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愛你愛他？】《全文完》

鈞蝦逵人

七夕 - 愛你愛他？

豬頭！她那美麗動人的老媽竟然再嫁！
而且再嫁的對象竟然是一個已經有兩個成年兒子的老公公；
更誇張的是，老媽肚子裡還有個Baby！
好了，這下果然應驗了那個笑話－－
「親愛的，你的孩子聯合我的孩子欺負我們的孩子！」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欺負老媽的Baby，就先被兩個繼兄欺負了！
一個繼兄，三天兩頭以製造她的流言為樂；
一個繼兄，竟然成了她的教授，上課看她不爽，便把她叫起來罵！
她真是煩死了～～
但更煩的是，繼兄甲跟她告白，而她卻暗戀上了繼兄乙；
在此同時，這兩個男人的家產卻被她老媽奪走了……
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鈞蝦逵人

第一章   

　　豬頭！

　　沒想到以往嘲笑老外的事，今天當真發生在她身上了。

　　她那美麗動人的老媽竟然再嫁！而且再嫁的對象竟然是一個已經有兩個成年兒子的老公公，最誇張的是，老媽肚子裡還有個Baby。

　　好了，這下子果然活脫脫應驗了那個笑話，「親愛的，你的孩子聯合我的孩子欺負我們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欺侮老媽肚子裡的孩子，不過現在那個老公公的孩子已經對她跟妹妹很看不順眼了。

　　潘苡凡看著禮堂前頭那對新人，不，應該說「老新人」！站在他們身邊的那兩個討厭鬼又在瞄她，很不禮貌的瞄。

　　可惡！不是她不希望母親找個老伴，老爸過世也七、八年了，孤單的媽媽有權利再尋找第二春；但是，也別搞得這麼誇張啊！

　　先別說未婚懷孕、高齡產婦這檔事，要找老公也別找個人盡皆知的企業大亨，而且還相差那麼多歲！她敢打賭，禮堂中九成八的人都認為老媽是為了貪圖錢財，才下嫁給那個大她快二十歲的老公公。

　　看！看那兩個站在老公公旁邊驕傲自大的男人，用膝蓋都可以猜出那一道道不友善的偷瞄代表什麼意思。

　　她賭那兩傢伙心裡想的，鐵定比那些來賓想的還齷齪──一對靠美色來斂老公公財的母女！

　　「姊姊，媽媽好美喔！」十五歲的潘苡清，稚氣的臉上溢滿少女夢幻的憧憬。

　　「是啊！」潘苡凡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當然美，不然那老傢伙怎麼會一見面就煞到，四十出頭的老媽看起來就像二十八歲的成熟女人。

　　「姊，妳好像不太高興？」

　　何止不高興，她的表情簡直像要吃人。

　　「沒有啦！」硬生生拉出一條恐怖的笑容，她不想多說。小孩子不需要懂太多大人世界的陰險。

　　原則上，潘苡清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不懂事。「妳有！我發現妳的臉從昨天臭到現在。」

　　「真的嗎？好吧！那我就不裝了，告訴妳，我討厭這場婚禮。」既然被識破了，她乾脆直接承認。

　　「為什麼？」潘苡清不懂，這麼美的婚禮老姊為何不喜歡？

　　小妹意外的表情很讓人生氣。「妳還小不懂啦！別問了！」

　　「我懂，妳是不是討厭人家說媽媽是看上卜叔的財產？」

　　潘苡凡瞪大眼珠子。「妳聽到誰這麼說了？是不是有誰欺負妳了？」一定是那兩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

　　「沒有！是連續劇都這樣演的。」她已經十五歲了，早懂事了。

　　「連續劇跟現實不見得都一樣，妳這顆小腦袋不要想太多。」

　　「既然這樣，那妳幹嘛生氣？」

　　「我是氣那兩個傢伙。」一雙秋水明眸冰冷射向宴會另一端的兩個男人身上。

　　「大哥、二哥？！」

　　「不准叫他們哥哥！」她討厭這種親熱叫法。

　　「為什麼？」小女生不解。「大哥、二哥人很好啊！長得又帥。」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妳沒看過越毒的蜥蜴色彩越美麗嗎？」

　　「真的？」卜家兩兄弟是彩色蜥蜴？！潘苡清轉過頭看著那兩隻也正在交談的「蜥蜴」，實在很難將帥哥跟怪物畫上等號。

　　「當然是真的，反正妳聽我的絕對不會錯，姊不會害妳的。」

　　潘苡凡再次憤恨地瞪那兩個男人一眼，不能怪她這麼惡毒，因為昨晚她在飯店走　　廊聽到那兩個傢伙惡毒的對話，讓她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

　　「老爸真是的！那麼多未婚女人哪個不好娶？偏偏選個老女人，還拖了兩瓶拖油瓶！」

　　「……」

　　「老大，你想這次老爸花多少錢買了那個老女人？」

　　「……」

　　「我說這個女人不簡單，不僅自己貼上金主，等到女兒嫁人時又可以敲一大筆嫁妝，這招厲害……」

　　以上這些話全出自那個叫卜則靖的爛傢伙的嘴。

　　卜則靖是老公公的二兒子，從母親決定嫁給老公公的那天算起，他們兩家人總共見不到五次面，而那個痞子靖每次總擺著不屑的嘴臉瞪她們姊妹，那德行比半天不吭一聲，老氣橫秋的老大卜則非還討人厭。

　　她招誰惹誰了？！又不是她逼老媽嫁的，干她什麼事？！

　　就因為嚥不下那口氣，這回她才不管偷聽人家談話是不是不道德，當卜則靖「這招厲害」才講完，她直接跳出來跟他們槓上。

　　「喂！你們嘴巴可不可以放乾淨點？！誰肖想你們家財產了！」她才不屑。

　　兩個交談中的男人顯然被她嚇了一跳。「喝！原來是卜家未來的大公主啊！張牙舞爪嚇死人了。」

　　背後說人壞話的卜二公子斜眼一瞪，強作鎮定。畢竟，他從沒有過說人壞話被人當場抓到的經驗。

　　「聽好！我姓潘不姓卜。」她沒那麼沒格調跟他們同姓。

　　卜則靖冷笑。「算了吧！明天之後就會改姓。」老爸跟他們提過領養這檔事，鬼都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哼！別往臉上貼金了，本姑娘不希罕！」要她姓卜？讓天地倒轉吧！

　　「是嗎？不希罕？那請問潘小姐您脖子上戴的是什麼啊？嘖嘖嘖，一克拉的鑽石項鏈ㄟ～～如果我沒記錯價錢好像是六十多萬新台幣，蒂芬妮的當季品。」

　　「胡說，這是──」他的話讓潘苡凡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不可置信地抓抓頸上的項鏈。該死！當老媽把項鏈拿給她時，為什麼她沒立刻想到這應該是老公公送的禮物？

　　「是什麼啊？」看到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痞子靖樂壞了。「真好，都還沒當上卜公主，撈來的家當就不少了。」

　　「你──」可惡！她真的好想揍人──揍她自己，沒事戴什麼項鏈！

　　「怎麼結巴了？心虛了吧？」他繼續落井下石。

　　「鬼才心虛……」憤怒的潘苡凡想都沒想便伸手往頸上一抓，用力扯下卜則靖口中高價的項鏈。「拿去，還你們！」

　　夾雜著脖子上傳來的刺痛，她將被扯斷的項鏈狠狠往兄弟倆面前一丟，頭也不回高傲地轉身離去。

　　「喂！我跟妳開玩笑的。」沒料到劇情會這樣發展，看著那條應聲被扯落的項鏈，和憤然離去的背影，肇事者一臉錯愕。

　　他只是跟她鬧著玩的，真的只是玩玩，並沒有要她扯下鏈子啊！她怎麼……

　　「喂……」不死心地再叫一聲。也才不過六十幾萬，又不是幾百萬、幾千萬，她幹嘛當真？！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空曠走廊上回答他的只有一句冷淡的嘲諷，那是一旁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卜則非，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見他彎下腰撿起地上已經變成「殘廢」的項鏈，冷冷地看弟弟一眼，跟著走開。

　　「老大！」卜則靖呆愣地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怎麼一下子人全散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哪有？！

　　將思緒拉回婚禮現場，潘苡凡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那對兄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偏偏就有那麼巧的事，那個仇人一號卜則非竟然也剛好轉頭，兩人的視線就這樣不期而遇。

　　她連忙將視線移開，一手下意識的撫摸頸窩。

　　卜則非笑看著有些慌亂的她。

　　那眼神、那嘲笑……可惡，該死！透過眼角餘光，她知道他還在看她，那張邪氣的笑容看得她心底直嘀咕。

　　今天早上當她穿好小禮服走出房門時，碰上了不知道是刻意在外頭等，還是湊巧撞見的卜則非。

　　一見到她，那傢伙竟然對她伸出一隻手說：「戴上。」

　　「啊？」莫名其妙地看著一身帥氣黑禮服的男人和伸出的手，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請人把項鏈修好了，戴上。」

　　搞了老半天，原來他手上拿的是昨天她扯斷的項鏈。

　　「不要！」她這點骨氣還有。

　　「別鬧孩子氣了，妳並不是幼稚的女孩。」

　　什麼？！他竟然罵她孩子氣？！這個傢伙，到底有何居心？

　　卜則非語重心長道：「今天是妳母親的婚禮，當她看見妳空無一物的脖子，會怎樣想？」

　　一襲牙白露肩小禮服的她，顯得清瘦又飄逸，弧形開襟領口的設計，露出她細緻白皙的頸部。他猜，這條項鏈應該是芳姨為她搭配禮服才買的。

　　「我……」沒空問他用什麼方法請那個蒂芬妮的珠寶商連夜幫忙修項鏈，只驚訝他怎麼這麼厲害，知道她一早就在擔心萬一母親發現她沒戴項鏈，要怎麼解釋？

　　她的表情讓他知道自己應該猜對了。「妳沒必要跟則靖嘔脾氣，若真的不要這條項鏈，等婚禮過後再退回去。」

　　「但是卜則靖他──」昨天她把項鏈往他臉上丟的模樣多帥氣，今天如果又戴回去，那傢伙會怎麼笑她？

　　「在妳心裡，芳姨的感受比較重要，還是則靖？尤其今天是芳姨的婚禮。」

　　簡單一句話，他說服成功。稍稍猶豫一下，潘苡凡慢慢伸出手拿回他手中的項鏈。

　　他說得沒錯，她不能因為跟卜則靖鬥氣而讓媽媽失望，這條鏈子是媽媽請人特別為了今天這件禮服設計的，她若光著脖子出席婚禮，媽媽一定會難過。

　　「要我幫妳戴嗎？」看她只拿回項鏈卻沒有行動，他進一步好心提出協助。

　　在那張瀟灑和善的笑容之下，很奇怪的，她竟然像被催眠一樣，乖乖將項鏈又交回他手中，接受他的提議。

　　感覺到肩上的長髮被輕輕撩起，一雙略嫌粗糙的男生手指輕輕觸摸到後方頸線……粗粗的，刺刺的，但卻暖暖的。

　　他應該常幫女人做這種事，不然那麼難扣的鎖頭，他竟然輕而易舉的扣上，老練的像個大眾情人。

　　從早上短暫接觸的回憶中回神，她的臉霎時紅了。

　　人家老不老練干她什麼事？她怎麼會這麼大膽，竟然讓他幫她戴項鏈？！

　　這還是她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子這麼親密，還好沒有別人看見，不然人家會怎麼說……

　　老天保佑，看來這個卜家大公子應該不像二少爺那個「匪類」，算是個正常的好人。

　　目前卜業勤的卜門科技，企業資產名列亞洲前二十大，兩個兒子一個長年旅居英國，另一個職業成謎，兩人目前均未有接班的計畫……

　　「不過，據財經專家預測，幾天前從英國歸來參加婚禮的大兒子卜則非，現主掌英國皇家基因醫學研究，應將接任閒置許久的卜門科技總經理一職，而他唯一的競爭對手則是卜業勤新任夫人夏美芳……卜門科技接班人之爭，逐漸浮出檯面……」

　　又來了！剛出爐的週刊，聳動的內容彷彿昭告全世界一場豪門爭鬥即將展開，卜家繼母與繼子的財產爭奪戰勢在必行。

　　所附的圖片是一幀婚禮時的畫面，兩個卜公子英姿煥發，笑容滿面，高大頎長的外表簡直比偶像明星還英俊。

　　潘苡凡煩躁地將週刊捲起，丟進包包，她就知道流言不會因為婚禮的落幕而結束。還好前幾天她躲得老遠，否則鐵定被捲入週刊八卦中。

　　那晚，卜業勤與夏美芳的婚禮在熱鬧中圓滿完成，晚宴並沒有因為她的臭臉失色多少，反倒是那個卜則靖可能因為前一晚擦槍走火的演出，讓他在婚禮現場有所忌憚，整個晚上很識相的離潘苡凡老遠，深怕她這個番婆一「花瘋」起來，砸了老爸的婚宴，那他就吃不完兜著走。

　　他雖然識相，但天知道，潘苡凡的心情還是壞到極點，尤其今天又看了那本週刊之後──

　　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媽媽要跟人家爭奪財產，難怪卜則靖兄弟會視她為眼中釘！

　　「小苡……小苡……潘小苡，妳發什麼呆？！我叫妳好幾聲了！」

　　「幹嘛？」身旁微怒的叫喚，迫使潘苡凡不得不回頭。

　　趙瓊依，她的死黨，一個永遠停不下嘴巴的女孩。

　　「怎樣？夠帥吧！老天有眼，我們真的選對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正如她傻大姊的個性一樣，常讓人摸不著頭緒。

　　「誰帥？選對什麼？」扣上背包扣子，潘苡凡決定從卜家噩夢中跳出來，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她姓潘，名苡凡，Ｔ大生物系三年級學生。

　　「別告訴我妳還沒發現講堂上的大酷哥吧？！我們的基因學教授。」趙瓊依刻意壓低嗓音道。

　　「我沒戴眼鏡。」坐在兩百人大教室的後端，要看清講台上的人長得是圓是扁，老實說有些吃力，何況她還有三百多度的近視。

　　「拜託！都上課十幾分鐘了，妳到底在發什麼呆？妳的隱形眼鏡呢？」

　　「昨晚沒睡好，沒戴。」

　　「那現在快快把眼鏡戴起來，包準妳跟睡神掰掰，精神全來。英國來的和尚就是不一樣，氣質翩翩，幽默風趣，長得跟元彬好像喔～～不、不！比元彬還要帥！老天～～感謝上帝讓我選上了這門課，我的未來有救了……」

