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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雙 -【丹鳳銜書之邪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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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2: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葉雙 - 丹鳳銜書之邪醫

要她這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小老百姓,
去拐個功夫高強、陰陽怪氣的邪醫回他老家,這也太難了吧!
但母親和親愛的令狐大哥被瘋老頭子捉去當人質,
規定時間沒達成任務,他們倆會沒命,所以再難她都得克服,
老天保祐,她靠她的聰明才智和厚臉皮,成功賴上他,
相信只要她使出“秘密武器”,他一定乖乖就範,
沒想到,他不但不被她威脅,反而提出一個爛條件──
他要她!要娶她為妻!
他這個卑鄙小人!可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拖了,只能嫁給他,
不過他娶她卻不踫她,說什麼除非她點頭答應,
說真的,他就是嘴巴壞、脾氣拗,
但他卻是第一個在她難過哭泣時抱著她,靜靜陪伴她,
明知道和她洞房,就可解他身上的劇毒,他卻死守著那道防線,
還願意陪她去救她娘,他這樣,她怎麼可能讓他回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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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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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3: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樑柱高聳、雕琢處處的令狐大宅,一越過立於正中的大庭院,即是華美森嚴並具的迎賓大廳,其後儘是一片櫛比鱗次,彷佛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宅院。

其間穿廊、假山流水林立,熙來攘往的仆佣在園子裡頭穿梭忙碌著,個個神情嚴肅,看得出來,訓練有素。

「這個娃不能再留,咱們得快些進行。」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猶豫了。

大廳上正襟危坐的眾人皆忍不住因為家族長老的決定而倒抽一口氣,深感同情地齊望向瑟縮在娘親懷中的小男娃。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眾人中唯一敢出聲抗議的,是小娃兒的父親令狐傲然。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耶!而他的爹親、孩子的祖父,竟冷血的輕易決定了他的死亡!

「因為他的命格詭譎,對於令狐家來說太過危險。」短短兩句話已經道盡令狐宣對於命理的偏執,而他一生無不致力於如何創造令狐家永世的昌盛。

「那是迷信。」要他因為這看不著也摸不著的命理之說,捨棄自己的親兒,他做不到!

對於這向來聽話的兒子難得的違逆,令狐宣冷眸一掃,「這事攸關全家族的興衰,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他可是仗著令狐家的財勢與人力,千辛萬苦才找著傳說中「丹鳳銜書」的風水寶地,眼看家族的萬世富貴就要來臨,斷不可能為了兒子一時的婦人之仁而放棄。

前些天他遇著一個奇人,不但得知他已尋得丹鳳銜書,還算出他家子嗣之中有一人是在子時出生,一旦能讓這個孩子和那些祖先們陪葬,就能永保令狐家的榮華富貴。

本來他以為那不過是個信口開河的江湖術士,有日他正巧在自個書房瞧見一本地理奇書,書上記載關於丹鳳銜書的種種,證實了奇人所說的。

反正只是犧牲一個在九月初九子時出生的孩子,令狐家的永世昌隆便能唾手可得,那麼即使兒子會怨他、怪他,他也不會放棄。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令狐傲然步上前想要護住自己的妻兒。

他的舉動徹底惹怒了令狐宣。

「你以為單憑你一個人能夠阻止我嗎?」

「我……」父親的怒瞪讓令狐傲然原本堅定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動搖。

「身為令狐家的人,必須為家族盡心儘力,即使得貢獻出一個孩子,那也是你應該做的,懂嗎?」撂下話,令狐宣手一揮,緩步離開。

不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成為活生生的陪葬品。

他轉身想要帶妻兒離開大廳,卻見兩個身形壯碩的宗親擋在他面前。

他的視線越過他們,瞧見了還不滿七歲的兒子被人捉住。

令狐魄不斷掙扎,口裡還不停地喊著,「爹,救我!娘,救我啊!」

「求求你們放過我兒子!求求你們!」

一介文弱書生的令狐傲然,只能心痛地看著妻子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追得跌跌撞撞,仍無力挽回。

「不—」他驀地狂喊。

保住令狐家萬世富貴真有那麼重要嗎?為了保住不可知的未來,竟活生生要害死他兒子!天理何在啊!

為什麼沒人肯幫他?幫幫他可憐的兒子?

天啊!誰救救他可憐的兒子啊!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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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娘!」望著母親憔悴蕭索的單薄身子和蒼白的容顏,柳雪缽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

不該是這樣的!她一直以為娘在這裡會受到很好的照顧,所以才安心出門去替令狐孤辦事的。

令狐大哥明明答應她會好好照顧她娘,畢竟自從柳家突逢滅門之禍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顧她們。

那時她年紀還小,要不是令狐大哥伸出援手,她和病弱的娘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她一直視他為救命恩人,漸漸多了愛慕之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任由她娘病重如此,教她看了怎能不心痛?

再說,這裡可是令狐家,雖然已不若以往那樣風光,但也不該狼狽到連請大夫替她娘看病的銀兩都沒有啊!

「令狐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老爺子說,既然妳逃了,令狐家不養無用之人,所以……」

「你剛說了什麼,再說一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柳雪缽倏地瞇起清亮的瞳眸,冷聲低喝。

感覺到她的憤怒,他這才硬著頭皮解釋,「老爺子說令狐家不養無用之人,既然妳不信守承諾逃了,咱們又何需浪費銀兩去養一個廢人。」

「老爺子這麼說,你就真的這麼做?」柳雪缽吃驚的瞠大眼。令狐孤應該知道她娘對她來說有多重要,這世上她就只剩娘一個親人了。

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你也以為我逃了嗎?」銀牙緊咬,「你明知道我只是去找尋飛仙老人,難不成你要我大剌剌地走到令狐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跟我回令狐家,因為你爺爺很想你嗎?」

令狐魄根本不會信,畢竟當初他被選為祭品,可是他爺爺一手促成的。

當年要不是飛仙老人誤打誤撞闖進令狐家祖墳,救出令狐魄,成為他師父,如今這世上哪會有令狐魄這號人物!因此,她想從飛仙老人那裡套出一些令狐魄的秘密。

所以她得想好萬全的計策,先接近令狐魄,取得他的信任后,再「騙」他回令狐家。

沒想到她的處心積慮,卻被老爺子誤以為是逃脫!

「雪缽,妳別怪我,我……」令狐孤著急想解釋,突然胸臆間湧起一陣劇痛,疼得他只能手摀著幾乎要喘不過氣的胸口,跟著一陣猛咳,甚至嘔出一口烏血。

「你怎麼了?」終究是自己心儀之人,見狀,她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他,關心的詢問。

「我……沒事。」俊逸的臉上揚起一抹安撫的笑容,不想讓她操心。

「都已經嘔血了,還說沒事,你……」柳雪缽心急的叨念,可長串的話語卻因為腦海中急閃而逝的思緒而頓住。「老爺子也對你下毒?」他怎麼可以?

但轉念想起令狐大哥曾經同她說,令狐宣當年為了確保令狐魄沒命逃出令狐家祖墳,所以在送他進去之前,餵食了他們柳家不外傳的天下至毒「絕神丹」。

一個能冷血殘害自己的親生嫡孫,當然也可能向其它的孫子下手。這該死的老頭子!

「雪缽,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麼不能保護妳娘了吧?」雙手輕柔的撫上她那靈巧生動的五官,寵愛之情,隨著他的舉動漾進了她的心中。

憤怒頓消,她反手握住令狐孤的手,一臉堅毅地表示,「走,咱們離開這裡,你身上的毒我一定能解,咱們帶著我娘離開令狐家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即便是粗茶淡飯度日也好過待在這裡。」

再繼續待下去,難保那老頭子不會再使出毒手。

相對於她的激憤,令狐孤顯得平靜許多,雙手握住她的小手。

「傻丫頭,我也很想帶著伯母跟妳一起離開,但我身為令狐家的子孫,便得守住這個大宅,更何況老爺子也說了,他種在我身體內的毒,縱使是妳也難解,如果妳沒能將大堂哥帶回來,那麼……」

未完的話,令柳雪缽頓起一陣寒慄。

那老頭子瘋了!捉她娘當人質還不夠,現在連令狐家的最後一絲血脈都不肯放過。

撇去令狐魄不說,逐漸凋零的令狐家如今只剩令狐大哥這嫡系子孫,而他竟然對他下毒。

難道令狐魄的回來與否,藏著更大的秘密?

又或者,那老頭子還想要完成十幾年前未完成之事—活埋令狐魄?

但她不懂,為啥老頭子篤定她能帶得回令狐魄?

他難道不知人稱「邪醫」的令狐魄有多麼古怪、多麼無法捉摸嗎?

傳聞,他可以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他的眼前斷氣,只因為那人付不出他所要求的診金,也可以分毫不取地去救一個什麼也付不出的窮小子。

一想到自己得面對這樣一個心思難以捉摸的男人,她真的很想放棄。

如果可以不用蹚這渾水,她寧願遠走他鄉,遠離這一切的紛紛擾擾。

可放不下啊!

令狐大哥不單對她們母女有著救命之恩,她的一顆心也都系在他的身上。

「可惡!」

令狐宣一向以陰狠著名,要是她真的沒有做到她曾經承諾的,那麼……

她不想讓令狐孤為難。「令狐大哥,你放心,我這回有找到飛仙老人,知道了接近令狐魄的方法了,我會用盡一切方法帶他回來的。」如果他真的不肯,到時就算偷拐哄騙,為了娘和令狐大哥,她都會逼他回來的。

「嗯。」聽到柳雪缽的答案,令狐孤眼中有絲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最近城裡有人在打探咱們令狐家的消息,我猜是大堂哥的人馬,妳若跟著他,也許可以找機會接近大堂哥。」

「那我娘她……」望了躺在榻上的母親,柳雪缽內心滿是憂慮。

「雪缽,妳這次去可要早去早回,這陣子我會好好照顧妳娘,不過老爺子的性格妳是知道的,我不曉得我能頂得了多久。」

「好,等著我,我一定早去早回。」

她上前重重地擁抱了令狐孤一下,像是在汲取勇氣一般,沉溺在他的懷裡好一會才離去。

「記得一定要將大堂哥帶回來,咱們能不能活著,就得看他了。」

她一定可以的!

這次她絕對要說服令狐魄回到令狐家,以交換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

「孤兒,交代你的事情可辦妥了?」

當柳雪缽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一道威脅聲音響起。

收回遠眺的目光,令狐孤腳跟一旋,一掃方才深情款款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冰冷。

「老爺子。」他恭敬低頭喊道,然後自顧自地走至精緻大床旁,利落地自暗櫃中取出黑藥丸,昂首吞下。

然後不語地盤腿而坐,兀自調息,直到胸臆的疼痛不再翻騰,他才睜開眼,對著令狐宣說:「辦妥了。」

「你確定?」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質疑,即使已年邁,但令狐宣的眸光依然如刀般銳利,筆直地射向令狐孤。

「我相信柳雪缽一定能將令狐魄帶回來。」起身,令狐孤自信滿滿。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倒也不是他不相信令狐孤這孩子,畢竟他打小就充份地顯露出他的野心,這也是他為什麼在眾多子孫中,欽點他來成就大業的原因。

只是這事攸關令狐家的存亡,斷不能有絲毫大意。

「因為柳雪缽的個性,她向來說到做到。」這也是當初他在得不到柳家的幫助后,讓人抄殺了柳家滿門,卻獨獨留下她和她娘的原因。

她是一個既聰明又愚蠢,且又能為他所用的女人!只要幾句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語就能耍得她團團轉。

「是嗎?」精燦的目光之中雖然帶著強烈質疑,但如今,他能夠倚靠之人也只有令狐孤了。

孤兒這孩子一向聰穎,野心卻十分大,有時連他也摸不透他的心。

「放心吧!我相信她一定能夠帶回令狐魄的。」令狐孤的眼中倏地閃過一絲憤恨的光芒。

只差一步,只要再一步,等他完成了這件事,他要讓令狐宣親眼看見因為那風水寶地而絕子絕孫,這樣才能消他心中之恨,也才能對得起「他」。

「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令狐宣瞧孫子臉上那誓達目的的神情,滿意地頷首,負手而去。

誰說命運不能扭轉,雖然當年出了一點小差錯,讓令狐魄被飛仙老人誤打誤撞的救離了川蜀,多年後他才得知原來跟在軒轅極天身邊的邪醫正是令狐魄。

但沒關係,他相信他一定會導正錯誤的。

一定是因為這樣的錯誤,才讓令狐家這些年屢屢遭逢惡運,他的嫡系子孫一一先他而去,他更相信當年那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現在他只要把事情做對了,令狐家一定能夠再興盛,保證萬世昌隆。

***

蟬聲繚繞,縱然屋子的四周已經奢侈地放置了圈冰塊,卻仍不敵酷暑中的炙陽。

燥熱讓原就「不安於室」的令狐魄動起了想要離京的念頭。

與其被鎖在這個富麗堂皇的京城,向來不羈的他,更想做的就是遨遊四方。

偏偏國家剛建立,眼看著好兄弟一個比一個還忙碌,想離開的話語硬是說不出口,害得他只能困守在這大宅中發悶。

或許他該任性一點……想著想著,緊抿的唇畔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那笑讓他那原就俊挺的五官更顯幾分邪魅。

叩叩叩—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主子!」

「什麼事?」令狐魄半掛在椅子上,完全不想動。

「東傾回來了,主子要見他嗎?」

霍地跳了起來,幾個快步踏上前,他一把拉開門,急切地說:「快叫他過來見我!」

不知道多久了,他那宛若死寂的心不曾這般卜通卜通地跳過。

是緊張嗎?不是。

那是期待嚕?又有啥值得期待的呢?

唇瓣才勾起一抹諷笑,他又懶洋洋的返身想步回椅子上窩著,一抹昂然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眼前。

「主子!」莫東傾抱拳叫道,但向來不興這套的令狐魄卻不耐地揮了揮手。

「快說吧。」

「是!」

他家主子一向慵懶得像只大貓,彷佛這世上沒啥事可以勾起他的興趣。如今他發現那雙深邃迷離的眸子綻出一抹精光,壓迫感十足。

是思鄉嗎?

不,反倒像是巨獸在嗅著獵物時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嗜血的興奮。

「令狐家如今已不復往日榮華了,尤其這幾年家中男丁死的死、殘的殘,偌大的家族,只剩下老爺子和令狐孤兩人在苦撐著。」

令狐魄的反應竟是笑咧了一張嘴,而且是打從心底笑出來的。

他對於自身本家的敗亡,竟然這般開心,讓莫東傾不由得臆測起主子和本家之間有著怎樣的糾葛。

「東傾,我想去看看!」他知道他的爹娘在當年因傷心欲絕,雙雙病逝。

「這……」雖然他倆名為主僕,但其實更似親人,對於令狐魄這突如其來的決定,莫東傾心中泛起一絲不安。

尤其當他歸途中,總覺得有一雙眼在後頭盯著他的感覺。

他一向是個機靈的人,要被盯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那種感覺卻像鬼魅般一路上纏繞著他不放。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大著膽子建議,「主子要不要去和皇上商量一下?」

「懶!」簡單一個字,充份地展現出他的任性與不羈。

最近每次一進宮,絕對有棘手的事落在他的身上,他可不似好兄弟軒轅、聞人和勾魂是天生的勞碌命。

他天生慵懶,能少一事是一事,當初要不是自己在誤打誤撞之下和軒轅他們成了兄弟,這復國大事,根本不關他的事。

「嗄?」莫東傾錯愕地張大嘴。

懶既然懶,又何必要跑到川蜀那種窮鄉僻壤呢?

