。

“那你還敢擋我路!”

“有何不敢?”他可沒把這個一身肥肉的色鬼放在眼裏。

聽到小夥子的大話,朱杏擰起了眉。站在旁邊的那個男人應該是小夥子的主子,他怎麼不勸架呢?要是真出了事,怎麼辦可好?看雙方僵持不下,她不得不出麵協調。

“各位大爺,賣朱嬤嬤一個麵子好嗎?先別氣、別氣。”朱杏趕忙上前,擋在兩方人馬中間。雲繡閣隻是小本生意,他們開打不得啊!

“朱嬤嬤,你來得正好,今天我一定要見到芙姬,不然我不會走人的。”陳意暹扯開喉嚨嚷嚷著。

朱杏根本沒注意聽陳意暹在說什麼,因為她一看見那個小夥子的臉,就整個人被嚇呆了。朱瀟露出討好的笑容,怕母親一氣起來剝他一層皮。

她眨眨眼,還是不敢相信地看著,直到她被陳意暹的破鑼嗓子吵回神,才瞪了朱瀟一眼,悻悻然的先放過他。

“朱瀟。”蕭不盡終於開口。朱瀟跟老鴇“眉來眼去”,想必他們是熟識,難怪朱瀟千方百計就是要他上這裏一趟。

“是。”主子的叫喚讓朱瀟避開母親想把他生吃的眼光。

那道低沈的聲音讓朱杏打了個寒顫,她擡眼望去,整個人更是被震呆了。

他竟然是那個燒成灰她也忘不了的人。

不會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那麼多年沒見,他就竟然這樣不知會一聲地蹦出來!朱杏愕然地在心中叫道。

“朱嬤嬤!”陳意暹大吼一聲。

朱杏趕緊收回目光,在心中拚命安慰自己,他不會認出她來,絕對不會還記得她,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年輕的女孩,多年後更是麵目全非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轉而麵對陳意暹,扯開一個僵硬的笑容,壓下驚慌,決定先處理這事再說。

“陳大爺,你是知道我們雲綉閣規矩的,要見芙姬的人都得經過芙姬的同意,而且必須一個一個來,我是做不了主的埃”朱杏討好地說。

朱瀟不悅地皺著眉,看不慣朱杏對一個沒有品格的人如此卑微,難怪母親總不讓他們到這裏來。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見到芙姬。”陳意暹打定主意,不見到芙姬誓不甘休。

“陳大爺,既然人家先約了,也沒有辦法呀。找別的姑娘你看怎樣?我們雲綉閣每個姑娘都是絕色,不比芙姬差。”朱杏拚命說著,完全不敢看向朱瀟那一群人,尤其是那個正虎視眈眈看著她的男人。

蕭不盡對朱杏不自然的表現眯起眼。這個女人認識他。“朱瀟,你得好好跟我解釋一番。”他冷聲令道。

“是。”朱瀟嬉皮笑臉地答應,一點都不把蕭不盡的怒意放在心上。

“戈浩,朱瀟,我們先上去。”蕭不盡打算把不識趣的陳意暹留給雲綉閣的老鴇去打發,他是來這裏放鬆心情,不是來這裏跟人爭風吃醋。

“你們哪裏都不準去!”陳意暹發現不對,一把揮開站在他跟前的朱杏,要她讓路。

“啊!”朱杏毫無防備,來不及避過陳意暹的手,狼狽地跌在地上。

朱瀟一回頭,見到母親被人推倒,馬上火大地朝陳意暹打過去。

陳意暹的手下二話不說地加人護主的行列,和他打了起來。

蕭不盡的另一個護衛戈浩看不慣他們以多欺少,顧不得蕭不盡同意與否,立刻加人戰局。

蕭不盡沒有開口,隻是蹙眉。

朱杏哀號,也隻能眼睜睜地由著他們去。

一來她沒有武功,二來看他們的武功造詣,閣裏的打手也阻止不了,那隻好讓他們打了,不然能怎麼辦呢?她可不想閣裏重新裝潢的同時,還要付傷藥錢。

朱杏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往蕭不盡走去,“大爺,抱歉壞了你的興頭,這裏就留給他們去處理吧。”朱瀟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請跟我來,芙姬應該正等著你呢。”芙姬想見什麼人不用經過她同意,沒想到竟會為她引來這個人,真是始料未及埃

“閣裏的損失,赭傲山莊會負全責。”蕭不盡低聲說。他不該縱容身為屬下的朱瀟在他眼前放肆,但當他麵對那孩子時,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欣賞和疼愛,無法嚴厲地端起做主子的威權。

朱杏楞了一下,隨即道:“不用了。”自己兒子惹的禍,哪有要外人賠的道理。

“你認識我?”蕭不盡終於找到機會問。

朱杏苦笑,“赭傲莊主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赭傲山莊離雲繡閣甚遠,要不是她那個兒子多事,他們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

蕭不盡冷銳的眼審視朱杏全身上下,總覺得她很熟悉。

“蕭莊主,到了。”朱杏暗籲一口氣。他的視綫逼得她喘不過氣來,幸好芙姬的如雲小齋已經到了。

朱杏一推開門,看到芙姬已優雅地坐在裏頭等著。

“芙姬,你等的客人來啦,要好好招呼這位貴客,千萬不可怠慢啊!”她扯開喉嚨,下意識地破壞自己在蕭不盡麵前的形象,不想讓他認出她來。

“嬤嬤,對不起,方才給你惹麻煩了。”芙姬已經

聽小愛說了外麵發生的事情。

“沒事、沒事,隻要你彈好琴,把客人哄得開開心心的就行了。”朱杏掏出絹帕,不在意地揮了揮。

“是。”

“好了,這兒沒我的事,我出去了。”她想趕快消失在蕭不盡的眼前,她可不想再跟他麵對麵。

“等等。”蕭不盡喚住她。

“蕭莊主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朱杏盡責地問道。

“你留下來。”蕭不盡突如其來地說

芙姬錯愕地一呆,這才注意到蕭不盡的眼光似乎從走進如雲小齋就一直沒有移到她身上來,可是嬤嬤會引起赭傲山莊莊主的注意,這也大不可思議了。

“這樣不大好吧,會打擾你們。”朱杏怯怯地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認出她來了嗎?怎麼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亂了序?

“嬤嬤是不想留我這個客人了?”蕭不盡稍微厲聲問。

“不是、不是,是我擔心這副尊容會壞了你們的雅興。”朱杏麵露為難,盡量貶低自己。

見蕭不盡不肯退讓,芙姬出麵打圓場,“既然是蕭莊主的意思;嬤嬤就留下來吧,聽聽我的琴藝進步了多少。”

朱杏眼看拒絕不了了,隻好道:“好吧,那我去張羅一些酒菜再過來。”

她沮喪地走了出去。

“蕭莊主對嬤嬤很有興趣?”芙姬克製不了好奇地問。

“彈琴吧。”蕭不盡沒有回答,一臉冷漠。

芙姬識趣地不再多問,手指開始輕輕撥動琴弦。鏗然有韻的琴聲,淺淺地飄蕩開來。

@@@

朱杏忸怩地坐在椅子上,耳裏聽著美人彈奏人間少聞的佳樂,嘴裏又有名廚烹調的美食,但她就是沒辦法享受這一切,而罪魁禍首就是那男人的眼光,銳利得讓她坐立不安。

“嬤嬤不舒服嗎?”蕭不盡的利眼一刻都沒離開過朱杏,他要確定她是否就是他想的那個人。

“舒服、舒服。”朱杏正襟危坐,表情僵硬地說。

“那麼為什麼臉上冷汗直流?”

聽到蕭不盡的詢問,站在一旁的朱瀟這才察覺到母親的確如此。

“蕭莊主,是我認為自己待在這裏並不適當。”朱杏一心一意想離開如雲小齋,因為一麵對他,她的心髒就無力。

蕭不盡看了朱杏好一會兒,才對芙姬說:“彈《鳳求凰》。

朱杏雙眼圓瞪,霍然轉頭看向蕭不盡,又霍然轉回頭。

天,她差點扭到脖子。她小心翼翼地扶正自己的頸項。

朱瀟見她臉色真的很差,不放心地想要靠近。

朱杏狠狠瞪他一眼,才讓他把身子縮回去。

蕭不盡的舉動讓跟了他許久的戈浩不解。主子不曾這樣注意一個女人,甚至破天荒地問起她的感受。聽著這曲《鳳求凰》,朱杏越來越難以忍受這樣荒唐的局麵。

當年是她不顧女性的矜持巴上他的,今天他點這首曲子是來諷刺她的無恥嗎?

最後,朱否終于忍不住地站起身。

芙姬的琴聲停了下來,大家全著向舉止失常的朱杏。

她尷尬地一笑,“我內急,請原諒我失陪了。”不管蕭不盡同不同意,她快步地走出如雲小齋。

“莊主,我......”朱瀟不放心讓朱杏一個人出去。

“去吧,我們今晚都要留下來。”

“是,莊主。”朱瀟轉身欲尾隨母親離去。

“朱瀟。”蕭不盡忽然叫住了他。

“莊主,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朱瀟回過頭來。

蕭不盡望了他一眼,冷然地說:“跟老鴇說,今晚我要她。”他會等著她來見他。

朱瀟懷疑自己聽錯了,下巴差點掉下來,“莊主,你真的要......”

“繼續吧。”蕭下盡轉頭看向芙姬沈聲說,不再理會他。

朱瀟無奈地撇了撇嘴,走出如雲小齋。誰叫他娘做的是這一行呢,他不能義正詞嚴地指責莊主污辱她。

美姬和戈浩全都訝異地睜大眼睛,但一個是為人彈琴的藝妓,一個是為人下屬的護衛,而且看蕭不盡的臉色,他們完全開不了口詢問。

****

朱杏在走道上,擡手捏捏僵硬的肩膀。整個晚上她一直被蕭不盡的目光盯得死死的,要不是借著尿遁,她不曉得還要被他折騰多久。

要死了,她為什麼得這麼委屈不可?明明是他理虧在先,為什麼她一見到他就像老鼠見到貓,看到就想躲?

“娘。”朱瀟叫住了她。

朱杏回頭瞪了他一眼,說:“你這死孩子,還知道要回來啊!她的表情看似生氣,但一說完馬上就笑開嘴,語氣一轉,“可想煞你娘我了。”他跟他弟弟從小就跟著他們的酒鬼師父上山學武,不在她身邊,隻有過年過節才回來,一解她思念之苦。

朱瀟見母親對他闖的禍幷沒有太生氣,才敢走過去抱住她。

“你弟弟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跟酒鬼師父待在山上呢,還不打算下山。”朱瀟笑著說,其實朱盡是去探查蕭不盡的過往,所以才不能來看母親,而他是開路先鋒,先在蕭不盡的身邊臥底,隨時引領他和母親見麵。

“你怎麼會在赭傲山莊做事?也沒跟我報備一聲,害你娘的魂差點被你嚇飛了。”朱杏不滿地道。

“我想賺錢養你,你就下用再做這行了。”朱瀟垂下眼瞼說。

“死小子!”朱杏駡道。

“我隻是不想再看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人鞠躬哈腰。”

“你們兄弟隻要自己好好過日子就好,不用顧慮我。”朱杏沒好氣地說,“不準你洩漏我們是母子。”

“娘——”他不依地叫道,娘吩咐晚了,在她準備下酒菜時,他已經“洩漏”了。

“你說了!”要命啊,這下子蕭不盡要是再不知道她是誰,她就把頭剁下來。

朱瀟扁扁嘴,莊主畢竟是主子,他既然問,為人屬下的總不好不說吧,況且他可是有任務在身,不說也不行。

“我的天,你娘的身份可不用昭告天下。”她還要兒子們好好地做人,娶媳婦生孫子給她抱。

“我不以為恥。”娘的辛苦,他都看在眼裏,她疼他們、愛他們,他和弟弟全都感受得到,況且娘又不是真的下海做妓女,隻不過是幫酒鬼師父管理這項產業,有什麼好避諱的。

“那你還要我不要做了?”

“我隻是不希望你再那麼辛苦。”

“這是你們酒鬼師父的家產,況且能幫那些可憐的女人一些忙,何樂而不為?”朱杏平淡地說。

“可是也不用當老鴇啊,萬一又遇到像陳意暹那種不識相的客人怎麼辦?你又沒武功可以保護自己。”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給我出紕漏,哪會有事。”朱杏佯裝出怒意。

“我忍不住嘛!”朱瀟不好意思地笑著。

“對了,你怎麼會跟著赭傲山莊莊主的?”他們應該湊不在一起才對。

“我幾個月前下山要回家的時候,在路上遭劫,莊主剛好路過救了我。”朱瀟聳聳肩,一語帶過。

“所以你就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了?”朱杏一聽馬上心知肚明,她這個義子對他的救命恩人可忠心得很,所以才會被她那個小兒子吃得死死的,要他往東,絕不敢往西。

“娘,你別看莊主一臉嚴酷,他是麵惡心善,一身高深的武學造詣是江湖人士都不敢輕視的,他手下的大片產業,也都是他一個人努力打拚出來的。”朱瀟一

臉欽佩地說著蕭不盡的豐功偉業。

“一個人努力打拚?哼!”朱杏不屑地低語,看著兒子對那個男人崇敬的表情,她心裏五味雜陳,但過去已經過去,她不想再說人是非,“是你故意把他帶來的?”

“我本來想告假回來看你,剛好莊主也要來這裏視察產業,跟人談生意,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朱瀟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你啊,不要娘做這一行,卻又見不得娘沒生意做。”朱杏寵溺地道,“快回去吧,你們莊主看你出來那麼久,可是會生氣的。”

“對了,娘,莊主說要留下來過一晚。”朱瀟忽然想起。

“你們不是待會兒就走?”朱杏有些訝異。

“本來是這樣打算,但莊主的心思誰也料不準。”看來莊主是注意到娘了,他和小弟的目標算達成一半。

“晚上他要人陪嗎?”朱杏臉色怪怪地問。

“啊......”朱瀟支吾其詞,十分為難。

“怎麼了?說啊,我手下的姑娘可都是貌美如花,況且憑你爺那種條件,可是人人搶著要,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朱杏酸道。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為什麼她已經快人老珠黃;那個人卻還是如此俊美,真是太沒天理了。

“娘,莊主他......”

“他什麼?快說!”朱杏催促道。

“他要你。”

“咳!”朱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急忙順了順氣,開口大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不敢相信,她這張大花臉,這副肥胖的身材,他還想要她?他的品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他要你。”朱瀟慎重地再說一次。

朱杏歪著嘴,“你娘我該受寵若驚,還是去給他一點教訓,竟打主意打到老娘身上來了”

朱瀟為難地笑了笑。“你怎麼說?”朱杏看著兒子,無奈地問道,“你該不會想把你娘推入火坑吧?”她覺得兒子行為怪怪的。

“娘,莊主他非常地有魅力。”朱瀟心裏其實也很難下決定,莊主能喜歡他娘,他應該高興,可是......

“你少做白日夢了,也不看你娘長得什麼樣,還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娘,你不喜歡莊主?”朱瀟試探地問。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拒絕?”朱杏斜著眼瞄他。

“娘該拒絕。”朱瀟嚴正地說。他可不想讓娘受這種屈辱。

“不,我答應。”

“娘!”朱瀟喊道。

“既然他看得起我,我怎麼能不把握機會?”朱杏賊賊地笑著說,存心為難他。

“娘,你不是妓女,隻是老鴇,不用親自下海服侍莊主。”他慌道,不想讓蕭不盡瞧不起母親。

“你不是要娘去攀上他?這是個好機會。”朱杏繼續捉弄兒子。

“娘!”他不依地撒著嬌。

“行了,我這就去拒絕。”朱杏好笑地說,她這寶貝兒子可真矛盾,一下子要這樣,一下又變那樣,不曉得是不是他弟弟又派了什麼任務給他,才讓他這樣鬼鬼祟祟地不敢對她說明白。

朱瀟聞言鬆了一口氣,看著她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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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蕭莊主,是我。”朱杏來到門外。他可真霸道,芙姬因為他把如雲小齋讓出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侵占一個女人的香閨可恥到極點。這男人的個性一如從前的糟。

“進來。”他冷淡地道。

朱杏撇了撇嘴,不高興聽到他如命令般的語氣,但她也沒什麼好不滿的,有怨有恨也都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她早已不是那個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女人,也不打算再重續前緣,她可沒那麼不濟事,這點骨氣她還有。

蕭不盡開口輕喃:“朱瀟朱瀟,你對我的恨可真是天地可表。”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跟他有過一段情緣的女子。

朱杏因他尖銳的話抖了一下身子,隨即冷靜下來,睨著他,“豈敢、豈敢,我可不會不自量力去捋虎須。”她還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不會白白賠上自己一條命,給他看笑話。

“他的年紀不合。”蕭不盡突然說。

朱杏沈默不語。

“別敷衍我,我大可以問朱瀟。”那孩子對他知無不言,她瞞不了他。

“什麼時候認出我的?”朱杏也不再逃避,直接地問。

“聽芙姬彈琴時。我還以為你會將我大卸八塊,畢竟當年是我負了你。”蕭不盡平靜地說,似乎並不對過去虧欠她的事有任何愧疚之情,但他的眼神已沒有剛才清澈。

“我是想啊,隻是打也打不過你,若論陰謀,還記得從前你常罵我是個小笨蛋,我心機沒有你深,也不想在關公麵前耍大刀,自討沒趣。”朱杏的表情同樣平淡,不知他們過往的人,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對蕭不盡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你變了很多,多得讓我認不出。”他實話實說,完全沒想到歲月會改變她,他一直以為她是不變的。

她一直都在他心中?

“托福、托福。”朱杏皮笑肉不笑地扯著嘴角。

“你——一笑泯恩仇?”他很難相信,女人不都很死心眼嗎?為什麼她不會?這不合常理。

“蕭莊主,不然你要我怎麼樣?不想報仇不行嗎?現在的我隻想把日子過得順順利利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其餘的我都不求。要不是我家那免崽子把你帶到這兒來,我們這輩子八成都不會再碰麵。”這一碰麵就勾起她的心傷,唉!