　　有了這麼帥的教授教課，看來她上學期被當掉的學分，這學期一定可以補得回來。

　　「趙瓊依，妳也太誇張了吧！」死黨吱吱喳喳的形容詞終於喚起潘苡凡的好奇，她拿出眼鏡戴上。

　　「妳趕快看就對了嘛！」

　　「好……」調好眼鏡，她往前一看。「天啊！」潘苡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樣？不錯吧？妳再聽聽他說話的聲音，真是超級迷死人了！」

　　潘苡凡根本聽不見耳邊嗡嗡嗡的聲音，一雙眼珠子直盯著講台上的人影，幾乎快掉出來了。

　　卜則非！

　　怎麼可能？！

　　「聽說他在英國有一個非常大的生物科技公司，很賺錢喔～～這次是受中研院的邀請，回國做一年研究，咱們校長神通廣大，動用了許多人情才把他請到學校來開課……」

　　趙瓊依繼續在她耳邊咬耳朵，而潘苡凡就像收聽廣播一樣靜靜聽著，腦袋裡快速轉過許多畫面。

　　他並不是回來參加婚禮完後就要回英國，而是要長住，那報紙上說的就是真的囉？接班？跟母親鬥爭？

　　「二十九歲，單身，身高一八二，看見他的體格沒？一看就知道是常運動的身材，肌肉結實，骨骼強壯……我的媽啊～～簡直就是超完美情人！」趙瓊依自顧自地說著觀察結果，完全沒發現隔壁的潘苡凡早已開始神遊。

　　老媽說過他在國外養了許多老鼠，原本以為他養的是那種寵物鼠，她還記得她還嘲諷說養老鼠的男人有什麼出息；沒想到他養的是鑽石鼠──基因轉殖鼠！聽說這種專門提供實驗用的白老鼠，每一隻身價數十萬，有些更是上百萬、千萬。

　　看來他也很懂得賺錢，照常裡判斷，懂得賺錢的人也很愛錢，不會輕易讓屬於自己的錢流入別人口袋──難怪他們兄弟老以金錢衡量別人！

　　「對了！好巧，小苡，他也姓卜，跟妳新爸爸同姓ㄟ！」趙瓊依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又在她耳朵旁低咬一聲。

　　「那人才不是我的新爸爸！」突然發覺自己又被人跟卜家扯上關係，潘苡凡直覺地拍桌反駁。

　　「噓！小聲點──」

　　雖然她拍桌的力道不大，但還是足夠震驚全場師生，趙瓊依的警告根本來不及。

　　「潘苡凡同學，妳有什麼意見嗎？」講課被迫中斷的卜則非，臉上掛著非常明顯的不悅。

　　「我……」一時間，教室裡上百雙眼睛全放在她身上。

　　「潘同學，我還等著妳的問題。」

　　隨著卜則非咄咄逼人的問話，全世界的聚光燈持續在她身邊閃亮。

　　好個卜則非！潘苡凡很想站起來破口大罵，她敢打賭他是故意的！哪個新到職的　　教授會在第一堂課就叫得出學生的名字？

　　「潘同學！」似乎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她姓潘，卜則非又叫了一次。

　　「我沒問題，卜……卜教授。」本以為外表看起來穩重的他應該跟那個卜則靖不一樣，沒想到全是一丘之貉。

　　「如果沒問題，專心聽課；不想聽，門在那邊，請便。好！同學們，我們談到轉殖技術……」卜則非就像個嚴厲的教授，不容許學生在課堂上撒野。

　　「小苡，他知道妳的名字ㄟ～～這教授太厲害了，竟然第一堂課就叫得出學生的名字，哇！真希望他也記得我的名字。」不知死活的趙瓊依還在一旁嚷嚷。

真想用撒隆巴斯黏住趙瓊依那張吵死人的嘴巴！她要收回他是好人的說法，這傢伙跟　　卜則靖一樣差勁，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害她下不了台。虧他們那天還像家人一樣有過「肌膚之親」……

　　壞蛋！卜家兩個男人都是壞蛋！

　　「學弟，看來你已經輕而易舉收服生物系學生的心了，這堂課也讓我受益匪淺。」禮貌上陪卜則非上第一堂課的Ｔ大教務長高敏義，一臉佩服的跟他步出教室。

　　「謝謝！希望他們受用。」客套話跟表情一樣冰冷，卜則非並不愛說這些場面話，這幾年在國際場合上，他真的聽太多了。

　　就在兩人走在階梯上要下樓時，他敏銳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由下而上──

　　很迅速地，他捕捉到那雙怨懟的眼眸──潘苡凡！怒氣未消的她正用眼神表達對他的氣憤。

　　「絕對受用！」沒發現空氣中兩雙較勁的眼神，高敏義繼續陶醉在聘到高手的喜悅中。「能上到基因學權威卜博士的課，是他們的福氣，我只擔心現在的學生不好教，問題會很多。」

　　「只要專業上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時潘苡凡也發現了他狀似嘲諷的嘴角，她用力甩過一頭長髮，一臉冷酷地走掉。

　　忍住笑意，卜則非知道，繼老爸、卜則靖之後，他成了卜家第三個得罪她的男人了。這丫頭怎麼這麼多心眼？！

　　「就怕不是專業上的問題──」高敏義突然發現同行者心有旁騖，順著卜則非的視線看過去。「潘苡凡？對了，老弟，你怎麼第一堂課就叫得出潘苡凡的名字？你認識她嗎？」

　　課堂上潘苡凡突然拍桌子的舉動他也發現了，但令他震驚的是卜則非的處理方式，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指名道姓將犯錯的學生揪出來，一點面子都不留，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嚴厲冷血。

　　「巧合，她是一個親戚的小孩。」卜則非不想點破兩人的關係，相信潘苡凡也不願意。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潘苡凡的艷名遠播，連英國來的博士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艷名遠播？！」

　　「別誤會！沒什麼不好的意思。因為這個學校原本念理工科的女孩就不多，更遑論冷門的生物系，長相清秀的潘苡凡從大一一進校門，就是生物系眾星拱月的系花，聽說追求者從繫上到外校生都有，甚至還有些年輕的講師對她也有意思，所以才說她的艷名遠播。」

　　「那應該有男朋友囉？」

　　「不知道，應該沒有吧！如果有的話，現在身邊就不會圍繞那麼多追求者了。這女孩還算自律，雖有些恃才傲物，但在校行為表現得還算優異。」

　　「你剛提到現在學生的問題不是在專業上，我不懂你的意思？」岔開話題，卜則非不知怎麼搞地不想多談潘苡凡的男人緣。

　　「哦！呵呵～～我的意思是說單身帥氣的卜教授，已經成為全校未婚女性的焦點了。」

　　高敏義的說法不誇張，光是走在林蔭大道上，卜則非出色的外型就已經吸引了眾人的眼光。

　　「今天一早一位法律系的女講師，還有企研所的老所長，都私下詢問過我你的資料，這不是很明顯嗎？」一個為自己問，一個為女兒。

　　「台灣校園這麼無聊！」卜則非冷漠批評。

　　「不是無聊，是從十年前我結婚後，好男人就不多見了，所以他們才會急，一見到好男人出現就巴著不放。」

　　「對了！學姊好嗎？」聽到他幽默的轉移話題，卜則非終於微微露出笑容。

　　「很好，一家四口大事小事全歸她管，儼然是武則天大權在握，她當然好。」高敏義口中滿是對妻兒的溺愛，旁人一聽就能感受到那份深情。

　　「真羨慕賢伉儷的恩愛！」

　　「你也可以啊！快結婚就行了！」

　　對於他的鼓勵，卜則非靜默不答。

　　高敏義看他一眼，瞭解地拍拍他肩膀。「算了！我知道你的痛處，反正小心點，別被那些飢渴的女生吃了，尤其這一代的年輕學生，作風大膽，思想前衛，不管是為了分數或是為了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自己小心點，別鬧出什麼緋聞上身！」

　　「謝謝。」

　　沒錯，他絕不會再自找麻煩，惹禍上身了。

鈞蝦逵人

第二章   

　　一對新人到加勒比海坐游輪度蜜月去了，這幾天，潘苡凡都拉著妹妹在外頭吃過晚飯才回家，因為她不想碰到那個嘴巴填大便的卜則靖，還有那個莫名其妙成為她系教授的卜則非。

　　只不過，昨晚小清上吐下洩一整晚後，今天，她說什麼也不敢拉著她到外頭吃飯。

　　雖然不喜歡卜家，但並不包括卜家廚娘謝阿姨做的料理，要說卜家有什麼吸引她的地方，那就是謝阿姨做的菜真的比外頭館子好太多了。

　　很不幸的是，今晚卜家的餐桌除了男女主人之外，竟然全坐齊了。

　　這是自婚宴過後，四個「兄弟姊妹」第一次同在一張餐桌上用餐，想當然耳，氣氛絕對不會多好。

　　「哈囉～～妹妹。」最晚進門的卜則靖無視於對座女孩冷淡的臉，從一坐上桌就不斷地對她擠眉弄眼。

　　「我不是你妹妹！」又來了！這個無聊男子什麼時候可以不要再騷擾她了？才吞下第一口涼拌蒟箬絲，潘苡凡突然覺得肚子飽了。

　　「人家小清都叫我二哥。」不知怎麼搞地卜則靖就是喜歡找她麻煩，尤其是喜歡看她發怒的表情。

　　「小清是不想讓我媽傷心，不得已的。」言下之意，他那個哥哥的稱謂是被硬逼出來的，沒什麼好驕傲！

　　「姊！」小清想反駁，但卻被姊姊一雙嚴厲的眼神制止。

　　卜則靖當然知道小清的意思，他給她一記感激的笑容，壞嘴巴卻繼續槓上不服輸的潘苡凡。

　　「那妳就不怕妳媽傷心，想當個不肖女？」

　　潘苡凡只差沒被他氣死。「我有我的原則，對一個不值得尊敬的紈桍子弟不必有稱謂。」

　　「哈！紈桍？妳才虛榮咧！」

　　「你－－」

　　潘苡凡的反擊還沒說出口，餐桌上有人搶話壓過她的聲音。

　　「小清，妳好點了嗎？」

　　是卜則非。

　　「好多了，謝謝大哥。」

　　「小清怎麼了？」果然，這話題立刻引來卜則靖的好奇。

　　「腸胃炎。」

　　「吃壞肚子對不對？我就說嘛！有人掃把就是掃把，誰跟著她誰倒霉！」

　　「卜則靖，你別欺人太甚喔！」

　　「欺人太甚？奇怪，我又沒說掃把是妳，幹嘛這麼生氣？」

　　厚～～潘苡凡不再說話，低著頭迅速扒著碗裡的飯。她要趕快離開這裡！她要趕快離開這裡！

　　看著那秀氣的臉因為生氣都有些變形了，卜則靖竟然還不歇口。

　　「慢慢吃！苡凡妹妹，小心噎到了。對了！我聽說妳不想讓我父親辦領養啊？怎麼了？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他話一說完，馬上得到兩對衛生眼，其中一對來自鄰座的卜則非。

　　潘苡凡告訴自己要忍耐，跟這種人生氣沒有價值。

　　「沒有領養手續那以後遺產方面就沒份了，會很可惜的。」卜蠢蛋還繼續上演繼兄欺負繼妹的連續劇。

　　潘苡凡真的火了！

　　「啪！」一聲，從餐桌上站起來。

　　「卜則靖，你真的很齷齪ㄟ！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把錢看得那麼重？！」

　　卜則靖迅速整理了下被突然嚇到的情緒。「嘿！不能怪我有此聯想啊～～是妳母親的選擇很耐人尋味。」哇！這丫頭火氣來得真恐怖！

　　「我看是你瞧不起你自己的父親！」

　　「……」什麼意思？

　　她冷笑，像教育智障生一樣的解釋。「許多人都說你父親很有魅力，很得女人緣，偏偏就你不覺得，以為自己的老爸只能靠錢去買愛情。告訴你，我媽沒那麼膚淺！」

　　「欸～～找個長期金飯碗安養下半輩子，這樣的舉動並不是膚淺，而是有智能。」

　　「你－－」氣死她了！

　　終於，戰場中出現了一句爆炸性宣言，很輕，卻威力十足。

　　「卜則靖，你的嘴巴要不要用鹽酸洗一洗？」

　　「什麼？！」卜則靖懷疑耳朵有問題。用鹽酸洗，那不就是要他嘴巴爛掉？

　　老大怎麼說這麼狠毒的話？

　　「吃飯，別吵了！」卜則非自有當大哥的氣勢。

　　看著老大陰沉的表情，卜則靖乖乖閉嘴，低下頭扒著飯。

　　潘苡凡可不領情。「你們儘管放心！反正等我媽度蜜月回來我就搬出去住－－」

　　「苡凡，妳也一樣，閉嘴吃飯！」卜家長子的權威繼續發揮得淋漓盡致。

　　潘苡凡一對眼珠子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他竟然叫她閉嘴！他憑什麼叫她閉嘴？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只要自己有能力就不怕流言，除非自己心虛。」

　　除了閉嘴之外，他竟然還訓話？！

　　「啪！」一聲。「我不吃了！」卜則非的訓話沒說完，潘苡凡再一次拍桌起身。

　　這次連飯都不吃了，碗筷一丟，離開飯桌。

　　留下一桌錯愕的表情。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怪，始作俑者卜則靖不耐煩地撥弄碗裡的飯粒，突然食慾全無。

　　「大哥、二哥，我姊真的不是虛榮的女孩，她不會貪圖卜叔的錢的，我們都不是。」

　　「小清，妳……妳別想太多，我知道妳們不是。」自作孽啊～～好好一餐飯看他把它搞成什麼樣子？！他只不過是想戲弄一下潘苡凡，跟她多點互動……怎麼會……欸～～

　　「但是你……」這是剛才那個盛氣凌人的男人嗎？怎麼突然矮了一截。潘苡清懷疑自己的近視度數又加深了。

　　卜則靖繼續玩著碗裡的食物，嘴裡唸唸有詞。「我只是想捉弄她一下罷了，沒有惡意。」

　　「無聊！幾歲的人了？！」卜則非放下碗筷，盯著闖禍的弟弟。

　　「喂！老大，別否認，其實你也樂在其中。」不然，每次他跟那丫頭吵架，他幹嘛都靜靜地在一旁觀賞？

　　「我沒像你那麼無聊。」卜家老大一口否認。

　　「這麼精采的鬥嘴你說無聊？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歡捉弄那些自命清高的女人了。」尤其是驕傲的美人，自以為天下男人都得拜倒在她美色之下，任她予取予求，在他眼裡，潘苡凡就是其中典型。