「主子……」他還要開口,令狐魄已經一個大掌罩上他的肩,那雙彷佛深不見底的眼兒微瞇。

「怎麼,你還有啥事沒有告訴我嗎?」要不然幹麼一個勁的勸阻他別去川蜀,難道說……

「屬下怎敢,只是屬下回來的路上,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瞧一般,透著一股危險。」本以為此話可以打消主子前去川蜀的念頭,誰知道卻引來他更大的興趣。

「危險嗎?」修長的指輕撫著自己的下頷,令狐魄原本慵懶的眼神逐漸變得晶亮。

看得莫東傾在心中暗叫不妙。

「既然有危險,就更該去瞧瞧。」語氣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興奮。

他倒是很想知道當自己活生生站在老頭子的眼前時,他會有怎樣的驚駭恐懼。

哈哈!他等這天似乎等了一輩子之久。

以往有著兄弟的復國之業橫在眼前,讓他無暇他顧,但現在國已興復,他正閑得發慌,拿這事來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主子……」

別看他家主子平時好說話,可是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與其它在這兒浪費口水,還不如另外想辦法,怎麼護得主子周全才是。唉!

***

「啊—」

他才剛踏出大門,刺耳的尖叫聲頓起。

皺眉,他抬眼看去,就見一團不知名的東西從天而降。

碰到這種事,一般人下意識會伸手去接,令狐魄卻只是冷然地往後退一步,任由那團東西直接墜地。

砰!一聲響起。

「該死的!」一句的低咒聲發自那一坨東西,可原本該是粗俗的咒罵,卻讓那軟儂的聲調變得像在撒嬌。

喝,原來是個小女娃啊。

令狐魄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盯著她,完全沒有上前探看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的舉動。

是仇家嗎?不然怎會等在他的屋檐上打算「暗算」他。

可眼前這個蹩腳的三腳貓,怎麼瞧也不像是前來尋仇之人。

那她是誰?

沒有理會他那打量的神情,柳雪缽起身,摀著摔疼的屁股,她大剌剌的幾個大步上前,仰首望著他,然後伸手索討著。

「拿來。」

「妳要什麼?」彷佛他合該給她什麼似的,可是他又不認識她,更不曾欠她什麼。他瞇眼瞪著她,想要自她那巴掌大的臉上瞧出一些所以然來。

「師父說,你身上都會帶著邪香膏。」柳雪缽搬出飛仙老人攀關係。誰叫飛仙老人連輸了她幾十盤棋,每輸一盤,就得告訴她一些關於令狐魄從小到大的事,讓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多少有些了解。

令狐魄既不怕死,更不怕旁人議論,唯一算得上弱點的,只有當年救他出墳穴的飛仙老人。

方才因為他的「見死不救」,她摔得屁股差點裂開,要是不上點舒筋活血的邪香膏,保證明天坐不能坐、站不能站。

「就算我有,為什麼給妳?」

這女娃竟對他了解得緊,連他身上時時帶著邪香膏她都知曉,深邃的眸中原有的戒備倏地往上提升,一股渾厚的真氣凝於掌心,只等她表現出任何一絲不軌,立刻予以反擊。

「師父說你是他教的,你身上有幾根毛他都知道,而我是你師妹,你當然得給我。」

瞧她那說話的語氣和神情,真有點像飛仙老人。

可是那老頭子沒事幹么去收一個女徒弟啊?這不是擺明了自找麻煩嗎?

還是飛仙老人有個什麼萬一?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魄倏地一凜,直覺拋下她,走人!

柳雪缽沒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傻傻的望著他離去,可當令狐孤和娘那蒼白的臉龐浮現腦海時,她如夢初醒般連忙想要追上前。

突然,一個人影擋住她的去路。

「姑娘請留步,我家主子不願妳打擾。」身為一個盡責的護衛,莫東傾徹底執行他的任務。

柳雪缽撇了撇櫻桃小口,望著逐漸縮小的黑影道:「師父說了,如果你棄我於不顧,那麼後果自負喔!」

照理說,以兩人的距離,那威脅令狐魄應該是聽不見的,但原本疾行的步伐停頓,回首,直瞪著柳雪缽,終於他又踱了回來。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不及他胸膛高度的小丫頭,不悅地問:「妳究竟是誰?」憑她,師父應該沒事才對。

「我……」柳雪缽反手指了指自己,面對他的咬牙切齒,她卻依然笑容燦燦的說:「我是你的小師妹啊!」

「嗯!」他唯一的反應就是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呢?

沒有了!對於他的冷淡,柳雪缽著實有些傻眼和氣結。

她原本以為抬出飛仙老人,再說出自己是他的師妹,他至少應該有一丁點的反應,可是……沒有。要不是他那起伏的胸膛,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座雕像說話。

「我……」迎視他那森冷的目光,柳雪缽張口,原本到舌尖的話全都被凍住。

「如果妳只是來認親的,咱們師兄妹已經相認,妳可以走了。」沒用「滾」字已經很客氣了,向來他對於不相干的人,連話都懶得說。

初初的震驚一過,靈巧的心思快速的在她的腦海中翻轉著。

突然,小臉一垮,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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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4: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大師兄……我已經沒地方可以去了。」她可憐兮兮地哭訴,與方纔那種驕矜傲然完全不同。

「回師父那兒去!」真正的意思是,她從哪來就回哪兒去。

「師父他老人家去雲遊四海了,他要雪缽來找大師兄,他說……」說著說著,她哽咽得說不下去。他最討厭女人的淚水。

就在他再次轉身時,柳雪缽沖向前擋住去路,大聲控訴,「師父騙人……師父明明說大師兄曾經被親人出賣,一定會憐憫我這個也同樣被家人出賣的師妹,可是……大師兄好冷漠……師父根本就是騙人的……」吵死人了!額際驀地出現跳動,令狐魄已經沒耐性陪這騙子演下去。

「大師兄……」哽咽不止的她,突然伸手搗住自己的胸口,原本還算紅潤的臉龐倏地變得蒼白無血色。她怎麼了?

令狐魄粗魯地抓過她那無力的手臂,一把脈,他渾身一震,在她體內作怪的竟是已經在江湖上絕跡的劇毒「笑紅顏」。

「你中毒了!」

「呵,那一定是他們。」臉上掀起凄涼的一笑,纖細的身子搖晃數步。

「他們是誰?」

「出賣我的親人們,他們為了要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在我的體內種了毒,想要藉此控制我。」這個謊言早已在她心中兜轉不下數百回,說起來自然面不改色。她早料到以令狐魄古怪的個性,單憑她口說是他師妹,只怕很難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自己。所以她未雨綢繆地在自己的體內下了劇毒,以便取信於他。

只見令狐魄聽了她的話,臉色一沉。

被家人出賣嗎?但她被家人出賣關他什麼事啊?

心中叨念歸叨念,令狐魄依然取出懷中銀針,不過眨眼時間,在柳雪缽還沒有反應前,那針已經隔著衣裳精準地沒入她周身的大穴之中。

跟著他那厚實的手掌貼上她的背,一陣渾厚的內力滲入她的四肢百骸,遊走於她的脈絡之中。

良久,收掌,他默然不語地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她的口中,「只要再稍加調理幾日,你身上的餘毒必盡。」彷佛盡了他該盡的責任,他再次轉身想要離去。

呃,就這樣嗎?

人稱邪醫的他,醫術果真令人咋舌,只不過個性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沒關係,她還有絕招。

「大師兄……我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了,師父說若是你不收留我,就叫我自尋生路去……嗚嗚嗚……」她賭他會因為和他相似的悲慘遭遇而收留她。

可惡!這根本就是打鴨子上架!吃定了他會心軟嗎?

但遭親人迫害的他,早就沒了心。

緊抿的唇角噙著邪態的笑容。這冒牌貨想幹什麼?今天他的心情還不錯,就陪她玩玩吧。他旋過腳跟,嫌惡地說:「一個大姑娘哭得這般涕泗縱橫的,能看嗎?」她真的成功了嗎?柳雪缽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令狐魄竟然朝著她伸出手,「走吧!」她愣愣地伸出手,任由他扯著自己走入府中。他果真如傳言一般,行事總不按牌理出牌,她不禁擔心,自己真的有那個能力可以說服他嗎?

她隨即搖了搖頭,企圖甩去自己的灰心喪志。她不能認輸!一旦認輸,那娘怎麼辦?令狐大哥怎麼辦?

所以不管令狐魄有多難纏,她一定和他纏鬥到底,就算到最後真要用押的才能將他押回令狐家,她也一定要做到。

呵呵,瞧瞧這陣仗,簡直活脫脫在上演一出三堂會審的戲碼嘛!

看來他身邊養了一個道地道地的報馬仔,才一會兒工夫,他要離京的消息已經讓這幾個平時忙得像陀螺男人們,不到一個時辰便全部到齊。

只不過,就算這陣仗大得嚇人,可嚇不了他。

就見令狐魄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雙手還不停地把玩著在他手中攀爬的虹鏈。

虹鏈,是一條五彩斑斕的細蛇,體內卻含著足以使人致命的毒素。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不消眨眼時間,被咬的人就會全身發黑而亡。

這尋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這世上也只有令狐魄這種想法和行事作風皆詭異的男人會把它當成寵物了。

「聽說你要離京?」

「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軒轅極天的問題。

縱然軒轅極天已經位登九五,渾身散發著任何人見了他無不必恭必敬的威儀,唯有令狐魄,不管是從前還是今日,從來不去改變自己的態度。

「為什麼要去?」看他點了頭,軒轅極天那兩道濃濃的劍眉驀地往中間兜攏而去。

「總該去看看的。」離家十多年,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個曾經妄想萬世昌隆的人,如今怎生落魄的模樣。

「不過是個破敗的家族,有啥好看的?」縱是血緣,可對魄卻是那般的毫不留情,這樣的血親不如沒有。

抬頭,對於兄弟們臉上那種憤然的表情,令狐魄毫不在意地勾唇而笑,「不管怎麼說,那終究是我的根,不是嗎?」

「魄,那兒從來就不是你的根,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配擁有你這樣出色的子孫。」軒轅極天直接表達他的看法。

一直以來,他認為魄早就已將那些不堪的往事全都忘了,誰知他卻突然想「回家」,尤其是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教他怎能不擔心。

「只是去看看罷了,沒啥大不了的。」俊顏淡淡抽笑,令狐魄只是一臉的漫不經心。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當初「他」口中的萬世昌隆,為什麼兄弟們個個如臨大敵一般?

那些人當年殺不了他,現在同樣也不能。原本慵懶的神情霎時轉變成一抹譏諷。

「真的要去嗎?」還是不死心,軒轅極天再問。

「整日待在京里,悶了,我不是適合這種太平日子的人。」再說,他本來就是一個不羈之人,要不是為了兄弟,他只怕早早遠走高飛了。

「可是你的身子……」軒轅極天還想再勸,但一直靜默在旁的聞人翻雲卻先一步開口。

「就讓他去吧!」有些事,得自己親身去做,才算了結。

令狐家最近有些動靜,一些殘存的子弟被暗中遣進京中,看來那個老不死的傢伙還不死心。

一直以來,他總是默默地替魄防著、守著。現在魄願意自己去面對,他當然沒有理由去阻止。

畢竟那是魄心中的魔!那魔不除,只怕他二輩子也無法真正恣意悠哉。

「可是……」即使聞人贊成了,他還是難免憂慮。

軒轅極天那模樣,看得令狐魄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究竟是在顧慮啥?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七、八歲的天真孩童,他們再也傷不了我。」

「可是你身上的毒……」相對於軒轅極天的猶豫,令狐魄卻是看得很開,他弔兒郎當道:「照理說,我的命應該長得很,閻王還沒那個膽子收了我。」

「那你至少答應我,帶著我為你親選的護衛前去。」令狐魄沒好氣地掃了軒轅極天一眼。也太小看他了吧!

「還有,聽說你突然來了個師妹,她……」勾魂的話還沒說完,令狐魄已經不悅地霍地起身,懷中的小蛇彷佛感受到主子的憤怒,嘶嘶地吐著艷紅小舌。

「你們究竟在我宅子里埋了多少眼線啊?」怎麼他的一舉一動,他們都了如指掌?

他決定回令狐老家,還有柳雪缽的出現,都不過是今晨之事,若非宅里養出了吃裡扒外的東西,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獲知一切?

「呃……」瞪了他們一眼,令狐魄抿著唇,什麼都沒說的轉身就走。他知道這些兄弟關心他,可是他不想被當成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傻瓜。

「魄……你應該很清楚知道我們這麼做並不是在監視你,我們在乎的是你的身體狀況……」雖然令狐魄是個神醫,總是能和閻王搶命,可是他卻對自己體內那打小種下的毒根束手無策,每每只能承受著萬般苦楚,任由那毒蝕心徹骨。

偏偏他個性倔強,縱使承受著痛苦折磨,卻也不肯向他們求援。

就算他百般隱瞞,他們還是能夠從他那日漸蒼白的臉上知曉,他身上的毒根只怕已經益發壓抑不了。

在京城,有他們看照著,總能找到延續他生命的方式,一旦他回川蜀,在那麼遙遠的地方,他們怕鞭長莫及啊!

「啥時我該去見閻王是早就註定好的事,你們又何需操心?」怒火很快滅去,面對這群過命兄弟,他一向是氣不了太久的。

那妖魅的俊臉再次染笑,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為他心疼不己。

軒轅極天難得擺起身為皇上的架子,態度強硬地說:「我不管,反正你若是不帶著我替你準備的人,你就別想離開京城一步。」令狐魄抬眼瞧著他臉上的堅持,「好!」反正答應歸答應,承諾對於他來說,從來就不是多麼重要的事。

「那柳雪缽呢?」聞人翻雲還是不放心,總覺得她出現的時只太過巧合。

「她是我的小師妹,讓她入府不過是想代替師父照顧她罷了。」不覺她能發揮作用,令狐魄找話搪塞。

「話是她說的,難不成她說你便信嗎?」莫名其妙的冒出個小師妹,著實讓人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

、「信啊!」不管他信不信,反正這偌大的令狐府也不愁多她弓副碗筷。

再說,要是她不安份,生活多了樂子,挺好的。

「你當真這麼隨便嗎?她說啥便是啥,那麼她若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難不成你也當真?」對於令狐魄的不在乎,軒轅極天沒好氣的反問。

「信啊,為何不信?」他挑著眉反問。

反正日子閑著也是閑著,有人免費送上門來讓他玩,他沒道理把這樂趣往外推吧!他倒是很期待呢。

他相信了嗎?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的,可為什麼,她老覺得他瞧著她的眼中總是帶著濃濃的嘲弄呢?但如果他不相信的話,為何又願意讓她進府呢?

心中惴惴不安,小小的雙手緊緊的交握著,柳雪缽正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她唯一確定的是,她不能退縮!一旦退縮,那麼她娘……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嚇得柳雪缽好大一跳。她倏地起身,來到窗邊,剛巧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她的眼前急掠而過。

賊嗎?

她想也沒想的腳下一踮,跟著那道黑影飛掠而去。

那人的身影好快,看得出來功力下凡。

但他為什麼會在夜半時分從令狐魄的大宅里疾馳而出?究竟有什麼目的?

兩抹身影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柳雪缽原本要放棄,突地那黑點卻在她的眼前墜下。

咦!怎麼回事?

好奇心驅使她再次凌空輕點樹尖,幾個起落,她瞧見了那原本神速飛馳的黑衣人竟摔落在地面喘息著。她知道自己該離去喚人,畢竟這個人夜闖令狐府,必定不懷善意,可是她卻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步上前。

這一近看,她再次一愕。竟然是他?!