“還有另外一個。”

“閣下早在十四年前就沒有資格問了,況且我相信你那個人稱‘六省無人可比’的美人妻子一定也會幫你生。”朱杏沈下瞼,他可別在十四年後才來跟她搶孩子,她會瞧不起他。

蕭不盡沈默地看著她。

“老天,有話請你直說!”他這陰冷的性子怎麼一點變都沒有,悶得讓她渾身不自在。

“很難相信你會變成這樣。”蕭不盡看著朱杏的大花臉和略嫌臃腫的身材,跟當年瘦小的她一點都不像。要不是她那雙依舊美麗的眼睛讓他無法錯認,他想必不會注意到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她。

思緒回到從前,依稀還可以看見她嬌艶的笑容,用粘膩的甜美聲調喚著他的名,輕巧地往他飛奔而來,像隻小燕子般投人他的懷中。

他不自覺地一震,是懷念,還是未曾遺忘?

他惋惜的話聽在耳中格外刺耳,朱杏嘲弄地撇撇嘴角,她變成怎樣都不關他的事。“我這副模樣,聽說你還指名要我,真不知道十四年前你拋棄我,十四年後你到底還看上我什麼?”她不甘示弱地揶揄道。

“另一個叫什麼名字?”他非曉得不可。

“朱荊”知道瞞他沒有用,她幹脆直說了。

蕭不盡挑眉看她,她用這個方法念著他,可是卻從來沒出現在他麵前,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朱杏自顧自解釋著:“沒辦法,誰教那時候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幫他們取名字時根本沒有想到那麼多,後來他們被他們的酒鬼師父帶走,一年也才回來看我那麼一次,之後就懶得改了。”

朱杏一說完,馬上扁下嘴,恨自己幹嗎那麼多嘴,跟他解釋這些有的沒的,這又不關他的事。

真氣人,她還是會受他影響,他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心頭發慌。

瞥了他威重的外表一眼,她憤憤地道;“看你剛才威風的樣子,我真想不到你會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變成現在雄霸一方的赭傲山莊莊主,不過,也許我不該訝異,那時的你就看得出不會是個小人物。”

當年,她就是被他身上那股傲人的氣勢迷得團團轉,不顧一切地委身于他,直到親眼看他穿著大紅喜袍迎娶別人,她的心才碎了一地,再也拾不回來。新娘不是她的苦楚,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你的日子很苦嗎?”看著歲月留在她臉上、身上的痕跡,他一陣茫然。當年,他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活下來了。”她不想跟他談論過往,“不過你是嫌自己太閑了,沒事找我敘舊?”

蕭不盡沈默不語。

“你怎麼越來越閉塞?當年你已經夠沈悶了,現在有權有勢,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不能開朗一點嗎?”朱杏受不了地說。

蕭不盡突然道:“天色晚了,該就寢了。”在如此意外的情況下與她重逢,他必須好好想一想以後該怎麼做。

“啊?”朱杏楞了一下,馬上解讀他的話,“行了,我自己走,我那個呆兒子就交給你了,麻煩你多照顧一點。”

“我會的,那是我們的兒子,我還沒無情到連自己的種都不照顧的地步。”他低喃道。欠她的,他會在兒子身上還給她,這是他目前惟一能做到的事。

在他的大仇未報前,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隻能迂回地在兒子身上彌補一些。

朱杏沒聽清楚,疑惑地轉過頭來,“你說什麼?”

蕭不盡深邃的幽眸專注地看著她。他一直猜測她為什麼不來找他報複,現在他知道了,不隻是因為她做不到,更是為了養大他們的孩子。

她是個好母親,更是個好女人,隻可惜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對。

朱杏戰栗一下,撫著泛起鶏皮疙瘩的手臂,滿心不解地離去,不想再跟她的舊情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自討沒趣。

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一切船過水無痕。

****

早晨的雲繡閣沒有一絲人聲,恍若一座空屋,隻是隱約飄散著些許胭脂粉味。

一道尖銳的女聲破壞這分寂靜。“嬤嬤、嬤嬤!”小愛手中拿著一封信,腳不停地跑,嘴也沒停 過地嚷嚷著。

她再次打斷朱杏的思緒。

“小愛,又是什麼事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朱杏沒好氣地走出房間,雙手叉著腰問。這丫頭總是喜歡破壞她的清靜。

“這個月不是要你們全都不必上雲繡閣嗎?”

之前被陳意暹和朱瀟那麼一鬧,整艘畫舫都要大肆重整,她也順便放了姑娘們一個月長假,讓她們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難怪兒子們老是嫌她賺不了什麼大錢,轉不了業。

“嬤嬤,有急信。”小愛把手中的信交給她。“急信?誰會寫信給我?未免太奇怪。”朱杏不解地接過來,她拆了信一看,臉色整個刷白。

“發生什麼事了?”小愛擔憂地問。

“小愛,幫我雇輛馬車,我馬上要用。”朱杏趕緊回房裏打理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裏?”

“對了,你跟姑娘們說,我們雲綉閣要停業三個月,這段期間隨她們要去哪掛牌,或者不再跟著我都行。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她那個愛闖禍的兒子竟然幹出這種事,這一次她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嬤嬤,你不要我們了?”小愛驚慌地叫道。

“小愛啊,該是你們的錢,嬤嬤我可是一文未多收,你們身邊的積蓄夠你們活上大半年,沒有我,你們也死不了。

“但是......”

“小愛,要是三個月我沒回來,雲綉閣就此收起來。”她吩咐道。

”嬤嬤......”

“好了,快去幫我雇輛馬車。’朱杏看向還杵在那不走的小愛,受不了地吼出聲:“還不快去!”她遲早會被這個沒有腦子的丫頭氣死。

“是,我馬上去。”小愛被她的凶樣嚇到,馬上轉頭跑了出去。

***

沒有心情欣賞沿路的好山好水,朱杏情緒緊綳,不眠不休花了十天的時間,馬車顛得她頭昏眼花,在她快要受不了暈車之苦時,赭傲山莊終于出現在眼前。

她扶著仍暈眩的頭,下了馬車,瞪著這棟外表平凡的房子,一點也看不出來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每個人都畏懼三分的赭傲山莊。

她還真想不到他是這種樸實無華的男人,想當年他要娶親時,可是招搖過市地大肆慶祝。他是靠自己一個人起家?真是天大的笑話,要下是做了大布商王獅恩的女婿,他哪有這麼簡單坐擁偌大產業,還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名聲。

朱杏直盯著大門,最後輕嘆一聲。縱然不願,她還是別無選擇地邁開腳步走上前,敲了敲門上的鐵環。

朱紅的大門被人打開。

“請問你找誰?”下人謹慎問著。

“麻煩小哥通報一聲,就說朱瀟的母親來了。”下人聽到她這樣介紹自己,馬上敞開大門迎接她,

“朱夫人,請趕快進來,莊主正在等你呢。”

“等我?為什麼等我?”朱杏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訝異地開口問。

“半個月之前,我們都以為朱護衛活不了了,所以.....”這些日子莊主的臉色真的是難看到極點,赭傲山莊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的。

“有這麼嚴重?”朱杏語氣激昂,她原本以為隻是出點小紕漏,這會兒應該沒事了。蕭不盡不是答應她會照顧好孩子的?

“朱夫人,你見到莊主就明白了。下人將朱杏領至朱瀟的住處。

****

一打開廂房的門;一陣嗆鼻的藥味襲來。

朱杏的心不安地蔔通直跳,她一看見躺在床上的愛兒,呆了半晌,再看向站在床畔的蕭不荊

“莊主,朱護衛的母親來了。”下人上前通報。

蕭不盡擡頭看向她,而後又撇開頭去。

見到蕭不盡從沒有過的內疚表情;擔憂的情緒霎時籠罩朱杏,她再也顧不得其他,飛也似的闖了進去。

她奔到朱瀟的床前,手顫巍巍地撫著一個月前還在她麵前嘻嘻笑著,如今卻蒼白不見一絲血色的孩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擡頭質問蕭不荊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抿著嘴不發一語。

“你說啊!為什麼才一個月的時間,一個好好的人會變成這樣?”朱杏恨然地站起來,紅著眼眶瞪他,“我親手把孩子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蕭不盡對朱杏的逼問仍默然不語。

“你倒是說話啊!不要跟我裝啞巴!”她怒氣衝衝地來到他麵前,“我一個好好的孩子交給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眼含著淚大吼:“你還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他”她忽地伸手捶打蕭不盡,淚珠潸然而下,哽咽地叫著:“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兒子,騙子徹頭徹尾的大子!”而她竟然還相信他,最蠢的人是她!

“你冷靜一點。”蕭不盡的語氣毫無起伏。

“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拿命來賠!”朱杏目毗欲裂地說,她不能原諒他讓孩子受到傷害。

“咳!朱夫人,朱瀟沒事。”一直在旁邊的人開口插話。

“你是誰?”朱杏轉頭看他。

“大夫。”郭石安微微笑道。

“我兒子他......”她終于冷靜了一些。

“沒事,我保證。”

“真的?”她不相信。

“朱夫人可以自己看,雖然朱瀟此刻氣息猶虛,但休養個一兩個月就會恢複健康的。”郭石安向她保證。

朱杏看向朱瀟,慢慢地走回床邊,摸摸他的胸口,感覺到他的呼吸平緩順暢,她才露出放心的微笑。

“沒事,真的沒事了。她安心地喃喃自語。

等到情緒平靜下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她麵色微紅,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來,“對不起,蕭莊主,剛才我太激動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

蕭不盡隻是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郭石安問道:“朱夫人跟莊主是舊識?”

“不認識。大夫,我兒子他需要什麼特別的照料嗎?”朱杏乘機問道,故意忽略他的問話。

“不用了,照我給的藥方好好地調養,保證什麼事都沒有。”郭石安審視著她,試著在腦海中找尋此人的記憶。

“謝謝。”朱杏深深地向他一鞠躬。他的大恩大德,她一輩子都會記在心上。

“你太客氣了,我還有事,先出去了。”郭石安笑著走出去。他已經想起這個女人是誰,她是不盡的最愛。

朱杏安心地看著沈睡的朱瀟,一顆心穩了下來。

****

蕭不盡疲乏地捏著兩眼間。這半個月忙著救朱瀟,幷找出下毒的人;他一直沒能好好睡覺,一放鬆後才知道累。

“揪出內賊後,你打算怎麼辦?”郭石安踏進書房問。下毒的人是敵人在赭傲山莊內臥底的殺手。

蕭不盡看向他,冷冷地抿了抿嘴,“我要繼續挖空王獅恩的生意,要他不得不來向我求救,那樣才能保證他會一蹶不振。”

“他不會輕易認輸,暗殺的行動可能會繼續。”

“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要不是朱瀟替你喝下那碗鶏湯,躺下去的會是你。看樣子,王獅恩已經知道你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有二心,我們以後的行動必定要更加小心。”

“我不該讓給他喝的。”那一晚是朱瀟在他身旁伺候,他沒有胃口,看朱瀟不舍地直盯著那碗鶏湯看,他就讓朱瀟喝了,早知如此,他絕不會這麼做。

“你太維護朱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他微微一笑。不盡簡直把那孩子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疼。

“有那麼明顯嗎”蕭不盡擰眉,他不知道自己保護朱瀟的行為有那麼明顯。

“原本我以為你喜歡那小子是因為他敢挑戰你的權威,指出你的痛腳,但看樣子不隻如此,還因為他娘吧。”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不盡這樣不設防地讓一個女人

打他。

蕭不盡默然。

“這件事千萬別讓那個人知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郭石安警告他,那個人會無所下用其極地打擊不盡,他們已經委屈這麼多年,絕不能在緊要關頭前功盡棄。

蕭不盡的表情更加深沈。

****

朱杏親自在廚房熬了藥給朱瀟送去,才踏進房門就看到蕭不盡在跟朱瀟說話。

聽見她的腳步聲,蕭不盡回頭看向她。

“娘,莊主來看我。”朱瀟出聲喚道,拉開被子想下床。

“別起來!朱杏趕緊喝道。

“娘,我想下床走動。”他一點都不想再躺下去,這樣動也不能動是很累人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別讓你娘擔心。”蕭不盡說。

“是。”朱瀟乖乖地坐回床上去。

朱杏不滿地瞪他一眼。蕭不盡的一句話,竟比她這個養他十幾年的娘還來得有用,但氣歸氣,她還是溫柔地喂朱瀟吃藥。

朱瀟一喝完,她馬上說:“你現在隻能給我睡覺,一根手指動都不準動。”

“可是我的身體......”

朱瀟想抗議,說他已經痊愈了,不用再這樣躺著,但朱杏根本不聽他說完。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來給你送終了?”朱杏沈下瞼。

“娘,沒那麼誇張。”他翻著白眼。

“不誇張,那蕭莊主叫我來做什麼?不就是來給你收屍的?”朱杏沒好氣地說。

“好,我睡。”朱瀟合上眼不想讓母親氣壞了身子。

直到朱瀟的呼吸逐漸平穩,知道他已睡著,朱杏才向蕭不盡道:“我們出去吧。”她有事情必須知道。

“你有話要問我?”蕭不盡淡淡地說。

“什麼事都瞞不了你。”朱杏冷哼,他就是憑這點把她吃得死死的,讓她恨他,卻隻能把恨意往肚子裏吞。

兩人來到房門外,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戈浩被蕭不盡遣退,留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我要知道是誰傷了我兒子。”朱杏直接地問。

“我會給你和朱瀟一個公道。”他不打算把她扯進來,朱杏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不用擔多餘的心。

“我不要什麼公道,我隻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咬牙切齒地說。

蕭下盡沒有回答她。他不能把她扯進危險中,他已經虧欠她太多,這是他唯一的堅持。“我會派人為你準備房間,你暫時住下來,朱瀟需要你照顧。”

“我會留下來,直到朱瀟的身子養好。”

“等他好了,你可以把他帶回去。”那孩子也許幷不適合待在他身邊。

朱杏瞥了他一眼。朱瀟太崇拜他,不可能跟著她離開赭傲山莊。“孩子大了,不是我管得動的,隻是我不希望他再因為你而受到一丁點傷害,不值得。”她冷冷地說完,掉頭就走。

蕭不盡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當年他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太小看她了嗎?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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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朱杏回到朱瀟的房間,看到他正要撐起身子下床。

“娘,你不是跟莊主出去了?朱瀟被當場抓包,語帶慌張地問。

“你這小鬼頭,連娘都騙。”

“我沒事,是你們太大驚小怪。”

“躺回去,你還不能隨意亂動。”見朱瀟還不放棄,朱杏真的動氣了,“躺回去!”她命令道,不準他違抗。

朱瀟扁扁嘴,無可奈何地又躺回床上去。

“娘,你可別生莊主的氣,那不是莊主的錯。”是他自己大貪吃了。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你娘一個弱女子,哪動得了他那個跺一腳就會讓整個江湖動蕩的大人物。”朱杏為兒子一心維護蕭下盡滿心不是滋味,她可養了他十幾年,竟然比不過才相處不到半年的男人,她的心裏真是慪到了極點,卻又不好當著兒子的麵發作。

“那就好。山莊裏似乎出了內賊,莊主為了這事一個頭兩個大,已經好久沒好好休息了。”

“那不關我們母子的事。”朱杏欲與他撇清關係。

“娘,好歹莊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為他分憂解勞。”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已對莊主生出仰慕之心。

“那麼說來聽聽吧。”

“娘知道一個叫王獅恩的人嗎?”

“不知道。”她故意這麼說。

“那還講什麼?”朱瀟翻翻白眼。

朱杏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就是不知道才要你說啊!你當娘是先知啊,什麼事都知道。”

他摸摸頭苦笑。娘的脾氣好大,不能再惹她生氣,不然他隻能當受氣包。

“娘,那個人是個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大俠士,但私底下卻是個狼心狗肺,殺害自己恩人的大壞蛋。他就是要莊主命的幕後主使者,莊主為了他更是花了好多年找尋證據,證明他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最近,他察覺莊主對他有二心,所以三番兩次打算謀殺莊主。”朱瀟義憤填膺地說。

“這事不好辦,況且那也不是我管得到的。”朱杏淡漠地說,他的世界早已經沒有她立足之處。

“娘,我想幫莊主。”朱瀟悶悶地說,怕母親不同意。

“你自己拿捏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朱杏幷不希望因為一己的恨意而影響朱瀟的決定。

孩子有孩子的未來,她的過去不該加諸在無辜的孩子身上,這是她的堅持,否則當年她早就找蕭不盡同歸于盡了。

朱瀟漾開一抹笑,突然像說秘密般的低下聲音,“娘,聽說莊主的妻子是個大美人。”

朱杏的臉馬上變得毫無表情,掩蓋所有的情緒,“你見過她?”

“我隻有遠遠地瞥見,不過沒有娘好看。”朱瀟馬上改口。

“少來。”她是什麼德行,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娘,你好象瘦了,變得更清雅了。”

“還不因為擔心你這個兔崽子。”

“娘,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隻要你把身體養好,讓我能早點回雲綉閣去,我就阿彌陀佛了。要不是孩子需要她,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赭傲山莊裏。

“娘,你不要再回去了嘛,我現在有了工作,可以在山莊附近買一棟房子,把酒鬼師父和弟弟一起接過來,那你就不用那麼辛苦,每年還要寄錢給我們。”

“娘還要替你跟你弟弟存點聘金,好讓你們娶媳婦用。”這是她推一可以幫他們做的事了。

“娘......”朱瀟撒嬌地喊。

“好啦,別再說話,快點睡覺吧,老是讓我操心。”

“娘,唱催眠曲給我聽。”未瀟賴著她要求。

“那麼大了還撒嬌,不怕人家笑你是長不大的小孩?朱杏笑道,本來學唱曲是因為要養活他們兄弟,卻遇上了他們的酒鬼師父;成了雲綉閣的老鴇。

“現在沒有人在,誰笑埃我要聽李之儀的《蔔運算元》。”

“還指名,花樣真多。朱杏駡歸駡,嘴角還是勾了起來。

“娘,快唱嘛!”