　　卜則非嚴厲地看他一眼。「苡凡不是自命清高的女人。每個人都有自尊，你老是這樣捉弄她，總有一天會真的出事。」

　　「不會的，我自有分寸。」卜則靖聳聳肩，想不透有什麼事好出，別的女人愛死了他這樣吊兒郎當的玩笑，潘苡凡應該也不會當真。

　　「你最好記住這一句話。」雖不怎麼相信他的承諾，但卜則非也拿他沒轍，他不再理他，將頭轉向一旁聆聽他們談話的女孩。

　　「小清，妳安心吃飯，我會請謝太太準備點東西給妳姊吃。」他注意到潘苡凡晚飯根本沒吃什麼。

　　「謝謝大哥。」潘苡清聽話地低頭吃飯，雖然她真搞不懂這兩個對她好得沒話說的哥哥，為什麼唯獨對姊姊沒好臉色？

　　「喂！老大。」在卜則非打算離座前，卜則靖又發言。「那丫頭在學校功課好嗎？」

　　卜則非回看他一眼。「基因學這一科還算可以，其它的我不知道。怎麼了？」

　　「你沒放水嗎？」他說出早存在心裡的疑問。「一個正常女孩會學得好生物？我還真有些懷疑……你想，過去這三年來她會不會是靠美色向教授拗到分數－－」

　　「二哥！」這次連潘苡清都聽不下去了。

　　卜則非重重歎口氣，正色訓斥，「卜則靖，你腦袋裡真的放太多腐敗思想了。」

　　他決定不再理這個無聊男人，拿起自己和潘苡凡留下的碗筷走向廚房。

　　在廚房門口時，他停了停，回過頭語重心長地說道：「老二，要引起一個人注意的方法有很多，別老用讓人傷心的方式刺激她，這樣只會把她越推越遠。」

　　突如其來的一番意有所指的話，讓卜則靖張大嘴巴答不出來。

　　老大的意思是－－他想得到那丫頭的注意？

　　怎麼可能！他是卜則靖ㄟ！只有女人處心積慮博取他的注意，他哪需要女人來注意他？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晴天農場一早就陽光普照，氣候宜人，Ｔ大生物系的迎新烤肉會在農場中央的大草原熱鬧開場。

　　出席的除了三十名新生、系主任和幾個老師攜眷參加之外，其餘的全是大二、大三、大四舊生的天下：而好笑的是，在這些舊生當中，真正是生物系的很少，絕大部分是文學院的女生。

　　潘苡凡已經後悔為什麼要讓文學院女生來這裡攪局了。

　　身為系學會會長的她，籌辦這場迎新烤肉會的目的，是要讓新生和師長學長們快速建立感情，沒想到，現在最快速建立感情的是那一圈文學院的女生跟卜則非。

　　搞什麼？！那傢伙就不能收斂一點嗎？一定要在一堆女生面前「賣弄風騷」？

　　潘苡凡實在忍不住一再地瞪著那個被圍在圈圈中央的男人。

　　「會長，我們的女組員都跑掉了，沒人幫忙生火。」瞧！男同學甲來抱怨。

　　「會長，文學院的那些女生到底是來跟我們聯誼的，還是來找卜教授相親的啊？」努力生著火的男同學乙也發出不平之音。

　　問她？她問誰！

　　眼前的畫面實在太可笑了，原本應該一組一組分配好的人，現在卻變成壁壘分明的兩大圈圈。一圈是稀稀落落幾個繫上舊生陪著她跟新生，另一圈則是密密麻麻二十幾個文學院女生，圍著剛到的卜則非吱吱喳喳。

　　要不是生物系女生少，為了讓活動更活潑點，要不是因為系學費經費短缺，她根本不會開放讓文學院的女生參加今天的迎新會，這簡直像一場歌友簽名會嘛！

　　「會長，我們的烤肉架、刷子、木炭都不夠。」

　　沒看到她這個會長臉上已經青筋直冒，兩個從大圈圈跑過來的文學院女生竟然白目的跟她要東西。

　　潘苡凡沒好氣地瞪她們一眼。「那麼多人擠一組當然不夠，妳們可以分點人到其它組去啊！東西自然會夠。」

　　「不要！我們的烤肉架全部都要集中到第四組，我們要跟卜教授同一組烤肉。」兩個女生說得理所當然。

　　潘苡凡差點沒瘋掉。「小姐！我們在學校就已經安排好了，一組十二個人，每組三個烤肉架，六個舊生帶五個新生加一個老師，妳們一堆舊生全擠在一組，那新生怎麼辦？」

　　「那是你們繫上的新生又不是我們繫上的，本來就應該由你們自己照顧，我們來參加的目的只是要幫卜教授迎新。」

　　聽不下去了，真的聽不下去了－－

　　正分著吐司麵包的趙瓊依聽到！女這麼說，吐司一丟，不客氣地衝上前。

　　「同學，出席的還有其它的師長ㄟ！妳們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懂不懂什麼叫團體活動啊？」

　　沒想到那女生聳聳肩一臉不在乎，指揮著另一個女生幫她搬起幾個閒置的烤肉架，轉身就走。

　　「這……這算什麼！」她們的動作趙瓊依看傻眼了。「她們當其它出席的師長都是隱形人啊？！」

　　「會長，我要退錢，妳說今天是來跟文學院的女生聯誼的，現在女生全跑了。」男生甲又來攪局，但立刻被趙瓊依訓了回去。

　　「李復權，虧你的學弟叫你學長，今天是什麼日子？迎新會ㄟ！你只知道泡妹妹！」

　　「沒有女孩子烤起肉來沒勁嘛！」男生滿臉無辜。

　　「你說什麼？我們不是女人啊？」

　　「妳？！」那表情果然不當她是女生。「算了！如果小苡會長願意到我們那一組的話，那我就不退錢。」

　　「你這個色慾熏心的雄體！」二話不說，她送他一記金剛飛拳。

　　突然，「歌友會」那圈傳來一陣驚呼。

　　「哇！教授，好厲害喔～～」

　　循著聲音望去，潘苡凡看見那群女生同聲鼓掌的呆樣。

　　幹嘛？卜則非在表演雜耍特技嗎？這麼熱烈……

　　還沒走到馬戲團現場，就見圈子裡的某位女生突然轉過頭來，大聲吆喝，「喂！其它組的人都過來拿火吧！卜教授幫你們把火都生好了。」

　　敢情那個白面書生竟然三兩下就生起了一堆火？！

　　「拿火喔、拿火喔！」聽到女生叫喚，繫上男生也都興奮地往那頭靠攏，一下子，八組人全擠在一塊，炭火也全生好了。

　　站在圈子外的潘苡凡，正好和從圈子裡抽身而出的卜則非直接對上。

　　她沒表情的看著他，卜則非卻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今天，他穿著一身灰白相間粗格的休閒服，很有歐洲貴族的氣質，雖然才生過火，卻看不到任何污漬在他手上、身上殘留。

　　這傢伙，是個行家！

　　他繼續看著她，沒說話，只是微笑，腳步慢慢往她這頭走來。

　　她發覺自己的心跳竟然變得有點快。搞什麼？！不過是一個男人從她面前走過來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完了！他怎麼越來越近？

　　那笑容……

　　身為主辦者，這時候她是不是該出點聲，說些讚美或是感謝的話呢？她心想著。

　　「教授，你好厲害喔！」不用她出言讚美，發覺偶像不見的花癡一號已經擠過來了，堵在兩人中間。

　　「對啊～～好體貼喔！」花癡二號緊跟著送上一張濕紙巾。

　　「教授，要不要喝杯水……」

　　「教授，教我們英式烤肉……」

　　一瞬間，萬人迷卜則非教授又淹沒在「花叢」裡，她成了一旁裝飾用的路樹。

　　「果然是英國一流學府的博士，好紳士喔！」連趙瓊依都踱步到她耳邊輕嚷。

　　這下真惹毛潘苡凡了。「紳什麼士？這叫無聊！烤肉就是大家一起來才好玩，他一個人把火都生好，那跟去烤肉店吃有什麼不一樣？愛現！」

　　趙瓊依被炸得一臉莫名其妙。「小苡會長，妳怎麼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怎麼會高興？整個活動被弄得亂七八糟，像花癡大會一樣，我怎麼高興得起來？」

　　「不會啊～～聯誼會都是這樣，妳又不是不知道。」瞧那群發情的男生，現在都高興得不得了。

　　潘苡凡眼裡沒有那些發情男生的喜悅，只看到那個為人師表的男人被左簇右擁的得意。

　　「妳看那個傢伙跟那些女生！」她老大不客氣地指著卜則非那些人。「是不是活像皇帝跟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一起烤肉？」

　　「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聽到她的形容，轉過頭看後面那一坨人，趙瓊依開始放肆大笑。「哈哈哈……」

　　咱們潘會長的形容真的是太貼切了，只是，她幹嘛那麼生氣？

　　「主任，你泡的茶好好喝喔～～」

　　潘苡凡決定放棄原有計畫，不管那團亂七八糟，專心陪師長喝茶就好。

　　現在那八組人馬已經全擠在一塊，誰是新生、誰是舊生沒人搞得清楚，而混亂製造者卜則非還樂在其中捨不得離開。

　　「是茶葉好，這是卜教授帶來的。」系主任說著又幫在座所有人續了杯。

　　怎麼又是他？潘苡凡嘟嘟小嘴。今天真的是跟他牽扯不清ㄟ……

　　沒錯，真的是跟他牽扯不清，瞧！萬人迷卜教授現在正向著她走來。

　　「潘會長，這份烤肉由妳先吃，謝謝妳舉辦這麼好的迎新烤肉會。」一盤香噴噴、熱騰騰的烤肉，就這樣往她面前擺。

　　正喝著茶的潘苡凡，就這樣尷尬地呆在那兒，看著那張迷死全農場人畜雞鴨的明星臉。

　　「在英國，每次烤肉活動的第一盤成品都要犒賞主辦單位。」他紳士地解釋道：「這是我親手烤的，代表全體師生謝謝妳。」

　　謝謝我？謝個頭啦！看我出糗還差不多。

　　潘苡凡咬著杯沿感受到四周投遞過來的眼光，尤其卜則非身後那群「眾目」讓她像被人活剝。

　　「來，嘗嘗我的手藝。」卜則非幫她撕開免洗筷的塑料套。

　　「主任、師娘，您們先請。」沒想到潘苡凡連筷子都不接，直接將烤肉盤送到系主任夫婦面前，擺明著不領受卜則非的善意。

　　現場氣氛有點尷尬。

　　卜則非倒沒什麼反應，看她轉送出烤肉後，微微一笑，坐到系主任身邊。

　　系主任怎麼吃得下去？他將肉推回潘苡凡的面前。「會長，妳先吃！卜教授說得對，今天妳最辛苦，第一盤肉當然妳吃。」

　　「不用，要吃我會自己烤，主任您先吃。」

　　系主任都還沒反應，一旁的護卜部隊已經鼓噪起來了。

　　「喂！潘苡凡，妳懂不懂禮貌啊？」

　　「對啊～～人家卜教授好意犒賞妳，妳怎麼可以這樣不知好歹？」

　　「主辦人是這樣當的啊……」

　　聽到此，潘苡凡知道自己該反擊了。「各位小姐！」眼神嚴肅地掃過一周。「今天的迎新活動早就走樣了，根本像個蜜蜂採蜜活動，妳們說我這個主辦人怎麼好意思吃呢？」

　　這麼一說，立刻抗議聲四起。「潘苡凡，妳講這句話什麼意思？我們也有繳錢，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妳不能強迫我們！」

　　「對啊！是你們生物系迎新又不是我們文學院迎新，為什麼我們得聽妳的安排？妳別以為男同學都挺妳，就自以為是！」

　　「對啊！驕傲！」

　　很好，一下子，她成了眾矢之的。

　　她自以為是？驕傲？為這個迎新活動忙得不眠不休的她，到頭來落得被說成自以為是、驕傲的下場！

　　「呵呵呵……」一旁系主任突然發出像聖誕老公公的笑聲。「好吃、好吃，卜教授，你手藝真好，這盤肉烤得軟硬適中，肉汁十足，好吃極了！」

　　「主任，你泡的鳥龍茶也很好喝……」

　　在一群女生爭執的同時，師長席的六、七個大人開始把茶言歡。

　　本來怒氣攻心的潘苡凡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似乎太幼稚了，她怎麼忘了這場活動還邀了師長們，怎麼可以因為少數人的行為破壞了多數人的興致！

　　「主任、教授，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有些失禮。你們慢用，我去陪學弟妹烤肉。」身為主辦人，她有責任讓大家快樂的玩耍。

　　「去吧！放輕鬆的玩。」系主任慈祥的拍拍她的肩。

　　卜則非也轉過頭對一干女生露出迷人笑容。「各位同學，今天我們這些師長們就不動手了，等各位招待囉！」

　　這一招果然馬上奏效，被電到的眾家擁護者立刻一轟而散烤肉去。

　　看著從身旁跑步而過的女生們，潘苡凡回過頭很不客氣地瞪了卜則非一眼。好人都他做，壞人全是她！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國仇家恨。

　　這傢伙連在卜家門外都可以找她麻煩，引起戰端！她的八字真的跟卜家衝到了。

　　她的白眼不只卜則非看到，連繫主任也瞄到了，他搖頭苦笑，「卜老弟，我看今天你就乖乖的坐在我身邊，不然真的會惹毛我們的會長。」

　　「我知道了。」喝著上等烏龍茶，卜則非心底發笑。

　　這丫頭真是不好惹……

鈞蝦逵人

第三章   

　　「搬出去？！」

　　一顆炸彈在卜家炸開，夏美芳沒想到才度完蜜月回來，女兒就提出這樣的要求。

　　「對，媽，我要搬出去住。」迎上母親驚訝的眼神，潘苡凡很堅定的點點頭。

　　「為什麼？家裡房間這麼多，為什麼要搬出去住？不行！」卜業勤開口反對，他喜歡美芳這兩個懂事的小女孩，當她們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是啊！為什麼要搬出去？」夏美芳也持反對態度。