「大師兄,你怎麼了?」柔荑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脈搏,可還來不及仔細探究他的脈象,她卻發現一條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小彩蛇正纏繞在他腕間,對著她唁唁吐舌。

「該死的!你沒事在袖裡揣著一條蛇做啥,嚇人嗎?」柳雪缽一雙靈眸死死地瞪著那條五彩斑斕的小蛇,她生平最怕蛇,本能地往後退一大步。

「你怎麼會在這?」令狐魄以為他的夜半「落跑」就算要被逮著,也應該是被他那個忠心耿耿的屬下莫東傾發現,不料竟然是她。

「你……你……你快把它打死。」柳雪缽瞪著那條小彩蛇,嚇得牙齒打顫。

「呵呵,小虹可是我的小心肝,怎麼能打死它呢?」蒼白的臉上勾笑。

驚嚇未定,又聽到他輕浮的話語,柳雪缽終於忍不住怒氣暴發。

美眸狠瞪他一眼,一掃先前那種柔弱無依的可憐模樣。

「你瞧來挺氣的呵!」透過樹葉落下的月光,她可以瞧見令狐魄說話時還重重喘了一口氣。他究竟是哪兒不適?明明這幾日見他都好好的啊,難道是……

顧不得自己怕蛇,邁步站定在他面前,低頭命令他,「收好你的寵物,我要替你把脈。」命令他?!令狐魄嘴角微揚。這世間敢命令他的人並不多,更不用說是女人了。

「為何?」他故意任由小彩蛇在他的身上爬來攀去,存心想氣死她。

「你……」真想不管他的死活,可是才旋身,娘的病容和令狐大哥虛弱的模樣湧上心頭,她必須帶著活著的他回去。

柳雪缽惡狠狠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和那條令她噁心的小彩蛇上來來回回,終於她的心一橫,伸手扯過令狐魄的手,搭上他的脈。

脈象虛浮,氣血渙散,但丹田之氣卻又充沛,很顯然地,他將自己的氣都鎖進丹田之中。

看來,他是將絕神丹的毒性全逼至丹田,這方法雖能抑制一時,卻不能治本,而且時間一久,只怕……

他不能死,至少目前還不能!

「你不該將毒逼進丹田之中。」在仔細地把過脈后,她語氣沉重地說。

「你懂?」這小不點不但會武功,還會醫術?

「你的脈象虛浮,且中了絕神丹的毒,只是被你壓制在丹田之中。」不把他的不屑語氣放在心上,她語氣肯定的道。

瞇眼、挑眉,令狐魄眼神中帶著淺淺的挑釁。「能解嗎?」這毒連他都束手無策,單憑她這個小姑娘,當然不可能會解。會開口問她,只不過是想稍稍轉移體內那益發加劇的痛楚。

真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本來,他是想趁著大家不注意時偷溜的。

畢竟以他的個性,哪會帶著一堆侍衛在身邊礙手礙腳的,那日不過是敷衍軒轅罷了。

誰知,方纔他騰空急竄不過十幾里路,體內之毒倏被催動,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往下墜落。

原以為至少得等到天明,才可能有人發現他,沒想到,她竟然出現了,她肯定是尾隨著自己。

這代表什麼?

這表示她絕不是尋常的小丫頭,何況絕神丹早已隨著柳家的敗亡而消失,她竟能準確道出。

柳雪缽肯定地說:「這毒我能解!」

「是嗎?」這個答案,卻沒讓令狐魄欣喜若狂。

一雙彷佛不能見底的深泓,直勾勾地望著她,腦內的思緒幡然躍動。

「我真的能解。」瞧出他眼底的懷疑,柳雪缽忍不住再次強調。

經她這幾日的觀察,他看似傭懶,但對人總有著一定的疏離和不信任感。

但她真的可以解他身上那不解之毒!因為絕神丹是她家祖傳的秘毒啊!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令狐魄笑睨著她,彷佛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活不活得下去,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重要的事。

「你……」柳雪缽被他的問題給問得愣住了。她以為在得知自己身上的毒能解,他必會欣喜若狂,忙不迭要她替自己解毒。

到那時,她就可以和他談條件,可他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害她傻愣地望著他,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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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他並不想活!這個認知,硬生生地敲進她的腦海里,霎時,她慌了。如果他不怕死,她究竟要拿什麼去救出她娘,還有令狐大哥呢?但她更氣他那種對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的模樣。明明就不關她的事說,她究竟在氣啥啊?「你到底是誰?」望著她臉上變化精採的神情,令狐魄出其不意地問。

「你為什麼不想活?」她同時開口問他。他不但有著俊美無濤的外表,還有著天下人人艷羨的財富,更有著足以和皇上媲美的權勢,他擁有了世間人嚮往的全部,卻不想要活下去!

「活著很好嗎?」邪魅的臉上染著一抹譏消的淺笑反問。

活著並不好,他得承受毒發時的蝕心鑽骨之疼、血緣至親們的無情背叛,所以活在這世間究竟有什麼好?

若不是打心底視他為親兄弟的軒轅他們,他絕對不會費力地活著。

「人活著就有希望。」

「希望?!」多麼虛無縹緲的兩個字,他令狐魄不屑被這兩個字給愚弄。「說吧,你究竟是誰?冒充我小師妹的身份有什麼意圖?」身上的疼痛讓他煩躁,也讓他再沒有耐性跟她慢慢磨,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直言問道。

「我……我是你的小師妹啊。」柳雪缽強撐著最後一絲的笑容。

「騙鬼去吧!那個死老頭的個性我還不清楚嗎?當年要不是我堅持與他毫無關係,不肯進他的一粒米、一滴水,他才強逼著我拜師,否則他不是一個喜歡有負擔的人。」

「可是,我真的是——」她仍試著說服他,卻被令狐魄揚手打斷,所有的不耐全寫在臉上。

「好,就算你是,你也必定別有目的,不如你就說說你的目的吧!」看來,不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好,她也豁出去了。

「我接近你的確是有目的的。」

「嗯!」終於願意說實話了嗎?原本炯炯的雙目疲累地閉下。

柳雪缽傻眼。難不成,他當真以為自己是在聽故事嗎?不怕她對他下毒手嗎?

還是說……其實他希望她這麼做?

望著他那幾無血色的臉龐,她驀地伸手拂去他額際冒出的冷汗。

「拿開!」那雙緊閉的眸子倏地睜開,臉上的殺氣盡現。

「一個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又怎會在乎別人碰你呢?你真是個矛盾的人。」那望著他的清亮眼神彷佛有著一股穿透力,讓令狐魄更加憤怒。

「你懂什麼?你再不快說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就……」

「如果你願意隨我回令狐家一趟,換取我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那我就替你解了毒。」呵呵,原來她竟是那老頭子派來的說客。令狐大哥?依莫東傾回報的消息,這人指的是令狐孤吧。

「令狐孤孤你有什麼關係?」她拚上一命想要救她娘他可以理解,但為啥還扯上令狐孤呢?想到這裡,令狐魄不悅地撇了撇唇。

瞧她臉上那種豁出去的神情,顯然她是非常在乎那個男人。

如果只是一個阿貓阿狗,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偏偏那個人姓令狐……

突然,心中一股惡念冒出頭,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詭魅的淺笑。

「他是……他……」柳雪缽他了好半天,卻說不出一個答案,只見嫩白兩頰已泛起可疑的潮紅。

那抹紅讓令狐魄更肯定心中的臆測,那絕對是女人在念及心愛男人時的羞紅。

主意一定,他開口道:「我可以隨你回令狐家救人,但我有一個條件。」原以為她已沒有籌碼讓他同她回令狐家,如今他竟乾脆答應,讓她完全愣住。

「不問問我的條件是什麼嗎?」他好意提醒著。

瞧她睜著又大又圓的眼兒,還有那僵成了一個圓的嫩唇兒,那蠢樣真是令人開懷啊!就不知道等她聽到自己的條件后,會不會欲哭無淚?真是令人期待啊!

「什麼條件?」就算要她拿任何東西去換得他的承諾,她都願意,即使他要的是她的生命,她都義無反顧。

為了救她娘和令狐大哥,她什麼都願意答應。

「我要你。」望著她,令狐魄笑著說出自己的條件。

「什麼?」他說的話好簡單,只有三個字,可是她卻完全不懂。他要她?!要她的什麼?

「我要你成為我的妻子!」果不其然,柳雪缽被他的條件給嚇壞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不可諱言,這丫頭挺有趣的,只怕她是他長到這麼大,唯一還能勾勒起他興趣的女人了。

瞧他那幾個兄弟一個個成了家、立了業,娶妻有何不可?而且他很想知道她究竟能為令狐孤犧牲到什麼程度。

「你要娶我?」要不是他的眼神太認真,她會以為自己的聽力出了大問題。他瘋了嗎?

「對,我要娶你,只要你成為我的妻子,我就替你去令狐家救人;若是你不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不會追究你佯稱我師妹之罪。」

「為什麼?」這是什麼該死的、見鬼的條件!柳雪缽在心中將他祖上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

「因為,我剛剛好沒娶妻,而我想娶一個看看。」什麼爛理由!柳雪缽聽得咬牙切齒,氣憤難當。

「只要解了毒,你以後多得是機會。」要娶八個、十個絕對沒問題。

「可是我現在就想要一個妻子,而你可以不答應。」他很大方地給了她選擇。她分明就從他的臉上和眼底看到了他的惡意,卻拿他莫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答應成為你的妻,你寧可日日夜夜承受著絕神丹蝕心之苦,也不要幫我救人?」

「對!」

「你……」氣呵!柳雪缽氣得說不出話。她的怒氣愈張揚,他便笑得愈恣意。

「你大可以趁著我現在沒有能力反擊,殺了我,我不介意。」他甚至還給她良心的建議。

「我……」殺了他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氣歸氣,但她的理智猶存。她耳邊仍回蕩著令狐孤的交代,若是不帶他回去,不但令狐孤的命保不住,就連她娘也會死在他爺爺的手中。

「咱們……可不可以換個條件?」抑下滿腔的怒氣,她試著和令狐魄商量。

「不行!」他斷然拒絕。他不但是玩真的,而且很認真。

柳雪缽的心驀地沉到谷底。她若是不答應,那麼娘和令狐大哥只怕斷無生機;可若是答應了,那她心中的愛慕又該何去何從?

心中百般的糾纏與猶豫,遲遲無法做出決定,直到最後一絲月芒落下,五彩的晨曦在天際浮現,她終於忍痛屈服了。

「我答應。」心是疼的!

她真的要為了一個任性男人的一個任性的決定,賠了自己的一生嗎?

嫁給他,換到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可是她未來的幸福呢?

門被推開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驀地抬眼,就見令狐魄帶著一抹詭譎的笑容倚在門框瞧著她。他似乎真的挺欣賞她的掙扎。

這該死又可惡的男人,如果她能夠……她真的很想要一把抓花他的俊臉,毀去此刻他臉上的笑容。

「你認命了?」令狐魄的聲音飄忽,含笑朝著柳雪缽問道。

「我不懂你為何硬是要娶我?你真的認為娶了我以後,你的日子會好過嗎?」想到為了他的高興,她得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她的心冷不防泛起一陣想要殺人的慾望。

也許有一天,她會失手殺了他。

迎視她的怒瞪,令狐魄昂然步上前,伸手勾起她那尖細的下頷,凝視著她的眸子說:「記得嗎?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招惹的。」

「那你何時隨我回令狐家?」不想再與他爭辯,她此時唯一掛心的就是自己的娘和令狐孤的狀況。

「一旦咱們成了親,我就陪你回去。」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的眸中竟然閃耀著點點精光,顯然他也很期待那一刻。她被耍了!「你其實很期待回到令狐家吧!」她的出現不過是給了他一個理由回去,又能順便玩弄她,這個該死、可惡的男人!

又或許,他壓根只是在耍她?說要娶她只是在騙她?嗯,一定是這樣。

憤怒和愁緒一掃而空,她巧笑嫣然的望著令狐魄說:「那咱們馬上成親,成親之後,立刻出發。」

「嗄?」前一刻,他還逗弄她逗弄得很愉快,可是怎麼才眨眼的工夫,樂趣不但消失,他甚至有種自作孽的感覺。「你,不是不想嫁給我?」她的心思全在令狐孤身上,她不是應該左右為難,甚至為了被迫嫁給他而傷心欲絕嗎?

「你,不是很想娶我嗎?」柳雪缽昂首反擊。

逃避他,不如迎向他。像他這樣不羈的男人,應該很怕束縛吧!

一絲得意的笑不經意竄出她的唇辦,看在令狐魄的眼中礙眼至極。

堂堂一個大男人,哪能吞得下這口氣,要玩大的,他奉陪。

當下旋身,他氣急敗壞地朝著外頭大吼,「東傾!」話聲未落,一條人影已經急竄而至。「主子有何吩咐?」

「立即替我籌辦婚事,入夜之前我要成親。」

「啊?!」兩聲驚呼同時竄出。

莫東傾一臉不明所以的瞧著主子臉上的憤怒,再瞧瞧柳雪缽眸底的愕然。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有疑問?」冷眼一掃,登時莫東傾連發問都不敢地銜命離去。

望著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柳雪缽心中暗叫一聲糟。

該死的,她弄巧成拙了,心驀地涼了一半。

突然像山一般的身影飄到她的身邊,俯身在她的耳際說:「今夜,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很期待。」哼,她敵對他下戰帖,他哪有不接的道理。這妮子當真以為他瞧不出她的小把戲嗎?

情勢急轉直下,柳雪缽的一顆心咚地墜人無底深淵,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洞房花燭夜是嗎?我也同樣期待。」仰首,美艷而細緻的臉上漾出一抹動人的嬌媚,纖柔的雙手大膽地勾上了他的頸項。她接下戰帖,今夜……心冷不防地輕顫了一下。

「你瘋了嗎?」軒轅極天忍不住揚高音量。

「你對於這個無端冒出來的小師妹到底了解多少?」聞人翻雲如此問。

「你在兒戲!」勾魂這樣斷言。

面對那不斷拋來的質疑,令狐魄只是揚唇輕笑,一如以往,不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虹鏈。

「你們不贊成嗎?」對他來說,這整件事只是為了一個「好玩」。

看著柳雪缽掙扎,看著她佯裝堅強,對他來說都是一件有趣的事,她就像是他的獵物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倒也不是反對,只是想問你,你真的確定嗎?」只要是兄弟想要的,他們沒有不同意的,甚至還會出錢出力地替他完成。

但他們得先確定那真的是他想要的。

「確定啊!」令狐魄很肯定的回答。

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回令狐家去瞧瞧,現在路上多了個可以逗弄的玩伴有啥不好?

只消一想起她臉上寫著倔強不肯服輸的表情,他就覺得好笑。

「你又何必去膛那渾水呢?」如今復國已完成,他可以安安

穩穩地養身子,誰知他卻要沒事往那渾水裡鑽。

何必呢?

「我心中有恨。」頭一次,他對著他的兄弟們承認自己的心情。「我知道若是下回去面對,這恨會跟著我永生永世。」生與死,他早已不計較。

要不是運氣好,在墓穴中過著了他那脾氣怪異的師父,他早該在黃泉路上伴著令狐家的列祖列宗了。

這幾年來,他雖然活著,也陪著好兄弟們出生人死,可其實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裡住著一群鬼魅。

「既然心中有恨,讓我派兵去將令狐家踏平不就得了。」軒轅極天豪氣干雲地建議。

明明就有簡單的方式可以解決,為什麼好友要這般的拐彎抹角?

「如果我真要這樣的話,令狐家的下場不會只是今日的落敗而已。」嘴角噙著一記森冷的笑容。

從來他要的就不是要他們血債血還,他要的是令狐宣的悔恨!

若不是令狐宣偏執的相信一個術士之人的話,和一本不知打哪來的古書記載,他何必打小就過著飄零孤苦的日子。他要讓令狐宣親眼瞧瞧,當年被他活葬的令狐家子孫不但沒死,甚至還官拜一品,為官為侯。

「就算如此,也不用莽莽撞撞地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妻吧?」既然方纔那個點勸不通,他們還有另一個問題要解決。為了報仇,把一生的幸福都賠進去,這算盤聞人翻雲怎麼撥都不划算。

「呵呵,我會娶她,不是因為她跟令狐家的人有關。」

「那你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和報仇有關,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對成家嗤之以鼻的魄心甘情願地娶個老婆回家供著?

「因為她夠笨,也夠有趣……」話未說完,他沉吟著,再也沒有說出口。

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笨女人真的很與眾不同,不同到從來不讓女人上心頭的他,竟輕易記掛著她,還讓他一時衝動提出了連他自己事後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條件。他想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明明是個精明聰慧的女人,卻為了一個男人變笨了,甚至連自己的未來都可以拿來交易。她究竟可以笨到什麼地步?想著想著,令狐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淺淺的,卻是打從心底漾出的微笑。

魄笑了!這樣的發現讓在場的三人全都面面相覷。

與他做這麼多年的兄弟,看見他這般真心笑容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就沖著這一點,他們原已經到口的勸言全吞回肚裡。只要能讓他快樂,哪怕是一丁點兒也好。「好吧,就成親!」

紅,一片耀眼的紅!