“你閉上眼睛我才唱。”

“好”

朱杏潤了潤喉嚨,輕輕地啓口,柔美地唱出聲來,綿綿無盡地傳遞著她溫柔的嗓音。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蕩漾在房間內的柔細哥聲漸漸轉弱,消散在空氣中。

她的歌聲一歇,停了好久都沒再有聲音出現。

“娘。”朱瀟睜開眼,輕輕地喚道。

“什麼事?”她低問。

“娘......愛過嗎?”以前因為他還小,聽不出母親聲音裏的感情,現在他已經能夠慢慢瞭解母親有著刻骨銘心的傷心往事,直到如今都未曾忘掉。

朱杏溫柔地看著他,“睡吧。”

“嗯。’朱瀟不敢再問,閉上眼睛。

她看著兒子的睡顏,淚珠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在她原本應該已經心如止水的心房激起漣漪。

愛過嗎?傻兒子問得傻,怎麼會沒有愛過?她愛得義無反顧,愛得失去自我,愛得無法恨他,卻止不住粉身碎骨的痛......

****

原本站在門外的兩人悄然地離去。

本來要來為朱瀟看診的郭石安看著滿臉苦澀的蕭不荊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他略知二,卻從不知道那女人愛他愛得如此之深,但......

“她必須走。”

蕭不盡僵著身子,聲音緊綳,低沈地說;“我欠她太多。”

郭石安略帶悲傷地看著他,“這是你選的路,沒有回頭的機會。”而且她太單純,根本隱藏不了任何心思,很有可能成為敵人威脅不盡的最佳工具。

蕭不盡看向遠遠的某一處。十四年了,每一天,每一刻,她一直都在他的腦海裏,隻是他完全不讓自己想起她。

直到再次遇上她,他壓抑的情緒獲得紓解,再也克製不了想將她留在身邊的心。

“不盡,事情已經到最緊要的關頭,她會讓你分心。”

“我要留下她。”

“不盡!”

“石安,我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也許這輩子隻剩這次可以讓他挽回她,他不能再錯過。

郭石安久久沒有說話,他明白不盡心中的痛,隻是這個人絕不是那麼好欺騙,他怕不盡最後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你可明白這樣做可能招致的後果?”當初為了取信王獅恩,不盡已經犧牲太多,如今隻希望朱杏真的值得他這麼做。

蕭不盡默不作聲。為了她,他願意賭一把。

****

“你,就是你!一個年紀約六旬的老者叫住朱杏,骨瘦如柴的手正指著她。

“我?你在叫我嗎?”朱杏指著自己說,走到老者的麵前。

“當然是你,不然這裏還有其他人嗎?他為她並未畢恭畢敬的態度生氣。

“請問老伯,有什麼事嗎?’她好奇地問。

“你是誰?怎麼會在山莊裏亂晃?”

“我......我是新來的嬤嬤。”朱杏看眼前的老人為了一點小事吹鬍子瞪眼睛,玩心一起,決定隱瞞身份。

“新來的嬤嬤?好,跟我來。”老者突然道。

“啊?”

“啊什麼,快跟我來,既然你是新來的,我就給你安排工作做。”老者一副他最大的模樣。

朱杏沒有異議地跟著走,一路上有趣地聽著韓伯跟她述說赭傲山莊的規矩,下人不能到處見,隻能去固定當差的地方,而他是赭傲山莊的總管,不管什麼人都要聽他的指揮。

韓伯帶著朱杏來到一間房,“進來吧,以後你就負責伺候莊主。”

“呵,韓伯,我不是—一”朱杏見情況不妙,趕緊想說明她的身份,她一點都不想跟蕭不盡有任何接觸。

“韓伯,有事嗎?”蕭不盡從內室走出來。

“莊主。”韓伯恭敬地鞠躬,“莊裏來了一個新的嬤嬤,我看她年紀有一點了,經驗一定豐富,所以把她派來給你,服侍你沐浴更衣。她應該不會象小丫頭那樣笨手笨腳,而且也不會再像上次那個一樣,竟然不知廉恥地想要勾引你,還惹得夫人氣出病來,我想這位朱嬤嬤經驗老到,一定知道該有的分寸......”

韓伯自顧自地說著,沒看到朱杏猛翻白眼和蕭不盡一瞼的錯愕。

朱杏求救地看向蕭不荊韓伯再講下去,她就越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她隻想戲弄這個老人,卻反而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韓伯,住嘴。”蕭不盡受不了地喝道。韓伯什麼時候敢在他麵前這麼多話了?

“莊主,有什麼不對嗎?’韓伯一臉慌張,莊主第一次對他大聲怒喝,他做錯什麼事了嗎?

“下去吧。”

“莊主,你聽我說......”他還不打算放棄。

“我知道了,下去吧。”蕭不盡冷眼一瞥,才讓他住口。

“是。”見蕭不盡已經動怒,韓伯才不甘願地退下。他難得可以借機在莊主麵前警告新來的朱嬤嬤不可亂了規矩,莊主卻不給他機會。

朱杏的嘴奇怪地抽搐著。

“要笑就笑吧。”無底下也隻有她會這樣大膽,在他麵前要笑就笑,要哭就哭,要氣就氣,不把他臉上的冰寒當一回事。

她當真不客氣地笑了出來,“我還以為赭傲山莊沒有人敢冒犯你的威嚴呢,想不到膽子大的人還多著。”

“我們的兒子就常做這種事。進來吧。”蕭不盡平淡地說。

“進去做什麼?”她戒備地問。

“服待我。”

“我可不是你的奴婢。”朱杏滿瞼警戒地跟著他走進內室,生怕他會撲上來。

“我幫你把雲綉閣停了。”蕭不盡淡淡地道,絲毫不在意來杏的反應,她會如何生氣,他都可以猜想得一清二楚。

“你說什麼?”朱杏膛目瞪他。

“不要再做那一行。”她真的不適合那種工作,她簡直對那些姑娘放牛吃草,任由她們吃定她。

“你憑什麼這麼做?”

“朱瀟在赭傲山莊工作賺的錢夠養活你。”

“那又關你什麼事?你怎麼能夠自作主張?”朱杏氣得狂怒大吼,就算他是兒子的雇主,也不能幹涉她的生活。

他當作沒聽到,直接走進浴室。

“蕭不盡,你不能這樣對我!”朱杏氣得沒法思考,傻傻地跟著走進去。

“我已經做了,你手下的姑娘也都散了。”他給了那些女人一大筆錢,讓她們乖乖走人。

“該死的!那不是我的產業,你這樣做,教我怎麼跟酒鬼大哥交代!?”她氣急敗壞的跺腳。

“留下來吧,我想補償你。”他回過頭來,看著她氣得滿臉通紅,白裏透紅的臉色帶給她一抹醉人的光彩,不再有雲綉閣中刻意雕琢的外表。

她漸漸恢複為他印象中的女人,隻是時間給了她成熟的味道,轉變成眉宇間流露著嫵媚的佳人。

“我什麼都不要,隻想跟你沒有瓜葛。”她不會再那麼傻。

“現在兒子和你都在我身邊,怎麼沒有瓜葛?你還是那麼天真。”她一直笨得讓他想搖頭歎氣。

“那是兒子跟你的關係,不是我。”

“有差嗎?”

“當然有,畢竟他不會一見到你,就想要殺了你!”朱杏冷哼。

“我歡迎你來殺我。”他決定主動出擊。

“殺你?我這個弱女子根本動不了你一根寒毛!”他講的是什麼屁話?她要是做得到早做了,還會等到這時候嗎?

“你現在不是就有機會?

蕭不盡表情深沈看不出他的意圖,但他的話惹得朱杏驚疑不定。

“你說什麼?”

“我給你機會殺我。”

朱杏瞪著他,思索著他為什麼這麼說。

“韓怕給了你一份差事不是嗎?”他提醒她有利的地方。

“你當真?”她的眼圓瞠。

“我沒有拿生命開玩笑的興致。”

“你現在不是正拿生命開玩笑?”

“你不敢?”

“別拿話激我。”

“那為什麼不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我沒有心情,沒那種智慧。”恨一個人也要有體力,況且她早已經把他拋在腦後,隻當自己遇人下淑。再說,她也不想真正痛恨一個與她有過感情的男人,她隻想在心中保有對他的回憶,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深沈的恨對想要活下去的她來說太沈重了。

“還是你打算就這樣把你的恨帶進墳墓?”蕭不盡嘲弄道。

“你......天殺的,我接了!”他要她恨他是不是?好,她朱杏也不是那麼不上道的女人,人家都已親自送上門來,她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還沒有愚蠢到那種程度。

“那還不過來?”蕭不盡轉身麵對一大桶熱水,要她過來服侍他沐裕

朱杏對他仿佛事不關己的態度咬牙切齒,低聲怒駡。

“你真該聽聽你說了什麼。”她口中的粗話真的會髒了他的耳朵。

“我不信你沒聽過更糟糕的。”

“那也不是由你來說。”他混過市井,當然聽過比這更糟糕的髒話,但絕不能出自她的口,她不是那樣粗暴的女人。

“哼!”朱杏不屑地冷哼一聲。

“朱杏,不要挑戰我的耐性。”蕭下盡寒聲道。這副粗俗的凶婆娘樣,一點都不是她該有的表現。

朱杏瞪了他一眼,“你娘子呢?為什麼她不在你身邊服侍你?”

他麵無表情,有稜有角的臉龐緊綳著,“這不關你的事。”

“我好奇。”朱杏被他的態度刺傷,以嘲弄來掩飾受傷的心,“你可別跟我說她死了,所以你們沒住在一起。”

“她身子弱,不住這裏,在他處休養。”蕭不盡避開她的目光說。

朱杏沒再追問,她不想讓事實攪動她平靜的心湖。

她不應該讓這事傷害到自己的,這太令人不堪了。

“我是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殺你?”

“當然,隻要你高興。”

“既然如此,我就不信這樣我還不會成功”

“好,我等著你表現。”

“怪人。”朱杏偷駡一句。

“我要洗澡了,你過來服侍我吧。”

“現在?”朱杏這才察覺到他們身在何處。

“你沒幫男人洗過澡?”

“當然有。”她那兩個兒子小時候吃喝拉撒都是她一手包辦。

蕭不盡瞥了她一眼,想起她曾做過什麼,于是也不那麼驚訝。

介意她有過別的男人嗎?如果是以前,他會無法忍受,但現在隻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哪還有什麼其他感受。

“那麼這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困難,過來替我脫衣服。”

朱杏對他的話感到不悅,但還是走過去幫蕭不盡脫掉外衣。

“還有,你可不要我說一項,你才做一項,我否則可是會叫韓伯撤了你。”蕭不盡的語氣淡然中夾帶一絲捉弄。

朱杏真想將他碎屍萬段,但她隻是在他背後齜牙咧嘴。

她不甘願地再動手褪下他的單衣,露出他黝黑的膚色。

看著蕭不盡結實的身材,肌理光滑,她不免咽了口口水,他的壯碩真是讓她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裸身的剽悍讓朱杏癡望,她的心跳加快,臉色緋紅。

“你還要我做什麼?”她不敢繼續看他,撇開頭問。

蕭不盡瞥眼看見她羞紅的瞼,突然伸手想碰觸。當年是她巴著他不放,現在卻是避他惟恐不及,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嗎?

教他不願相思,可免相思苦,怎知真正分離後,卻寧可相思苦。

“還要做什麼啦?”朱杏叫道,急忙遠離他可以觸碰的範圍。

蕭不盡完全轉身麵對她,朝她走去。

“你要做什麼”朱杏往後退。

蕭下盡麵無表情,一步步緩慢但堅定地逼近她。

她退了一步又一步,心怦怦直跳。

他的瞼霍然靠近,像是在她眼前放大。

“啊!”朱杏被嚇到,雙手亂揮跌倒在地,疼得她緊皺著一張臉,“你做什麼啦!”要死了,這樣嚇她,他很得意嗎?

“去幫我拿衣服來。”蕭不盡對她的窘狀似乎視而不見,又轉身走近浴桶。接下來他該好好洗個澡,不然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蕭不盡,上輩子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這輩子非得這麼委屈自己不可?”朱杏咬牙道,捂著發痛的臀部,甩頭走了出去。。

蕭不盡不語,脫去褲子浸在浴桶中,閉著眼,讓隱約的笑意悄然融化他臉上的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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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郭石安不疾不徐地走進蕭不盡的書房,爾雅的臉上有著看清世情的淡泊。

他知道有大多事不是自己能掌握,保持心中的平靜是養生的好方法,因此他不像不盡把感情藏得深,創傷難以痊愈。

“王獅恩的事情怎麼樣了?”蕭不盡擡頭問道。

郭石安的眼光定在他的臉上,“你看起來非常恰然自得。”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溫情,柔和了他的剛強。

我請你來,不是來討論我的事。”他微微一笑。自己的私事,他無意多作解釋。

“是沒有我的事,隻是那個人有事。”郭石安意有所指地說。

“有消息了?”

“他最近有大動作出現。”

“可以硬著來了嗎?”蕭不盡眼中泛出殺氣。預謀了那麼多年,終于要驗收成果了。

“他隻剩下一具空殼,近期內應該會來向你求救。”他們就等著他人甕。

“等了那麼久,終于等到了。”

“你不怕嗎?’郭石安實在無法忽略他的弱點,怕事情會有變量。

“怕什麼?”

“朱杏會成為你唯一的弱點。”

蕭不盡冷然道:“我不會讓她成為王獅恩注意的目標。”

“很難。”郭石安搖頭。

蕭不盡充滿自信地冷哼。沒有人能潛進銅墻鐵壁的赭傲山莊,王獅恩的人在這裏已經半個都不剩。

“不盡,熬了那麼多年,你真的打算在最後前功盡棄?”

“絕對不會的。”他花了那麼久的時間,絕不容許在最後一刻失敗。

“但她不會願意躲起來。”朱杏的個性衝動,不會考慮到太多事。

“她沒有機會出現在他麵前,因為我不準。”蕭不盡眯著眼說。

********************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潛入赭傲山莊,他借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蕭不盡寢室前的院落,避過一列巡邏的人馬,想從另一方探人,但沒留心腳下,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枯枝,發出些微聲音。

一聲天大的叫喊聲隨之響起:“來人,有刺客,有刺客啊!”

“噓!”蒙麵的黑衣人急忙跑到喊叫的人麵前要他閉嘴。

喊叫的人馬上舉劍刺向他,黑衣人一個閃腰躲過,手撫拍著胸口。怎麼赭傲山莊的人這麼凶,他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一群人竄出,把他團團包圍祝

“天啊,這下非死即傷。”黑衣人見到這場大陣仗,瞪大眼睛,看樣子他是挑錯時間闖錯門了。

朱杏跟在蕭不盡身後出來看熱鬧,反正不看白不看,這些日子在赭傲山莊老是被蕭不盡欺壓,看看熱鬧可以紓解一下情緒。

黑衣人躲著四麵八方攻來的劍招,一身狼狽,但看似驚險,卻每次被他避開,沒有碰到他一根寒毛。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黑衣人隻是不想動手傷人,幷不是真的被這群護衛嚇得無法出手。

蕭不盡了然,因此沒有出手,想讓護衛們再探探對方的來曆。

“對,就是這樣,那邊,那邊,不是,是那一邊!”看熱鬧的朱杏拚命為護衛們加油。

黑衣人被一群人攻得手忙腳亂,再聽到朱杏的話,他更是捶胸頓足,“別打了、別打了,我不是刺客啊!”他再也忍不住了,被這樣惡整,他情願麵對母親的怒顏。

“不是刺客,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見鬼啊?”朱杏才說完,突然覺得這聲音好熟悉,好象在哪裏聽過?

“我是來見人,不是來見鬼!”黑衣人咬牙道。

朱杏恍然大悟,見他情況危急,欲衝上前去,卻被眼明手快的蕭不盡握祝

“住手、住手,不要傷了他!那是我兒子,我的寶貝兒子啊!朱杏失聲大喊,她百般著急,卻甩不掉蕭不盡的手,氣得她大叫:“你放手啦!”

蕭不盡這才對護衛們喝道:“住手。”

見所有人停下手不再攻擊,黑衣人終于鬆了一口氣。

朱杏馬上擺脫蕭不盡的鉗製,跑過去擰起黑衣人的耳朵。

“娘!輕一點、輕一點,痛啊!”朱盡齜牙咧嘴地喊道。

“你這個死小子,還知道痛啊,竟然敢這樣嚇你老娘!”她不堪負荷的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他才痛這麼一下算什麼。

“娘,放開呀,不好看啦!”朱盡哇哇叫著。

“不好看?”她生氣地說:“你嚇得我三魂少了七魄,我還顧著你的麵子做什麼?”她這些兒子們是嫌她太命長,存心讓她提早去見閻王是不是?三天兩頭就嚇她一次。

見朱杏還沒打算歇手,蕭不盡對其他人說:“你們退下吧。”他得把孩子的麵子顧到。

“是。”眾人很快退下。

“你可以放手了。”蕭不盡不忍見她這樣虐待兒子。

“我教訓我兒子關你什麼事”朱杏回頭吼道。

“娘!”朱盡連忙喊。

“幹嗎?”

“蕭莊主也是好意,別那麼凶。”朱盡乘機勸導,要是娘的凶樣把人嚇跑了可怎麼辦?

朱杏對兒子的話感到一陣尷尬,惱羞成怒地對他嚷道:“你穿著一身黑來做什麼?還有幹嗎蒙麵?見不得人啊!”朱杏伸手拉下朱盡臉上的麵罩,但又察覺不對,馬上拉回去,“你還是蒙著臉好了。”她才不要便宜了蕭不盡那個臭男人。

“娘,我又不是見不得人。”朱盡不悅地皺眉。

“你的確是見不得人啦!”朱杏哇啦哇啦地說。

蕭不盡徑自走過去把朱盡的麵罩拉下,那是一張還帶著稚氣的容顏,有他的眉,他的輪廓,卻有朱杏的眼神,化去臉上過于剛硬的綫條,透著一股自得其樂的逍遙自在。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

朱盡裝出傻笑,討好地笑開來。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幷沒有大過于興奮,隻是很高興這個出色的男人是他的父親。

蕭不盡的雙眼閃著亮光,也注視著他。

“朱盡,你來赭傲山莊做什麼?”朱杏冷哼,打斷他們父子倆的凝視。這兩個人簡直當她不存在。

“我來看大哥。”朱盡眨眨眼睛說。

“你知道你大哥在這裏?”朱杏訝然道。

“他有寫信給我。”

“你們兄弟倆到底背著我在搞什麼鬼?”朱杏蹙著眉問,怎麼她被人設計的味道越來越濃?