　　「為了上下課方便嘛！」潘苡凡理直氣壯的說出理由。這是事實，陽明山上的交通確實不是公車族能忍受的。

　　「有司機接送有什麼不方便的！」兩個大人異口同聲提出反駁。

　　「這幾天小苡都自己搭公車。」隔岸觀火的卜則靖適時介入戰場。

　　這個火線馬上被引燃。

　　「為什麼？我不是交代小王送她上下課嗎？小王、小王！」卜業勤氣得丟下碗筷，不相信竟然有人不照他的話做事。

　　「卜叔，是我不想讓王大哥接送上課的。」潘苡凡憤怒地瞪卜則靖一眼，討厭他陷害無辜。

　　「為什麼？」卜業勤怎麼想都想不出理由，為什麼好好的司機接送不要、家不住，偏偏要搬出去？

　　「……」潘苡凡實在很想跟他說讓司機接送上下課太招搖了，而且也很丟臉，什麼時代了，還擺這種闊樣子；何況，她更不想讓卜家兩公子看不起。

　　「我看八成是因為交男朋友了，讓司機接送不方便約會。」卜則靖插嘴道。

　　這小子！潘苡凡眼珠子瞪得老大，怎樣都沒料到天下會有像他這種小人！

　　「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更不能搬出去！小苡，妳交男朋友了？現在社會這麼亂，妳交朋友要小心……」做母親的臉上佈滿擔憂。

　　卜業勤也自認有義務也有責任要照顧好美芳的兩個女兒。

　　「告訴卜叔，對方是誰？做什麼的？你們怎麼認識的？卜叔要人去打聽、打聽。」

　　「媽、卜叔，你們別聽卜則靖亂說，我沒有男朋友！卜則靖，我警告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苡，怎麼可以這樣跟二哥說話呢？」初為繼母的夏美芳對女兒的無禮有點尷尬。「則靖，真不好意思。」

　　「芳姨，沒關係，我早習慣了。」

　　「卜則靖！」潘苡凡氣憤道。

　　「有！」嬉皮笑臉的男人竟然舉手答有。

　　「你們兩個小孩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則靖，你說。」薑還是老的辣，卜業勤已經嗅出他們之間的火藥味。

　　「沒有啊！爸，我跟小苡和小清好得很，對不對？小清、小苡。」卜則靖很自然地張開雙臂往兩個女孩的肩上搭去。

　　小清沒閃躲，接受他的善意；潘苡凡卻決心不給他台階下，迅速閃開他的魔臂。

　　再笨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有恩怨。卜業勤沉著臉，嚴厲地看著兒子，希望聽到解釋，沒想到那個吊兒郎當的兒子只是收回手臂，摸摸鼻子，舉起桌上的葡萄酒悶喝。

　　哼！他最好羞愧死掉算了！潘苡凡終於有種勝利的喜悅。

　　「卜叔，卜則非還不是一樣在外面住，他可以，為什麼我不行？」迎新會後幾天，卜則非就搬到外頭住了，她也要。

　　「則非是成年人了，而且那是中研院的宿捨，很安全。」

　　「我二十歲了，也是成年人，我也會找安全的地方住。」

　　「小苡，一個女孩子在外租屋很危險的。」夏美芳不死心地勸著。

　　「媽，妳放心，我會找個好室友跟我一起住的。」潘苡凡也意志堅定。

　　「好室友真的會比家人好嗎？」卜業勤有些生氣了。

　　「對啊！妳這樣搬出去，讓爸怎麼做人？人家會說才剛進門的女兒沒幾天就搬出去，妳不怕壞了爸的名聲？」本以為應該不敢再囂張的男人，適時地又捅了潘苡凡一刀。

　　「我是我，跟卜叔無關！」該死！為什麼沒人拿針縫上大嘴男的嘴巴？

　　「怎麼會無關呢！」卜業勤真的動怒了。「小苡，不管如何，我說不行搬就是不行搬，要搬至少也得等妳畢業之後再說。」

　　「卜叔！」

　　「別再說了！我的女兒絕對不能自己住在外頭。」

　　聽著卜業勤的斥責，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卜則靖，潘苡凡火氣也上來了。「我不是你的女兒！」

　　「小苡！」

　　果然，一句話出口，全家人驚叫，尤其是夏美芳，很快地，兩串淚珠直接奔流而下。

　　「對不起……媽……」看著母親的眼淚，潘苡凡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她低下頭喃喃道歉。

　　尷尬的氣氛一下子瀰漫整個房子，客廳陷入一片沉寂。

　　最後打破寂靜的是受到不小震驚的卜業勤，縱橫商場多年的他，從不曾感覺像現在這樣挫敗過。「妳再好好想想，小苡，我一直當妳跟小清是親生女兒，再好想想……我不會勉強……」

　　踏著蹣跚的步伐，大家長離開客廳。

　　「卜叔……」看著被她的話所傷的背影，潘苡凡知道自己真的傷了老人的心，卜叔疼她跟妹妹的真心所有人都知道。

　　「小苡，妳自己做決定吧！媽不會怪妳的。」連夏美芳都覺得心好痛。

　　「媽……」

　　事情怎麼會鬧成這樣？她只不過是想獨立而已，不要頂著卜家光環的獨立！

　　潘苡凡終於還是搬出去了，在卜業勤跟夏美芳到香港出差的期間，迅速搬出卜家豪宅。

　　她不要讓家裡一直陷在煙硝戰火中，只要有卜則靖那傢伙在，這種慘事絕對會常發生，媽媽的處境一定會很為難。

　　所以在卜業勤夫妻回國的前一天，她拎著簡單的包袱搬到學校附近，跟趙瓊依一塊兒擠。

　　「妳想證明什麼？」

　　為了幫卜業勤夫妻接風而回家吃飯的卜則非，看到空出來的位置，這才知道潘苡凡已經搬出家裡，沉重的用餐氣氛讓他在用過晚飯後，立刻找她懇談。

　　對這個身份既是妹妹又是學生的女孩，卜則非感覺有些複雜。

　　「證明我不屑你們家的財產，不要被人家視為想分杯羹的眼中釘！」

　　早在接到電話時，她就知道這個「大哥」想跟她談什麼，要不是不想將關係弄得更僵，她根本不會答應出來喝這杯咖啡。

　　迎新會後，她得罪了所有文學院的女生，謠傳她想獨佔卜教授，看不得卜則非對她們好。她真的不想再惹來更多的口水了。

　　「我跟則靖並沒有當妳跟小清是眼中釘。」

　　「鬼才相信！」本來她也覺得他不是那種人，但是，開課的第一天和迎新烤肉會那天，讓她改變了印象。

　　「真的，是妳想太多了。」他皺眉。小女孩，心眼一堆！雖然他也覺得則靖有錯，但不至於弄到像仇人的地步吧！

　　「想太多了？哈！」她譏諷冷笑。「婚禮前你們在飯店走廊，說我猜想當卜家公主分一杯羹；上課第一天，你故意在一百多個同學面前讓我下不了台？！烤肉的時候更陷我於不義，引來文學院女生攻擊，你說這都是我想太多了嗎？白癡才不會這樣想。」

　　「我……」什麼？怎麼搞了老半天，好像他得罪她的地方比卜則靖還多？！「我沒有故意讓妳下不了台，更沒有陷妳於不義啊！妳捫心自問，上課不專心是不是該罰？」

　　「……但不需要那麼嚴厲啊！」反駁得越來越心虛。

　　「那叫嚴厲？」他輕笑。「小姐，妳還沒見識到什麼叫真正嚴厲的懲罰。」在國外，他會直接要那學生滾出去。

　　「好嘛！不說課堂上的，烤肉那天你真的讓我很生氣－－」

　　「那天的情況倒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蹙眉，台灣女孩真的開放過頭了。

　　「讓妳增添那麼多麻煩，我道歉。」

　　這下換她意外了。「算了……過去的我不想再講了，反正我就是不會搬回去住。」

　　本以為他會有一套借口，沒想到道歉得這麼乾脆。

　　老實說，比起卜則靖，他真的好多了，至少，他不會尖酸刻薄的傷她自尊。

　　看她情緒平緩下來，他稍微安心了。「別在意則靖的玩笑，他真的沒有惡意。」

　　「不！他說出了大家心裡的想法。」刮著卡布奇諾上層的奶泡，刮著刮著，她的心情放鬆不少。人之所以有喜怒哀樂，就是因為有塵世的口舌是非，面對這些爭端她選擇避開。

　　「妳就這麼在乎世俗的眼光？」在他眼裡，她不像是個會被人言左右的女孩。

　　潘苡凡搖搖頭。「不在乎，只是不想讓我媽難做人。人言可畏，口水會淹死人，尤其是像我媽那種傳統女人。」

　　她第一次很仔細地看著眼前的二號仇人，卜則非跟卜則靖是兩個個性截然不同的男人。雖然同樣有讓女人看了會尖叫的出色外表，但是一個給人的感覺是玩世不恭，永遠不正經；一個卻是優雅內斂，給人一種不敢侵犯的威儀。

　　不可否認地，她對眼前這傢伙的印象要比卜則靖好多了。

　　「其實，妳這樣做反而讓芳姨更難做人。」卜則非很自在地任她看著，雖然猜不出小妮子腦袋裡想什麼，但他知道她對他的印象應該有點改觀，因為那眼神不再有敵意。

　　「為什麼？」一直盯著人看的她，反而被回望的眼神嚇得退縮，連忙將注意力放回咖啡上頭。

　　卜則非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似乎嘲笑她嘴利膽小。

　　「妳想會有多少人認為我們是因為家庭不和，妳才會搬到外頭住？」

　　「我們是真的家庭不合啊！繼兄繼妹不和。」她嘀咕道。

　　他笑了，有種溺愛的笑。「苡凡，事情沒那麼嚴重，如果我請妳搬回家住，妳會答應嗎？」

　　「我……不會！」

　　突然溫柔的語氣讓她心頭一顫，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兄弟「心狠手辣」，她真的會稱卜則非是女人殺手。

　　她又想起那天，他為她戴項鏈……怎麼臉又熱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從不認為妳或芳姨覬覦卜家財產，妳相信嗎？」

　　「……」

　　「其實，則靖真的只是愛開玩笑，他並不是真心要－－」他還是那句老話，只是突然間話被中斷了。

　　「咦？卜教授，您怎麼在這裡？ㄟ～～還有潘苡凡？！」就在卜則非想為卜則靖行為辯解的同時，兩人桌旁響起一陣小小驚呼。是外文系的教授張風荷，潘苡凡在大一大二修過她的課。

　　「張教授！」潘苡凡迅速起身，禮貌地點個頭。

　　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擾，她已經故意找個離學校較遠的地方，沒想到還是碰上熟人。

　　「好巧！你們也在這裡喝咖啡？！」誰都聽得出張風荷語氣中的疑問。

　　一個男教授跟一個女學生在下課後的晚上一塊喝咖啡？尤其在校園中的謠言正在流傳的時刻？怪！

　　潘苡凡太瞭解現代人「舉一反三」的能力了。「哦！我跟卜教授在討論有關係刊的文章，現在已經討論完畢正要離開。謝謝您，卜教授，那我先走了。張教授，再見。」

　　「再見。」張風荷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像跳蚤一樣跳出咖啡廳，似乎有些摸不著頭緒。

　　離開咖啡館後，潘苡凡才發現，從張風菏出現後，卜則非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吭聲，連再見都沒說。

　　看來，他跟她一樣害怕流言。

　　擺脫了第一個說客，潘苡凡沒料到回到住處外頭，竟然碰到她天字第一號仇人卜則靖。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今天怎麼搞的？兄弟輪番上陣。

　　「拜託，天底下還沒有什麼事是我卜則靖查不出來的。」

　　還是一樣卜則靖，狂妄無物。

　　潘苡凡翻翻白眼，習慣他的自大。「把你的狂牛症留著表演給別人看吧！我沒空！閃開，我要進門。」

　　「喂！潘苡凡，妳說話一定要這麼沖嗎？」

　　「那要看對什麼人。」搞清楚，先沖的人是他。

　　「我們可不可以先休兵一下？」

　　「休兵？我還不屑跟你交戰咧！讓開，我要上樓了。」

　　卜則靖聽話的側身讓出一條路；只是，當她打開門進入樓梯間時，卜則靖也跟著進門上樓。

　　「你幹嘛跟著我？」在樓梯轉角處停下腳步，潘苡凡恰北北地回頭瞪他。

　　痞子靖攤攤手，表情還是那副吊兒郎當。「樓梯間是全世界最危險的角落，我有義務保護女孩子安全到家。」

　　「神經病！我不用你保護。」

　　「妳在怕什麼？也只不過三層樓而已，一下就到了，快走。」越過停下腳步的潘苡凡，自稱保鏢的卜則靖不理會她的拒絕，逕自往上走。

　　「喂！你沒事做是不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無聊的男人？

　　「沒錯！我就是沒事做。」走在前頭的男人竟然開始吹口哨。

　　哇咧！

　　不得已，潘苡凡只能跟著他往三樓爬。

　　「好了，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更正，這不是妳的家，是住處。開門！我進去檢查、檢查。」停在門口的男人竟擺出一副臨檢的模樣。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這男人是調查局派來的啊！怎麼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果然是有備而來的保鏢。「妳沒看新聞啊？最近女生宿捨常有闖空門的強暴犯，被害女子不是被先姦後殺，就是被凌辱一番，我可不希望妳是下一個。」