看在柳雪缽的心裡,卻沒有半絲喜氣。

真的要成親嗎?

雖然嘴裡說得豪氣干雲,可事到臨頭,她卻猶豫了。

「都是那個該死的、可惡的、王八的……」無數咒罵自她口中逸出。

突然眼前銀光一閃,一支飛鏢已經牢牢地嵌在樑柱上。她帶著疑惑的心情走向前,用力拔下飛鏢,急急忙忙地攤開鏢上的紙條。

這是什麼意思?

小臉倏地白了,就連被刻意抹上的脂粉也不能掩去那抹白。

令狐大哥這是什麼意思?竟要她安心嫁給他大堂哥為妻!

難道他忘了他們曾經互許的諾言?他是病胡塗了嗎?還是他誤會了?

對,一定是他誤會了!不行,她得趕緊去找他解釋清楚。

顆顆透亮的珠淚不聽使喚地落下,她想也沒想地便衝到門邊,一拉開門——

「你……」瞧見她的淚容,令狐魄原本漫著笑意的面容一整,伸手扯住陷入慌亂之中的她。「你怎麼了?」

「我不要嫁給你了!」甩開他的手,柳雪缽沒頭沒腦地朝著他吼道。

都是他!

要不是他故意開出那樣的條件,令狐大哥怎麼可能會誤會她!

令狐大哥甚至還體貼的要她安心嫁給他,好好照顧他,還說只要令狐魄能認祖歸宗,他可以讓出一切,包括她……

「你想反悔?」決手擒住她纖腕,向來慵懶的他,語氣中竟然帶著一絲凌厲。

「反悔就反悔,不行嗎?」心已亂,柳雪缽就這麼和他杠上了。

「給我一個理由。」明明下午還鬥志高昂,沒有道理才不過幾個時辰,她就變卦。

還有,她臉上那礙眼的淚痕又是怎麼回事?

若是以往,對於她的認輸,他應該會很開心;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胸臆問彷佛壓上了重重的煩悶。

「理由就是我不要嫁給你了,嫁給你,令狐大哥會傷心。」

「那你娘和他的命呢?」

「這……」好簡單的一個問題,她卻回答不出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她不要令狐大哥誤會她,只要一想到他誤會她,她便心如刀割。為了令狐孤,她竟打算不顧親娘的性命而毀約,難道令狐孤對她而言真的那麼重要?

那他算什麼,只是被她要著玩的路人甲嗎?

「就算你不管他們,你真的以為我令狐魄是可以讓你耍著玩的,任你說成親便成親,說走便走的嗎?」陰沉的嗓音、陰沉的神色,此時的令狐魄少了平時的輕浮舉止,取而代之的是駭人的陰沉模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跟他交易了不行嗎?

「我的意思是……」瞇起眼,薄抿的唇兒才開口,突然一支利刃竟無聲無息地破窗而來,硬生生插入令狐魄的胸口,他吃痛的悶哼一聲,「呃!」劇痛在他的身軀完全地爆發,快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但他整個人卻直挺挺地擋在柳雪缽的身前,即使鮮血浸濡了他的衣裳,他仍固執的不肯移動半步。

深邃的眸底有著濃濃的堅持和憤怒。

「你……」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人?

望著他,柳雪缽很想不顧一切的走人,可是就在與他錯身之際,她發現自己的步履卻沉重得邁不開來。

掛心於令狐大哥的心情,想急著去向他解釋,可是心中的那絲惻隱卻讓她陷入了猶豫之中,因為……

他不能死!因為她還需要他跟她回令狐家,好換回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

罷了!回身,她伸手扶住令狐魄那幾乎已沒氣力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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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柳雪缽傻傻地望著眼前那些忙碌的仆佣,和被急召而來審視令狐魄傷勢的御醫們。她又不懂醫術,不該待在這裡礙事的。

再說,從他那些急急趕來的兄弟眼中,顯然對她有著極深的不諒解。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只怕在他們的瞪視之下,就算她是九命怪貓也不夠死吧!

好不容易他的傷口包紮完成,御醫表示,令狐魄能否活下來得看造化。聽到這番話,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的態度皆從冷轉成冰,責怪的眼神直勾勾地朝她疾射而來。

「呃……」她試著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情怎麼發生的?」「民女也不知道,民女與侯爺正說著話……然後箭就射中了他。」「胡說!」「我我我……沒胡說。」軒轅極天冷冷一喝,竟讓她的背脊滲出一層薄汗。

忽然一抹人影飄到柳雪缽身邊,勾魂甚至不用動手,她已經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

「以魄的身手,要閃過一支箭矢並非難事;你老實說,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又或者,其實你也是這次事件的主謀之一?」一個莫名其妙、憑空出現的女人,原本就令人可議,但既然魄對她動心,他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但沒想到他們的通融卻讓自己的兄弟如今躺在榻上,這樣的結果,怎不教他們怒氣攻心?

「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眼看責任就要栽在她身上,柳雪缽當下顧不得怕,挺直腰桿對上了面無表情的勾魂。

「是嗎?」嘴角噙著一抹陰狠的笑,還真像令狐魄發怒的模樣。

單憑著眼前這些男人的怒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過今日。她連忙以實話撇清自己的責任。「他受傷真的不關我的事,我甚至已經決定不和他成親,要回川蜀去了。」

「是嗎?」瞇眼打量她,向來城府極深的聞人翻雲認為她並沒有說謊。

但以魄的功力,要閃過一支冷箭應該不是難事,其中絕對有問題!

難道魄之所以無法閃過那支箭,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

「軒轅,我看這事得等魄清醒了再說。」

「這……」軒轅極天猶豫著。照他所想,應該立即砍了她的腦袋,好替自己的兄弟報仇!但偏偏聞人翻雲看起來挺堅持的,他也只好讓步,朝著門外揚聲喊道:「好吧,來人啊!把柳雪缽打入大牢。」眾侍衛得令,持刀將她團圍住。

「等、等一下!」她不能被關啊!她還得趕回令狐家,向令狐大哥解釋清楚,免得他誤會了自己移情別戀。

「是該等一下。」聞人翻雲也跟著出聲。

「還等什麼?」只是關起來,沒有立即正法已經是格外開恩,誰知柳雪缽不識好歹,就連好友也跟著阻止。

「我的意思是,既然魄的傷她脫不了干係,那麼就由她來負責照顧他,若在她的照拂下,魄出了差錯,那麼她也不必關了,直接殺了了事。」

「這是什麼見鬼的建議啊?」向來沉默寡言的勾魂也忍不住開口啐道。聞人竟然建議讓柳雪缽這個始作俑者去照顧魄!那不是請鬼拿藥單嗎?

「就是說啊!」不只勾魂不贊成,被點名的柳雪缽也急忙反對。

方纔御醫已經說得很清楚,令狐魄能不能活得下來,得看他的造化。

要是他一命嗚呼去見閻王,她不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閉嘴!」軒轅極天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原本因為令狐魄的傾心而對她有了好印象,這下全化為烏有。他兄弟有啥不好?她幹麼一副拚了命想要逃之天天的模樣啊!

轉念一想,聞人向來精明,從來不做對己無利之事,要是他會這麼建議,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就照聞人的意思,留你下來伺候魄,若是他有任何差池,朕就唯你是問!」

「可是……」聽到皇令,一臉愁苦的柳雪缽還來不及抗議,勾魂已經先一步開口。

「這樣好嗎?」聞人翻雲上前拍拍他的肩頭,然後示意他看向某個方向,又在他的耳中咕噥了幾句。

原本還要反對的勾魂立時住了嘴,不再多言。

瞧那手,饒是已經命在旦夕了都不肯放開,看來,魄這次是栽了。既然如此,他願意再給柳雪缽一個機會。若是她再不識好歹,就別怪他不留情面了。

「好吧!」簡單兩個字就像喪鐘,柳雪缽在心裡哀叫。完了,這下真的完了!御賜的丫鬟!

這是她的最新身份,就因為皇上的一句話,她哪兒也去不了。

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讓柳雪缽氣得鼓起腮幫子,努力地瞪著令狐魄。

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認真的瞧著他,說實在的,他長得滿俊美的,只要他願意,勾起那邪魅的笑容,怕天下的女子都得拜倒在他的面前。

只可惜他的心思詭譎而怪異,渾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味道,任何人只要有點頭腦,都應該要徹底的遠離他。

沾染上了就是麻煩呵!

她想走,偏偏老天爺捉弄人,如今她被困在這座御賜的大宅院里,而且還得守著他,直到他撿回小命為止。唉!

「幹麼擠眉弄眼的,醜死了!」虛弱嗓音冷不防響起,儘管臉色蒼白,可是說出口的話卻依然足以氣死人。

本來,聽到昏迷中的他開口說話,她應該欣喜若狂,可他竟然說她丑?!

她雖然稱不上有著傾國傾城之姿,但好歹也算是長得明眸皓齒,而他竟然還嫌她丑!

哼!他那種假假的、完全不由衷的笑容,才是真的丑得礙眼。

「現在的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沒好氣的,柳雪缽脫口叨念著,「一張臉蒼白得像是死人,明明武功不弱,竟然連區區一支飛鏢都閃不過,弄得自己要死不活的,還累得我不能回去瞧我娘,也不能去同令狐大哥解釋,你……」令狐魄本來對於她的譏諷沒有多大的反應,但一聽到令狐大哥四個字,他的臉色就開始變得有些鐵青。

「你大可以趁著我昏迷之際直接走人啊!」「你以為我不想走嗎?要不是皇上下令非要我留下來照顧不可,否則就要誅我九族,我才不想理會你這個只會趁機欺負人的壞傢伙。」盛怒之下本來就沒好話,尤其是經過了兩天的折騰,柳雪缽脫口而出的話語更不留情面。

「你的意思是一一要不是軒轅命令你留下來,你早就逃之夭夭?」瞇起了狹長的鳳眸,一股危險氣息頓時散發開來。

被憤怒沖昏頭,柳雪缽完全沒有察覺到,只是一個勁地將這段日子以來所受的驚怕一古腦的發泄出來。

「是啊,不然你以為憑你的所作所為,我有必要留下來嗎?」當初她有求於他,希望他同她回川蜀去救她娘和心上人,可是現在心上人對她產生懷疑,讓她當下決定不再求他,所以說起話來自然肆無忌憚。

再說,她才不要將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這個陰晴不定、怪裡怪氣的男人手上。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就是不要令狐大哥對她有任何誤會。

「你當真棄我如敝屣嗎?」緊抿的唇再微微往上勾,勾勒出一抹染著滄涼的淺笑。

「我……」柳雪缽本就是軟心腸的人,看著令狐魄這般模樣,她終究不忍,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面對她的不語,令狐魄一掃方才落寞模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賤樣。她愈不要,他愈是想要她對自己失了心!

朝著他的「御賜丫鬟」勾了勾手,像在呼喚寵物似的。

「幹麼?」佇在原地不動,柳雪缽瞪著他問道,他以為他在叫小狗嗎?

「我現在可是你的主子,天底下有你這樣的丫鬟嗎?當心要是不小心氣死我,你和你的親朋好友全都要被砍腦袋。」威脅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尤其有了軒轅的皇令在前,他更是將威脅這檔子事使得淋漓盡致。

「你……」這個該死的男人!

即使在心中咒罵千萬遍,但柳雪缽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步上前,臉上堆起假笑,用著極度誇張而刻意的語氣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低下頭來!」令狐魄臉一沉,虛弱地命令。

「幹麼?」雖然下解,但她還是將頭低了下去。

抿唇含笑沒有回答,長臂突然勾上她那纖細的頸項,電光石火間,他的薄唇宛若蒼鷹般精準地銜住了獵物——她的紅唇。

當充滿男性的陌生麝香氣息竄入她的口鼻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雖然知道他很惡劣,可是他好歹是個堂堂侯爺,他怎麼可以像個地痞般,強吻她!

「不可以!」她伸手推開他,眼中有恨。

「我要你!」若她一開始對他曲意承歡,他不會把她放在心上。

偏偏她不是!

她不但心懷目的而來,還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的心有所屬,而且她心儀的對象還是令狐家的傳人!

新仇舊恨全都在這一剎那間湧上心頭,她完完全全地勾勒出他心底最黑暗的一面……

他不會放手!

他要掠奪她的心,要她臣服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必須不擇手段!

這次他摟住她的腰,恣意地在她那誘人的紅唇上輾轉流連,完全不顧她的掙扎會害自己的傷口裂開。

即使胸口上的白布已經被血染紅,他依然像頭惡獅般,不斷地掠奪她口中的蜜津。

反正疼痛一向是他所習慣的。

怕她快窒息,他才終於放開她,給她一些新鮮的空氣。

「你……你說要我就得給嗎?」氣喘吁吁,柳雪缽明亮的杏眸漾起水霧,卻依然下願示弱地睨視著他。

「你會給的!」

「我才不會,你這個王八羔子!」氣極了,連粗鄙的話也脫口而出。

看著氣極的她宛若渾身罩著耀眼的赤焰,令狐魄欣賞地看著她。忽而,他的下腹猛地一緊,她那不斷起伏的胸,竟讓他產生一股既深且濃的慾望。

這是從以前到現在,在他的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以前,他基於需要去碰女人,可那僅僅只是基於需要罷了。

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僅僅一親芳澤就產生這樣濃烈的慾望。

「你看什麼看,不怕我趁你受傷,要了你的命嗎?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大家一起下黃泉,還有個伴兒。」愈想愈氣,雖然她對女人應該三從四德這件事嗤之以鼻,卻不代表她可以任人輕薄。

手心痒痒的,她的心中不斷鼓噪著一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

「用我的一條命,換你、你娘和你的心上人,怎麼算都值得。」這話十足十地讓她聽了氣得吐血。

「你……簡直是無可救藥!」不以為意,他的鐵臂朝著她的腰身一勾,卻被她靈巧地閃了開來。

「你躲啥呢?」輕浮的笑容再次讓他的俊臉變得魔魅,那股邪氣看得柳雪缽很不爭氣地心漏跳一拍。

這不該發生!至今,唯有令狐大哥曾經挑起她這樣的情緒,他不該也能影響到她,一定是他方纔那放肆的行為擾亂了她。

「我不躲,難得白白地任你輕薄嗎?」

「你難道不知道身為女婢,是該奉承上意的嗎?不論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我只負責你的生命,其它的不歸我管。」包括他那卑劣的慾望。

「你不知道我很任性嗎?」他突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問得柳雪缽一時不能猜透其意。她不想開口問,他卻像是和她卯上似的也不說話,只是用他那幽幽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

終於,她再一次的認輸,「什麼意思?」

「你認為,若是我從此時此刻開始任性的不肯服藥,不肯安份養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死。」他真的是拿他自己的命和她卯上了。

那話讓她刷白了臉。她是可以毀約,可以去救被令狐宣鉗制住的摯愛,可是一旦加上昏君來攪和,那麼她連一丁點兒的勝算都沒有。

「你當真這麼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嗎?」拿命來玩,他也真是任性到了極點。可是在他的任性中,她彷佛看見了一絲總被他隱藏的鬱郁之氣。

「完、全、不、在、意!」他這條命要不是碰著了他師父,早就該在八歲那年同先靈葬在丹鳳銜書的奇穴之中。

「唉!」柳雪缽長嘆一聲。跟這種男人硬著來,永遠不可能贏。因為這世上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是不會有弱點的。

「做什麼嘆氣?跟在我身邊有這麼痛苦嗎?」這世間多少女人只求能得到他的青睞,因為那代表著此生此世榮華富貴,就只有她與眾不同。

「罷了!」她旋身,不再與他爭論,用自己的背迴避掉他那充滿審視的眼神。

「你去哪?」

「去替你端葯。」語氣平靜,像是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你……端葯?!」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想著替他端葯的事?對於他的威脅,她的答案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對,端葯,你若不好好養身,到時若在與我纏綿之時橫死在床上,你那些兄弟會將我撕碎才甘心。」一時氣不過,柳雪缽撂下露骨的話后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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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4: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竟然……真的拿命來玩?」語氣輕輕的,但所隱含的薄恐卻是昭然若揭。

瀟洒身影在柳雪缽闔上門的瞬間破窗而入,那一身的白在陽光的照拂之下,耀眼動人。

「聞人,什麼時候你也變成了梁上君子了?」令狐魄恣意斜躺在椅子上,臉上透著淡淡的淺笑。

這世間若真有人懂他,非這個男人莫屬。所以那重傷瀕臨昏迷之際,當他聽到了聞人替自己留下柳雪缽,心裡其實是感激他的。

「這次,會不會玩得太大了一點?」聞人翻雲在見到令狐魄雖然臉色蒼白,卻能言談之後,臉上的責怪淡去了些。

「會嗎?」

「你……」聞人翻雲見他這般輕忽自己,開口就要叨念,但想到這麼做只是浪費體力,於是作罷。「知道是誰想要你的命嗎?」

「不知道。」他對知道是誰要他的命沒多大興趣,只是那些人能不能爭氣點?別每次都是半調子。他想,既然令狐宣那隻老狐狸會讓柳雪缽來接近他,就不會多此一舉地想要藉由這次的暗算奪去他的性命。

唯一的可能,便是這箭來自別的仇家。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魄的反應是不知道也不在乎。聞人翻雲主動說:「人已經逮著了,是天霖皇朝的餘孽,他們認為只要少了你這個神醫,那麼想要暗殺咱們幾人,就會簡單得多。」

「喔!」令狐魄冷淡低應一聲,彷佛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你的反應就這樣嗎?」就是他這種萬事不在乎,彷佛隨時都可離世的模樣,才會讓他們這些朋友憂心啊!