“我們想賺錢嘛!朱盡向她撒嬌。

“賺錢做什麼?她的兒子們什麼時候銅臭味那麼重了?

“養你埃”朱盡正色道。

“那麼你有一份工作了。”蕭不盡突如其來地說。

“蕭莊主,真的嗎?”朱盡又回頭,對蕭不盡笑得更燦爛。他越來越喜歡這個爹,大上道了。

“你想有就有。”蕭不盡勾起興味的笑,看樣子他是著了他這兩個兒子的道,他跟朱瀟的碰麵也是他們故意設計的,完全是為了他們的娘。

“大好了!能順利進人赭傲山莊,靠近他,離他們兄弟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我不準!朱杏趕忙叫道。

“娘的抗議無效、”朱盡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天下那麼大,那麼多地方可以去,你幹嗎來赭傲山莊工作?”

“你們都在這裏啊,我想跟你們在一起嘛。”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們的酒鬼師父呢?”

“我一下山,他就雲游四海去了。娘,好啦,我們一家人終于聚在一起,不用再分開了。”朱盡偎在朱杏身上撒嬌,意有所指地說。

“你..”朱杏氣得結巴,偏又拿他沒轍。

朱盡像沒看到朱杏臉色不佳,問道;“娘,大哥的身子好了嗎?”

她輕易地被轉移話題,“嗯,已經可以下床了。”

“太好了,我去看他。”朱盡轉身就要走,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過頭來,“莊主,那我要做什麼?”

“跟你大哥做一樣的事。”

“知道了。”朱盡趕緊腳底抹油溜了,不想被母親大人大卸八塊。

朱杏不解地抵喃:“他們兄弟倆到底在想什麼?”

‘他們都是孝順的孩子。”她把他們教得非常好,有著開朗的性情,不怨天不尤人,自在快樂地生活著,仍掩不住他們眼中的精銳。

朱杏怪異地看了蕭不盡一眼,她的問話和他的回話老是搭不在一起,算了,還是別問的好,免得她又成了小笨蛋。

“我要回房睡覺了。”管他們要做什麼,反正她做她自己的事——想想該怎麼殺了蕭不盡,其他她都不想管了。

蕭不盡目視著她俏麗的背影消失,眼中有著寵溺的笑。

****

朱盡和朱瀟打算好好安撫母親,怕計劃會功虧一簣,白白浪費他們的精力。

“娘,你瘦了。朱盡的語氣有著驚喜。

還記得離家前母親的身材豐腴得過頭了點,那堆肥肉配上她嬌小的骨架就是多了分俗氣和不雅,臉上抹了厚厚的白粉就更不能見人。

如今她的雙下巴沒了,呈現出名副其實的鵝蛋臉,白嫩中帶有彈性,綴上嫣紅的雙唇,再加上整個人瘦了一圈,脫俗的容顏襯托出她的嬌媚,想不到他娘有這麼美。

因為這一兩個月為朱瀟憂心操勞。讓她以往略嫌肥胖的身子逐漸纖瘦下來,顯出她原本玲瓏有致的身段,但那雙閃著幽光的眼瞳,靈動中帶著收斂的沈著,身上的滄桑感讓她別具一股特殊的女人味,非常吸引人。

“死小子,一開口就知道說好話哄我。”朱杏睨了他一眼。

雖然變美了,但娘的言行舉止卻沒變,但這種話可不能當著她的麵說,何況稱贊的話永遠不嫌多。朱盡又是一連串的吹捧:“娘是真的越來越美,連那個超惡心的白粉都不必擦了。”

“去,又不是還當老鴇,那種裝扮在大白天會嚇死人,我可不想在這裏聽見恐怖的尖叫聲。”她是做什麼像什麼,哪像他們長這麼大,還是個離不開母親的頑童。但這兩個免崽子是她的心肝寶貝,誰也不能搶,尤其那個沒盡到一點責任的男人更是不能占一點便宜。

“我喜歡娘這樣子,漂亮得宛若開在朝陽下,迎風搖曳的大波斯菊。”朱瀟一樣甜言蜜語地哄著朱杏。

大波斯菊看似柔弱但卻堅強,不會被強風吹倒,娘的性子就是如此,才能把他們兩個拉拔到大。

“別在這裏假吹捧,扯開話題。老實說,你們怎麼非在赭傲山莊工作不可?”

她才不信他們一點鬼主意都沒有。

“這樣出人頭地最快啊!兩兄弟異口同聲地道。

“別以為你們的娘好騙,你們的性子我沒摸得七八成,六成也跑不掉。你們會想困死在一個地方,我就輸給你們。敢在她麵前講謊話,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

“娘,我們真的是想賺大錢、發大財,那樣你就不再有藉口為了我們,委屈地待在雲綉閣裏。況且赭傲山莊在江湖上也是雄霸一方,在蕭莊主底下工作我們並不屈就。”朱盡微笑地說,而且他也想看看蕭不盡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可以讓母親十四年都忘不掉。

那男人可是他們的父親。

如果蕭不盡也仍對母親有情,那就更好了。

“真是這樣?沒有其他的鬼主意?”她一點都不相信他們的話,人家說知子莫若母,她會不知道他們肚裏有幾條蛔蟲?

‘當然,娘,你怎麼也決定在赭傲山莊待下來?”以前他們死勸活勸也不能把糧拉離雲綉閣,怎麼這一次她沒有說什麼就換了工作?可見莊主的本事很大喔!

“哼!這是我的事,你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可以了。”她一點都不想跟兒子們解釋她和蕭不盡之間的恩怨。

“娘,最近我們兄弟都要跟在莊主身邊,不可能離開的。”朱瀟趕緊道,就怕娘又發飆,硬逼他們走人。

“我知道了,隨你們要怎麼做。”朱杏站起來欲離開。

“娘,你要去哪裏?

“收衣服。”為那個臭男人做牛做馬去。

她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老天爺真是無眼啊!

****

朱杏收完曬幹的衣服,走進蕭不盡的房裏,要把他的衣物整理好的,一道女聲喝住她。

“你是誰?為什麼可以如此不經通報,隨便進出莊主的廂房?”一個梳著雙髻的女人不客氣地質問朱杏。

“你又是誰?憑什麼對我大聲吆喝?”朱杏轉頭看她,沒有被來人嚇到。

拜托,她當老鴇時,什麼陣仗沒見過,這一點架式也想教她畏懼,下輩子再說吧。

“沒禮貌,我可是夫人身邊的大丫環。”小茹蹙眉微怒。

“夫人?”朱杏有不樣的預感,她不想見那個女人,可是她又不能讓自己馬上消失不見。

“小茹。”一道細柔的嗓音傳來。

“夫人。”小茹回身低頭。

盧笛瑩從內室的屏風後走出來。

朱杏看著屬于蕭不盡的美人,內心深處突然竄起一股刺痛,被衣袖遮住的手緊握成拳。

“你是莊主身邊新來的嬤嬤?”盧笛瑩輕輕地問,氣如幽蘭。

“是的,夫人。”朱杏斂下不該有的情緒,讓自己看來十分漠然。她早該有心理準備的,但真到這一刻,她還是上不住痛恨的心。

她錯了,她不該收起自己恨,她早該發洩那苦不堪言的痛楚,教那負心的男人嘗嘗,憑什麼他就能夠過得如此好,有美人在側,有權可恃,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她卻得被他踩在腳下。

她恨他,恨不得能一劍殺了他,了卻她心頭之恨!

“那就麻煩你多擔待了。”盧奮瑩點頭柔聲道。

“夫人,你太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朱杏恭敬地說,隻是眼光深沈幽暗,這個得到蕭不盡的女人讓她心中不是滋味。

“莊主總是熬夜工作,我吩咐廚房熬了鶏湯,晚上就麻煩朱嬤嬤端過去給他補身。”盧笛瑩仔細地交代著。

“是。她的語氣毫無起伏。

盧笛瑩滿意地點點頭,“小茹,我們回去吧。

“是。”小茹馬上扶著盧笛瑩走出去。

“夫人慢走。”

朱杏看著盧笛瑩纖弱的背影消失,失神地喃喃道:“蕭不盡,我有心情想殺你了。”

她絕不會讓他如此春風得意,還安然無恙。

報仇的時機到了!

@@@

蕭不盡看著自己燈火通明的房間,腳步略停了一下,眯起眼,思索來人是誰,很快就得到答案。

“莊主,需要我進去看看嗎?”在他身後的戈浩警戒地問道。

“不用了,下去吧,今夜不用你守衛了。”除了她,也沒有哪個人有天大的膽子,這樣隨意進出他的房間。

“是。”戈浩恭敬地回答,退了下去。

蕭不盡推開房門就看到朱杏站在他麵前,笑盈盈的像是歡迎他,他心知肚明,她絕對不安好心,但他還是期待她的表現。

“我來服侍你更衣。朱杏巧笑倩兮地說。

蕭不盡微一挑眉,不發一語。

“怎麼,不要?那我回房歇息了。”朱杏作勢要離開。

“過來吧。他就好好看她要做什麼。

朱杏滿意地走過去,伸出纖纖玉手慢條斯理地解開他的腰帶,噙著得意的笑容,然後不動聲色地繞到他的身後去。

蕭下盡的眼暗暗跟著她轉動。

“朱瀟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她知道他會想知道這件事。

“沒事了就好。他點點頭。她在他身旁轉來轉去,以為他都沒感覺嗎?要不是不想嚇跑她,他何苦壓抑自己。看她的眼賊溜溜地轉,他馬上明白她在打什麼鬼主意,隻是這樣的她更顯得活潑動人,讓他不想那麼早拆穿她的陰謀。

“你今天回來得很早。”朱杏試著轉移蕭不盡的注意力。

蕭不盡擰眉,她的確是黃鼠狼給鶏拜年,不安好心眼,隻是這個心眼再壞,他也隻能照單全收了。

“你覺得我該不該在你的房間插上一些花,讓陽剛之氣不要那麼重;你也好放鬆心情?”朱杏邊脫他的衣服邊說。

蕭不盡對她顯而易見的打算直想歎氣,可他也樂在其中。她心懷鬼胎。他卻欣然接受,誰教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看似溫柔的朱杏在他的背後收起笑臉,雙眼突然泛出殺氣,悄悄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她要他付出代價!

蕭不盡感到一股微妙的殺氣,渾身的肌肉綳緊,他馬上轉身,見到朱杏手中的利器就要刺向他。

他手腳利落地抓住朱杏方匕首的手,把她整個人往床上壓,大手在她握著匕首的腕上用力,讓她不得不鬆開。朱杏知道行動已失敗,發狠地瞪著他看。

“這種方法我七歲就會玩了,你二十幾歲的女人才用不嫌太遲了?”他消遣她的笨拙。

朱杏對蕭不盡的嘲弄氣得滿臉通紅。

這樣諷刺她,他是準備不要命了?

可是被他壓著,她什麼都做不了。

“蕭不盡,放開我!”她推拒著壓在她身上的壯碩身軀。

“自投羅網的獵物哪有這麼容易讓人放手?”蕭不盡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裏,吸取著她身上的香氣。

“你要做什麼?”她身子變得僵硬,聲音顫抖了起來。

“你說呢?”

“放開我!”

“我已經放了一次,不想再放。”他低喃。

“你說什麼?”她假裝沒聽清楚。

蕭不盡放開雙手,朱杏馬上溜出他的懷中。

“下一次我一定會成功的。”她氣憤地甩頭離去。

“我等著你下次的行動.”他淡淡地說。等了十四年,再多等一段時間也無妨。

走出蕭不盡的廂房,朱杏紅了眼眶,淚珠在她的明眸中滾來滾去,但她就是不讓它落下。

當年她沒哭死,如今更不會再為他掉淚。她早就不愛他了,絕不能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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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杏捧著鶏湯走進蕭不盡的書房,這個時候正是朱瀟和朱盡擔任守衛。

她輕挪蓮步跨過門檻,引起三人的注意。

“娘,什麼東西那麼香?”朱瀟嗅了嗅飄散在空氣中的香味,馬上感到饑腸轆轆。他從小就愛死了這些補品,隻要聞到味道就會無法克製地流口水,要不然

當初他也不會接過莊主的補藥猛吃,害得自己躺在床上那麼久。

“不是給你喝的,這是夫人吩咐要給莊主進補的鶏湯。”朱杏撇嘴道。他好命得很,有人準備得好好的給他享受,完全不用勞動到他這個大老爺。蕭不盡皺眉,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名為補,實則苦得要死的東西,況且經過朱瀟的中毒事件,他更是沒了好感。

朱杏盡責地把湯捧到他麵前。

他不悅地瞪著那碗補品,“我不想喝。”

“你不接受夫人的愛心?”朱杏的語氣潑辣,完全不給蕭不盡好臉色看。

“我沒有吃補品的習慣。”而且盧奮瑩也不太像會做這種事,朱杏實在應該先打聽好他們的底再來算計他,比較容易成功。

“沒有這個習慣也可以喝。”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可以下毒,他不能不捧常

他挑眉,就是不接過朱杏手中的鶏湯。

“拿去!她口氣凶惡,想要硬塞給他。

蕭不盡睨了她一眼,還是不動手。

“如果你擔心有毒,我已經試過了。”朱杏賭氣地說。

“那讓給朱瀟喝好了,我記得他最喜歡喝這些東西。”蕭不盡不相信,她的表現大急躁;一定有鬼。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爛人!”朱杏幹脆一口氣自己喝完,她冷瞪蕭下盡一眼,跺腳轉頭離去。

她是下了毒,可是不會要了他的命,頂多不舒服罷了,但他卻一點都不給麵子,浪費她的時間和精神,真是不可原諒!

蕭不盡搖頭,暗暗苦笑。

“莊主,你明知我娘做不了什麼壞事,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地耍著她?”朱瀟好笑地看著母親氣急敗壞地離去。娘是個實心人,掩不住壞心眼,難怪她會被精明的莊主耍著玩。

“我覺得..如果莊主喜歡我娘,我們兄弟不介意娘再覓第二春。”朱盡跟著試探道。

蕭不盡看了他們兄弟一眼,“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我跟你娘的事?這兩個小鬼頭,古靈精怪得很,也絲毫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裏。

“我們不知道莊主在說什麼。”他們一同裝出一瞼傻相。

“你們真的不怨我?”他們的個性都像他們的母親,沒有一點他的影子,也好,這樣他們就不會受苦。

“莊主,這和我沒有關係。”朱瀟趕緊揮手撇清,他隻是義子,這種親子之間的事他沒說話的分。

“莊主,有怨、有怒的是我娘,她的事我從未多問。”朱盡也跟著搖頭。這是娘跟他的事,不勞他這個兒子來操不必要的心,要不是看不慣娘在雲綉閣被一些不人流的家夥折辱,他們不會大費周章找上他。

聞言,蕭不盡心中五味雜陳。除非他能讓他們的母親心甘情願留下,否則兒子們不會認他,更不會喊他一聲爹。

“莊主,交班的時間到了,請容屬下告退。”兩兄弟看到戈浩已經出現,很快告退。

“下去吧。”他們兄弟倆擺明瞭是不想與他有太多的牽扯。他們的這點小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他,他們隻想幫他們的母親,見不得她不快樂,才會找上他。要不是為了朱杏,他們會當他是個陌生人,連見都不會想見他。

“莊主?”戈浩訝然地看見蕭不盡嘴邊的苦澀。

“做你的事吧。”他向戈浩微微苦笑,低下頭繼續處理公事。

他真的錯失太多了。

“是。”戈浩退到一旁。自從那兩兄弟和朱嬤嬤來了之後,莊主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他想,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不同于旁人吧。

****

“娘,那邊、那邊。”朱盡似痛苦似愉快地催著。

“知道了。”朱杏低斥道。

“不對、不對。”

“別催。”

“對了、對了。”

看朱盡一瞼的舒暢,朱瀟也忍不住地說:“下一個該我了。”

“快了,娘隻有一雙手,再等等。”

“你們在做什麼?”蕭不盡才走近朱瀟住的地方,就聽到他們怪異的交談,越聽越不舒服,于是推門進去。

“啊!三個人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哇!”朱杏又大叫一聲趕緊湮滅手上的證據。

蕭不盡愕然地看著朱杏把手中的東西收進懷中。

“什麼都別說!她的臉已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你們..”他幾乎失笑。

“莊主也要來這麼一下嗎?很爽喔,我娘的手技一流。”朱盡話才說完就被朱杏敲了一記頭。“閉嘴。聽他說的是什麼話,越講越曖昧。

她隻是幫兒子們掏耳朵而已,又不是在幹什麼肮髒事,幹嗎羞於見人。一想到此,朱杏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胸。

“你們......真是母子情深。”蕭不盡已經不知道心中的滋味是什麼,當年是他放棄的,讓他連吃味的立場都沒有。

“你來找我們有事嗎?朱杏挑眉問。

“我來找你。”他的目光緊盯著她不放,她已經有很多天沒來找他的麻煩了。

“莊主,娘,我們還有活要幹,就不多待了。”朱瀟和朱盡馬上找藉口離開。

朱杏冷眼看著他們開溜。

“他們一直都是那麼寶嗎?蕭不盡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

她不想跟他談兒子,是她含辛茹苦養大他們的,他想要坐享其成,門都沒有。

朱杏冷聲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既然殺不了他,她一點都不想繼續單獨麵對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看天底下也隻有你這個嬤嬤做得這麼悠閑”

朱杏聳肩,是他要她做的,他要是不高興就辭了她,反正她也不是那麼想待在他身邊。

“你把我隨身的暗器收到哪裏去了?”蕭不盡問道。

“不就放在你床頭的暗櫃裏?”不放那裏,還會是哪裏?

“沒在那裏。”他搖搖頭。

“你是瞎了,我明明放在那裏,你會沒有看到?”騙鬼!