　　「烏鴉嘴，我的門鎖好好的，沒有闖空門的跡象。」嘴上雖這樣說，但被他這麼一講，她還是先看了看門鎖。

　　向來不正經的卜則靖突然沉下臉，恐嚇道：「門鎖沒壞不代表沒事，他會從後面的防火巷爬進屋子裡，不然就是從別棟翻牆過來，再吊繩子進陽台。」

　　「不會吧……」潘苡凡被他難得嚴肅的表情弄得全身緊張。

　　「好吧！是芳姨要我確認妳的住處安全的，快開門。」最後，他祭出更強而有力的理由。

　　「真的假的？！你可別拿雞毛當令箭。」如果真是媽媽要他來的，那就沒理由不讓他看了，他看了也好讓母親安心。

　　「什麼雞毛，當然是真的，快開門。」

　　「好，卜則靖，看過以後回去別跟我媽亂說話喔！不然我會要你的命。」轉動著鑰匙，潘苡凡下忘威脅，因為她知道這傢伙嘴裡絕對吐不出什麼好話。

　　「知道了，女殺手。我不會亂說的。」

　　就這樣，男保鏢大剌剌地跟她走進房內，邊看還邊發出評論。

　　「嗯……還不錯嘛！空間跟我的浴室差不多大……老天，這是妳的床啊？怎麼比我的浴缸還小！」

　　果然嘴巴裡吐不出什麼好東西。

　　不能怪他大驚小怪，以兩個女孩的房間來說，這裡真的嫌擠了些，尤其是那張像小矮人睡的小型雙人床。

　　不過還好，房間整體來說還算小巧溫馨，很有家的感覺。

　　「好了，你看完可以走了。」懶得理會他的冷嘲熱諷，潘苡凡只知道要盡快趕人。

　　瓊依打工快下班了，如果讓她發現有陌生男人參觀她的閨房，一定會大發雷霆，她可不希望得罪收容她的室友。

　　卜則靖不但沒走，反而一派輕鬆自在地在角落的懶骨頭上坐下來。「喂！小苡，如果我向妳道歉，妳會跟我回家嗎？」

　　「不會。」今天晚上怎麼到處都有人要向她道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為什麼？」

　　「殺了人後再跟死人道歉，你說有人會原諒兇手嗎？」

　　「妳這比喻不好，我沒殺人，妳也不是死人。」

　　「喂，你快走吧！我室友要回來了。」再跟他說下去，她不得神經病也會氣得中風。

　　「小苡，跟我回家吧！算我求妳。」卜則靖突然由沙發一躍而起，站到她面前，抓過她的手懇求著，他眼神中慣有的不屑不見了。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潘苡凡略嫌驚恐地後退一步。「不要！」天下紅雨了，撒旦變天使了。

　　卜則靖沒讓她逃，抓得更緊，手勁更大。「妳根本是懦夫，遇到事情只會躲。」

　　「你幹嘛啊？放開我！我不是懦夫，我也沒躲……」

　　老天！原來，闖空門的歹徒根本就是他。

　　卜則靖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嚇到女孩了。

　　「那妳為什麼怕跟我正面對抗？為什麼要搬出來住？逃跑不應該是妳的個性。」

　　「我……卜則靖你放開我，好痛！」潘苡凡沒想到自己喊痛的聲音，真的讓他放開對她的箝制。

　　「對不起，我手勁太大、太急了。」卜則靖一臉懊惱。

　　「你發神經啊！抓那麼用力幹什麼？很痛ㄟ！」一邊撫摸已經紅腫的手腕，委屈的潘苡凡一邊用憤怒的眼神殺著他。

　　「對不起……」他真的愧疚死了，弄痛她絕對不是他的原意。「小苡，妳聽我說－－」

　　沒想到才說沒兩句，他竟然又作勢往她的手抓。

　　潘苡凡像看到魔爪一樣，嚇得趕緊將自己的手藏在身後。「你快走吧！我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了。」

　　偏偏他的表情絲毫不像魔鬼，反而溫柔的像小哈巴狗。「我不走，除非妳告訴我，妳執意搬出來住，真的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嗎？」沒有嬉皮笑臉，也不再尖酸刻薄，話問得認真。

　　「……」沉默代表默認了。

　　「那我再次真心的跟妳道歉，請妳跟我回家好不好？」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對女人最低聲下氣的一次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搬回去？離你家遠一點不是你的願望嗎？」她慌亂的後退一步，想用距離尋求安全感。這個男人真的吃錯藥了！

　　「我已經知道錯了。」他向前一步，不希望兩人的距離拉大。不知怎麼搞的，沒有她跟著瞎鬧，日子突然變得很悶。

　　「卜則靖，收起你可憐的小媳婦模樣，我不會上當！就算你是真心懺悔，現在也來不及了，我永遠不會回卜家。」之前那樣傷害她，現在三言兩語就想抵銷？她呆瓜啊！

　　「妳怎麼那麼頑固？不相信我的誠意。」他真有那麼惡劣嗎？

　　「不是我頑固，是你這個人不值得被信任，誰知道明天你又會用什麼話來羞辱我？搞不好還設計陷害我，到時候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喂，妳說夠了沒？！」聽到她一長串的指控，卜則靖暴躁的脾氣又來了。

　　「告訴妳，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對女孩子低頭過，也沒有懺悔過，更不覺得自己曾經做錯什麼，我來這裡的目的更不是要求妳原諒，而是我發現氣死我父親對我沒有好處，不過對妳母親卻十分有利－－」

　　啪！一記耳光爬上他的臉頰。

　　「卜則靖，你給我馬上滾出去！」再笨的人都聽得出他的影射。

　　「妳敢打我？」突然吃到五爪印的男人，表情也火了。

　　「打你還難消我心頭之氣，你滾，我不要再見到你這個天下第一無聊的變態！」

　　可惡的男人！

　　太可惡了！

　　白癡！

　　摸著還殘留餘溫的臉頰，卜則靖真想再狠狠地補自己一掌。

　　看著鼻子前緊閉的鐵門，他更想一腳將自己踹到樓下摔死。

　　好不容易取得的獨處時機，就這樣輕易地被他搞得烏煙瘴氣，破壞殆盡。不但和好的目的沒達成，兩人的關係還弄得更擰，他不是白癡是什麼？

　　「先生，請問您找誰？」趙瓊依警戒地看著佇立在門口的男子。是闖空門的小偷嗎？應該不會，這年頭如果連這麼好看的男人都得要闖空門，台灣的經濟真的要垮了。

　　「……」呆站在門口的男人沒反應，似乎沒聽到她的叫喚。

　　「先生！」趙瓊依乾脆拍拍他的肩膀。

　　「有事嗎？」回過神的卜則靖，一臉厭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我沒事，是你有事嗎？」敢對她皺眉頭？這男人不要命了。

　　帥氣臉上眉頭皺得更深。「我也沒事，妳幹嘛問我有沒有事？」

　　「沒事你站在人家的門口做什麼？」

　　「我來找我女朋友，她不理我。」

　　「你女朋友？！是誰？」整棟宿捨的同學她都認識，更別說同一層樓的。

　　卜則靖面露鄙夷。「喂，小姐，妳問題太多了吧！我幹嘛要回答妳？」

　　趙瓊依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突然面露凶光的惡煞。

　　「你回答不出來，就有可能是闖空門的小偷，不然沒事你站在人家家門口幹什麼？」

　　「妳說我是小偷？！喂、喂，看清楚，妳什麼時候看過像我這麼優質的小偷？」白目女人！

　　「歹勢！先生，小偷不會在臉上寫著『我是小偷』，你鬼鬼祟祟的模樣一眼就讓人覺得你像在做賊。」

　　哇哩咧～～他像在做賊？！

　　「肖查某，我懶得跟妳扯了。」一個晚上遇上兩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他決定回家喝酒睡覺了。

　　趙瓊依沒料到有人竟然敢在她的地盤罵她。「喂，你怎麼罵人啊！」

　　「罵人？！妳再亂咬人，小心我還會縫了妳的嘴巴，相不相信？我口袋裡刀槍針線都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剛好全倒到這個恰查某頭上。

　　「你－－算了，你趕快走，不然我要喊人了。」

　　「我本來就要走，還要等妳趕？老處女！三八婆！」

　　「你……神經病！」

鈞蝦逵人

第四章   

　　「氣死我了。」

　　砰！摔門聲剛好反應趙瓊依的怒氣。

　　「怎麼了？」潘苡凡愣愣地看著進門的女人。

　　「我剛才在外頭碰上一個瘋子！」丟下肩上的水餃包，她這個超級時髦水水妹，竟然有人叫她老處女？！

　　「瘋子？」潘苡凡露出擔心的表情。「那妳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要不要跟警衛室報告？」

　　「不用了，我沒怎麼樣，那個瘋子走了。」

　　接過室友倒過來的水，趙瓊依氣呼呼地灌一大口，接著說：「妳不知道那傢伙就這樣呆呆站在我們家門口，我本來以為是闖空門的小偷，但是看他長得過度好看，過度有氣質，因此就好心問他找誰，誰知道他竟然開口罵我肖查某！」

　　連續兩個「過度」形容詞，表示在趙小姐的眼光裡，那個瘋子條件應該不錯，聽到這裡，潘苡凡已經知道她口中的瘋子是誰了。

　　「他罵妳肖查某？」可惡的卜則靖，竟然遷怒到她的死黨。

　　「對啊！如果妳還想多聽一個，他還叫我老處女。厚！小凡，我才二十一歲ㄟ，什麼老處女！」又吞一口水，趙小姐說得忿忿不平。

　　「他說他來找女朋友，我看八成是被人家從床上踢下來，慾望得不到滿足，荷爾蒙失調，腦筋腫大，所以神經錯亂，胡亂罵人。」

　　「說慢點！瓊依，別激動，小心腦充血。」潘苡凡大笑，好友的連珠炮罵得真順口。

　　趙瓊依沒理她的勸。「我怎麼能不激動？不知道是這一樓哪個沒眼珠子的女人，竟然會選上這種男人，沒品味、沒智能、沒格調！」

　　「對、對、對，妳罵得對！」潘苡凡笑得好不尷尬。

　　「只是……我覺得有點奇怪，怎麼感覺他好像有點面熟？」發洩完的女人，突然臉露疑惑。

　　潘苡凡一驚。「面熟？妳看過他？」不會吧！八卦週刊上的照片並不清楚，瓊依不會剛好看到了吧？

　　「嗯，好像是，但又記不得在哪裡看過。」趙瓊依陷入沉思。對好看的男人她一向是過目不忘的啊！怎麼會記不起來？

　　「算了，別想了，那種不懂禮貌的男人，誰認識誰倒霉！」潘苡凡一點都不希望她記起來。

　　「沒錯，有道理，以後我們要更小心一點，明天我就畫張素描公告在大門口，要大家小心這個壞蛋。」

　　「嗯。」聽到這個提議，潘苡凡露出壞壞的笑容。趙瓊依的素描功力一流，可以想像得到素描公佈後的迴響。

　　卜則靖，你別想走近Ｔ大附近方圓百呎內了。



　　卜業勤第一次把兩個兒子同時叫到公司來。雖然他知道這兩個小子不見得多愛到他的辦公室。

　　「我想讓你們知道，芳姨決定到公司來幫我的忙。」夏美芳一直說在家無聊，學財務管理的她理所當然地可以當他的左右手。

　　「老爸，您叫我們來就為這件事？」卜則靖垮著肩無聊地癱在沙發上。昨晚一夜未眠，沒想到老爸就為這事害他一大早無法補眠。

　　「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卜業勤瞪一眼二兒子的呵欠，說是聽意見倒不如說是警告。

　　「我沒意見。」卜則非率先發言，瞭解父親的用意。

　　得到大兒子的答案，卜業勤將目光投向二兒子，卜則靖聳聳肩。「我也沒意見啊！這是您公司的人事，當然是由您自己決定。」

　　「那麼，我不希望往後有人在背後說些閒言閒語。」

　　一堆人都以為他們家有所謂家產爭奪戰，其實，卜業勤知道兩個兒子的心根本不在此，而他也不想強求一定要子承父業。

　　「老爸，您是不是聽到什麼謠言？」卜則靖有點心虛，老爸應該不知道他製造出來的那些謠言吧？！「你可別管那些人亂說喔！我們對芳姨母女很禮遇的。」

　　卜業勤點點頭。「我當然不會管那些無聊的謠言，只希望你們多幫我一點，讓美芳母女快樂過日子。我想，小苡一定是聽到什麼才決定搬出去的。」

　　「她說她想學著獨立。」卜則非看了弟弟一眼，淡淡地說了句。

　　接收大哥的目光，卜則靖撇撇嘴角沒吭聲，知道他雖然明著是幫忙他掩飾，其實，訓斥味十足。

　　他又沒逼那丫頭搬出去，怎麼可以怪他呢！

　　卜業勤看不出兩兄弟間的「互動」，只知道新構成的家絕不容許破壞。「場面話當然是這樣說。則非，你在學校有機會就多關照她一下，知道嗎？」不管怎麼說，他還是當苡凡是女兒，不允許她受任何傷害。

　　「爸，我在Ｔ大一星期只有兩堂課，關照不到。」卜則非冷淡的語氣讓人洩氣。

　　「那下班後有時間就去看看她，或是打打電話關心一下啊！過了這個夏天你就要回英國了，既然已經成了親人，就該多培養一點感情。」

　　「知道了。」沒有溫度的回答，就像他一貫的態度。

　　他怎麼會生出這麼冷漠的兒子呢？卜業勤好無力。

　　叮嚀完大兒子，他將注意轉向沙發上的二兒子。「阿靖，你休息的時間也夠長了，該開始工作了吧！」

　　卜則靖有個幽靈兵團公司，專門幫大企業做內部系統整合及各光纖網絡連結。卜門今年需要他的幫助。要不是公司信息部門一直推薦幽靈兵團，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知名度竟然這麼高。

　　聽說卜則靖公司裡的成員只有四個人，但不論計算機系統規畫、最新信息連結、工程設計各方面都難不倒這四個人；他們每年只工作六到八個月，其餘時間各自生活，互不聯絡；每件案子的進帳就能養活四個人兩、三年的開銷。

　　這些充滿傳奇性的傳言，聽得他好奇不已。

　　「老爸，您公司的跨國連結系統真的要我做啊？」談到公事，卜則靖難得露出幹練的精明。

　　「價錢開出來吧！聽說你這個系統天才，收費高得可以買下一家公司，我倒要看看實力是真是假。」

　　「好吧！等我把我的團隊召回來之後，就接你的案子。」或許他真該忙一下，讓那個丫頭對他刮目相看。

　　「用心在工作上吧！別老找小苡麻煩。」卜業勤突然像會讀心術一樣補了一句。

　　「老爸……」卜則靖嚇了好大一跳，心虛的看看父親又看看兄長。慘了！東窗事發了？

　　卜則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

　　卜業勤歎道：「阿靖，你跟她們姊妹倆年紀比較接近，有時候多找她們聊聊，我還是希望小苡能趕緊搬回家。」

　　「哦！知道了。」卜則靖鬆了口氣，連忙應允著。

　　千萬不能讓老爸知道他昨晚幹的好事；否則，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趙大哥，北極圈好不好玩？」

　　公館一家炸雞店裡，因為正是用餐時間，所以人特別多，連講話都需要提高聲音。

　　潘苡凡喝著奶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眼前的男人說話。

　　「好玩斃了，要不是老闆召喚，我還不打算這麼快回來。小苡，當初妳應該跟我一塊去的，北極圈裡的景色真的很美……」趙穹森毫無形象地啃著雞腿，性格的臉龐上帶著憨直的笑容。