「不然我該怎樣?」難不成他該像毛頭小子般,去把那個人給挖出來,然後大卸八塊嗎?他可沒那個力氣。

「好,既然你不在乎自己,難不成你也不在乎柳雪缽嗎?」不與他爭辯,但也不容許他置身事外。

「她與此事有關嗎?」挑眉,令狐魄終於對此事有了丁點的興趣。

「有關,她不但是一顆被人操控的棋子,而且還是最無辜的受害者。」別說他們不講義氣,這個消息可是勾魂好不容易才自他的親親老婆那兒撈出來的。

重建的「倚福安」,消息絕對不會有錯的。勾魂的娘子所主持的倚福安,可是江湖上的包打聽,只要她想,這世間沒有秘密存在。

「是嗎?說來聽聽。」鳳眼微闔,輕聲追問。

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過往,但只消有關於柳雪缽的就願意分了神,他這個兄弟這回只怕當真是栽了。

「簡單的說,絕神丹其實是柳雪缽家裡的不傳秘毒,當年老爺子以她和她娘做人質,脅迫她爹將絕神丹給老爺子,讓他用在你的身上,就是為了防止你逃出令狐家的祖墳,壞了他的大計。」

「那麼真要算來,她爹也是我的仇人之一嘍?」令狐魄眉眼不抬地做出結論。

「那根本不是重點!」聞人翻雲沒好氣的送他兩個白眼。

「那你的重點到底是啥?」他再次掏出懷中的小彩蛇,態意把玩著。

「重點是,現在那個人要你的命很簡單,只要殺了柳雪缽即可,但他為什麼不這麼做?」

「因為我的身上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你是要告訴我這個嗎?」否則,只要柳雪缽一死,這世上就沒人能替他解絕神丹之毒,他們壓根不用那麼費力的想要置他於死地。

顯然現在除了令狐宣之外,還有另一方的人馬在背後運作著,令狐宣希望他能活著回去,然後完成他十多年前沒有完成的事。至於另外那一幫人馬,他們要的又是什麼呢?那絕對是必須經由他的存在,他們才能找著的東西。

啊!他們要的該不是他身上的九霄騰龍吧!

九霄騰龍一直是一種傳說,從來沒人看過。

如果那人的目標真的是他身上的秘密,那麼很顯然的,躲在暗處的那個人,應該很清楚令狐家的一切。

「你打算怎麼做呢?」凝望著好友沉思的神情,聞人翻雲知曉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回川蜀!」他想知道,究竟是誰有那麼惡劣的心思和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將柳雪缽玩弄在股掌之間。

打他決定娶她的那一刻,就已經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一,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再受傷害。

「為了她,你決定回去面對?」看見好友從大懶貓搖身一變成為一頭狂獅,不再慵懶的他,霸氣十足。

只要讓他有了牽挂,那麼他們這班兄弟也不用時時刻刻擔心他玩膩了,想不開就去「自尋死路」。

女人,果然是改變男人的最佳良方呵!

累!

非常的累!

儘管拖著疲憊萬分的身軀,柳雪缽依然打開緊閉的房門,閃身而出。她寧願露天而眠,也不願和他同居一室。

倒不是令狐魄除了早上的輕薄外還有什麼惡劣舉動,乃是她總覺得他像是背後靈般,老是靜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需要喘喘氣,免得不是被他氣死,就是被悶死。

「呼!」仰望著滿天星空,原本鬱郁的心情終於獲得一絲紆解。

「哇!」突然,圓圓的月亮竟然印上了令狐魄那張臉,讓她的心冷不防地漏跳了一拍。他不會真的無所不在吧!

今兒個白天要面對他已經夠吃力了,他沒事幹么在她賞月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嚇人啊?真是可惡!

就算她真的要想男人,也該是令狐大哥,幹麼無端端的想起他呢?

「雪缽!」心有所感,她猛一回頭,就見令狐孤一臉蒼白的佇立在不遠處的大樹旁。

眼見心上人就在眼前,柳雪缽一掃方才心裡頭的煩悶,整個人宛若彩蝶撲進他的懷中。

「令狐大哥,你怎麼來了?」她還正愁無法分身回去蜀地同他解釋,沒想到他竟然出現了,原本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著了地。

「傻丫頭,我當然是來瞧瞧你的啊!」輕撫著她那柔軟的髮絲,令狐孤的嗓音與動作雖柔,臉上卻不見任何柔情。

心滿意足地窩在令狐孤的懷中,汲取著屬於他的氣息,聽著他那沉穩的心跳,柳雪缽微微輕嘆。還以為令狐大哥真的誤會她了,還好,他沒有!

但為何她一直以為溫暖的懷抱卻不能再給她任何溫暖?

令狐大哥的眼神……甚至讓她覺得冷。冷不防地,令狐魄那張總是邪氣的臉龐竟在這個時候竄入她的腦海。她的眉心一皺,硬是忽略腦海中那不該存在的影像,急急地朝著令狐孤解釋,「令狐大哥,你別誤會我,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答應同他成親只是權宜之計,是我思慮不周。現在我已經回絕令狐魄,你不用再擔心了。」

「傻丫頭,令狐大哥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呢!」原本愛憐輕撫的舉動一頓,他幽幽的說:「只是……」他的猶豫終於讓沉浸在欣喜中的柳雪缽發現了些許異樣,她驀地抬頭,卻見令狐孤一臉的憂傷之色。

「令狐大哥,你怎麼了?」

「我……沒事。」令狐孤那擺明是強顏歡笑的模樣,讓她的心緊緊揪著。

「怎麼可能會沒事呢?若是沒事,你幹麼用這樣哀傷的眼神看我,又為什麼欲言又止?」心中暗生不祥預感。

「傻丫頭,我真的沒事……」話聲未竟,那頤長身子卻硬生生地搖晃了數下。

「令狐大哥,你究竟怎麼了?」原本溢滿心坎的欣喜全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憂慮之色。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令狐大哥看起來一臉的蒼白與疲憊,連站都站不穩?

「你快說!」

「我……」話到舌尖,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是不是你爺爺又逼你做什麼了?」雖然他沒有回答,但見他那默然不語,看來八九不離十。「他究竟要你做什麼?」

「他還會要我做什麼,不過就是逼我想方設法將大堂哥給接回去。」他的語氣透著蒼涼,知道該怎麼講會讓柳雪缽的心揪成一團。

淚,盈眶。為了他的委屈。

「雖然我知道委屈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如果可以,她不想聽,因為她已經從他那充滿猶豫的眸子中,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我不要!」她直接拒絕。

「嫁給他吧!外面都在傳,說他真的愛上你了,只要你願意嫁給他,我相信他會隨你回川蜀的。」

「你……」柳雪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纖細的身驅不禁搖搖晃晃。他竟然……

不,她一定是聽錯了!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要求什麼嗎?

啪!一巴掌硬生生地落在他那如玉的頰上。他閃得過的,但卻不閃不避,是想借著這一巴掌斷了兩人之間的情份嗎?

「為什麼不閃?」她怒聲質問。

「這是我欠你的。」

「你……」原來這巴掌是償還她的情嗎?從此今生再也無緣了是嗎?

未語淚先落,一顆心空空蕩蕩,宛若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大塊,可她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感受那種疼了。

蒼白的臉上,淚水劃開淺痕,她面無表情的說:「你用這巴掌買斷了我們之間的情份,也用這巴掌讓我不得不替你做這最後一件事是嗎?」

「我求你!」雙膝一彎,竟然就要跪下相求,柳雪缽見狀卻快速地閃開。

心結成冰,她無福承受他的跪拜。

真正有愛的人,不該如此對待。她甚至開始懷疑他們之間曾有的情感在令狐孤的手中,只是一份足以驅使她的籌碼,否則他怎麼忍心?

「不必你求,我會嫁的!」銀牙緊咬,她終究應允了。

這一切太過荒謬,她卻沒有選擇,不單單是因為對他的情,也因為他曾經施予她的恩惠。

「一個月後,令狐魄必然踏上川蜀之地,我也會去令狐家接回我娘,我希望到時我娘的病和她身上的毒都已經治癒,一旦我接出她,咱們兩個縱使在路上相逢亦是陌生人。」話落情絕,柳雪缽傲然回身,即使必須費盡身上的每一絲力氣,她都要自己挺直腰桿。

只是那步伐一步沉過一步,終於,她瞧見了門扉,咬著牙挺著氣,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拉開門,閃身而人。

厚實木門被重重闔上之際,所有佯裝的堅強全都像是破了個口子的皮球似的,癟了!

她全身無力,只能任由自己墜落……

「很醜,你知道嗎?」討人厭的身影,討人厭的聲音,討人厭的笑臉……透著迷濛婆娑的淚眼,望著那個討厭的人,她不想被他瞧著她的脆弱。

啪!柳雪缽一掌揮出,她原意是為了驅趕令狐魄,沒想到那巴掌卻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頰上。

紅紅的掌痕浮現,她卻笑了。她今天是打人打上癮了呵!

「你……」生平第一次被人甩了巴掌,狂怒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全身勁力凝於掌心。

可憤怒來得突然,去得也很突然,一顆晶瑩的淚珠徹底奪去了他的目光,怒意霎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的情緒。

是憐惜嗎?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她的淚在他的心裡勾出一種帶著微酸的疼。他步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柳雪缽卻用她哭得沙啞的嗓音喊道:「你要我是嗎?來啊!」話聲才落,她使勁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一片紅艷的抹胸,襯著她雪白的肌膚,那是任何男人部無法拒絕的誘惑。

令狐魄是男人,亦覺得心動。

但他卻褪去他的披風,朝著她兜頭罩下,那綉著騰飛大鷹外衣衫牢牢地將她的狼狽掩去。他一屁股坐到她身邊,不由分說地將她攬在懷中。

「哭吧!我幫你擋著,不會有人瞧見的。」說完話,他閉上眼,然後將她那細碎的哽咽盡數收攏在他的心間。

這一次,向來說話氣死人不償命的他,什麼話都沒說,甚至連開口問她究竟怎麼了都沒有,只是靜靜地伴著她,任由她的淚透濕他的衣裳,也鑽進他的心坎里。

騙人的吧!

銅鏡中那兩坨可怕的紅腫直接否決了她的想法,心驀地沉入無底深淵。她真的做了那麼丟人的事,竟然拉開自己的衣襟,請他……侵犯自己!

喔,她真的沒臉見人了!雙手搗著雙眼,暗暗咒罵自己毫不知恥,往後,只怕那個卑鄙的男人有得說嘴的了。

幾記敲門聲響起,她微微一凜,心知在這偌大的府邸中會來找她的,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了。

像是鴕鳥似的,她將啟己的頭埋入雙膝之間,硬是不理。

門外那人像是彈琴似的,想到就敲個幾聲,耐性十足。

那不斷響起的敲門聲活像是要逼瘋人似的,最後柳雪缽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走上前去,一把拉開門,急吼吼地道:「我不回應就是不想理人,你……」話還沒說完,她的紅唇已然被封住,輾轉吸吮,令狐魄似乎是嘗她嘗上了癮。

今日的吻回異於往常,本欲抗拒的柳雪缽一時之間被他的輕狂給震住了。

昨夜的一切選在這時候浮上心頭,她的心思一亂,竟然傻愣愣的任由他輕薄,而沒有絲毫反抗。

「咱們成親吧!」他笑得活像是偷了腥的貓兒,好不滿足。臉上神情少了往日那種令人憎惡的邪魅,多了一絲孩子似的頑皮。

「我……」明明知道自己該答應,畢竟她承諾過令狐孤,可是,那個「好」字到了唇邊,卻怎麼也吐不出去。

「成了親后,我帶你回川蜀。」

「告訴我,為什麼明知道我心中有別人,還執意娶我?」他的答案很可能只是「好玩」二字,也知道自己聽到這個答案會被他氣到吐血,可偏偏她就是有一股衝動想問。

「因為……他不懂得珍惜,可是我懂。」出乎意料的答案,卻成功地撥亂了她的心弦。他怎麼可能會懂?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的人,怎麼可能懂得「珍惜」二字?

這絕絕對對是他請君人瓮的謊言,可是望著他那認真的眼神,她的心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你騙人,我不會上當的!」心底的警戒,讓她毫不遲疑地戳破他的謊言。

連一向深情如斯的令狐孤,都會為了他的責任,而殘忍的切斷那真真切切的情感,玩世不恭的他又怎麼可能懂得?

「你可以認為我騙人,我無所謂。」反正他被人誤會得很習慣了。「不管我是不是騙人,反正你答應他要嫁給我,也答應他要帶我回川蜀的不是嗎?」

「你知道?」原來昨天他聽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

那麼不堪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

該死的!分不清是誰該死,柳雪缽只知道現在的她有股想要殺人的慾望,而他剛好該死的就在她面前。

昨日的好感全都煙消雲散。

明知自己不敵,但她仍是運勁於掌,惱羞成怒的想要好好教訓令狐魄這個可惡又該死的男人。她都還沒行動,一塊鑲著翠玉的項鏈已經戴上她那纖細的頸項。

「這是我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想,她應該會很樂意看我將它交給了我的媳婦。」沒有華麗的詞藻,卻軟了她的心!這是他頭一次提起他的娘,也是第一次他臉色認真,沒有一絲輕浮。

「你真的要娶我?」

「真心誠意。」

「即使明知道我別有所圖?」

「不過就是要我回川蜀之地嘛!」那些人太煩人,早早回去解決也好。

「你明知道我心中尚有別的男人,依然堅持娶我?」

「那種沒用的幽魂,怎麼勝得過真實的我呢?不用多久,我保證你的心裡只會有我一人。」只要他願意,這世上沒有啥事是他辦不到的。

更何況就他昨日所見,更認定令狐孤不過是老狐狸教出的一顆棋子,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雪缽這種靈巧聰慧的女人呢?所以只要他想,即使是向來討厭自己的她,遲早也會將他放進心坎里,然後就像對令狐孤那樣,對他絕對的忠心、絕對的奉獻。

「你……」真是自信過了頭!她想出言譏笑,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反倒是自己的一顆心為了他的篤定而亂了拍子。

「別再猶豫了,頂多我承諾你,要是我不幸英年早逝,我讓軒轅不降罪於你,還有這一幢宅子也讓你娘養老,這樣總行了吧!」聽他那種說話的語氣,柳雪缽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開來。

這人真當成親是在做買賣嗎?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在說親!