“信不信由你。”蕭不盡不想跟她爭辯,一吵起來,她會念到他耳朵長繭,還不得安寧。

可是,當年他不就是栽在她細心的照顧上?最眷戀也是她那張不知停歇的嘴,隻是如今她的話裏總摻雜著怒意,不再有甜蜜綿軟的語調,也不再笑逐顏開地對著他,有的隻是冷漠,和化不開的距離。

他厭惡她的排斥,更難以接受她的態度,而他卻隻能靜待時間足以改變她。

朱杏掉頭走出朱瀟的廂房往蕭不盡的院落而去,她就不信他真的沒看到那個東西。

她走在前方,大搖大擺的模樣好象她才是主人。不盡不在意地任她撒野,悠閑地走在她身後,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相公。”一道溫柔的嗓音叫住了他。

兩人同時回過頭。

盧笛瑩由小茹扶著向兩人走來,看了朱杏一眼,又看向蕭不盡,幷未再開口。

朱杏僵住了身子。

蕭不盡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朱杏悄然地退至蕭不盡的身後。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她隻覺得對方纖麗清雅,但第二次見麵,她卻覺得眼前的女人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而且,她覺得盧奮瑩跟蕭不盡之間暗潮洶湧。

“有事?”蕭不盡冷淡地問。

“相公,爹有事想與你相談。”盧笛瑩輕聲地說。

蕭不盡臉上的冷肅在一瞬間更甚,但下一刻馬上不見蹤影,要不是就站在他後側,朱杏會以為剛才的殺氣隻是她的錯覺。

“我知道了。”

盧笛瑩對他福了福身,由小茹扶著離開。

“還要去找你要的東西嗎?”朱杏輕聲地問,看他這樣,她突然沒有心情對他的凶了。

“不,你去做你的事吧。”

蕭不盡已沒有閑情逸致處理別的事。

了結恩怨的時間終于快到了。

****

“太好了,不盡,王獅恩要來見你了。”郭石安露出久違的笑容,他們的計劃已進行到最重要的階段。

委屈多年,藉由王獅恩的力量一步步站穩腳步,這下子他們總算能反客為主,逼王獅恩向他們低頭。

“這是可以預料的事,畢竟赭傲山莊蠶食鯨吞他太多生意,他不得不來探我們的底。蕭不盡冷聲道。

“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們要完全毀滅他,所以才決定見你。 郭石安猜測地說。他有些不安,也許是因為事情到了結尾,他的心中突然湧出害怕的感覺。

“應該不會,不然他不會以身涉險,繼續派人暗殺我不是更好、更快?”蕭不盡沈然分析整個局勢。

一旁的朱瀟、朱盡和戈浩全都慷慨激昂。“莊主,莊裏的安全你大可放心,我們會嚴陣以待,讓他來得去不得。”

他們兄弟倆與王獅恩誓不兩立,誰教他是當年逼得莊主拋棄母親的罪魁禍首。

蕭不盡好笑地望著他們,“你們真是迫不及待。”

三個還未定性的男孩羞澀地笑著,他們的確是想讓那個叫王獅恩的男人吃癟,做一件大事。

蕭不盡和郭石安相視一笑。

“石安,你暫時對王獅恩說笛瑩病情加重,需要你全天候著,住在這裏不要回去。”

“我知道。”郭石安點頭,他明白自己與不盡交情不淺,要是王獅恩拿他當人質,不盡會為難。

“朱瀟,朱盡,多防著你們的母親突然冒出來礙事。”他命令道。這女人是他最大的擔憂。

朱瀟和朱盡麵麵相覷,深覺有趣地點點頭。莊主的確不可小覷,如何讓娘別搗鬼的確是他們最頭大的問題。

“你聽夠了吧?可以出來了。”蕭不盡突然望向書房門口道。

朱杏輕哼一聲,提著四層的食盒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她隻不過才剛踏上這裏,他凶什麼凶。

“娘,你怎麼可以偷聽呢?”朱瀟對母親的行為難以認同。

“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跑到這裏來。”蕭不盡冷聲說。

朱杏聳聳肩,雙手將食盒放在桌上,冷哼一聲。她才不會聽他的,她愛來就來,愛走就走,誰也管不住她。

“兒子啊,有好吃的美食。戈浩和郭大夫也有呢1”她招呼著大夥,就是不搭理蕭下荊

“娘,有什麼?”朱瀟第一個靠過去。

“有包子、雞湯,還有我親手做的糕點。”

“娘,你要喂豬啊,這麼多!朱盡不敢領教地皺了皺鼻頭,滿臉嫌惡.就隻有大哥對娘煮的補湯趨之若騖。

“喂你們這兩個吃裏爬外的小子,還有謝謝郭大夫對朱瀟的救命之恩。”朱杏對郭石安巧笑倩兮地道。

“朱夫人,你太客氣了。”郭石安徽笑接受她的好意。

“不不不,這是應該的。”多攀交郭大夫總是有利,以免以後生病被人暗中算計,那才得不償失。

朱盡不舍父親被冷落,問道:“娘,沒有莊主的份嗎?“沒有。”

蕭不盡眼中的驚訝和不是滋味沒有躲過郭石安的眼睛,他玩心一起,變得對朱杏熱絡了些,“朱夫人,這些東西想必費了你很大的工夫吧?他誇張地擺出一臉垂涎的表情。

“郭大夫,你品嘗看看,這是我從早忙到晚的成果,不知能不能入你的口?”她把熱騰騰的包子遞到他麵前,給了他一個嬌美的笑顏。

蕭不盡身上的肅殺之氣隱隱竄升。

他得忍住不發作,如果表現出嫉妒的樣子絕對會被她訕笑,但再這樣下去,他會提早進棺材。

“朱夫人,你大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郭石安笑容滿麵地接過來,對像要燒穿他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對自己的表演感到得意,可見不盡真的非常“重視”他,呵呵!

“你們大夥也吃吃看好不好吃。”朱杏殷勤地說,把食物遞給其他三人。

朱瀟、朱盡和戈浩偷偷看著蕭不盡,全都黑著臉承受朱杏的關愛。

“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蕭不盡冷聲道,將醋意借題發揮。

“我又不是自己想來。”朱杏說得理直氣壯,”隻是“我兒子肚子餓,我這個做娘的捨不得。”

“我才是你該‘關心’的對象吧?”

“你又不差我一個關心。”多得是有人照顧他,她不用多事地插一腳,她也絕不承認自己在吃醋。

“這是你這個做嬤嬤的工作。”

“我晚上休息,你餓死也沒有我的事。”

“這項工作不該全天無休嗎?”蕭不盡冷然的視綫瞪向正竊笑的其他人。他們是太閑,準備讓他用眼神冰凍嗎?

“不然你減我的薪水埃她又不在乎。

“你實在任性。”

“任性又怎樣?至少我還活得好好的。很抱歉沒如你的意,跳井去。”幸好她當年沒那麼笨,傻傻地自盡,不然今天也不會有機會可以好好地痛駡他一頓。

“我......”蕭不盡心中有愧,不再冰語臉寒。

郭石安和朱瀟等人見情況如此發展,紛紛拿著手上的食物不動聲色地悄悄退去。情人吵架,他們在旁邊太礙眼,而且要是不小心被牽扯進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什麼我,你以為老娘愛待在這裏呀?要不是我兒子不想走,我還等著殺你呢!”

“你可不可以顧顧我的麵子?他畢竟是一莊之主。

“你的麵子?朱杏提高聲調,“麵子值多少錢,遇到事情還不是一斤一斤地賣,還不見得賣得出去。”

蕭不盡輕歎,拿起書看了起來。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尤其是他愛上的這一個,絕對是個中高手。

朱杏駡上了癮,絲毫未察覺蕭不盡臉色難看。一下子要出盡十四年來的怨氣,簡單兩三句話哪夠她說。

蕭不盡沒有多置一詞,繼續翻他的書。

朱杏見他不專心,氣怒地抽走他手中的書,“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我隻不過說你幾句,你就給我分心到哪裏去了?怎麼,當了大莊主就了不起嗎?當年你還是個窮小子時,就已經是個沒有耐心的人,現在有點年紀了,性子還是一樣沒有變......”

蕭不盡無奈,連這她也要說?

看著她散發光彩的臉龐,他心想;也許能這樣看著她,已經算是幸福了吧?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不甘地搖晃他的肩。

他不發一語地站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朱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

“回房去。”

“喂,回來,我還沒有說完!她跳腳,卻喚不回想休息的蕭不荊

一天聽她念一個時辰,那樣就夠了吧。蕭不盡思忖著。

****

朱杏光明正大地往蕭不盡的廂房走去,今天輪到自己兒子值班,她更加不必有所顧忌。

“娘,你這麼晚來這裏做什麼?”朱盡看見朱杏大搖大擺地走來,滿臉好笑地問。

“什麼都別問,隻要裝作不知道。”朱杏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他馬上目不斜視,對她怪異的舉動著都不看。母親要對莊主自投羅網,他沒有什麼好反對的。

朱杏徑自推開房門。“這次你又想做什麼?”蕭不盡的聲音在她的身側響起。

“哇!你幹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朱杏捂著胸口,驚魂未定地說。

‘你來做什麼?”蕭下盡再問一次。

“不做什麼。”她嘟起嘴不悅地瞪他一眼。

“沒事,你不會主動來找我。”她對他是能避就避,不能避也是想著要怎麼殺他、怎麼罵他而已。

被他這麼一說,朱杏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想見識你們前幾天談論的那個男人。”他越不讓她見,她就越想見。

“你當老鴇時,什麼男人沒見過?”

“那不一樣。”

蕭不盡沈默了好半響才再次開口:“你怎麼會當起雲繡閣的老鴇?”他很好奇她是怎麼撐過那些日子。

“救命恩人的托付。”朱否敷衍道。

他眯起眼,“救命恩人?誰?”

朱杏聳肩,不想跟他解釋太多,他是她的仇人,可不是她的愛人,她才不想跟他討論自己的事情。

見她不想多說,他也不勉強她,“朱伯父好嗎?”

朱杏的語氣變得冷硬,“去世了。”提到這件事,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什麼時候?”蕭不盡訝然,他一直以為朱伯父身強體健,不該早逝。

“那不關你的事。”朱杏冷哼。

“那我的事為什麼你要管?”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好奇。”

“那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隻要把我服侍妥當便行。”

“是啊,是沒有我的事,我來找你隻是想問你,為什麼我不能出現在那個人麵前?她幹脆退一步問。事有蹊蹺,她非知道不可。

蕭不盡默然不語,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回答我啊卅她要答案。

“你不該這麼晚來找我。”他清楚再說下去,隻會讓她更執意想知道。

“這幾天不這麼晚來,我哪找得到你。”朱杏怪叫,他是個大忙人,忙得連她這個貼身侍女也不見得能見到他的麵。

“你找我,是因為你想我?”蕭不盡故意挑她罩門問,惹她生氣,不讓她再追問下去。

“鬼才想你!朱杏大叫著直跳腳。

“不想我,那你就不該來!”

“我偏要來。”

蕭不盡對她的撒潑挑眉,“好吧,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隻要你有方法能做到讓我滿意,鬆口答應你的要求,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朱杏一呆,之後嫣然一笑,臉龐浮上一抹紅艶,女人柔美的媚態盡現于她的神情中。

“這句話可是你說的。”

蕭不盡眯眼。天啊,他突然發現這個提議是折騰自己,他覺得這會兒自己像第一次看見她般悸動,心劇烈跳著,雙手隻想撫摸她的臉。

朱杏將自己的身子轉了一圈。她還記得他喜歡她這樣做,在他麵前展示自己,在他麵前撒嬌,不曉得現在他是否還愛看?

“你瘦了。’

“不好看?”

蕭不盡不語,隻是看著她,仿佛要用眼神捉住她。

“你啊,隻用眼睛瞄人。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朱杏嬌嗔,她可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不管胖瘦都好看。”他深情地凝望著她。

朱杏楞了下,然後漾開溫柔的笑意,含情脈脈的眼神似有若無地含著勾引的挑逗。

“你......”蕭不盡覺得自己吞咽困難,不再是那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莊主,在她麵前,他隻是她的俘虜。

朱杏嬌媚地一笑。她可還有吸引他的魅力?她心中有些得意。

蕭下盡倒抽一口氣。

“你期待我接下來的行動嗎?”朱杏笑問。

他沒辦法說話。他當然期待,可是他更知道她不會那麼好心如他所願,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此時不提往事?”朱杏溫柔地依在他身上。

“沒問題。”蕭不盡俯看她,克製自己不伸手抱住她。不曉得接下來他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你現在看起來像個迫不及待想拆開禮物的小鬼。”朱杏調侃他。他的表情像極了收到禮物後的朱瀟。

“你不覺得你的年紀已不適合做這樣的事?”蕭下盡眨眨眼,想把自己拉離她的魅力之外,但眼裏、呼吸都是她,他無法不被她吸引。

“喔?你真的這樣認為?”朱杏睨他,知道他不是真心要她別做,隻是口頭上還不肯服輸。

她的眼光流轉,手放上他僵硬的肩頭,輕輕來回撫動。

她有的是讓他舒服的辦法,他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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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蕭不盡暢快得想申吟,可是他不能讓她知道他早已在她手心,不然她一定會狠心地停止,吊足他的胃口,那種看得到吃不到的難過,他可不想嘗。

“這樣的力道,你可以接受吧?”朱杏柔聲問,轉到他身後。

“我沒意見。”隻要她不鬆手,他隨便她拿捏。

“你好硬。”她埋怨地加大力氣。

他悶哼一聲。

“你不喜歡?”朱杏皺眉。

“還好。”蕭不盡聲音僵硬地說。

“我可是經驗豐富喔,你一定會喜歡。”她沒有多想地道。

蕭不盡臉一沈,不喜歡她對這種經驗那麼自豪。

“你舒服嗎?”朱杏俯在耳邊問他,溫熱的呼吸吹過他的耳際,引爆他故意隱藏的欲望。

他閉緊嘴巴,硬是下肯鬆懈,但不能遮掩身體直接的反應。

她得意地一笑,察覺到他肌肉的悸顫,她更努力了。

“再用力一點。”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話來。他已經動情,激動得想擁抱她,嘗遍她馨軟的嬌軀,可是絕不能讓她看出他已動搖,不然她絕對會不客氣地拿這項弱點來諷刺他。

你覺得這樣夠了嗎?朱杏故意在他耳邊呵氣,挑逗他的感官。

“不......”蕭不盡已經不能隱瞞他的渴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的小手上,難以抗拒她的服務,難以克製他感到暢快的表情。

“還不夠嗎?”她嬌聲軟語地勾動他的心弦。他渾身一顫,她碰到了他的敏感點!

朱杏嘴一撅,“可以了嗎?”她的手已經開始酸疼了。

“你這項推拿的技巧是從哪裏學來的?蕭不盡喃喃地問。

“你真的想知道啊?”她睨著他。男人的心態她很清楚,寬容的人不多,能夠完全不在乎的是個寶,稀世珍寶。

蕭不盡的身于僵了僵,他的確不想聽。

“哎呀,你害我的努力白費了。’朱杏不禁嘟囔,小手的動作卻沒停O事實上,她對他健碩的肌肉愛不釋手

蕭不盡的呼吸變深、變粗,臉色不由得泛紅。

察覺他不由自主的反應,朱杏得意地輕笑。她早知道這招有用,看他如此享受,就知道她的功夫不是蓋的。

“再用力一點。”蕭不盡催促道。

“夠了啦。”她已經快沒力了。

“不夠。”他還要更多。

她隻好應他要求加重力道。

“力氣再大一點。”

朱杏氣得用力捶他。還不夠,她的手就要斷了!

蕭不盡趕緊閃到一旁。她一不高興馬上拿他出氣,而他又不能太強硬,久而久之他懂得開始學著讓步,發現這樣反而會讓她沒有理由可以撒潑。

“你不想達成你的願望了?”

“我的手酸死了。”朱杏嚷嚷,她才不要還沒達到目的反而先累死自己。

“我看看。”蕭不盡拉起她的手幫她揉捏。她做事一點都不懂得衡量自己的能力,老是一鼓作氣往前衝,等發現不對,已經來不及挽回。

朱杏看著他對她好似以前,放縱自己沈浸在他的溫柔中。就是這樣的溫柔讓她屍骨無存,滿心隻戀他一人。

“覺得怎麼樣?好多了嗎?”蕭不盡關心地問。

她不語,隻是垂下頭,眼眶不自覺地泛紅。

“杏?”

朱杏穩住浮動的心情,她不能就這樣原諒他,不然她所受的苦算什麼?她的痛苦誰來還?

她絕不能心軟0放手。”她不再是當年那個笨女孩。

蕭不盡遲遲不肯鬆手。這段日子他一直問自己,當年的決定是對是錯?然而此刻捏握著她的手,他已經不能思考。

“蕭不盡,放手,我的手並不好摸。”她的手已不如年少時細嫩。

“紅酥手。”蕭不盡低喃。

她翻翻白眼,“睜眼說瞎話。”

“杏,你的手是一雙撫慰的手,即使沒有紅酥手的柔,沒有它的優雅,但沒有誰的手對我更有意義。”這雙手曾撫遍他的全身,帶給他熱情與溫柔的感受,和永生難忘的記憶。

朱杏瞪著他,“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蕭下盡不解地注視她。

“我最恨你從不拿甜言蜜語騙我,然而隻是看著你,我卻早已經醉了。”朱杏不甘地抱怨,什麼時候他對她才會沒有影響力?

他勾起嘴角,很高興聽到她這樣說。

“可惜的是我不再是那個神誌不清的女人。”朱杏的話又澆了他一盆冷水。

蕭不盡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知道他們要回到過去不是那麼簡單,但比起前些日子,他們的相處越來越像從前,他想找回愛與被愛的記憶。

朱杏抽回自己的手扭絞著,想不在意他在上頭留下的微溫,卻沒有辦法。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裏嗎?”蕭不盡垂眸道,不敢讓她看見他的表情,怕她斷然拒絕聆聽。

她沒有回話。他一向是沈默纂言的人,她有些好奇他會說什麼。

“我最喜歡你看我的眼神,給我一種世上我最偉大的感覺。”

“我什麼時候那樣看你了?”朱杏不承認,她沒那麼賤,還死抱著過去的種種不放。

“以前”

“現在沒有!”朱杏擡頭挺胸,她有這個自信。

“總有一天會再有。”

“不可能!”她斷然道。

“會的,你會的。”他不會放棄,一定要她再回到他身邊。

“哼!咱們走著瞧,永遠都不可能。”朱杏撅著嘴發誓,她保證自己不會有那麼一天,她沒那麼傻!