　　「不會很冷嗎？」

　　「不會，有我在絕不會讓妳冷到、凍到。下回去我打算去橫渡撒哈拉沙漠，小苡，這次妳一定要跟我去！」吞下一嘴的雞肉，趙穹森對她露出企盼的眼神。

　　企盼的眼神被頭頂傳來的一句吐槽給瓦解了。「老哥，你別猜想了，誰不知道你腦袋瓜子裡打什麼主意！」剛換下制服加入他們的趙瓊依，毫不留情的澆老哥冷水。

　　「趙瓊依，妳說這什麼話！什麼叫猜想？！妳老哥我的條件並不差啊～～對不對？小苡。」

　　「嘿嘿嘿……」尷尬的笑聲，代表女主角潘苡凡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趙穹森私底下約過她幾次，除非傻瓜，否則不會不知道他追求她的意圖；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將那種大哥的感覺轉變成情人。

　　看得出潘苡凡的遲疑，趙瓊依一拳捶向大哥。「老哥，追女朋友不是這樣追的！要拿出誠意、心意，表現出愛意、情意，懂嗎？」老哥一頭熱，她也只能幫忙敲邊鼓。

　　「我是這樣做啊！」

　　「瓊依！」潘苡凡被死黨的直截了當和趙彎森的直率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別害羞，小苡考慮一下吧！雖然我老哥不怎麼樣，但有我這個小姑還是不錯的啦～～」

　　「喂！妳再說我要走人囉！」她討厭這種亂點鴛鴦譜的戲碼。

　　「別走！」一聽潘苡凡說要走，趙穹森連忙放下嘴邊的可樂驚喊，一雙眼瞪向妹妹。「趙瓊依，給我閉上妳的掃把嘴，安靜吃飯。」

　　他知道潘苡凡雖不討厭他，但目前並沒有跟他談戀愛的打算，他早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

　　「對對對，別走、別走！潘小姐妳一走，我鐵定死無葬身之地。」唉……問世間情是何物，一竿子癡人瞎夢。

　　「別鬧了，趙瓊依。」潘苡凡輕推了下好友，將話題導回今晚她來的目的。「趙大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妳說，我絕對幫到底。」突然得到佳人的求助，他一臉喜出望外。

　　「嗯……我想你工作時間比較久，認識的公司應該滿多的，是不是可以幫我介紹個工作？」

　　「介紹工作？」他微微一愣。「為什麼？妳不是在補托福等著留學嗎？怎麼要工作？」

　　「我不想那麼早出國了。」當務之急她必須先自力更生，才能真正擺脫卜家的陰影，搬出卜家只不過是她的第一步。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趙大哥，我沒出什麼事，只不過不想再增加我媽的負擔。」

　　「那我可以贊助妳。」趙穹森立刻展現護花本色。

　　不料－－

　　「喂！大哥，你大小眼喔～～我是你妹ㄟ，還要打工賺零用錢，都沒聽你要贊助我留學。哼！重色輕妹。」

　　「我有要妳出來打工嗎？趙大小姐，我給妳的零用錢比威廉王子還多，是妳自己愛當炸雞店之花的；何況，如果妳真有興趣唸書，我賣田賣屋都讓妳去留學。」

　　「好嘛、好嘛！小苡，那妳就也給我哥養好了。」只要說到唸書，她的頭又大了。

　　「瓊依！」氣死人了，這兩個兄妹怎麼把她的話當玩笑呢！「趙大哥，我是說正經的。」

　　「我也跟妳說正經的，妳打工想賺多少錢？我全給妳。」以他目前的身價，要養兩個女人綽綽有餘。

　　「哎呀！瓊依，妳幫我跟妳大哥說啦！」她只要工作，不要人「包養」。

　　沒想到趟瓊依根本沒理她，一雙發亮的眼睛直盯著炸雞店門口。

　　「別吵……小苡，我有沒有看錯，那不是卜教授嗎？」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小炸雞店裡，竟然能看到偶像。

　　「誰？！」潘苡凡還沒反應，倒是趙穹森先抬頭。

　　「卜教授，我們基因學的老師。」突然間，趙瓊依的注意力被偶像身旁的人吸引。「咦？苡清怎麼跟他在一塊兒？」

　　趙穹森也看到了。「瓊依，妳說卜則非是妳們基因學教授？」

　　「哥，你認識他？」聽到老哥能準確無誤叫出卜則非的名字，趙瓊依比潘苡凡還震驚。

　　「當然認識……」趙穹森回答的同時，卜則非已經來到他們桌前。「嗨！卜老大，好久不見。」

　　「穹森，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熱絡的握手寒暄的模樣，讓一旁的女孩們全部傻眼愣在那裡。

　　「姊。」只有跟在卜則非身後的潘苡清，怯生生地面對姊姊那雙白眼。

　　潘苡凡抿著嘴，怒視著妹妹要她先別開口，她要專心聽兩個男人的對話。

　　「真是好巧，老大，你也來這裡吃飯？」

　　「沒有，我是來接人。」

　　「接人？誰－－」

　　「卜教授好，我是您基因學的學生趙瓊依。」不想被忽略的趙瓊依，在老哥開口的同時硬擠進寒暄圈子裡。

　　「妳好，妳是穹森的妹妹。」卜則非輕易由名字上判斷出兩人的關係。

　　「是啊！教授跟我哥很熟啊？」老天爺！真是天賜良機，一定要老哥常約他出來玩……

　　再笨的人都聽得出她話裡的含義，身為大哥的趙穹森更是瞭解。「老妹，妳別打如意算盤了，我跟卜老大不熟，是跟卜老二熟，他老弟是我的老闆。」

　　「你說卜則靖是你的老闆？！」本來在一旁安靜當旁聽者的潘苡凡，因為趙穹森的一句話露出驚訝表情。

　　那個整天游手好閒沒事幹的痞子是老闆？怎麼可能！

　　「小苡妳也認識阿靖？」這下驚訝的換成趟穹森了。跟阿靖合作三、四年了，怎麼都沒聽他提起過？

　　「苡凡當然認識阿靖，因為她是我的繼妹，我們是一家人。」唯一神情正常的卜則非幫眾人說出答案。

　　一家人？！

　　「啊！」

　　就這樣，兩聲驚呼瞬問在餐廳中傳開……



　　「你為什麼要跟他們說我是你的繼妹？」坐上卜則非的車，潘苡凡的臉臭到不能再臭。

　　從餐廳憋一肚子氣到車上才發洩的她，兩頰因為怒氣而漲紅，原本就渾圓有神的雙眼，更因生氣而變得閃亮。

　　「有什麼不對嗎？」緩緩將車開出停車場，卜則非的表情正好與潘苡凡成極端反比。「這是事實啊！」

　　「事實個頭啦！」這傢伙竟然還擺著一副沒事人般。「小清，妳幹嘛帶他來？我打電話給妳是要妳來幫我解圍，不是要妳找人來興風作浪。」

　　氣死她了，她敢打賭這下子宿捨裡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卜則非的關係了。

　　被賞白眼的妹妹很無奈。「媽說這麼晚不准我一個人下山，剛好大哥回家吃晚飯，我就請他載我過來了。」

　　「那妳可以別讓他進餐廳啊！」

　　「我……」無辜、無辜、又無辜……

　　「苡凡，小清沒做錯什麼事，妳沒理由怪她。」卜則非優雅地打著方向燈，語氣帶著兄長的威嚴。

　　只是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再度遭到炮轟。「我沒說她做錯事，做錯事的人是你，我連瓊依都沒讓她知道我們的關係，沒想到你一來什麼都說了。這下好了，她一定會罵死我的。」

　　除了怕死黨把她生吞活剝外，炸雞店是一個公眾場所，鄰座都是學校同學，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聽到他們的對話？

　　卜則非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嚴重。「我倆的關係他們遲早會知道的，說不說沒什麼差別。」

　　其實，在迎新烤肉那天，他就想公開，但卻被一群熱情過度的女生阻撓，也讓潘苡凡更混亂。

　　「要說也要我自己說啊！你雞婆什麼？！」我倆的關係？真嗯！虧他說得出這麼曖昧的形容詞。

　　「姊，別這麼凶。」耳膜一直被她的高分貝震得嗡嗡作響的小清，拉拉她的衣袖，勸著，「妳不是說過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嗎？」

　　駕駛員卜則非跟著點點頭。「沒錯，小清說得對，懂得收斂情緒的人才能成大事。」

　　「是喔～～大教授，你該去教心理學，教基因學太可惜了。」她的脾氣怎麼能控制？想到未來在學校裡自己要承受怎樣非人的對待，她又滿肚子的氣。

　　「姊！大哥是好意，妳幹嘛啦？！」潘苡清越來越覺得她真的很ㄌㄨˊ。

　　「清！妳到底是誰的妹妹啊，幹嘛一直跟他站在同一邊？」氣死她了，吃裡扒外。文學院那些花癡從烤肉會後就把她說得很難聽，今晚卜則非又這樣公佈兩人的關係，可以想見明天誇張的謠言不知道又會增加多少。

　　「只要妳別再發神經，我就是妳的妹妹。」一直被訓話的潘苡清也煩了。

　　「哼！」兩姊妹就這樣同時住嘴，多年的姊妹默契，她們知道吵架時只要雙方暫停開口五分鐘，感情馬上恢復正常。

　　沒想到，在她們中場休息時，一個不怕死的男人很不識相的又開口了。

　　「趙穹森在追妳？」

　　「不關你的事！」潘苡凡一肚子火無處發，全數吐給他。

　　「以大哥的立場給妳建議，我認識他已經很多年了，穹森不適合妳。」

　　趙穹森是個天生的冒險家，生活不是工作就是探險，時髦又居家型的潘苡凡，絕對無法適應他那種逐水草而居的個性。

　　「誰適合我我自己知道，你別說得像自己多有經驗一樣。我不要跟你說話了。小清，我們去看午夜場。」再聽他老氣橫秋的訓話下去，她一定會短命。

　　「好啊！我打電話跟媽說，看完電影晚上跟妳擠。」果然姊妹情深，一下子就忘了剛才的爭執。

　　「不行，瓊依那兒睡三個人擠不下，而且被某人這樣一搞，今天晚上我回去也沒得睡了，乾脆我們看完電影後去洗三溫暖，洗到天亮再回家。」

　　「好ㄟ！」冒險的夜遊計畫聽得潘苡清興奮起來。

　　「很好，就這麼決定。卜先生，麻煩你路邊停車，我們要下車。」

　　聽著兩個女孩的計畫，久居國外的卜則非差點沒昏倒。這兩個年輕女孩竟然要在外頭遊蕩到天亮？

　　「我跟妳們一起去看吧！」在英國養成的騎士精神讓他沒辦法當個隱形人。

　　聽到卜則非的提議，潘苡清馬上鼓掌叫好。「真的啊！太棒了，要不要也找二哥？」

　　自從成為一家人以來，他們還沒有兄弟姊妹一起玩樂過，如果能夠一塊看電影，那不知有多棒！

　　「不要！」潘苡凡悍然拒絕。不論是卜則非的提議或是小清的提議，她都不接受，尤其她現在的心情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那個卜則靖。

　　「卜教授你不用為了表現紳士風度陪我們，我們自己會安排，請停車。」

　　卜則非沒理會她的命令，找了個路口將車掉頭回轉。「回到台灣這麼多天，我還沒去看過電影，早想去看了，今晚正好有妳們作陪。」

　　他絕不會讓兩個女孩這樣去冒險。

　　「想去看電影你自己去看啊！」跟著起什麼哄！

　　「小清，告訴我怎麼走。」沒人理她。

　　「卜則非，我要你停車！」

　　還是沒人理她，司機又喚了一聲。「小清！」

　　潘苡清開始興奮的指揮起交通。「前面紅綠燈右轉，到底再左轉……」

　　「潘小清！」

　　厚～～這個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尊重她的存在啊！

　　算了！認了，誤上賊車她能有什麼辦法？還是專心想想怎麼面對瓊依跟學校那些八婆。

　　看來她在學校的知名度將再度攀升，學校年度風雲人物竟然是她的繼兄，又是優質單身漢，烤肉會時兩人還「火花」四撞……

　　好了，一堆曖昧關係大家說不完了。

　　可惡！他幹嘛不趕快去娶老婆呢？！

鈞蝦逵人

第五章   

　　午夜兩點。

　　潘苡凡沒想到自己竟然氣消了！

　　「哇！太棒了，好久沒這麼瘋狂過了，真的很贊，對不對？姊。」潘苡清踢掉鞋子，將整個人縮到沙發中，一臉滿足。

　　潘苡凡實在不想承認妹妹說對了；但是，偏偏今晚真的很贊，電影贊，爆米花贊，消夜吃得更是過癮。

　　「我說吧～～跟大哥看電影不錯的，之前妳還生氣。」看看姊姊的表情，潘苡清頑皮笑著。

　　「妳可不可以不要說話？」潘苡凡瞪她一眼，眼角餘光飄向走進廚房的男人。

　　看完午夜場，又吃了一頓麻辣鍋，苡清直喊累斃了，沒力氣去洗三溫暖，所以當卜則非建議到他住處過夜時，苡清一口答應，而她也沒有反對。

　　先照顧妹妹要緊，不是嗎？她妥協得理所當然。

　　「膽小鬼，不敢承認。」人小鬼大的潘苡清看得出姊姊的態度正在改變，尤其身高一六七的姊姊，跟超過一八○的大哥站在一起，整晚走到哪裡都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電影散場時，她還看到大哥用手撐著姊姊的腰際，護著她避開擁擠的散場人潮，姊姊似乎也沒有不高興。

　　「哇！大哥，你家的夜景好漂亮喔！」突然，苡清的眼睛被眼前一大片閃亮光點吸引了。

　　「這不是宿捨是我自己的房子。」拉開窗簾的卜則非答道。「當初我也是被這片壯觀的窗景所吸引，才買下這間房子。」

　　「但你不是跟卜叔說你住在宿捨嗎？怎麼可以騙人！」潘苡清沒想到連大哥也會說謊騙長輩。

　　卜則非笑斥道：「我沒有騙人，原本是要住宿捨，但因為喜歡這裡的環境，所以就搬到這兒來住。」一邊說著，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一旁安靜的潘苡凡身上。