昨夜他無聲且溫暖的懷抱突然浮現她的眼前,原本有些猶豫的心更亂了。其實,他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壞吧!一個真正的壞人,不會有他那麼溫暖的懷抱。

「真的要我嫁給你?」她再一次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不只是在問他,也在問她自己。

「廢話!」一雙狹長的鳳眼猛翻白眼,一副很想揍人的模樣。

敢情他剛說了那麼多,只是在浪費口水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直接捆了她,擄去拜堂了事算了。以往的他,或許真的會那麼做,畢竟他向來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偏偏對她,他就是不願這麼做。

只消想到她昨夜的淚,心中的揪疼就驀地竄起,他不忍啊!聽著他那粗魯的咒罵,望著他那沒耐心的神情,柳雪缽卻笑了。

「走吧!咱們成親去。」在方纔的一剎那,她感受到他的真心,這個男人用他的方式幫助她。

或許,他真的不像她以為的那麼可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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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龍風燭,鴛鴦帳,人目的除了一片喜氣的紅,還是紅。柳雪缽透著珍珠帘子屏息以待,唯有那攪成麻花辮的十指透露她的緊張。咿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她整個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僵住不動。他怎麼來得這般快?男人成親不都應該在前廳被灌得爛醉嗎?「你不該答應嫁給他的。」是誰?

伸手撥開珠簾,只見一位蒙面黑衣人,柳雪缽猛然一愣,雖只看得見眼睛,一種既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她的心裡回蕩,但她真的不認得他。

「你是誰?」

「我是要來殺你的人。」薄抿的唇銜著一抹冷笑。

晶亮的雙眸帶著濃濃的警戒,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依然能夠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為什麼?」她不曾和人結仇,他又為何要闖進這戒備森嚴的令狐府殺她?

「因為我不能讓你與他成親……」話聲未竟,一把利刀已經在她的頰畔劃出一道血痕,那刀勢來得又急又猛,讓她幾乎連閃身的機會都沒有。

「我與不與他成親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什麼時候她的親事和每個人都有關係了?令狐大哥是這樣,眼前這個黑衣人也是。

「當然很重要,我十幾年來的復仇計劃,只怕因為你而功虧一簣,你說關不關我的事?」那人揚聲冷冷地說。

「計劃?!什麼計劃?」關於令狐魄的嗎?

為什麼?十幾年前,令狐魄不過是個孩童,這仇恨究竟從何而來?腦中的思緒在電光石火間快速飛轉,該留下他,或是不該留下,以他那深沉的恨意,一定會對令狐魄不利。

但,她能嗎?以自己的武功,只怕難以逃過這一劫。

但她只要撐到有人發現這廂的躁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更何況,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花了將近一輩子的時間,盤算著大計,眼看就要功成,我萬萬不能讓你破壞這一切。」言語益發冷冽,攻勢也益發凌厲。

柳雪缽是柳家唯一的傳人,絕對有辦法能夠延續令狐魄的生命,依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一旦少了絕神丹的牽制,將無法藉由他身上的秘密得到令狐家的寶藏。

「你究竟是誰?」聽他說得似乎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他的身世著實令人好奇。

要解絕神丹的方法有二,一是用她身為柳家之女的鮮血餵食中毒者七七四十九天,另一種方法則是以自身之陰氣調合中毒者之陽氣,再加上一套不外傳的獨門內功心法,方能解開中毒者體內的毒性。

此兩種方法,不論何種,對於解毒者的身體都會有極大的傷害,所以這一直是柳家的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

那日,當令狐魄再次向她提到成親一事時,她之所以會答應,除了對於令狐孤的表現感到灰心之外,也是因為自己曾經承諾過會替他解毒。

「我是誰並不重要。」這人渾身上下就是一個冷字,若不是他會講話,她會以為他是用冰塊給雕塑出來的呢!

想到這裡,柳雪缽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刻意地朗聲一笑。

「你笑什麼?」他眼中突然冒出怒火。

「笑你這個賊人只能畏首畏尾的躲在暗處,甚至連名號也不敢報,應該是忌憚令狐魄,怕他來找你報仇吧!」激怒他也許會傷了自己,可是卻能用這樣的方式為自己,也為令狐魄多爭取一些時間。

「我會怕他?」他顯然對於她的說法很光火,眸中殺意更盛,手中閃著寒光的劍直指她的心窩。

「你當然怕,要不然……」一邊繼續撩撥,一邊在心中暗暗尋思脫身方法。

突然間,一抹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際響起。

一仰首,映入眼帘的竟然令狐魄與聞人翻雲那一對哥倆好,不知什麼時候竄上樑,做起了梁上君子。

「呃……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詫異地望著眼前飄然落下的男人。令狐魄幾個大步上前,伸手將身著艷紅嫁衣的柳雪缽給摟進懷中。

「你是我的娘子,今兒個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我不來誰該來?」雖然臉上帶笑,可是他的雙眸冷然地對上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簡直不敢想象,他若是沒有聽從聞人的猜測,那麼等到他進了新房,瞧見的會是怎樣的景象。一想到雪缽很可能死於這個黑衣人之手,他心中的怒氣便衝上天。

「你究竟是誰?」迷離語氣讓他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上,更添一抹陰邪之氣。聽黑衣人的語氣,彷佛恨極令狐家,甚至恨極了他,為什麼?

以前的他,斷然不理會這種仇恨,因為他無懼死亡,甚至是歡迎死亡的到來。

可現在,深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柳雪缽身上,只消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再難重拾以往的那種不在乎。

「哼,原來你們早就知道我會來?」守株待兔是嗎?看來是他小覷了令狐魄。

不過無妨,他要報仇,令狐家的每個人他都不會放過,而他該得的,他也不會放過。

「想知道?不如回去問問你們令狐家的老爺子吧!」話聲未竟,掌風已起。聞人翻雲和令狐魄早見慣了這種場面,毫無懼意,屏氣凝神,準備迎戰。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原本被護在令狐魄懷裡的柳雪缽卻先眾人一步地閃身而出。

令狐魄伸手想要將她扯回,卻已經來不及,眼看著那一掌就要襲上她,想也沒想,他的腳跟一旋,用自己的身軀擋去了那強勁的一掌。

黑衣人在擊出那掌的同時,立即趁隙逃竄而出。柳雪缽出於本能的想要追上,一心掛著不能讓那人逃走。不然,那人在暗,他們在明,難保他不會再冒出來放冷箭。她的身軀才靈巧地竄起,令狐魄那石破天驚的一吼幾乎震破了她的耳膜。

「你該死的究竟在搞什麼?」止了步,她回首便瞧見冷狐魄鐵青著一張臉,深幽的雙眸黑泓還盛著滿滿的怒火射向她。他在發火,而且對象是她!她是哪裡犯了天威,惹來這一聲狂吼?

「你在生氣,為什麼?」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你以身涉險,他捨不得。」看著好友的一臉怒容,和始作俑者的一臉無辜,聞人翻雲很好心的開口解惑,可是他的多事卻換來令狐魄的一記大白眼。

「捨不得?!」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記憶中從來不曾有人為她捨不得過,心湖驀地因為這三個字再掀波濤。

「是啊!就是捨不得。」聞人翻雲大嘴巴的說。

想來好友這次是真的淪陷了,方才一聽他說新房可能會有不速之客,他便啥都不管地隨他潛了進來。以魄的性子,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剛剛若非顧及柳雪缽的安全,那人只怕早成了瓮中之鱉。

「你,出去!」惡狠狠的一瞪,鐵青著臉的令狐魄下起逐客令。

「喂,連兄弟的面子都不給嗎?」調笑完好友后,聞人翻雲倒是很識相地離開新房。只是臨走前仍不忘回過頭,笑顏燦燦地對著猶然盛怒中的令狐魄提出善意的建言。

「我說你可別把時間浪費在生氣上頭,要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話聲一落,回應他的卻是砸在門板上的夜光翠玉杯。

「嘖,火氣還真是不小,我看雪缽妹妹,你可要多擔待了。」伸手掀開在她眼前晃蕩得令她頭昏的珍珠帘子,柳雪缽那雙清靈的眸子依然盛著滿滿的不解。他的怒氣究竟所為何來?真的如聞人翻雲所說,是因為捨不得?

怎麼可能?這個男人向來玩世不恭,這世上有什麼事是真的能令他掛懷的。

就連這婚禮也是在他覺得有趣的情形下才拜的堂。

「下次不准你再這樣!」沒頭沒腦的,他難得收起總是掛在撿上的輕浮笑容,很認真的命令。

「我又沒——」又沒怎麼樣!那個黑衣人是個壞人,她打壞人又哪裡錯了?

「你閉嘴!」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令狐魄心底的怒氣就全打一處來。她真的當他是死人嗎?

這裡可是令狐家,而她是他的女人,他不需要她來為他屠龍。

「你究竟——」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柳雪缽試著跟他講道理,可是每每話才出口就被打斷。

「你是今天的新嫁娘,記得嗎?」

「我……」記得啊!這種事誰會忘啊?就算她真的忘了,那滿室滿身的紅,也會無時無刻地提醒她。

「我想你應該是沒忘,可你倒是說說,這天底下哪有新嫁娘碰到這種事會爭先恐後的往危險裡頭沖?你該做的是乖乖待在一旁,然後讓我來解決。」

「可是……」

「還可是!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那人要不是忌憚我與聞人在場,早就取了你的小命。」呃,眼前這個男人真是那個總是慵懶得像只大懶貓的男人嗎?以一個身中劇毒的人而言,他會不會太過中氣十足了一點?還好軒轅極天御賜的這間宅子造得好,要是稍微年久失修的房子被他這種吼叫聲凌虐,只怕早就成了廢墟一座了吧!

柳雪缽的心裡犯著咕噥,卻也識相的沒將心底的想法給說出口。畢竟,她不是笨蛋,知道在他盛怒下捋虎鬚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

「下次不准你再這樣了。」長長的暴吼后,終於有了結論。

「怎樣?」

「當我是死人,遇到事就往前沖。」怒氣雖減,但余怒猶存。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自己解決事情。」她小小地揚聲抗議。打小,她的遭遇讓她習慣了凡事自己來,就算後來戀上了令狐孤,很多事情仍是由她自己打理。她做不來柔弱無骨的小女人。

「習慣是可以改的,你只消記住我令狐魄是你的夫婿,只要我沒死的一天,凡事都有我替你頂著,懂嗎?」也許他只是為了男人的面子問題,也許他根本不是真心,但她聽了,卻覺得自己的喉頭彷佛梗著一個硬塊,紅了眼眶。

從來都是她做旁人的天,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願意做她的天,只有他!

「你還在發愣,我的話你究竟聽懂了沒?」他粗聲粗氣的討她一句承諾,唯有這樣,他高懸的心才能落下。

方纔,見她衝動的街上前去,眼見刺客一掌擊向她時,他的心幾乎停止。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心情是紊亂而複雜的,有那麼一時半刻,她真的有種衝動想要問他一句——你能當我的天多久?終究她還是沒問出口。因為問了,彷佛像是在索討。

儘管他的表現不像,但是他們之間終究只是一場交易罷了。

「那個人究竟是誰?」咽下了已到舌尖的話,柳雪缽不願再在那會惹她煩亂的話題上打轉,徑自問道。

「我不知道。」沒有得到自己要的承諾,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令狐魄難免有些氣悶。

瞧他那隻差沒嘟起嘴來揚聲抗議的模樣,柳雪缽的嘴角、眼底忍不住藏笑。面對他,她似乎愈來愈能夠輕鬆以對了。

「你笑什麼笑?還有我問你,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你,還說什麼解毒之類的?」氣歸氣,他可沒忘了方才黑衣人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事。

「呃……你不知道嗎?」她訝然的問道。

要解絕神丹的毒性,除了她的血之外,就是與她交歡。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知情的,所以才會三番兩次的說要娶她。

原來他不知情。那麼他幹麼鍥而不捨的想要娶她啊?

「你真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他滿臉的不解,那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讓他臉色又沉下。突然,柳雪缽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眼前這個男人看似狡猾,但其實……笨得可以!

「其實……我就是你身上奇毒絕神丹的解藥。」他們柳家世代為了研究毒,從小奇花異草食人無數,倒也不覺得自己的體質有異。

要不是她祖父有次在採藥的途中過襲,中了絕神丹之毒,卻沒有毒發的跡象,祖父這才潛心研究,發現他們柳家人身上之血能解絕神丹之毒。為了保護柳家子孫的安全,這一向就是柳家不外傳的秘密,她不懂,為什麼方纔那個黑衣人會知道?

這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真正知情的人就只有令狐孤。想到這裡,突然一陣惡寒襲上她的背脊,她隨即搖搖頭,想要甩去腦海中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是令狐大哥,雖然他對於解毒的方法知悉得一清二楚。

「你是我的解藥?」她想到解毒的方法有二,其一是以自己的鮮血為引,讓中毒者連服七七四十九天,另一種方式便是……

即使在精緻的粉妝之下,令狐魄依然沒有遺漏她頰上那抹突然泛上的艷紅。那紅,讓他心猿意馬,也讓他整個煩亂起來。

「到底是什麼意思?」看著她的轉變,令狐魄執意想問個明白,可是他愈是逼問,柳雪缽卻愈說不出口。

「弄不清楚,就去搞清楚了再來。」最後,她索性推令狐魄出門,然後用力地闔上門。她相信,就算他不知道,他那幾個朋友之中,一定有人知道,否則他們怎麼會同意讓他迎娶她為妻。所以她說不出口的話,就由他們來說吧!

「喂,你搞什麼啊?」突然被人掃地出門,令狐魄一肚子火。

面前這扇門對他而言不是問題,他只消腳一踹,絕對變成一堆廢木。可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她那難得一見的嬌羞模樣,顯然有些話是她說不出口的。她說,弄不清楚就去搞清楚,找誰搞清楚呢?

啊!有了,那個人絕對知道。

轟的一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驚天地、泣鬼神。

勾魂反應極快地將自己身上的軟被包住他的親愛娘子,不讓一絲春光外泄,這才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來人一眼。

也只有他,才會任性地大搖大擺夜闖人家的卧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兒個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你是嫌捉賊不夠刺激,非得來我這兒鬧一下,才覺得夠本嗎?」語氣聽似有些盛怒,其實卻摻著一絲縱容。

光著身子的勾魂回頭再次確認他的親親娘子被他包得密不通風之後,赤裸著精壯的上身,翻身下榻。

「半夜擾人好夢,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

「我不是要來找你的,我是要來找她的。」長臂一指,直指塌上那團隆起物。

「你找她幹麼?」

「問她事情。」

「什麼事?」臉色微變,即使是自己的好兄弟,可是三更半夜來找人,勾魂也忍不住地板起臉。

「放心,我對她沒興趣。」令狐魄徑自朝著那團隆起物問:「究竟柳雪缽得用什麼方法才能解我身上的絕神丹?」問題一出口,便見那團隆起物不斷的起伏,他看那起伏挺礙眼的,因為白痴都知道她是在笑。他的問題很好笑嗎?

回頭,當他看到勾魂原本嚴峻的臉龐上也染著濃濃的笑意時,一股無明火自他的胸臆竄起。

「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而不知道的嗎?」瞇眼狠瞪,語氣雖柔,可警告意味十足。

「呃……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們一直在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來問這個問題。」一向他們最頭疼令狐魄對於生死的輕忽態度,他總是漫不經心,一副隨時可以撒手人寰的模樣。他們隱瞞,是希望他問,因為問了,就代表他開始懂得在乎。

「問不問,很重要嗎?」心中的耐性正快速的消失之中。

「是挺重要的。」難得的長篇大論正要開口,可是令狐魄的冷眼一瞪,勾魂連忙道:「娘子,你來說吧!」

「喔。」錦被下的人兒低應一聲,然後像雨後春筍般,從棉被裡冒出一個頭。

「要解你身上的絕情丹很簡單,就是要與流著柳家血脈的女人交合,又或者要喝她們的血做葯,連飲七七四十九天。」交合……這兩字轟的一聲在他的腦中炸了開來。

該死的,那個女人幹麼不自己對他說,害他魯莽的闖進人家的閨房,活像個白痴似的問這個蠢問題。

「我……她……」向來辯才無礙的令狐魄,此時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來。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瞧好友那副蠢樣,總算報了今日被人「打擾」的烏氣。

勾魂難得好心情地又幫自己的娘子補充說明,「這也就是為什麼那個黑衣人今夜會闖入新房,想要取她性命的原因。」這個方法聽起來很簡單,以前他們幹麼不說呢?知道他心裡的疑惑,勾魂解釋,「那是因為大約八、九年前,就在軒轅好不容易查出柳家人能解你身上的毒時,柳家突然遭到橫禍,一夕之間被滅了門。」原以為柳家人都死了,自然沒有提及的必要。

「所以今夜那個黑衣人會將目標放在雪缽的身上,其實是要取我的命?」終究,她還是受他所累。

「對!」勾魂迫不及待地催促,「現在你搞懂了,可以請你轉過身,然後走出去了嗎?」

「我……」她知道這一切,難不成……

一抹想法竄過,令狐魄心中一凜。以那個女人那顆笨腦袋,一定認為他是為了解毒才硬要娶她為妻的吧?