****

朱杏利用兒子當班時,躲躲藏藏地閃入空無一人的書房。

她拿起一枝枝擺在桌上的筆,在毛端粘上膠,要蕭不盡一枝都不能用。

上完膠之後,她悄悄把筆放回去,將一切整理得完好如初。她呵呵笑著,大功告成!

一定要見到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否則絕不罷休。

“你在做什麼?

聲音乍響,她驚跳起來,差點撞翻椅子。她穩住自己,之後馬士胡亂竄逃避著來人的目光。

要死了,她為什麼這麼倒黴,老在他麵前吃癟?欠債的人是他,困窘的滋味卻由她來嘗。

“別跑了,我已經看見你。”

朱杏皺起臉,停下動作,忿忿不平地麵向他,“你不是去談生意嗎?為什麼這麼早回來?”

蕭不盡逡巡著朱杏搞鬼的毛筆,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她不反省自己,反倒怪他這麼早回來,看來她真的恨他到他動輒得咎的地步,但他絕不容她忽視他的脾氣,搞鬼也得有個限度,畢竟還有敵人正虎視眈眈,絕不能讓對方知曉她的身份。

“書房不是你能亂來的地方,一不小心,你會被當成敵人派來臥底的人看待,輕則皮肉之傷免不了,重則連兒子都拖下水。”這件事的嚴重性不容她忽略。

“哼!你以為我有那麼笨嗎?當然是沒人看見我才進來。 別看不起我,不然吃苦頭的人是你。"朱杏擡頭挺胸,不讓自己在他的怒視下膽怯。

“一把年紀了還玩這把戲,你不覺得太孩子氣?”他拿起一枝毛筆把玩,看樣子她打算讓他的生活充滿不便。

“我童心未泯,不像你已經行將就木。”

“我行將就木?”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對這樣的形容詞感到新鮮,他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女人口中得到這種形容。

是啊,多得是女人傾心于他,而他卻走不出她很久前設下的迷宮。她用愛、用情用孩子,還有愧疚和責任把他困在裏頭。

“你不像嗎?看看你,頭發白了一半也不懂得染;衣服不是黑、灰就是青,一臉毫無善意的表情,活像牛 鬼蛇神;有了錢也不懂得做善事;有了美麗的娘子也不見你喜上眉梢;一腳已經踏進棺材,一腳還在外麵伸啊縮的,不甘願又不肯放,不肯放又不願努力,你說你不是行將就木是什麼?”

蕭不盡露出佩服的笑,“你這些話說得很溜。”

“那當然,我可是混過客棧、妓院還有很多龍蛇雜處的地方,這一連串的話還難不倒我。”

“你空有一身釀酒的手藝,為什麼不好好利用,要在那種地方糟蹋自己?”他的酒業做得很大,也許是下意識地想找到她,但卻在巧遇後,才知道他找錯了方向,她似乎已不碰酒。

朱杏渾身一僵,臉色瞬間蒼白。她想到過去,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她釀了一壇酒當嫁妝,卻得知愛人的新娘不是她,這羞辱讓她絕不再碰一滴酒。

“怎麼了?”蕭下盡擔憂地伸出手,她馬上躲開。

“這輩子我絕不會再碰酒。’朱杏恨然地說。

“那是朱伯父傳給你的拿手本事,更是他的謀生技能,你不可能隨便捨棄,發生了什麼事?”

“他死了。”朱杏冷聲道。

“你不是這麼地冷情的人,尤其對恩重如山的親爹,你更不會不明白酒對他的意義。”

“蕭不盡,不要再試探我。”他沒有那個資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蕭不盡蹙眉。

“我要走了。”她不要再跟他談下去。

蕭不盡捉住她,不讓她走。他們早該講開來。“杏,告訴我,我想知道。”

朱杏冷笑,”知道什麼?那已經過去。”

“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已經沒有資格要求我什麼。”

“是我負你,我並沒有什麼話好說。”他很清楚這一點,但他要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拒他于千裏之外,不要用冷嘲熱諷的態度傷害他。

“你欠的何止這些。”

“朱伯父因你而死嗎?”他猜測地問,卻一什見血。

朱杏故作鎮定,毫不在乎地聳肩。

“我很抱歉。”

她倏地回瞪他,僵硬地扯動嘴角,“抱歉?你有什麼好抱歉?愛不對人的人不是你,未婚生子的不是你,帶著孩子在外麵被人欺負的也不是你,爹因自己而被人活活打死的更不是你,沒本事替自己的爹報仇,差點淪落妓院的更加不是你。”

要不是孩子們的酒鬼師父,她的遭遇可能更悲慘。

“杏....”他心痛地喚道。他害她遭遇多少困頓;纖弱的她如何挨過那些重重的難關?“告訴我,是誰害死朱伯父?”

“他們早死了,哪輪得到你在這兒問。”

蕭不盡神色黯然。她不肯原諒他,但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允許他放縱自己的感情,他隻是做了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我......我不後悔這樣做。”他情願遠離她,也不想看見自己所愛的人死在眼前。

“我沒要你後悔,但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要勾起我心痛的往事?為什麼還要我恨?”朱杏含著淚控訴,激動地往後退,怕自己會用力捶打他,更怕

自己情不自禁倒在他懷裏痛哭。“是啊,我是沒本事替自己、替我爹報仇,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我再記起來?為什麼要有一個人來提醒我的無能?”他真的好殘忍。

“杏,我隻是......”蕭不盡見她如此痛苦,隻想好好安撫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讓她變成這樣?

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想到過往,她就止不住滿腔的恨意,“蕭不盡,如果沒有再遇到你,這種掙紮、矛盾不會有,它們會隨風而逝,然後我會看著兒子娶自己心愛的女人,生孫子給我抱,年老時,我可以平靜地閉上眼躺進棺材裏,永遠長眠。”

蕭不盡麵無表情,他什麼都不能說。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逼我?我到底欠了你什麼,得用我一顆鮮血淋漓的心來還?”

“如果這是你要的,我派人送你回去。”他是否做錯了,不該將她留下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她低喃。

“對不起。”

朱杏像被針刺到的馬,突然衝向他,拚命打他,“你該死!該死!這樣辜負我,這樣玩弄我,棄我跟孩子不顧,在我最需要你時都不出現!”要不是酒鬼大哥,她早已是一縷冤魂。

蕭不盡抱住她,沒有阻止她發洩。對與錯早已過去,他再也追不回,隻能盡量地補償她。

“嗚......”一接觸他溫熱的胸膛,淚瞬間奪眶而出,不想原因,不想理由,她在他懷中哭泣,像要將所有的恨與不甘傾瀉而出,“我恨你、我恨你......”她啜泣著,大喊著,誰來告訴她該怎麼遺忘這種恨,該如何停止這心痛?誰來幫助她?這筆賬該向誰討?

他憐惜地低喃:“杏,我們可以從頭來過。”

“不,不要再來一次。”她突然察覺不對,愕然不已,她是在做什麼,說恨他的人是她,說要遺忘的人是她,那她現在是在做什麼?

不!

她幡然醒悟,她恨的是從來沒恨過他的自己,即使被拋棄,即使父亡,都不能讓她真的恨他。

不要!她不要這樣的自己,誰來救救她?

她的淚無盡地流著,心已快滅頂。

“杏,不要哭,不要這樣哭。”蕭不盡心疼極了,他從未這樣感到後悔,看著她的淚,酸人心底,讓他跟著眼眶泛紅。

他緊擁著她,激動地要她明白,他的傷心不比她少,可是她不會知道,她看見的是他多年來在敵人的踐踏下賺來的財富,她以為他樂得娶那什麼六省無人可比的盧笛瑩,殊不知錦衣玉食,他是過得多麼戰戰兢兢,何嚐快活!

他想撫平她的絕望、她的無助,她這樣不停地哭,他的心都擰了,惱悔和內疚排山倒海而來。

他俯下頭,不停地狂吻她,含住她的眼淚、她的哭泣,輾壓吸吮她的唇瓣,引爆內心久藏的愛意。

這樣的觸碰再也滿足不了累積多年的渴望,他需要更加真實地擁有她,在黑暗來臨前儲存力量,給無法預知的未來一點希望。

貼緊的身軀交纏在一起,宛若這是他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不停攀升的欲望引燃的炸藥粉碎所有的堅強防衛,鮮紅的熱血浸出心房流竄全身,一心一意隻要證實對方的存在。

蕭不盡把她壓在桌子上,背抵硬物的不舒服忽地喚回她的理智。

“不要!”她開始掙紮。

他抓住她亂動的手,扯開她的衣服,雙唇印在她柔軟的肌膚上。他喟嘆一聲,記憶回到他們初見麵的那一刻,明知不可,卻無法自拔。陣陣熱流沒有目標地亂竄,直到填滿她的全身,她的力氣逐漸變小,從抗拒到接受,在他懷裏融化成一攤水,偎向她永恆的愛戀,不變的情人。他早已穿透她的思想,控製了她的一舉一動,就算讓她墮入地獄被火焚燒,也止不住對他的渴望,犧牲所有都想讓他幸福,捨不得傷他一分一毫。

朱杏以為失去他以後,她還可以把美麗留在心中,甚至天真地以為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她的男人已不會是最重要的。

可是她錯了,錯得好離譜。雖然還有孩子,還有自己的堅持可以讓她活下去,但現在她發現;她的堅持隻不過是愛他的證明,而不是真正的釋懷。

愛上他一次是傻,再愛第二次不可原諒,那麼,她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不愛他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她希望他過得好,不論她是不是在他身邊,她要他笑顏常開,要他幸福平安......

“為什麼不放過我?”她喃喃地泣道。

“因為你不想走,我也不想放。”他們都在找尋彼此,都在等待對方,他們是一體的,直到天毀地滅。

他移不開目光,隻有她在身邊,他才能完整,他要她回到他身邊,他已經等不下去,他需要她。

血液不住地沸騰、大喊,蕩漾出一波波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擴大,直到再也抵擋不了欲望的呼喚,他們如同絲蘿纏繞著大樹,緊緊攀附,再也分不出誰是誰......

****

交纏的手指稍稍鬆開,卻又捨不得地扭在一起。

沒有人說話,久別重逢的情愫需要沈澱,有太多新的感受是要慢慢品味,如果有人開口,怕會弄斷這微妙且脆弱的聯係。

但,他們縱然百般不願意,依舊無法避免斷裂的來臨。

朱杏擡眼看他,歡愛過後他總喜歡咬她的肩。“這個習慣你還是沒變。”

“有些事情很難改。”

“我有同感。”

“後悔了嗎?”

朱杏笑了笑。她後悔再與他發生關係嗎?她不知道。

再次跟他有所牽扯不在她的計劃中,事實上他本來早已走出她的生命裏,隻是她的心不願放棄。

“你好安靜。”他不習慣這樣的她。

“你不是老是嫌我聒噪?”

“那是因為你不對勁。”她突然的沈默加深他的不安。

“我很累。’她闔眼,明顯逃避著他。

蕭不盡不讓她這樣做,“當年為什麼不報複我?”

朱杏苦笑,“報複?她有這本事嗎?

他不禁蹙眉。她的性子怎麼變那麼多?以前她是那麼的嬌美動人,如今卻是帶刺的玫瑰,每次一碰,都會使他不舒服。

朱杏霍然睜開眼,裏麵的傷痛趕走了蕭不盡心中的抱怨。

“時間是魔法。”他忘了她不再是當年的女子。

“讓你看清我?

“我該為我傷了你道歉O”因為這道傷痕,她還沒有撫平,為了留住她,他願意低聲下氣。

“傷了我?講得真簡單,你可知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爹是怎麼死的,我是怎麼咬牙把孩子養大?傷了我?不,太輕描淡寫,你殺了我,奪走了我的青春,毀了我的人生。”她起身穿上衣服。

“我並不好過。”

“誰信呢?”

“我該怎麼平息你的恨?告訴我。隻要我能做得到,我都會去做。”

朱杏深呼吸,狠下心回頭看他。這個問題她該弄清楚,被人愚弄這麼多年,她該清醒了。“告訴我為什麼恨那個人,還要娶那個人的女兒?”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小心地不露口風。

“我沒有資格問嗎?”

“別這樣,咄咄逼人不像你。”

“你心疼我的改變嗎?”

“你要我再向你道歉嗎?當年是我不該嗎?不是我逼著你纏上我。”他已經極盡所能地拒絕。

朱杏臉色一白,“把罪過丟給我,就是你男子漢大丈夫的作風?還是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

“那你要什麼?”他麵無表情,綳得像大理石般堅硬。

“我什麼都不要!蕭不盡,你別看不起我,也許我能讓你不好過,但我能用我的方法討回我要的公道,說不定我會讓你報不了仇。”朱否氣怒地說出賭氣的話。

“別去招惹王獅恩,那不是你惹得起的人物。”

“我這條命對你還重要嗎?”

“討回你要的公道和你的命哪個重要?你是昏頭了嗎?還是真不要命了?”

她冷笑道:“是不要命了又如何?”

“朱杏?”

“你是為了王獅恩拋棄我嗎?”她該知道理由,她不要再掙紮,化膿的傷口該藉這個機會割掉。

“不止如此。”他不能透露太多。

“是不是隻要你報不了仇,我就算報仇了?”

朱杏踩中他的痛腳,惹得他大怒。

“別想威脅我!”他不會接受這樣要求她原諒的條件。

“你後悔惹上我嗎?”朱杏大笑,卻笑得淒厲。

她沒得到他的回答,當他默認了。

“當你不會痛苦時,我的報複有什麼意義?隻讓我落到可笑的地步,苦了我自己,累了無辜的孩子。遇上你,讓我在悔恨中翻滾,我爹因我而死,我差點難產,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挽回不了。”

“難產?”蕭不盡驚道。

“很驚訝?”

蕭不盡斂起擔心的表情,她不該威脅他,他不準任何人擋在他報仇的路上,即使那個人是他愛的人也不行。

對他的躲避,朱杏更是難以忍受,但她告訴自己絕不讓他發現他還有能力傷害她。“反正我對你來說巳沒有任何意義,但為了滿足的我好奇心,說不定我會去找王獅思,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厲害到足以毀了我的人生。”

蕭不盡握緊拳頭,她這個程咬金氣得他想掐住她的脖子,要她頭腦清楚一點,為了王獅恩他已經犧牲太多,他忍下多少委屈、氣恨,絕不能因她前功盡棄。

“我真的踩到你的痛腳了?”朱杏冷嗤,更不讓他稱心如意,“蕭不盡,留我下來,是你不對,勾起我想報複的念頭,更是你不該,我已經沒什麼好在乎。”

“你不怕你的亂來會使兒子傷心?”’

“哈!那兩個吃裏扒外的小子,嫌我的日子過得太平靜,非得加味不可,我怎麼不能反過來讓他們為我擔心一下?而且他們大了,沒有我照樣活得下去,現在的我隻有滿腔的恨要發洩。”她不顧一切地說。

“朱杏,你不能亂來。”此刻的她像個陌生人,全然不是他愛的樣子。

“蕭不盡,你錯了,我不但想亂來,我更想教你不得安寧。”她要他後悔離棄她。

“朱杏,即使是你,也不能礙到我的事。”他已經投人太多心血,他不能忍受功虧一簣的挫敗。

“威脅我?你以為有用嗎?過去已經挽回不了,更不可能重來,說什麼都安撫不了我的痛楚。還是你以為我會再拜倒在你腳下,搖尾乞憐?我不再是那個愛你愛到不顧自己的女人,更不是你說一句話,我就視若聖旨的女人。”

“當初為什麼不回來?”

“我怎麼來?你糟蹋我還不夠嗎?我不可能再回頭求你愛我,我沒有那麼廉價、可悲。”

蕭下盡看見她的心痛,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不會因她改變自己的決定,他不能退,一退,他對不起所有為此犧牲的人,還有過去的痛苦。

“你這麼說是想引起我的內疚,還是要我求你不要去見王獅恩?’他的麵色逐漸變得鐵青,不能忍受她威脅他。

“蕭不盡,我不是當年那個軟弱的女子,對你什麼辦法都沒有。”

“你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麼樣?”

“要怎麼樣,早已怎麼樣了,所以我怎麼能不討回一點公道?十四年的複仇計劃因被你拋棄的女人而煙消雲散,那是一件多麼令我痛快的事。”朱杏硬是不肯放棄,想要他也嘗嘗她受過的苦。

“朱杏,你不能這麼做!”

“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那我還報什麼仇?”

蕭不盡忍不住真的掐住她的脖子。他不能任她破壞他多年的心血,不能放任她胡作非為而害得她自己命喪王獅恩之手。

朱杏笑得淒涼,淚輕滑而下,心已經痛到沒有感覺,“哈!到現在你還是會為了他傷害我。”她可以想見自己在他心中多沒價值。

他臉色蒼白地馬上放開手,被自己的行為嚇到。

她絕望地低喃:“蕭不盡,愛你大痛苦,報仇太傷神,我什麼都不要了。也罷,早已是過去的事,再提無用,我隻想過我自己的生活,求你不要再來招惹我。”

她絕對不要再走回頭路,這個人早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過去已經過去,再也拾不回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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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獅恩竟然反悔,不打算見我!”

蕭不盡痛恨地捶打桌子。他犧牲那麼多,難道還要再等下去?不,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漫長的煎熬。

十多年前,他的父母因錯信王獅恩,欠下龐大的債務,走投無路,在他麵前跳河自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永遠烙印在心。

他忘不了這仇恨,于是隱瞞自己的身世,委屈自己在王獅恩手下工作,尋找機會報仇,而他已經苦熬這麼多年,放棄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卻還不能了結這一切,教他怎麼心平氣和地接受這項事實!

郭石安嘆口氣,他本來也不相信,但他們費了多年的心血可能前功盡棄。

“如果他決定不向你求救,那麼我們設下的陷井就沒用了。”

”石安,如果用偷的呢?你和笛瑩熟知王府內的秘密,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你是說偷他私吞修建海堤官銀的賬簿?”

“對。”

“如果這樣,最後僅能交給官府處理,你能接受嗎?”