　　潘苡清鬼靈精怪地看看眼前的男人，心底開始竊笑。她打賭，大哥應該喜歡姊姊。

　　突然接受到一道熾熱的目光，潘苡凡變得有些坐立難安，乾脆站起身裝作打量週遭環境的模樣。

　　「大哥，這裡的房價很貴ㄟ！」潘苡清知道個地方號稱是台北新名人社區，裡頭住的不是名醫就是建築師、電子新貴，雖然卜則非的房子不大，但至少也要上千萬。

　　「還好啦……」提到錢卜則非不想多談，因為知道有人對這個話題比他更敏感，他的目光又飄向一旁，果然－－

　　「小清，妳話太多了吧！」卜家根本不缺錢！潘苡凡瞪一眼妹妹。不知怎麼搞的，只要說到錢的問題，她就全身不舒服。

　　卜則非輕笑，一切真如預料之中。「好了，很晚了，該睡了，小清妳跟姊姊睡主臥。」

　　「不行，我們睡客廳就行了，你還是睡你自己的房間。」潘苡凡發現四、五十坪的房子似乎只有一間房間和一間霧玻璃圍繞的書房。

　　「沒關係，我很少睡主臥。」做主人的持續表現誠意。

　　「那你睡哪裡？」潘苡凡不小心衝口問出無禮的疑問。

　　她的反應讓他發噱。「睡書房。為了跟倫敦的實驗室聯繫方便，我通常都會待在書房。」

　　「哦～～」潘苡凡別有含義的拉長語音。還好不是說別的女人的床！

　　卜則非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的表情，彷彿聽出她「哦」這聲的弦外之音。

　　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戲謔眼神。

　　哼！學校不是傳聞他的愛慕者很多嗎？當然不能怪她有這樣的聯想。男人啊！哪個不愛流連溫柔鄉？



　　一個稍嫌大聲的呵欠，打斷潘苡凡跟卜則非的對視。

　　「對不起，大哥，姊，我很想睡了。」潘苡清歎道。

　　「去睡吧！歐巴桑應該把乾淨的被子放櫃子裡，妳自己會用嗎？」卜則非將潘苡清帶到主臥門口，暫且不探討潘家大姊心底對他的評語。

　　「會。」潘苡清又打了一記呵欠。「大哥晚安，姊晚安。」

　　「晚安。」潘苡凡目送妹妹進房，自己則回客廳沙發坐下。

　　「妳不睡？」隨著她的行動，卜則非也跟到客廳。凌晨兩點，眼前的女孩竟然一點睡意都沒有。

　　「我習慣晚睡，現在還睡不著。」將視線放在窗外，潘苡凡發現一整夜緊繃的心情突然沉靜下來。

　　是他還是夜景讓她沉澱？她說不上來。

　　「要不要喝杯熱牛奶？」習慣熬夜的他不知怎麼地，不太贊同她的作息習慣。難道她不知道熬夜很傷身體？

　　「好啊！」她像小女孩一樣眼睛一亮。「有可可粉嗎？我想加一點。」

　　「只有可可醬，可以嗎？」卜則非將從冰箱內拿出的可可醬揚一揚，那是他早上用來塗吐司的。

　　潘苡凡笑了，很開懷的笑。「可以，只要有可可的味道就行了。」

　　她喜歡可可濃郁的香味，不管粉狀、膏狀，或是塊狀糖果，都喜歡。

　　「妳很喜歡可可。」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心的微笑，一種完全不設防的笑容，像個天真的孩子。

　　「嗯。」她用力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可可的味道給我一種很安全的感覺。我媽說，小時候只要我鬧脾氣，隨便給我一塊可可糖，或者一匙可可粉放在我的嘴巴裡，我馬上變乖了。」

　　「妳還真好哄。」

　　「是啊！」她又笑了，不在乎被取笑。

　　「來，妳的安全感！」卜則非將溫熱的牛奶可可交到她手上，不經意地，兩人的指尖有短暫的接觸。

　　卜則非似乎沒什麼異樣反應，反倒是潘苡凡連忙藉著吸取杯口的香氣，掩飾感情上的尷尬。

　　「嗯，好香……」為什麼她的心跳會突然加快？只不過是一個短暫的碰觸。

　　「那天在星巴克妳為什麼要逃跑？」為自己沖一杯曼特寧，他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哪有逃跑！只是不想多惹事端罷了。」

　　「跟我在一起會惹出事端？」他有這麼可怕？

　　「不是跟你，是在學校只要跟任何一個單身教授走得太近，就會有閒言閒語出現，你不懂台灣的八卦文化，我不想被貼卷標。」光一個烤肉會就傳成那樣，若再加上一個單獨喝咖啡……不敢想像。

　　「妳怕？」他懂她話裡的意思，不只在台灣，全世界各個角落都有這樣的事件，他就曾經身受其害……

　　「先生，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不想惹一身腥！魚都沒吃到還沾惹一身魚腥味，多劃不來。」

　　「妳的形容詞很怪。」把他形容成魚……真有點怪！

　　「在台灣待久你就會習慣了。」

　　「妳會在乎所謂師生戀嗎？」他突然一問。

　　「應該不會吧！有幾個教授都大不了我幾歲……為什麼要問這個？」難道傳言是真的，他曾經愛上他的學生？

　　「沒有，只想聽聽你們這一代人的想法。」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喂！你在英國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啦？」她一臉八卦。

　　「曾經有過，但吹了。」卜則非先是一愣，但還是回答。

　　「為什麼？」好奇寶寶緊追不捨。

　　「可以換個話題嗎？」只是他顯然不太喜歡這個話題。

　　「你害怕提及往事？」偏偏潘苡凡有個賤脾氣，人家越害怕面對的事情她越有興趣。

　　「不是害怕，是沒興致再提起幼稚的過去。」

　　「我好好奇在你眼裡所謂的幼稚感情到底是怎樣的一段愛情？說來聽聽嘛/！」她乾脆往他身上靠過去，表現出高度的興趣。

　　「妳很不死心。」看著她的舉動，他搖頭苦笑。

　　這女孩顯然太不懂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的殺傷力……跟晚間看電影時一樣，他現在也聞到從她身上傳來令男人心動的梔子花香。

　　「快說啦～～」她毫無心機的又將身體湊近些，表情更專注。

　　看著近在咫尺的明亮雙眸，卜則非突然沉默，若有所思地和她對望。

　　「……」這下換潘苡凡被看得心悸了。好怪的感覺，他的眼睛……好漂亮。

　　「你……你看我幹嘛？快說啊！」他們不是要談他女朋友的故事嗎？直盯著她看幹什麼？完了！他一定聽到她「砰、砰」的心跳聲了。

　　「妳很淘氣……」輕輕一笑，他舉起手為她撥去掉在眼前的劉海，像看著無理取鬧的小孩般看著她。

　　突然，她忘了之前對話的主題，腦袋裡只裝著他的凝視和那個像是挑情的撥發舉動……

　　好熱喔……他的手順著髮絲滑過臉頰，在她臉頰上留下如巖漿般的高溫，像觸電般，她身體微微一顫。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呼吸困難？

　　「小苡……」似乎沒發現她的異樣，他繼續撫摸著她的秀髮，頭一次叫喚著她的小名。

　　「卜則非……」那種悸動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發出低喃。

　　寧靜的夜色中，她發現自己的臉離他越來越近，他的嘴像電影慢動作一樣緩緩靠近……

　　他要吻她嗎？

　　他要吻她了……

　　糟糕，她的心跳怎麼快得像要上台領獎一樣，而且似乎還包含著濃濃的興奮與期待……興奮、期待？難道說她其實也跟學校女生一樣，早被他吸引了？

　　「卜則非……」極自然地她緩緩合上眼瞼，再度發出像夢囈般的呼喚。



　　「卜則非……」

　　一聲輕喚卻像大地春雷般驚醒雙手已撫在佳人臉龐上的卜則非，他迅速收回手，並拉開兩人的距離。

　　該死！他中邪了！怎麼可以對「妹妹」有非分之想？！尤其這個「妹妹」還可能是親兄弟的「愛人」……

　　突然涼颼的空氣讓潘苡凡睜開眼，她充滿困惑的看著他。怎麼了？他不是要吻她嗎？為什麼沒了？

　　卜則非故作冷淡地別過臉不再看她，深怕一不小心會融化在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神中。

　　「其實，則靖對妳並沒有惡意，妳應該跟他和平相處。」他以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語調，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卜則靖？！她一頭霧水。

　　「你提卜則靖做什麼？」這時候干卜則靖什麼事？

　　她的不解和茫然讓他神情有些心虛，就見他端起茶幾上的曼特寧大大喝一口，似乎想用咖啡掩飾狼狽。

　　「我只想化解妳跟則靖之問的誤會，一家人快樂相處。我相信則靖跟我一樣，很高興有妳這一個妹妹－－」

　　「卜則非！」他還在睜眼說瞎話！她問的是，卜則靖跟他剛才差點吻她又收手有什麼關係？

　　「時間不早了，睡吧！」還是沒給答案，他避重就輕的轉開話題。

　　「卜則非，你是故意在要我嗎？」那是什麼表情？！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她原本還以為他和她互相吸引……

　　可惡！這傢伙跟卜則靖一個樣，都以戲弄女孩為樂。

　　「妳別胡思亂想。」他不贊同的皺皺眉，不喜歡「要」這個字。

　　「你以為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剛才你明明……明明……」摸一摸、碰一碰然後當沒事發生，這不是要她是什麼？

　　卜則非神色嚴肅道：「苡凡，剛才我可能做出讓妳有所誤解的舉動，我向妳致歉；但，我們是兄妹，我不希望妳跟我或者跟則靖之間的關係搞砸。」

　　「已經搞砸了！」她憤然起身。「卜則非，我警告你，以後如果你敢在我面前提卜則靖的名字，敢再跟我玩剛才那種把戲，小心我砍了你！」

　　說完，端起桌上的熱可可，女孩氣呼呼的朝臥室走去，臨關門前，又倏然轉身，怒道：「還有！你聽著，這輩子別想再有機會靠近我的臉！」

　　沒等他回答，「砰」一聲，房門被關上。

　　靜靜看著緊閉的房門，卜則非像卸下面具般揉揉眉間。

　　他剛才到底怎麼了？對感情的處理他一向理智啊！怎麼會突然失控，差點吻了她？

　　幾年了？他封閉自己的感情世界已經過了好幾年，沒想到卻被一個小女孩輕易喚起，而偏偏這個女孩是他的繼妹，又是他的學生。

　　學生！突然閃入腦海中的兩個字讓他心頭陡然一陣刺痛。

　　苡凡是對的，這輩子他不該再靠近她的臉：甚至，連獨處都不應該……



　　「喂！老哥，你太沒意思了，昨晚有活動怎麼沒叫我？」

　　一大早，卜則非位在工研院的辦公室就閃進一個興師問罪的男人。

　　從分析圖譜中抬起頭，他眉頭微微一皺。「你又收買我秘書了？我說過今早不見客。」

　　「別這樣嘛！我不是客，漂亮的小秘知道，你也知道，天底下哪有大哥不見小弟的？何況，昨晚你還遺棄我。」

　　「我哪裡遺棄你了？我們是臨時起意，何況小清跟我出門的時候你還沒回家。」

　　「你們可以打手機找我啊！我在爸公司加班，隨時可以走－－哎呀！總歸一句，你就是太不夠意思了。」

　　卜則非蹙起眉，不怎麼喜歡他的指控。「我本來以為接到苡凡之後就會回家，怎麼會知道她們兩個要看午夜場！」老實說，昨晚對他自己也是意外。

　　卜則靖還是不接受他的說法。「從她倆決定不回家，到電影開演前，你都有時間Call我的啊！老大，你真的是太沒兄弟情誼了。」

　　本來有一搭沒一搭響應他的男人，聽到此，終於抬起頭很「用力」的看著他。

　　「阿靖，一場午夜場沒看，沒那麼嚴重吧？」怎麼他懊惱得像失去皇帝寶座一樣？沒兄弟情誼？虧他說得出來。

　　「你不懂，那不僅是一場午夜場而已！」一向自負的卜則靖，臉露挫敗。「老大，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喜歡苡凡。」昨晚，本來應該是他重新出發的轉機。

　　「你終於說出來了。」果然，如他所料。昨晚，他中途喊停是對的……

　　「不用我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卜則靖大叫。

　　「我可不這麼認為，大家都認為你在找她麻煩。」阿靖真的喜歡她……他覺得有點苦澀。

　　「我是－－哎呀！你不懂，女人都喜歡這一套的，以前有句話是怎麼說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告訴你，像苡凡這種時髦女孩，就吃這一套。」

　　「對不起，我不是女人，我不清楚。」他將注意力又放回計算機，失去對話的興致。「我只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對待方式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也知道。」卜則靖乾脆將屁股坐到書桌上，強迫他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但是我就是不知怎麼搞的，喜歡看她皺眉發嗲的模樣；更扯的是，我還喜歡她罵我的感覺。」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賤癖。

　　卜則非苦笑，「看來你真的喜歡上她了！」

　　「拜託，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從頭到尾他都沒否認啊！

　　「好，那你就好好跟她說，向她明白表達你的感情，別來煩我。」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說昨晚是個好機會。」

　　「為什麼一定要昨晚？今晚、明晚不行嗎？」他反問。

　　「人多她比較不會拒絕我，不會給我難堪。」這些日子他壞事真的幹得太多了。

　　卜則非冷笑，「老弟，你也太尊貴了，又要保有自尊，又怕被拒絕，還想要得到愛情，沒見過像你這麼貪心又矛盾的男人。」

　　「我哪有！」

　　「聽我一句。」他正色看他。「如果喜歡苡凡，就放大膽去向她表白，細心的呵護她，別再玩那些亂七八糟的把戲，不然你會後悔的。」

　　坐回辦公桌，他決定結束會談回到工作。他發現自己非常討厭扮演愛情顧問的角色，尤其那個對象是潘苡凡。

　　她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同時讓三個男人為她著迷……

　　「後悔？為什麼？」聽出他話中有話，卜則靖直接趴到他桌前，不讓他結束對話。

　　無奈的他，直接說出另一個重點。「據我所知，趙穹森也在追她，而且兩個人似乎認識很久了，小心，你的戲弄會把她推向情敵。」

　　「什麼？趙穹森？！那個蠢蛋怎麼可能！他什麼時候認識苡凡的？」他竟然有情敵，而且還是他的員工，他竟然不知道。

　　「什麼時候認識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愛情裡沒有蠢蛋跟天才之分，不送了。」他好累，沒想到為情敵分析局勢比看圖譜更累人……情敵？阿靖是他的情敵嗎？