踩著僵硬的步伐,就在勾魂要朝著妻子秦弱水走去時,令狐魄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

「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他再問。

「還不知道。」這迴向來包打聽的秦弱水也搖頭,「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局,目的則是要讓你們令狐家從極盛走向衰亡,所以要找出幕後黑手,咱們可以從令狐宣的身上著手,看看究竟是誰告訴他丹鳳銜書這個穴位和得生人同葬的方法。」甚至包括柳家的被滅,都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

「謝。」令狐魄若有所思,神色凝重地走了。

重得一室的寧靜,勾魂還來不及對他的親親娘子下手,秦弱水卻已經先一步的仰首詢問。

「他會沒事吧?」

「他不會有事的,以前的他不過問令狐家的任何事,包括自己的毒,可其實過去像根針似的扎在他胸口,如今柳雪缽的出現,讓他願意去面對,這是好事。」

「可是……這整件事聽起來卻像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無妨,魄有我們,任何陰謀都難不倒我們的。」

「那就好,我還挺喜歡雪缽那姑娘的,希望很快就會雨過天青。」

「女人,與其擔心他們,你不如先擔心自己吧!」眼見秦弱水一顆心全掛在旁人身上,勾魂當下心頭很不是滋味,立刻以吻封緘,不讓她再多說一句……

至於魄的事,也該是時候徹底一次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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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瞇眼看著眼前那個鬼鬼祟祟,活像是偷兒的身影,令狐魄是愈看愈火大。她在躲什麼?

瞧瞧她那左看看、右閃閃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躲的人是他。畢竟在這偌大的宅邸,和她有瓜葛的人只有他。

白日,她不是躲在房裡,就是迂迴前進,而他則忙於探查那些塵封已久的陳年往事。以前,他不想管,是因為他覺得那與他無關,從他被自己的親爺爺關進墓中活葬開始,他就不認為自己是令狐家的人。

可是現在,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不但拿他當目標,連雪缽也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這下,他不可能不管!

誰知他在這廂忙著探查,她卻在那廂忙著躲他,只要一想到她的企圖,他的心裡就充滿濃濃的憤怒。

忽而,惡念一起,令狐魄宛若蒼鷹拔地而起,幾翻盤迴,人已經悄然無息地落到她身後。

專註於躲人的柳雪缽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只是一個勁地探看。

在確定前方目標物存在後,她躡手躡腳的往前邁出一步、兩步……

「你在躲什麼?」飄忽的嗓音卻像一陣刮骨的寒風掃過她背脊,她彷佛中了定身咒,無法動彈。

該死的!他什麼時候「飄」到她身後,為啥她毫無所覺?

「我不是在躲你!」話才出口,她就忍不住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簡直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看著她那咬著唇、懊惱不已的模樣,令狐魄不禁朗聲縱笑。

只覺這樣的她著實可愛萬分。

看似堅強,實則脆弱。

看似成熟,實則有著孩子般的舉止。

這個女人,總能在矛盾之中帶給他最大的樂趣!

「為什麼要躲我?」朗笑之後,他終究忍不住問出他的在意。

「我……」她想否認,但也清楚就算再怎麼否認,他也不會相信。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感受,最後索性沉默以對。

「為什麼不說話?」

「我只是不想見你不行嗎?」被逼到牆角的柳雪缽,口不擇言地朝他吼道。

「你忘了咱們是夫妻?」讓她輕易躲了幾天,她似乎忘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那麼他不介意提醒她一下。

「那不過……不過就是……」

「不過就是什麼?」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們的拜堂成親在她的心裡算什麼。

柳雪缽欲言又止,望著他堅決的目的,終究還是開口說:「我們都知道那是一場權宜之計,只是為了解你身上的毒,而我則能完成自己對令狐孤的承諾,將你帶問川蜀。」

「就只是這樣嗎?」昂然的身軀驀地朝著她逼進一步,似要以渾身的氣勢逼出她的真心話。

「如果只是一場權宜之計,那麼你不必犧牲自己的清白,直接用你的血讓我入葯不是更簡單嗎?」他不曉得的是,即使以她的血入葯,在用藥期間,他依然要因為她的血氣和毒性相抗衡而日日承受蝕心之苦。

最簡單的方法,卻是讓他受苦最深的方式。她很想這麼做,可是心頭卻隱隱泛著一絲的不舍與不忍。

「要不然你以為呢?」被他的逼問逼得心浮氣躁。

一開始,她真的並不打算用自己的清白去救他,與他成親有一大半是因為對令狐孤的態度感到心灰意冷。

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心思卻變了!

她的思緒開始隨著令狐魄而起伏,甚至不願他再受到一絲苦楚,所以她才會躲著他,希望能先釐清自己的心,再來決定到底該怎麼做。

「如果我說,從一開始我娶你進門就不是因為解毒,你相信嗎?」

「我……」柳雪缽被他那炯炯的目光看得一陣心慌。她想說她不相信,可是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從他的種種表現,她早就知道他迎她入門並不是為了解毒,其中原由卻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她怕想得愈深,他們之間的糾葛就會愈深,而那並不是她所樂見的。於是她言不由衷的揚高聲調,「不是嗎?只要與我……與我……交合……你便可以擺脫那苦苦糾纏著你的痛苦,娶我是最簡單的方式。」

「當然不是,我會迎你入門,是因為你吸引我,一開始是你的笨,再來是你的忠心,最後……則是你整個人,我想我早不知何時就愛上了你。」頭一次,他毫不保留地說出自己的心意。聽了他的話,柳雪缽卻慌了。

「你胡說!你才不是因為愛上我,你只是為了解毒。」猛地搖頭,她拒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令狐魄卻不讓她逃避,拉開了她搗住耳朵的手,很認真的說:「你知道我一向不在意生死,如果不是不經意愛上你,我何必費力讓自己活下去?」

「你……」柳雪缽被他認真的表情和表白,震得一時無法言語。他想活下去是為了她?是謊言吧?

「騙人的,你明知道從一開始我的接近便不單純,你怎麼可能會愛上我?」她激動的啞聲嘶喊。

「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縱使你是真心想置我於死地,但愛上了便愛上了,因為愛上你,我才會執意娶你為妻,就算你下願意為我解毒,我也不在乎,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悔。」

「你……」他的話好真,真到她真的想要相信,可是……她不敢啊!「我永遠不會相信你的!」突然間,柳雪缽憤憤地留下這句話,便回身飛奔而去。他一定是在耍她!

她沒那麼笨,不會相信的!

令狐魄不怒反笑,望著迅速變成黑點的人影,輕聲喃道:「你會相信的,因為我的確是認真的。」

這下,她躲人躲得更凶了。

但隨著時間流逝,她的心情卻益發躁動。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話不時出現在她的腦海,她愈想遺忘,他的一字一句卻深深刻進她的心底,不停回蕩著。

心,一日日的受到他的牽動。

今兒個,又該足月圓時分,他還好嗎?

想著想著,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往令狐魄所居住的宅子走去。她想去瞧瞧他,絕不是因為相信他的話,她不過是去瞧瞧他還有沒有體力活著隨她回到川蜀。

目的地就在眼前,她的腳步帶著一絲急切,倏地頓住,只是遠遠的瞧著。她的心在抗拒,可是步履卻想向他靠近,就在這遲疑時刻,突然她的身後幽幽飄來一句話——

「我說望著門,你真的看得清楚嗎?」嚇!莫名其妙出現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她倏地回頭,卻見聞人翻雲正以一雙似笑非笑的深幽眼神覦著她。

「咳!」她輕咳一聲,「我又不是要來看清楚什麼,我只是順路走走,走到了這兒。」呵!這話說給別人聽,或許會信,可是說給他聽,他壓根不相信!畢竟這座宅邸是他監的工,他對於大宅房間的位置了如指掌。

新房與魄原本居住的院落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順路?也太過牽強了吧。

嗟!承認擔心會少她一塊肉嗎?

「既然是順路,又為啥不進去瞧瞧自己的夫婿呢?今夜的他只怕不好受。」

「他怎樣了?」柳雪缽迫不及待地追問,臉上的焦急根本來不及遮掩。瞧見聞人翻雲臉上的笑顏,她這才欲蓋彌彰地想掩去臉上的焦急。

「他的固執和任性,你是知道的。」一句話道盡了他們這些好友的無奈。

「就算是這樣,你們個個位高權重,就算用逼的也要讓他不再任性下去啊!」這話帶著濃濃的責備,不再是以往那種事不關己的語氣。

「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用盡一切的方式來逼你和他圓房,讓你替他解毒?」

「我……」她一時語塞,說不出「是」,也說不出「不是」,最後只能吐出話說:「我可以用我的血為他調葯。」

「你以為他會服下藥嗎?」聞人翻雲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天真。

抿唇不語,柳雪缽心裡掙扎不已,這些聞人翻雲全看在眼底。她真的如魄所言,對他沒有一絲情份嗎?

聞人翻雲嘴角噙笑,順手攔下奴婢們正要送進房裡的茶水,然後大刺刺地推開門。他想要做啥?柳雪缽一顆心驀地吊得老高,聞人翻雲與令狐魄的對話已經竄人她的耳際——

「魄,你該進葯了。」

「這葯對我無效,我又何必喝?」

「誰說這葯無效,這可是柳雪缽的血,只要你喝上七七四十九天,從此你就是一尾活龍了。」

「我不喝!」緊隨著這話而來的,是碗兒砸地的破碎聲。

「為啥不喝?」

「我寧願死,也不想再讓她誤會我是為了活下去而娶她的,我壓根就不想利用她!」這話壓根不該從他口中道出,可卻又那麼的真實和令人震撼。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前邁進,此時此刻,她想見他,也想問他:為啥到了這種時候依然這般任性?

心,翻騰著一股渴望與怒氣,她筆直地走進那扇門,然後她終於見到了那個困擾了她心思好些天的男人。

豆大的汗珠,濃重的粗喘,蒼白的神色,可這一回,她在他眸中瞧著了他的貪婪,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在四目交接的同時,她沒有察覺聞人翻雲帶著一臉的滿意悄然離去,甚至體貼地為他們闔上門。

悄然走近,一雙柔荑忍不住撫上他那布滿冷汗的額際,另一手則抽出自己的綉帕,細細地為他擦拭著。

這麼簡單的動作,她卻可以充份感受出他此刻的痛苦。

絕神丹的恐怖,在於一旦毒發,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如被針刺一般,饒是神仙只怕也得開口求饒。此毒愈到最後,痛楚會日漸加劇,到最後毒性蝕心,大羅神仙也會承受不住痛楚,自絕而亡。而他卻咬牙承受,倔強得連一絲呻吟都不願逸出口。

「這樣會比較不痛嗎?」她不解地輕喃,但心裡很清楚,他這樣的舉動只是會讓自己的苦楚更加難以忍受罷了。

望著他那倔強的模樣,柳雪缽的心驀地泛起一陣陣抽疼,她有些明白自己的心疼所為何來了。因為在乎,所以她再也不能坐視他繼續折磨自己。

「你……不該來。」以往月圓之時才會發作的毒性,如今卻益發頻繁,他不想被她瞧見自己虛弱的模樣,更不想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博取她的同情,這是他唯一僅剩的自尊。

「為啥我不該?」被他排拒在外,引發她一陣怒意。

明明是他口口聲聲說娶她是因為愛她,可是當他面臨痛苦時刻,他卻又毫不猶豫的將她排拒在外。這算什麼?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即便她的外表是那麼剛強,可是令狐魄卻很清楚,其實她的心有多麼柔軟。要不然,她不會為了想救令狐孤脫離苦痛,而勉強自己嫁給他。

「你需要同情嗎?」她毫不客氣的冷哼了一聲。像他這麼驕傲的男人,把同情用在他身上是種浪費。他不需要!

「是……不需要。」俊朗的容顏驀地笑開,她那睥睨的神態,讓他不再那麼難受。

「你要記得,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是為了同情你。」在說這話時,她驕傲得宛如女皇。

一雙深邃如潭的眸子定定地瞧著她,良久良久。

直到他瞧清楚她眸底的堅定,向來什麼都不在意的他竟然有些慌了。他強撐著自己虛弱的身子,掙扎著想要從楊上爬起來,她卻用一隻手就制止了他的蠢動,壓著他繼續躺在床上,「你不可以!我不要!」令狐魄慌亂的拒絕,他知道她想要做什麼,而那卻是他最不想承受的。

望著他的掙扎、他的憤怒,柳雪缽只是靜靜地望著他,說:「在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之後,我想,你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糾纏,或許是從初相見的那一刻就已經確定了。

柳雲缽勾唇,揚起一抹嬌媚誘人的淺笑,頓時讓令狐魄的頭皮整個麻了起來,虛弱的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俯身,不顧他的掙扎,輕啜他的薄唇。

「你……不可以!」

「一向都是你在任性,難道我就不能任性一回?」柳雪缽笑得恣意萬分。抬起纖細的皓腕,輕輕佻開她衣服上的第一顆盤扣、第二、第三顆……

她毫不猶豫地褪去她的上衣,只留一片艷紅而誘人的肚兜。

望著眼前無瑕的美景,令狐魄只覺自己的呼吸一窒。突然間,身體的疼痛全數轉成一陣陣躁動。

「我不要……」最後的一絲理智讓他言不由衷,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下腹早已經因為眼前的那片雪白而綳疼難受。

「你要的!」她的語氣肯定,卻又帶著誘哄,「你愛我,不是嗎?」

「你相信嗎?」抿起唇、瞪著眼,或許他此刻暴怒的模樣看在任何人眼底都會覺得恐怖萬分,但是看在她眼底,卻覺得此刻約他像是個賭氣的孩子。呵呵!

俯身,再次輕吻。

面對她的主動和熱情,令狐魄怒目圓睜,想要抗拒,可是他的唇舌卻忍不住汲取她口中的蜜津。他該拒絕的,至少應該在她還懷疑他的時候抗拒這樣的誘惑。

可是……該死的!他竟拒絕不了。

這個笨女人!明明不相信他,卻又做出這種犧牲奉獻的事!

可是她的親吻,動搖了他的心。

有沒有可能,其實她也愛他,只是嘴硬不肯承認罷了?雖然只是臆測,但已讓他狂喜不已。這個笨女人終於懂了嗎?

思緒還在打轉,柳雪缽那生澀卻甜美的輕吻已經從他的唇緩緩滑落,游移至他那剛毅的頸項,一路來到他隆起的喉結,然後到了他平坦的胸膛。以為自己的每寸肌膚都被她燒灼了,然而那些不顧一切的吻也逐漸平緩了他體內那種彷佛焚心蝕骨的疼。

驀地,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她的撩撥,狂吼一聲,用盡所有的力氣舉手鉗制住她那尖細的下頷,雙眸直視著她。

「你這是同情嗎?」其實從她那劇烈起伏不定的胸部,他感受得到她的心正驟然狂跳著,這已經為她回答,她對他亦是有情。「我不是!」說不出心中那份急欲想要看到他安好的心思是什麼,但她很肯定並不是他口中的同情。她絕對不會因為同情一個人,付出自己的貞操。

「你真的不會後悔?」他再問,執意索取她肯定的答覆。

「後悔二字怎生書寫?」她噙笑反問,心中的堅定已經藉由這句話表露無遺。濃烈的眼神直勾勾地鎖著她好一會兒,像是在探究她話里的真偽。

終於,他不再被動,即使血液里流竄著毒氣,但他的掠奪還是快得讓人震驚。

「你……」只來得及發出這個字,方才放肆的紅唇已經被他銜住,輾轉吸吮,狂野動作中帶著絲絲輕憐。

柳雪缽感受到了,她只覺得此刻她的心如擂鼓,周圍一切彷佛變得寂靜無聲,她唯一能聽到的、看到的,都只有他而已。

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愛嗎?