郭石安同意蕭不盡提出的主意,為了王獅恩,他與妻子一直不能公開在一起,這是他們的遺憾,也想早點了卻這件事,但他不能不問不盡的意思,他為報仇犧牲太多,他能這樣幹脆?

“如果他能正法,我沒有第二句話。”蕭不盡一樣期待事情早點落幕,他也已經受夠了。

郭石安點頭,心中有了主意,“不盡,去偷賬簿的人選必須熟知機關、陷阱和各種毒物,而且還要夠機智。一次就必須成功,”不然以後沒有機會,如果引起王獅恩的警覺,以後要報仇可說難上加難了。”

“石安,你有人選?”

“人選早已有,隻怕你不願意。”郭石安麵有難色。

“什麼意思?”

“朱瀟和朱盡是很適當的人選,他們是鬼斧神偷的門人,對機關再熟悉不過。”

蕭不盡麵無表情,無法答應郭石安的要求。

他們是朱杏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一點差錯,她一定會把他宰來吃,要她再接受他,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

“莊主,我們願意去。”朱瀟和朱盡的聲音與蕭不盡的否決一同響起。

他們從窗邊探頭進來,麵露頑皮的笑容。

“你們真大膽,竟敢偷聽。’蕭不盡轉頭斥道。

“莊主,不管如何,我們都願意幫忙。”兩人一前一後跳進房內,無視蕭不盡凍人的寒眸。

“不行。”

“莊主,我們想去卅他們急切地想要他答應。

蕭不盡敲敲桌子,兩人馬上閉嘴。

“我知道你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有不慎會累及生命。’

“莊主,破解各種機關我和大哥最在行了。”他們不怕。

“隻怕你們的娘不答應。”

“不要讓她知道就行了。”娘這方麵好解決,隻要能瞞得過去,一切沒問題。

郭石安也為他們兩兄弟講話,“不盡,他們是萬中選一的人眩”絕對忠心,能力又好,沒人比他們更適合。

“對呀。好啦,莊主。”兩人對蕭不盡期盼地張著大眼睛,就要他答應。

他不得已隻好點頭。

“太好了!”他們高興地歡呼。

****

“娘!朱瀟一臉悲苦,事情失敗得莫名其妙,早知道他不要因為貪吃,出發前去廚房偷拿食物就好了。

“娘啊,輕點、輕點,痛啊!”他低叫,這副慘樣若是被人看見,會被恥笑一輩子的。

朱杏不理他,狠狠地揪著他的耳朵不放,假笑著問:“兒子啊,你這麼晚了不去值班,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做什麼?“娘,你怎麼還沒睡?”朱瀟哀聲問。

“這句話該我問你吧!”

“我要去睡了啦。”

“但是你娘我剛好睡不著,想找你們聊天。我們到你房裏去,找你弟弟一塊徹夜來場母子感情大交流吧。”

“娘啊,不要啦,大晚了......”朱寬邊走便叫,迫不得已被朱杏抓到房間去。

朱盡驚訝地看著大哥成為母親掌中的小鳥,飛不得。

朱杏笑得像一隻看見兔子的黃鼠狼,“我的兩個好兒子真有興致,三更半夜不睡覺,等我來聊天,還穿得一身黑,準備上屋頂喝茶賞月去。”

她的話聽在朱盡耳裏,隻能假笑以對,怎麼會被抓包呢?他們已經夠小心翼翼了,但還是躲不過母親的法眼。

“你們想去哪裏?不再跟他們瞎扯,她要答案。

“娘,沒有啦。”

“騙你們的娘,可不是孝順的表現。”

她又狠揪一下朱瀟的耳朵,惹得他不停叫痛,更引得心疼的父親現身。

“他們要去王家。”

蕭不盡一出現,朱瀟和朱盡馬上往他身後躲。

‘你想死,別拿我兒子墊底。”朱杏十分不高興,他們的表現活像她是瘟疫,隨時要人命似的。他們的一顆心全往那沒良心的男人偏,氣死她了。

“杏,我也不會存心傷害孩子們。”

“對嘛,娘,我們....”他們難得可以大展身手,怎麼可能錯失這個機會。王獅恩家的機關耶,那可是他們師父的死對頭設的,更讓他們心癢難耐。

朱杏冷瞪了兄弟倆一眼,讓他們乖乖閉上嘴。“我說不準就是不準,你們沒聽到我的話嗎?”

“莊主。他們轉而向蕭不盡求救。他們一定要去,這一趟不隻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想幫爹和娘的忙,不解決王獅恩,父母之間完全沒有未來可言。

“他們在我手下做事,我派他們出任務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叫他們立刻離職行不行?”

“你別為了故意和我作對而作對。”

“我高興。”“娘,我們想去。”朱盡趕緊道。他們的娘是小女人......小人加女人,超難養的那種,這下被她逮個正著,要走人可不容易。

朱杏對兒子的話置若罔聞,隻是看著蕭不盡,“你能保證我兩個兒子會平安無事?”

“不能。”這一定有風險,要不是沒有更好的人選,他不會讓他們去,但他別無選擇,隻能讓他們去冒險。

“那麼你們就不準去。”朱杏不準兒子們拿生命開玩笑。

“這是他們訓練自己的好機會。”蕭不盡歎口氣。他隻能這樣說。

“他們的人生還很長,不需要這次機會。”

“娘......”朱瀟和朱盡撒嬌地喊。

“不準去!”

“娘,我們真的想去。”他們難得神情嚴肅地對朱杏請求。這次即使娘不同意,他們也要去,即使要他們背上不孝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朱杏臉色很難看,她一向讓他們自主,可是這一次情況不同,要麵對極大的危險,她怎能不擔心?可是看見他們如此堅定,讓她知道再阻止也無用,隻會破壞他們母子間的感情而已。

“隨你們吧。”她終於選擇讓步。

“謝謝娘!”

他們欣喜地和蕭不盡交換成功的眼神,讓朱杏更不是滋味。她這個娘已經沒什麼地位了。

****

“怎麼不點燈?”

蕭不盡在黑暗中隱約看出她的輪廓。

朱杏擡頭看他,晶瑩的目光像兩顆夜空中的明星,似乎帶著怨氣。

“你要跟我吵架嗎?”

“兒子生死未卜,我根本沒心情跟你吵。”

“他們不會有事。”

“是啊,反正他們已經是你的人,我算什麼。”她嘲諷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拚命做壞事惹人注意的小孩?”

“你竟敢這樣說我,我已經生了一個兒子耶?她才不是小孩子。

“這事我也有一份,我怎麼會不明白?”他可是孩子的爹。

朱杏紅了臉,慶幸黑暗足以遮掩她的失態。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那麼晚還不回來?”沒見到他們平安歸來,她不能放心。

“他們遇險會有辦法脫困。”他隻能這樣相信。

“辦法?別嗝屁了就好。”

“別咒兒子。”

朱杏瞪了他一眼,”兒子是我養大的,我要怎麼說就怎麼說。”

“沒有我,你生得出來嗎?”

“沒有你,也會有人跟我生。”搶這種功勞也虧他說得出來,真是臉皮厚到什麼人都比不上。

“如果我沒有放棄你,你也不用那麼辛苦。”

朱杏冷笑,“蕭不盡,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沒有你,多得是有人要娶我,我隻會更好,不會更壞。”

“杏,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雖然活潑,但有著女子的溫柔婉約,但現在......”

蕭下盡真想歎氣。

“人總要長大的嘛。”她隻是學到教訓而已,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他無語,如果這是她所謂的長大,他情願她永遠是個小女孩。

“蕭不盡,你跟那個姓王的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說來聽聽吧。”朱杏狀若隨口一問,但心底可在意得緊。

他眼中殺氣忽現。

她咽了一口口水,天啊,他們的仇可真是比天高,比海深。“你當我沒問吧。”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他是我的滅門仇人。”蕭不盡倒是說出口。

“也是你犧牲一切也要消滅的敵人?”

“沒錯!”他的確是如此。

“他也是你當年棄我另娶他人的原因?”瞧他回答得多正氣凜然,好似這樣他拋棄她就都沒錯一樣。

蕭不盡森冷地繃著瞼。

“蕭不盡,你該明確地給我一個回答,我不想再活在猜疑中。”她要一個篤定的答案,讓自己的感情有個真正的結束。

他沒回答她,隻是反問道:“杏,為什麼不恨我?”

“恨你會讓自己更無助,而那時候的我沒有軟弱的條件。”那時候父親去世了,她又不釀酒,她得非常努力才能養活自己和兒子。

“杏,欠你的我會想辦法還。”

“不用你還,這輩子,下輩子,永永遠遠,我都不想再跟你有牽扯。我現在隻要一個答案。”對他的承諾,她幾乎快要尖叫,再也不願相信。

“凶婆娘。”蕭不盡揶揄她的潑辣。

“你這個負心漢!”要罵人,她不會輸。

“你總算說出心中的話了。”

“是你逼我的!”她十分懊惱。

“這樣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壓抑太過會使人瘋狂。

“蕭不盡,你想聽什麼?還要我滿足你的虛榮心嗎?我告訴你,等到地獄結冰都是不可能的事。”她絕不要再被他所激,再次崩潰。

“杏,你還愛我。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朱杏冷笑,“不了,往後我要換人家愛我,況且我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可以愛。”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沒人要嗎?很久以前就有人向我求婚呢,還說永遠有效。她驕傲地擡頭挺胸,炫耀自己還有價值。

“誰?”他備感威脅。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是假的囉!”

“才不是,他是酒鬼大哥。”

“鬼斧神愉?”

“對”她囂張地昂首,“酒鬼大哥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許更是我該做的事。”

“但你沒嫁。”以前不可能,現在更不會。

“我是不想再讓自己被男人騙。”

“那他不值得你嫁。”

“蕭不盡,你竟敢這樣說,酒鬼大哥比你好大多了!”

“別使性子,很難看。一點氣質都沒有了。

“你說我無理取鬧?”她最討厭他.一副都是他對的神氣模樣,每次都教她想瘋狂大叫。

她是錯的嗎?才怪,明明是他不對再先,她卻是倒黴受氣的那個。

“我沒這樣說。別一副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你根本對我下不了手。”他已經給了她機會殺他,也算對得起她了。

朱杏氣得渾身發抖,“誰像你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殺不了你是我善良好嗎?”她絕不承認自己沒用。

“杏,當初會放棄你,我是有苦衷的。”那時候他沒有能力保護她,這樣做她還能活下去。

“那是你的選擇。你這樣說就要我原諒你,天底下沒有那麼多便宜讓你占。”

“你敢說你不愛我嗎?”

“我不愛你,你要我說幾次都行。”

“你愛我。”他可以從她的眼中、行為中看出來。她在掙紮,因為她不想愛他,但又不能不愛他。

“我不愛你。”朱杏強烈地否認。

“你愛我。”

“我不!”

蕭不盡偏頭吻上她的紅唇,誘惑她放下不實的謊言,他更不想聽到那些刺耳的否定,他要她再愛他一次,不管時空如何變化,她的最終隻能是他的。

朱杏掙扎著,她絕不要再淪為他的玩物,殺不了他已讓他看了一場大鬧劇。

“我們會回到過去。”他低語發誓道。

朱杏頭發淩亂,狼狽地推開他,“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別做夢。”

“是嗎?”他不會再放手,她也別想教他放手。

“對。”她不會再讓他有機可乘,她要緊緊守住自己傷痕累累的心。

此時,朱盡闖了進來。

“朱盡?”朱杏首先喊道。

他向他們走來,“娘,你為什麼險那麼紅?”

他的問題讓朱杏好羞人。

“我是被你嚇的。”她故作生氣地回道。

“喔。’

“朱盡,你們沒事吧?”蕭不盡看見他身上衣服淩亂,還有幾處傷口在流血。

“沒事。”他搖頭。

“還說沒事,你都受傷了。朱杏不高興地把他拉過來。

“哇!朱盡痛叫一聲,“娘啊,小心一點,你碰到我的傷口了。”

蕭不盡拉開朱杏,馬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拉開他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勢,“有內傷或中毒嗎?”

“沒有,隻是皮肉傷,不過東西已經順利到手。”

“好,做得好。”蕭不盡欣慰地點頭。

朱杏因他隻顧那東西,不顧孩子的傷氣得推開他,“還有哪裏受傷?”

“沒有了。”朱盡見母親真的生氣了,有些畏怯地說。

“你大哥呢?”

“他在後麵善後。”

“我去看看。”蕭不盡馬上要走。

‘蕭不盡,你給我站住!朱杏下意識地喚住他,不想讓他涉險。

“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他得確定朱瀟是安全的,怕王獅恩的手下窮追不舍。

“你......”朱杏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不禁怒火中燒。

“娘,大哥的安危 比較重要。”朱盡不得不提醒她。

“我當然知道、可是他去有用嗎?”她不甘心地低喃。

朱盡低頭,在心中暗忖,至少比娘去有用。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欺你娘不會武功,是不是?”她生氣地拍打他受傷的地方。

朱盡痛得冷汗直冒,但不敢出聲抱怨,“娘,你別老是亂想。”

“你們父子全是一個樣,都不把我放在眼裏。”

“娘,你的兒子正在流血。”朱盡無奈地說。

朱杏冷哼,但還是拿出傷藥幫朱盡包扎,然後兩人一塊等著蕭不盡和朱瀟回來。

片刻後,蕭不盡背著朱瀟走進房裏。朱瀟已經呈現昏迷狀態。

朱杏被這情況嚇壞,臉色蒼白地幫蕭不盡將他安置在床上,“怎麼會這麼嚴重?不是已經逃出來了嗎?”

蕭下盡坐上床,盤腿運功幫他療傷。

朱盡安撫母親,“娘,大哥福大命大,不會有事。”

看朱瀟再一次昏迷,朱杏忍不住淌下眼淚,“我本來不準你們去的....”沒去就不會有事了。

“娘,這件事總要有人做。”

“他是你大哥啊!你怎麼還能這麼冷血講這種話!”

“娘,我不是不擔心,而是......”

“我不要聽那些道理,我隻要你們都平安,看你們活蹦亂跳,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朱盡隻能翻白眼,乖乖閉上嘴。隻要娘認定的事,說什麼都沒用,難怪莊主會視娘為大麻煩。

朱杏眼眶泛紅,心疼地撫著朱瀟蒼白的臉。上次才中毒,這次又受重傷,她還有幾顆心可以這樣嚇?

蕭不盡收功停手,然後讓朱瀟躺好。

“他怎樣?”朱杏趕緊問。

蕭不盡深呼吸平穩氣息,確定朱瀟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不會更嚴重,才安下一顆心。

“他需要好好休養。”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們也不會受傷。”朱杏紅著眼眶斥責他,怪他不該讓他們去冒這個險。

蕭不盡隻是看著朱瀟緊閉的眼,“我會教王獅恩付出代價。”他已經受夠了,絕沒有下一次。

“不是王獅恩的錯,是你!”

“娘,這根本不是莊主的錯,要怪隻能怪我們本事不夠。”朱盡明理地幫蕭不盡說話。

蕭不盡痛苦地望向她,“兒子受傷,我跟你一樣難過。”

“你才不難過,你在意的是他們有沒有幫你拿到你要的東西。”他隻在乎那個王獅恩有沒有得到報應。

“你不能這樣說!受傷的也是我兒子。”她以為他真有那麼鐵石心腸,絲毫不在乎兒子的安危?

朱杏完全聽不進他的大喊,“如果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杏!”他一樣不好過埃

“你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朱杏轉頭,拒絕聽他的解釋,她不能再心軟,這樣的代價她付不起。

蕭不盡嘆了口氣,轉頭對朱盡交代,“好好照顧你大哥,有事隨時跟我說。”

“我會的。”朱盡點點頭,送蕭不盡出去。

朱杏坐在床沿,覺得心又被劃了一道傷口,她已經承受不了這樣的悲哀,到何時才能結束這一切?

“娘......”朱盡不知該說什麼,娘根本是有理講不清。

“閉嘴,我什麼都不想聽。”

“大哥不會有事。”朱盡翻白眼。情況根本沒有那麼嚴重。

“你以為你大哥有幾條命可以這樣賣!”朱杏瞪視他。

“大哥和我都不後悔。”他們都知道最壞的結果是什麼,也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他們不會責怪任何人。

“哪我呢?我不該後悔嗎?”她好後悔沒有阻止他們去。

朱盡無語,這根本是沒有解答的問題。

莊主真是太辛苦了。

他漸漸同情一樣身為男人的蕭不盡,遇到娘這種女人,任何決定根本隻有先斬後奏的份,不然什麼事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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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多久了?

她問自己,將自己的心完全剖開。

是的,愛他已經多久了,她還記得很清楚,也許早在第一次見到他後,就已注定她永世的沈淪。

她忘了愛他什麼。理由早已消失,剩下的隻是他這個人。

他難道不知道他的生命是她的喜悅,他的呼吸是她生存的價值?他怎麼能將這些隻當作是他自己的,全然輕視她的在乎,這對她而言是多痛心的事,他怎麼能不知道,怎能不重視?

朱瀟和朱盡的行動已惹來仇人不停的暗算,而他還要再拿生命去陪葬,她怎麼能夠忍受?

她不能再一次失去他,無法置若罔聞,即使她得放下自尊,不顧矜持地哀求他,她也在所不惜。

朱杏靜靜地站在蕭下盡的房門口,月光投射在她身上,讓她看來皎潔美麗。

戈浩一見是她,主動自蕭不盡的身後悄悄退下。

四周寂靜無人聲。

他們誰都不說話,似害怕、似親密地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感情。

“不要去。”她打破沈寂。與他對峙,戰敗的永遠是她。

前天,她從戈浩與朱盡他們的私談中,得知他要親自去見王獅恩,這個消息狠狠擊潰她心中立下的誓言。

她不能眼睜睜地著他走上黃泉之路,不加以阻止。

蕭不盡細細打量她,蒼白的臉上是一雙大而哀痛的眼睛。從他們再次相逢,他好像老是讓她哭,沒看她在他身邊開心地笑過。

縱然那麼多年過去,她依舊占據他所有的感情,封閉的心靈曾因她而開啓,對她再也沒有力量抵抗。

他無法遺忘過往,對她的思念如此長久,卻不能帶給他無所畏懼的勇氣。 過去太怕愛她而帶來傷害,而現在有了保護她的力量,仍然不能將她留下來。

內心的恨,不共戴天的仇,是他的責任,是他無法揮去的陰影,他一定要除掉這個威脅,不然他永遠不能安心地擁有她。

“不要去。”她再說一遍。

她的乞求喚不回他的決定,“夜深露重,你不該來這裏”他躲著她毫無遮掩的真誠雙眸,怕看見裏麵引人心疼的脆弱。

她是他的致命傷。

“不要去。”她隻在乎這個。

“杏,我不能不去。”他垂下眼瞼,最怕聽她這樣求他。她再這樣看著他,他會動搖,會想改變決心的!