那樣的激烈與狂野,甚至是不顧一切。

這種感受她從來不曾有過,即使在面對令狐孤時亦不曾,而他卻輕易地帶給她這樣陌生的情緒。

「傻丫頭,你再也逃不了了,你知道嗎?」耳邊聽著她的喘息,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頭一回出現讓人無法錯辨的濃濃深情。

修長的食指愛憐輕撫,態意狎弄著她胸前的蓓蕾,在她主動獻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一生她已經進駐他的心坎,饒是她還要逃,他也絕不放手!

情慾迷濛之間,聽到他的告白,柳雪缽無法思索地搖著頭,彷佛想要將他在她體內燃起的熾人慾火給甩開一般,隨即她那纖細的藕臂像蛇似地攀上他的頸項。

這一刻,她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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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8 22:36: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不去!」

「你得去!」嘴角含笑望著他那孩子氣的模樣,柳雪缽真的很想笑,卻只能壓抑。雖然他體內的絕神丹毒性已解,不會再讓他痛苦難當,可是經年累月的傷害,卻已經讓他的臟腑受了傷。

雲渡山上持有的神泉能夠調養他的臟腑,所以無論如何他得去。

「不要!」令狐魄依然堅持。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心,他壓根就不想自己一個人去治那什麼餘毒,他只想守著她。而且前幾日他瞧見她不時恍神,總讓他覺得不安。她的心裡一定有事兒。

「你若不要,我就立刻離開,我可不要一個病懨懨而且會早死的夫婿。」「你……」氣結。何時這女人竟敢威脅起他來了!可是,她的話其實是受用的。

這一生,她受了許多苦,而她的確需要一個強壯的男人為她撐起這一片天,而這個人非他莫屬。

可為啥他就是覺得心裡頭怪怪的,有種預感……彷佛她在圖謀著什麼?

放眼望向屋子裡除了她之外的眾人,那些人顯然是來當說客的。

「魄,你放心去雲渡山調養吧!你的女人,我們會好好替你守護的。」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堂堂邪醫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了道地道地的繞指柔。

儘管好友們這般的信誓旦旦,令狐魄依然不安。

原來有了牽絆,人的心就會這般惶然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去。可是……

他不顧眾人的眼光,牢牢握住柳雪缽的手。「如果我去了,你真的會乖乖地待在這兒?或許你該同我一起去?」這女人該不會是想要支開他,然後隻身回川蜀去救她娘吧?

「不行!」她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你在雲渡山療傷需要清心寡欲,我若去了……那你還不如待在家裡,繼續任由余毒戕害你的身體。」她若跟著去,該怎麼偷溜啊?

昨日,她在大街上被人攔了下來,那人什麼都沒說,就只遞給她一隻玉環,那玉環是她娘從不離身的。

顯然令狐宣是在提醒她,她肩上還有一個責任。

這個責任,她的確不能放下。

但她也不想再遷累毒傷初愈的魄。以前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想用他來換她娘的安危,可是現在……

心動了、情開了,便再也回不去初衷了。所以才會極力勸他去雲渡山,因為他若不離開京城,她壓根沒有機會偷溜。

「我不相信你。」即使她的眸光清明,不閃躲他的凝視,令狐魄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所以你不去?」瞇起眼,柳雪缽臉上的笑意盡斂。

「我不去!」即使發現有人變臉了,令狐魄依然不答應。

「好,你若不去,那我就休了你這個夫婿,反正你遲早都要死,我不如早日求去,好再尋得一個健健康康的良人。」

「你……」明知道是威脅,她的活卻像是把利劍,筆直地插入了他的心窩。她竟膽敢想要去找別的男人?

一想到她躺在別的男人臂彎里,他便激動得幾欲發狂。

現在的他或許能阻止她,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呢?

可惡!

「好,我去!」她的威脅直接命中要害,讓他想要不答應都不行。

「太好了!」拂去她臉上的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放心的笑花。

「我去,但你必須答應我,在我上雲渡山養傷的期間,你一定要乖乖待在令狐府,有什麼事,等我養傷回來再說。」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保證來得太過輕易,令狐魄的眉頭忍不住往中間靠攏。

「如果你騙我……你該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板起臉,他在答應之餘,也很嚴肅的警告她。

「嗯!」柳雪缽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警告。

可是這警告並不能改變什麼,因為,她早已經決定獨自回去面對一切。

好樣的!他明明已經警告過她,她卻執意將他的警告當作馬耳東風嗎?

早該知道她不是聽話的姑娘,他真不該聽聞人他們的建議去雲渡山調養幾天身產。

雙眸閃耀著濃濃火光,令狐魄難得一臉嚴肅,泛青的面容讓他們這些兄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果然不該聽聞人的話,暗中支開了魄,讓柳雪缽走人。唉,這下慘了吧!

兩雙利眼同時疾射向一旁好整以暇的聞人翻雲。他像是沒事人,雙手環胸,彷佛在看戲。

有些事本來就該處理,魄雖然已經成就良緣、有了美眷,但不代表往事的糾葛就可以放在一邊。

再說,魄願意放下,只怕「他們」也不肯吧!所以他才會被柳雪缽說服,讓她離開了。他自認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所以縱然魄發怒了,他亦無懼。

「人呢?」生平頭一次,令孤魄厲聲朝著白個的好兄弟怒聲質問。

眼前這三個男人,個個是頂尖高手,火里來、浪里去,斷然不可能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

「走了!」他問的是廢話,聞人翻雲答的當然也是廢話。

「我當然知道她走了,我問的是她有什麼能耐讓你們答應讓她離開!」

「因為她的理由正當。」人家要去救娘,要去了斷前塵往事,他們能說什麼?

身為女兒,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娘親被困在令狐家受苦,身為人妻,她亦不可能容忍有人時時刻刻想對她的夫婿不利。所以,她選擇離開。

柳雪缽說了,她當然可以等魄養好身體,再同他一起前去,可是這樣卻會引起他們的戒心,這樣很多疑問依然會得不到解答。

「怎麼個正當法廠咬牙問道,此時的令狐魄看起來殺氣騰騰。他很清楚,當初她之所以來找他,是要來帶他回川蜀。

如今她卻選擇隻身回去,一想到她即將面對的兇險,他就恨下得插翅飛到她的身邊去保護她。

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最好保佑不會被他逮著,否則……

「她說,娘是她的,她得自己去救。」

「就這樣?」這麼簡單的理由,就說服眼前這幾個成精的狐狸?

「是啊!」兩手一攤,聞人翻雲存心對他的怒氣置之不理。

「你們……」怒氣未平,突然窗外破空而來一道濃濃殺氣。

快手一截,一支鐵鏢已經穩穩地落在聞人翻雲的手中。

只見那帶著特殊圖騰的飛鏢上夾著一張紙,利落地打開書信,上頭要傳達的,其實很簡單。

柳雪缽已經落在他們手上,而且被關在令狐家的祖墳里,若想救她,令狐魄得親自走一趟。

唉,那個笨女人笨得有剩,不但傻傻地自投羅網,還被人逮個正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不理會那個竟膽大妄為到把他的警告當成馬耳東風的笨女人。

可是,心不由己啊!

這世上除了那笨女人,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讓他動情,所以不能不救!

既然要救,當然就得轟轟烈烈的救。要干,當然就要干場大的,最好攪得川蜀天翻地覆,讓令狐宣那個老頭子這輩子都不敢再想起「永世昌隆」這四個字。

「我說咱們好久沒有一起動動筋骨了。」打從天下太平,立國揚威之後,就顯少有機會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像掀人家老巢這種事,若他自己一人獨享,只怕眼前這幾個兄弟,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他給淹死了。

「你願意讓我們跟?」簡直是喜出望外。

方纔令狐魄怒氣翻揚,他們可是連提都不敢提,現在正主兒主動開口,不只是軒轅極天,就連勾魂和聞人翻雲的臉上個個布滿喜色。

要知道,從來都是他們向魄開口,讓他向他們提出幫忙,這還是第一次耶。聽到他們那種白痴到了極點的問題,令狐魄忍不住給了他們一個大白眼。

不給跟,幹麼問啊?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討回他的女人,當然就不能單槍匹馬。

「我開口了,跟不跟在你們!」懶得多費唇舌,一眨眼,利落的身影已經飛竄而出,身形利落地落在下人們早就備好的馬匹上。

「駕!」一聲,駿馬的四蹄已經揚起漫天煙塵,狂奔而去。

縱使生氣,他仍不舍雪缽多受一丁點兒的苦!

以前的他不懂,現在他總算知道,為啥軒轅和勾魂會這麼甘心就於一個女人。

那女人啊!有了嫌煩,但一旦少了,卻又覺得少了魂似的。她最好給他好好保重自己,要是她敢讓自己傷了一根寒毛,她的皮最好綳得緊一點。

有些事,該做還是得做!

抬頭,望著那已逐漸斑剝卻仍能看到昔日的鼎盛風華。

長嘆一口氣,柳雪缽的心裡很清楚,這些事她遲早得面對。

縱身一跳,一身雪白的她宛如輕燕,幾個輕躍,避過守衛的耳目,來到令狐孤的書房。

還沒來得及推門而入,便聽到記憶中熟悉的聲音竄過窗欞,直入她的耳。

「你很肯定他們會回來?」這聲音,她不會錯認,是那個被權勢富貴給蒙蔽了心眼的令狐宣。因為他,亂了她的生命,讓她陷入如今這種複雜的處境。

「絕對會!」令狐孤毫不猶豫的回答,那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往日的虛弱,讓柳雪缽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不是應該氣若遊絲嗎?

每次見著他,他都說被他爺爺下了毒。怎麼這會兒他的聲音如此中氣十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心中的狐疑讓她選擇靜靜凝聽,可那些對話卻讓她愈聽愈心寒。

「待他們回來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置柳雪缽?」令狐宣又問。

以令狐家的門風,他可不允許他所中意的傳人去娶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回家,即使那女人之所以會失了貞節是因為令狐家的大業也不能。

「不過是一顆棋子,不值得費心。」從頭到尾,在他的眼中,柳雪缽不過就只是一顆棋子,而她的表現的確達到他所朝望的。心中有些不舍,但為了自己的大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她。

「一旦她替我帶回活生生的令狐魄,完成爺爺以前該做而沒有做好的事,那個丫頭的下場只有一個,死!」根據他的探子回報,這丫頭只怕對令狐魄動了情,一個對別的男人動了情的女人,若她知道她的仇人其實是他,那麼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他。他得先發制人。

「你真的捨得嗎?」那丫頭怎麼說也是一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

「沒啥捨不得的,她是該下去陰曹地府和他的家人作伴,當日之所以留下她,自是有我的理由。」因為在他的計劃里,令狐魄還不能死,因為傳聞中的九霄騰龍之秘需在令狐魄瀕死之際才會在他的背上顯現,若不能在他將死而未死之際將藏寶圖拓印下來,那麼令狐家祖先們遺留下來的寶藏就會消失無蹤,他已經沒有那種力氣和時間再等令狐家的后三代產出能夠背負九霄騰龍之秘的子孫。所以令狐魄還不能死,至少在他得到令狐家先祖留下的藏寶圖之前還不能!

雖然眼前的令狐宣不信,可是他卻深深的相信,令狐家每隔三代的長孫,身上必定會帶著關於藏寶圖的線索。

若非他想找出令狐家的寶藏,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要柳雪缽去替令狐魄續命呢?

「你……」令狐孤的毫不猶豫,反倒讓令狐宣驚詫。這個孫子的殘酷只怕早已不是他能一手掌控的了。

「怎麼,老爺子不贊同?」

「我……怎麼會。」快、狠、准.一向是他教令狐孤的,只是他沒想到他會使得這般爐火純青。

真的是他嗎?屋外的柳雪缽忍不住懷疑,聲音的主人真的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嗎?

為了他,她不顧一切找尋飛仙老人的蹤跡,只為求得接近令狐魄的方法。為了他,她不顧一切地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只為換得他的一線生機。

可笑的是,在他眼中,她只不過是顆棋子。

更諷刺的是,那個她想要利用的男人卻將她當成寶,寧願承受千萬苦痛也不願委屈她。

「呵!」一聲輕笑冷不防從她的口中竄出,滿腔的悲憤讓她再也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行蹤。

「是誰?」冷喝聲響起,驀地一抹熟悉的人影已經橫在她眼前。

「是我!」她昂然起身,緩步邁入屋內,儘管眼眶泛淚,她卻不願在這卑劣的男人面前示弱。

「你回來了,那令狐魄呢?」雙眸發出燦燦的精光,令狐孤一見到她,就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計劃就要成功了。

多久了,只怕已經十幾年有了吧,他朝思暮想的就是這一天。

幾乎是在令狐宣以惡毒的手段取得丹風銜書的穴位后,這個恨便已深重。他要的不只是令狐家所有人的命,他要的,還有往後那無窮無盡的珍寶,只要他得到了令狐魄身上的寶藏圖,眼前礙眼的令狐宣一死,整個令狐家便會是他和「他」的了。

讓令狐家所有的一切落在他這個「外人」的手上,在令狐宣知曉的那一刻,他應該會很錯愕吧!所以他絕對不可能讓任何人毀了他的計劃,即使是柳雪缽亦然。

「我沒帶他回來。」她早知令狐魄不回來,少不得又是一陣驚濤駭浪。

一個是她曾經無條件付出一切的人,一個卻是處處護衛著她的人,她怎樣也不願看著他們相爭,所以選擇了自己回來解決這一切,卻沒想到自己面對的竟是這麼令人不堪的真相。以前她所相信的事,原來只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你……竟然沒辦到!」錯愕之情布滿令狐孤的臉。

之前她總覺得溫文的臉龐,如今看起來竟覺得猙獰。

「我應該辦到嗎?」面對他,再也激不起以往的那種熱情,看到他那憤怒的臉龐,柳雪缽竟覺得自己從來不曾認識他。

在聽到方纔那番對話前,她或許因為對他失了信而愧疚,可現在,她心中卻連一絲絲的內疚都不曾翻騰。

「當然應該!」他理所當然的冷道。「你能活下來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能替我完成我想做的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隱隱之間,她似乎聽出了不對勁。他以為他是黑白無常,能決定她的生死嗎?一個念頭閃進腦海。

「你的意思是……」難不成當初柳家的滅門,其實是令狐孤一手主導的?

怎麼可能?事已至此,令狐孤已懶得再扮演好好大哥的角色。他快如鬼魅地欺身而近,伸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捏著她的下頷,力道大得彷佛要捏碎她似的。

「你一向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你柳家一門的確是我派人殺的。」

「為什麼?」雖然下頷疼,但柳雪缽的心卻更冷。

「因為你是我控制令狐魄生死的關鍵,在我還沒得到他身上那瀕死之際就會浮現的藏寶圖之前,他不能死!所以我留下你,在必要的時候替他續命。」

「藏寶圖?!」原來,這就是他最終的目的。「你怎麼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搖頭。

「為啥不可以?」令狐孤語帶嘲諷地反問。

令狐宣既然可以為了保有奇穴的秘密而殺他爹親滅口,還毀了他們家。他所做的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為什麼要?」

「因為只要你們存在的一天,就很有可能阻礙我的計劃,所以除了你之外,我不能讓其餘的柳家人活著。」

「計劃?」

「當然是滅了令狐家,殺光令狐家的每一個人的計劃。」他一字一句的道。此話一出,不只柳雪缽震驚,就連令狐宣也不能接受自己所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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