“兒子受傷回來,這還不夠嗎”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想通,報仇不會帶來任何的滿足?

蕭不盡搖頭,“我一定得去,不除掉他,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得到王獅恩的罪證,他原本該放下心,但事情突然有變,他不得不親自去見王獅恩,確定沒有人會再因他遭受傷害,不然他會一輩子愧疚。

如果讓王獅恩有喘息的機會,他會想盡辦法除掉他,甚至連累他身旁所有的人,他不能給王獅恩這種機會,他必須保護他所愛的人,他要徹底作個了結。

朱杏泫然欲泣,輕輕走近,然後慢慢地擡頭凝望他,祈求道:“不要,難道非得犧牲生命,你才會甘願嗎?”

“但王獅恩在我的麵前殺了我的父母!”蕭不盡低吼,她為什麼不能體會這種痛苦?她也有同樣的遭遇。

“你以為我不恨他嗎?他讓我失去愛人,成了沒人要的女人,還害得我離鄉背井,失去父親,甚至連兒子也差點葬送在他手上,我不恨他嗎?我恨得比你深,但我不要因為這股恨意而再次失去你。”

“杏,不要這樣求我。”她不知道她的祈求會讓他痛苦萬分。

“你會死的。”

“不會的,相信我”他沒那麼不濟事,縱然保護不了她,但他絕不會讓自己白白犧牲。

朱杏苦笑,撇撇嘴角,“我不要賭那不到一半的可能,淚已經流得太多,我不要再過那樣絕望的日子。”

“杏,隻剩這一次,如果這次不能鏟除他,那麼以後就不可能有機會了。

她揮開他伸出的手,“不!這一次就足以害你送命啊!”

“聽我說......”

“是你該聽我說,我不要再失去你。”如果他做不到這點,她不會留下來。

“你不會失去我。我隻不過是要去了結過去,那樣我們才有全新的未來可言,不然我們的生活會過得戰戰兢兢。”

“我會失去你。”她無法諒解他,當年他因為她的天真、單純,以她不能承受這些事為理由拋棄她,讓她過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漫長歲月,這次他又因為要報複而捨棄她,她不能接受。

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她!

沒有!

沒有她......

蕭不盡見她眼神逐漸狂亂,拚命安撫道:“杏,這是最後一次,我會平安回來,我保證!”

朱杏疑惑地看他,“真的嗎?你會平安回來?”她已經被他騙過,不能再輕易相信他,可是她好想相信。

蕭不盡輕擁她人懷,在她耳邊低語,“真的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不盡,我怕。”

“沒事的。”

“不要跟我說沒事,你不是沒看見他們兄弟倆受了傷回來。你想那個人不會防著你去找他嗎?萬一你這一趟去是自投羅網,怎麼辦?”想到朱瀟的遭遇,她根本不能完全放心。

“相信我,我有萬全的準備。”

“我不想再經曆當年心碎的痛苦,你更不是九命怪貓。”朱杏悲泣,痛恨他的執意,不肯放下心中的仇恨,有了敵人不法的證據,還要以身犯險。

“有石安在,我不會有事。”

“命隻有一條,再高明的大夫也有沒辦法的時候。”當年她差點賣身,也救不回父親的命,她已經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去,她不能再看著他去送死。

“相信我。”

“不盡,不要去!”她隻要求他這一項。

“乖。”蕭不盡哄道。

朱杏推開他,“說到底,你還是要去?”

蕭不盡抿嘴,困難地開口:“杏,這對我很重要。”

“我對你不重要嗎?”

“這是不能比較的事。”

“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是不能比較的事?”

“我會平安無事回來。”

“你拿什麼來保證?你的命?你的承諾?還是你兒子身上的傷?他可還昏迷不醒。”朱杏悲哀地低喃。

“杏;也許你不能瞭解我非這麼做的想法,但是人活在這世上總有些事得付出所有去完成。”蕭不盡麵無表情地說著,他要過沒有威脅的日子,要過能安心擁有她的生活,即使他將冒著再一次失去她的風險。

“我隻是要求你不要輕舉妄動,你已經拿到罪證不是嗎?”

“不行!”蕭下盡拒絕,“錯過這個時機,不曉得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我不能再等了,而且朱盡他們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要是再不解決王獅恩,笛瑩她......他驚覺自己暴露了不該說的秘密,立刻閉口不談。

“你說什麼?”朱杏眯眼。

“杏,我不能答應你不去。”他做不到,因為他們不夠小心,盧笛盈已經落人王獅恩的手中。

“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比我重要?”

“不是。”根本不是這樣!

“不是?你不是因為她才要涉險?”朱杏咄咄逼人。

“你能不能有點理智,不是這樣的。”

“不能,我也不想有理智,它隻會讓我痛苦。”

“杏,我不想再跟你辯。”

“因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因為你愛你的妻子。”她下了結論。

“該死!難怪我不得不放棄你,就是因為你這種有理講不清的個性。”蕭不盡不禁怒火中燒,口不擇言。

“我這種個性幫助我活了下來l”她可不是那種軟弱的千金小姐。

“這跟那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為一談”跟她講道理一向是剪不斷理還亂,她真有把一樁小事變成大事的才能!

“藉口!”

“杏,你以為當年的你夠堅強嗎”他不能不把話挑開來說。

“我不夠堅強嗎?那麼我怎麼敢未婚生子?”朱杏冷笑,他未免太瞧不起她。

蕭不盡對這點無言以對,她的確讓他刮目相看,但麵對王獅恩的威脅,這又是不同的壓力,熱情的她沒有辦法不跟他親近,而他更怕自己不能掩飾愛她的感情,而導致她的生命有危險,況且這一次他不能不去,還有人命掌握在王獅恩手中,他不能對不起石安和笛瑩,他們是同生共死的夥伴。

“杏,我知道你擔心,可是這是我該做的事。”

“一定要親自去?其他的方法都試過了?”他根本不知道她介意的是什麼,她介意的是他拿生命去冒險。

“我沒有辦法再等下去,我要親眼看見王獅恩咽下最後一口氣才能安心。”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改變。”

“杏,為什麼你不能替我想?你應該知道父母被人逼死是什麼滋味”蕭不盡忿忿地低吼。

“你為什麼不替我想呢?”她已經替他想大多,不然事到如今她不會還站在這裏不走。

“我有替你想過,所以我離開你。”蕭不盡沒有多想地脫口而出,他已經被她逼到角落無力反擊,隻能轉而傷害她。

朱杏臉色倏地刷白,“你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看不起我?是,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傻,是我笨,是我不該賴上你!”

“如果你真要這麼說,我沒話反駁。”他對她已無話可講。

“蕭不盡;為什麼你能這麼絕情?”她悲哀地大喊。

“事情逼得我不得不這樣做。”他隻是作了最好的選擇。

“我不配嫁給你,是嗎?”

“不是。”

“我不夠格站在你身邊,是嗎?”

“不是”蕭不盡憤怒地對她咆哮,她為什麼老是弄錯他的用意?

“那你為什麼這樣傷害我?”

蕭不盡對她的逼問不知該如何響應。

“對,你還有一個老婆,不需要我,是吧?她不阻止你毀了她爹嗎?”

蕭不盡一震。他可以利用這個理由逼她走,不然他就要屈服在她的懇求下了,那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跟她是夫妻,她當然是向著我。”即使說謊,他也不能不這樣做。

朱杏整個臉色由白轉青,“你再說一遍。”

“我跟她是夫妻,我不會拋下她不管。”

“那麼我算什麼?”她挑眉問。

蕭下盡不語。

“妓女?”

“不是”他失去控製地大吼,“你什麼都可以說,就是不準你這樣說自己!”

她不是廉價的女人!

對他而言,沒有哪個女人比得上她。

朱杏瞪著他,不再言語,他的行動已經表示她對他的意義;她留在這裏已經沒有價值。

她要離開,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他。

她立刻掉頭就走。

“杏?”蕭不盡忍不住拉住她。

朱杏堅定地撥掉他的手。

“不要......”蕭不盡情不自禁地道。

“是我太傻了,妄想能改變現實。”朱杏苦笑一聲,“心碎了還能再碎一次嗎?”

他心痛難當;隻能放她離去。

朱杏忽地停下腳步,稍稍轉過頭,“從今以後,你不用再為難了。”她這次會頭也不回地走。

蕭不盡知道自己已挽回不了她。

為什麼他跟她每次都會錯過呢?

老天爺,他受的苦還不夠多嗎?

朱杏離開他的房間後,茫然地在回廊上走著,腳步微顫。

她在心底嘲諷自己自甘下賤,人家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為什麼還要搞得自己這麼狼狽?她苦苦哀求,甚至放下所有的驕傲,換來的還是不屑一顧。為什麼避不了被他遺棄的命運?不是說不再為他傷神,不是要將他置於腦後?一聽他要身涉險境,她還是克服不了打從心底泛出的恐懼,怕極了他從她眼前消失。

唉!她早已不再擁有他了,還搞不懂嗎?他就是死,也沒有她的事,為什麼還要給他機會任他侮辱?愛一定得那麼卑微嗎?如果是這樣,那她不要了。

她再也不想聽他怎樣敷衍她的感情,不看他的殘忍,一次又一次置她於絕望之境。

他的眼底沒有她的存在,不然他不會看不見她的害怕;他的心沒有她駐足之地,不然他不會單純地認為她會永遠等他。

她獨自撫養兒子的苦,任人譏諷的心酸,他不曾嘗過,父親被人打死的悲痛,她忍了下來,為的是活著想再見他一麵,為的是心中那一點殘存的火苗,她細心呵護了這微弱的火苗十四年,到最後,他的妻子依舊不是她,他隻是認為她不是那個可以承擔他痛苦的女人。

她不能嗎?

是的,她不能,因為她在他的心中是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這一次,她要連根拔除對他的愛戀,不留一點殘渣。

****

“娘,你真的要走?”朱盡一瞼著急,在朱杏旁邊礙手礙腳,盡量延長母親收拾行李的時間,看能下能改變她與莊主間的僵局。

朱杏不耐煩地遭他一眼,“你們搞的鬼,不要以為娘什麼都不知道。”她收起崩潰的情緒,不在兒子麵前心傷,讓他們不安。

躺在床上的朱瀟和站在一旁的朱盡麵麵相覷。

“娘,我們隻是不想讓你一輩子都是一個人過活。”娘一直都是不快樂的,眼中的失落,讓逐漸長大的他們想為她填補,所以他們才有這次大膽的行動,設計將她和莊主重新湊在一起。

“娘的心願已了,過去的讓它過去吧。’她真的已不再留戀。

“過去已經過去,那現在與未來呢?”朱盡問。

“現在還是什麼都沒有啊,未來到時再說。”

“娘沒再重新愛上莊主?”

“兒子,愛這個字眼太沈重,過去對他,我隻是女人家的死心眼吧,現在不會再有了。”

“娘,你又何必......”說謊騙自己。可是這句話朱瀟不敢在娘麵前提,怕她生氣發飆,不要他這個兒子。

“你娘不會那麼沒骨氣,跟人共事一夫”她會受不了的,也不想讓自己因為嫉妒變成麵目可憎的女人,她情願選擇視而不見,獨自憔悴到死,也要過隻有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留下來是心痛,離開他是心碎,那麼她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她不要再活得沒有自尊,沒有自我。

沒有他,她應該會過得更好。

朱瀟和朱盡見挽回不了母親堅決的心意,當下作了決定,“娘,我們跟你走。”

他們隻想讓母親快樂,莊主的安危隻能留給他自己處理了。

“隨你們”朱杏繼續低下頭收拾自己的行李。離開赭傲山莊,她要回去屬于自己的地方,療傷止痛。

****

楊柳隨風輕飄,時間總是不等人地慢慢流逝。

朱杏站在船頭,靜靜眺望遠處,她的眉頭有著淡淡的愁思。她悄悄走了,下帶走任何東西,隻有滿滿的回憶。

沒有他的消息,更拒絕傳言溜進她的耳中,影響她的心情,她打算重新經營雲綉閣,一來打發過多的時間,二來沒有酒鬼大哥的同意,她可不敢放下這門

生意不管。

蕭不盡悄然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對她的離開痛心又憤怒。

當他處理完王獅恩的事,與郭石安救出盧笛瑩,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趕回山莊,心喜自己終能毫無牽 掛地愛她,怎知卻隻有滿室的寂寥等著他。

他痛苦地發現,沒有她,他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況且他還欠她一個解釋,所以他來了。

朱杏感受到身後有人靠近,霍然轉頭,看見是他,

她呆住了。

“你要做什麼?”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他。

蕭不盡一步步接近她,“你真要離開我?”回到赭傲山莊,發現她不見蹤影,她可知他有多心慌?

朱杏一楞,“好可笑,蕭莊主,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這樣問我”她絕不讓他再踐踏她的心。

也許她已不會再愛別人像愛他一樣深,但她情願守著自己的心,也不會再陷入愛情的悲慘泥淖。

“憑我是你的男人。”蕭不盡不要當年的錯再度重演,無盡的相思已令他憔悴,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我的男人?”朱杏撇嘴冷笑。

“杏,不要說出讓我們都會後悔的話。他阻止她再傷害彼此。

她沮喪地發現她無法否認自己還愛他的事實,她不想再傷害他,但也不想再苦了自己,她要徹底對他放手,也讓他對她放手。

“我要成親了。”即使說謊,她也要離開他。

蕭不盡止住步伐,冷沈地睨著她。

朱杏的心情不似以往浮動,平靜地望著他,“可惜對象不是你”這種情況會不會很可笑?一報還一報?

“是誰?”他的心開始抽痛,不能接受這項事實。

“他是誰不重要。”

“你騙我?”’

“這麼大的事,騙你可是會馬上被拆穿,我不想在你麵前鬧笑話。”她已經脆弱得禁不起他的訕笑。

蕭不盡不相信,“你是在報複我?”

“蕭莊主,你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我可沒興起把自己的未來幸福當陪葬品,隻為了賭氣或報仇。”朱杏僵硬地笑開,盡量想讓氣氛好一點,“嘿,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你不祝福我嗎?”

“我不信。”

“我會邀請你來觀禮。”她要讓彼此都死心,他們早在他為了報仇,棄她跟孩子不顧時就該斷了,是她不該,是她癡心妄想,忘了他的無情,忘了他不要她。

心上的烙印一次次地加深,她恨他,恨他讓她愛他,恨他不能讓她忘了他,恨他為了仇恨拋棄她。

但對於他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親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無力和自責,她也可以體會,明白他想報仇的決心,但她不能原諒他什麼都不肯說,在她的哀求下,他還是隻敷衍她的感情。他為所欲為,卻忘了她會改變,她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無條件愛他。

“你以為我會去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隨你。你不來更好......”

“你......”

朱杏看著他瞼上疲 憊的綫條,緊綳的下巴,他的怒氣如漫天大火向她襲來,她想無動于衷,卻禁不住渾身顫抖,是對他會傷害她感到害怕,還是因為自己對他的無情感到失落?她已分不清到底哪種情感才是真實的。

恨他的理由多了一個,因為他,她迷失了自己。

她不禁對自己麵對他時的軟弱搖頭苦笑。“你笑什麼?”他的痛苦對她而言是個笑話?

朱杏搖頭,不回答他大過敏感的問題。“為什麼還來找我?”她以為他們已經說清楚了。

“我要你回到我身邊。”他隻有這個希望。

聽到他的要求,朱杏悲從中來,“蕭不盡,我不是永遠不變的,不會照著你要的樣子走。”

“盧笛瑩不是我的女人。”蕭不盡突然說,這是他欠她的事實。

“什麼?”她訝然。

“盧笛瑩是石安的女人。她是王獅恩的養女,打算用來籠絡敵人之用。當年我隱藏身份,在王獅恩底下工作,和石安他們相識,但王獅息中意的人是我,他看出我有做生意的潛力,想要培植我當他的心腹,卻又怕我不能為他所用,于是用盧笛瑩來拉攏我,順便利用她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但她早已經愛上石安,所以我們將計就計,讓我娶盧笛瑩,假成親,先取得王獅恩的信任,讓盧笛瑩成為我們在王府內的伏兵,慢慢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勢力,等實力厚實,再來對付難纏的王獅恩,會比較容易,所以當年我不得不拋棄你。而這一次我離開是因為盧笛瑩在我們竊取賬簿後,誤信王獅恩的話,被他誘回府,為他所擒,所以我不得不幫石安救出她。”蕭不盡解釋這一切原由。

“原來如此。”她終於明白。

“杏,跟我回去。”蕭下盡低下聲音要求她。

“不。”縱然心喜他沒有愛上任何人,但她卻早已傷痕累累;恐怕不能再無條件地繼續愛他了。

“杏,我知道這十多年來是我對不起你,我有心想要彌補,給我機會。”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隻要你跟我回去,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拿到。”

“你不可能拿到。”

“你不試怎麼知道?”

“我已經試過。”換來一生情傷。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朱杏搖頭拒絕,跟他回去,她會再次麵臨心痛的結局,她不想要再這樣虐待自己,她不會再被他的請求打動。

蕭不盡麵色陰沈,沒再多置一詞。他已經追來,也已經向她解釋他的苦衷,是她不肯諒解他。是她不願給他們機會重來,他不該再傻愣愣地待在這裏,被她再三無情地拒絕,像一隻可憐蟲。

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來挽回她,甚至放下身段與自尊來請求她回到他身邊,是她不肯原諒他。

朱杏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身影遠離。

她隻有一顆心,不能繼續任他傷害了。

算了,也許他們真的沒有緣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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