　　「那個趙穹森怎麼比得上我！」

　　「好了，比不比得上請你們自己去鑒定，我真的很忙，再見！」

　　「老大－－」

　　卜則非再度揮揮手，眼睛專注到計算機的基因圖譜上，沒再理他。

　　他突然覺得卜則靖就跟趙穹森一樣－－煩人！

鈞蝦逵人

第六章   

　　「喂！妳們說，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沒有女朋友，是不是有毛病？」

　　星期四下午，最後一堂課剛下課，幾個坐在教室後排的女孩並不忙著走，撐著臉頰看著剛離開教室門口的背影，開始評頭論足。

　　「才不是咧！聽說他是被女朋友拋棄了。」

　　「是嗎？怎麼可能？他那麼優秀……」

　　「是真的，那個女生以為他沒錢，所以選了他的好朋友嫁了。」

　　這樣的話題已經連續討論好幾個星期，打從這個英國來的客座教授榮登校園BBS站頭號話題人物後，大伙討論得更熱烈。

　　「錯了！妳們剛才講的都是錯誤版本，我這才是真的。聽說是那個女孩子是他的家教學生，為了他自殺，卜教授被指控誘拐未成年少女，所以被迫中斷那段純純之愛。」

　　最後這段劇情發言人來自羅曼史女王趙瓊依，她說出昨晚打工聽到的最新內容。

　　「真的嗎？哪來的八卦消息？」果然，立刻造成更大的轟動。

　　「聽說是系主任跟他老婆說的，他老婆又跟同事說，就那麼巧，他老婆的同事正好是炸雞店經理的姊姊，然後經理就跟我說了……」趙瓊依像家譜尋根一樣交代來龍去脈。

　　「喂！妳們有完沒完！為什麼要一直講這些？」潘苡凡煩躁地瞪著身旁一幹好友，尤其是趙瓊依，這個說那個說，聽得她頭都快昏了。

　　誰管那個爛男人有沒有女朋友，最好有人把他告進監牢，免得他玩弄別人的感情。

　　「潘小苡，妳還敢開口，隱瞞我們這麼久的時間，妳不會覺得對不起我們嗎？」逮到機會趙瓊依總不忘算舊帳。

　　「是啊！小苡，妳真的太不夠意思了，有卜教授這樣的哥哥竟然不讓我們知道，罰妳講幾個你們私下相處的秘密當作賠罪！」撻伐聲一起，連ＡＢ雙胞胎姊妹也加入。

　　「拜託，妳們別再找我麻煩了，我跟卜則非怎麼可能有什麼私下相處的時間？告訴妳們，我寧願不要有他那樣的哥哥。」潘苡凡誇張地翻下白眼，臉頰因為心虛而微微泛紅。那晚在他公寓算不算是私下相處？

　　沒想到才又想起那晚，她的鼻頭竟然一酸……

　　「苡凡，妳怎麼眼眶紅紅的？」趙瓊依驚叫。

　　「我……」面對好友敏銳的觀察，潘苡凡淚水再也不聽使喚地掉下來。「妳們不知道當卜業勤繼女多可憐，多少人都當我們是淘金女，八卦新聞天天報我們跟卜家爭奪財產……」

　　抹去眼眶周圍的霧氣，她強作堅強。「卜則非跟他那個爛兄弟對我更是每天嘲諷，以捉弄我為樂，我躲他們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有機會跟他們私下相處！」

　　她該如何跟死黨說自己竟然中了那個男人的陷阱，以為他對她有意思……差點讓他吻她……

　　「真的假的？卜教授以捉弄妳為樂？他怎麼這麼差勁啊！」幾個女孩發出驚訝叫聲。

　　趙瓊依理解地點點頭。「難怪他第一天上課時會那樣不給妳面子，根本就想讓妳下不了台。」

　　「好差勁喔！」女孩們叫道。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定要搬出來的原因，我不想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她擤擤鼻涕做出結論。

　　幾個女生全對她伸出友情的擁抱。「好好好，別難過了，我們知道妳不是那種女人，卜教授他們真的太過分了。」

　　得到擁護的感覺讓潘苡凡破涕為笑，雖然中傷卜則非的效果似乎不錯，但她知道以他在校園中超凡的完美形象，絕不會因她這幾句話就破滅的；不過，至少她報了那晚被設計的仇了。

　　「好了，我們別再說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趙瓊依一把攬過潘苡凡的肩。「走啦！我們吃豆花去，營養師說多吃甜食可以安撫情緒，妳需要多吃甜的。」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眾人的贊成，尤其是潘苡凡。「吃就吃，但是妳要請客喔！這個月我沒跟我媽拿生活費，我不想讓卜則靖嘲笑我沒骨氣。」

　　聽她這麼一說，趙瓊依發出哀嚎。「老天，妳真是超級無聊的固執驕傲，那是妳媽的錢ㄟ！」

　　「卜家少爺才不那樣想，他們覺得我媽的錢都是卜叔給的。」

　　「厚！真是邪惡的男人。這麼說來那天妳說要找工作賺錢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尼采說：『經濟獨立，人格才能獨立』。」

　　「我真的輸給妳了。好！就別讓我碰上那個卜則靖，如果讓我碰上，我一定要他好看，瞧他把我們苡凡公主的生活弄得多悲慘。」

　　「沒錯，小苡，乾脆妳把他的行動電話號碼給我，我上網公佈幫他徵婚，煩死他！」天才網絡少女小Ｂ提出建議。

　　「喂！別鬧了！妳們。」看死黨們說風就是雨的模樣，潘苡凡真被嚇到了。

　　「我們不要再提那個討厭的煞星了。走吧！去吃豆花。」

　　討厭歸討厭，她還沒那麼惡劣到想把人家生活搞得雞飛狗跳。

　　「好吧！走吧！」

　　一群興高采烈往豆花攤前進的女生，邊走邊打鬧，她們萬萬沒想到竟然那麼快就碰上潘苡凡口中的煞星。



　　走在路上，卜則靖一直有種被窺視的感覺，甚至覺得好像被目光生吞活剝了一樣。

　　一向是女人殺手的他早習慣眾人的目光，但像今天這樣的感覺很少，很明顯的，四周投射過來的不是習慣中的愛慕眼神，而是一種……一種看過街老鼠的厭惡。

　　搞什麼？Ｔ大的學生這麼不友善！

　　炎熱的秋天，令人煩躁的氣候，都已經過了十一月，台北的氣溫還是熱到令人討厭，一想到冰涼甜蜜的阿嬤豆花正等著她們，潘苡凡、趙瓊依等眾家女孩的腳步很自然加快許多。

　　只不過，正當潘苡凡靠近校門口時，她的步伐被一聲叫喚擋了下來。

　　「潘苡凡。」一個高大的身影就這樣堵在潘苡凡的面前。

　　「卜則靖！」明顯被嚇著的潘苡凡大叫一聲。

　　「小偷！」隨著她的大叫，另一個大嗓門也跟著響起。

　　一時間，進出大門的學生老師全往卜則靖身上盯著，那種凌遲的眼光又來了。

　　「喂！肖查某妳叫誰？」看看四周注目的視線，卜則靖回過頭瞪著潘苡凡身旁的趙瓊依，認出她就是那天在苡凡住處外頭的肖查某。

　　「小偷你叫我什麼？！」肖查某？她這個炸雞店之花被叫肖查某！

　　「瓊依，他偷了妳什麼東西？要不要叫警察？」隨著兩人對峙中進出的火花，一旁的兩位同學，也同仇敵愾地瞪著卜則靖。

　　眼見當下氣氛變得有些擦槍走火，原本不打算理會卜則靖的潘苡凡只好出面圓場。

　　「小Ａ、小Ｂ，瓊依是開玩笑的，我認識這位先生，他不是小偷－－」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小Ａ發出尖叫。

　　「等等，老天！他不就是貼在各大宿捨門口的那個樓梯之狼嗎？」

　　「樓梯之狼！」小Ｂ也驚叫。

　　連卜則靖也跟著吼出聲。他卜則靖是樓梯之狼？！

　　「不是，瓊依，他就是卜則靖，剛剛提的卜則靖，妳記起來了嗎？」未免事態擴大，潘苡凡只能賣力的解釋。

　　「他是卜則靖？！」趙瓊依臉上掛著狐疑的表情，那天這男人說他是來找女朋友的，什麼時候苡凡成為這傢伙的女朋友了？

　　「瓊依，妳真的認識他？」還無法進入狀況的只剩ＡＢ兩姊妹。

　　「我不認識，但是知道他是誰。喂！」趟瓊依將臉轉向他。「這麼說來你就是我老哥趟穹森的老闆囉？」

　　難怪她會覺得面熟，老哥給她看過幾張跟老闆合照的照片。老實說，這傢伙本人比照片上更好看。

　　「妳是趙穹森的妹妹？」卜則靖眉頭皺得死緊。怎麼可能？溫吞脾氣的趙穹森怎麼會有一個像火山口的妹妹？！

　　「是的！怎樣？怕了吧！」趙瓊依笑得得意。

　　「怕？」卜則靖冷嗤一記。「我是為他感到可悲，有這麼一個三八婆妹妹。」叫他小偷又對外宣稱他是宿捨之狼，這女人瘋到家了。

　　「你！」被叫三八的趙瓊依氣得差點送他一拳，忿忿不平地將臉轉向一旁的潘苡凡。「小苡，我完全相信妳的話了，有這種哥哥難怪妳需要我哥包養。」

　　「瓊依！」怎麼扯出這個話題！

　　「包養？！妳說什麼？趙穹森要包養小苡？」

　　「趙大哥要包養小苡？」小Ａ、小Ｂ也跟著尖叫。「一個月多少錢？」

　　老天，好勁爆的新聞喔！才大三，小苡就要讓人包養了。

　　「Ａ、Ｂ妳們不要吵！」趙瓊依制止兩個女人的鬼叫，注意力全在新上任的敵人身上。「卜則靖，你們卜家害小苡三餐不繼，又虐待她的心靈，還指控她貪圖財產，她當然需要一個能夠倚靠的臂膀給她溫暖，我哥正是小苡的最佳依靠。」

　　「瓊依，妳別再說了！」潘苡凡的頭快痛死了。

　　趙瓊依看看制止她的潘苡凡，心底發出哀嚎。小苡這個呆瓜，竟然將情人當仇人？！她敢拿這個月的薪水打賭，這個卜則靖絕對對她有意思！唉……可憐的大哥，有這樣優秀的情敵，怎麼可能贏得了芳心呢！

　　「小苡，妳現在跟我走，我有話跟妳說。」怒急攻心的卜則靖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潘苡凡硬拖到身邊。

　　她臉一紅，連忙甩開。「我跟你沒話可說。」他們有熟到可以做這樣親密的動作嗎？

　　「我拜託妳，好不好？」不死心的手又抓了過來。

　　本來想隔岸觀火的趙瓊依看不下去了。「ㄟ，卜則靖，小苡跟我們要去吃豆花，你別來搞破壞！」

　　瞪一眼趙瓊依，卜則靖的表情像是要殺人。「豆花多少錢？我請妳們，小苡跟我走！」

　　「那好，豆花一碗五百，我們一共四個人，就算兩千元好了。」

　　看得出來這個霸氣男人沒得到小苡的親口回絕不會善罷甘休，或許，小苡真的需要跟他好好談談。

　　「有這麼貴的豆花？！」凱子靖為了達到目的，早已掏出了皮夾。

　　「華納威秀牌的，你沒吃過嗎？」

　　「沒吃過。」卜則靖認真想一想後點點頭，這一兩年都在日本忙，太久沒回台灣，沒想到台灣現在物價這麼高。「喏！兩千元給妳。」

　　「多謝了，姊妹們，我們走。」

　　「趙瓊依！妳竟然為兩千塊賣了我？！」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潘苡凡，沒想到死黨竟然在談笑間把她給賣了。

　　「小苡，先委屈妳陪他一下，我會幫妳留一碗豆花的，掰掰。」

　　愛情這檔事旁人幫不上忙，她有預感，苡凡和卜家兩位公子之間的恩怨情仇，絕不可能這麼快落幕。



　　「快說！你找我有什麼事？」一路上被半拖半拉地跟著他走，潘苡凡真的有點生氣了，一到停車場，便用力甩開他的手。

　　「趙穹森真的要包養妳？妳答應了？」

　　「……」潘苡凡默不作聲，懶得回答這種刺探隱私的問題。

　　「不說話是默認了？聽著，我不准妳答應他的追求，更不准妳讓他包養。」要包養也要由他來。

　　「不准？！」好霸道的口氣。「卜先生，請問你是誰？是我媽嗎？」

　　「我……我……」是啊！他憑什麼不准？

　　卜則靖竟然口吃了？潘苡凡愣了愣。相識這些日子，這倒是第一次見到。

　　撇開有點心亂的感覺，她不悅道：「卜則靖，你快說到底來做什麼？再不說我走人了！」說著，當真轉身。

　　「等一下！」他一把抓住打算離去的女孩。「我說－－」

　　因為情急所以手勁特大，就見他直接將她拉進懷中，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剎那，微冰的雙唇已經印上她的小嘴。

　　啵！沒有語言，卜則靖以行動代替言詞。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他在幹什麼？他吻她？！他竟然吻她！

　　「卜則靖，你太過分了！」她終於恢復意識，用力地推開還圈著她腰際的雙臂，抬腿便重重踢向他的膝蓋。

　　「哎喲！」護著被踢中的膝蓋，他不解地瞪著。

　　「妳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一套嗎？帶點粗暴的示愛？」這一招，他屢試不爽。

　　「你神經病啊！走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他竟然趁她不備強吻她，還自大的說女孩都會喜歡？！是故意羞辱她嗎？

　　死卜則靖，竟然偷了她的初吻！

　　沒有預期的感動流淚，更沒有欲拒還羞的嬌嗔呢喃，卜則靖發現他的愛竟然「砰」一聲，轉身跑了。

　　「潘苡凡－－」

　　盛怒中的女孩頭也不回地往前跑開。

　　一時間無法相信是這樣結局的男人，就這樣茫然的呆滯在原處。

　　而各懷心事的兩個人都沒發現停車場的另一端，一道深邃的眼神因為他們擁吻的親密舉動而晦暗。



　　自從搬出卜家之後潘苡凡很少回家，不過只要是母親來電說有重要聚會，她還是會參加。

　　像今晚，卜業勤的六十大壽，說什麼她也下好缺席。

　　雖然，她很不想見到卜則靖。那傢伙為了羞辱她竟敢無所不用其極地偷吻她，真是無恥下流到了極點！

　　只是因為瓊依開玩笑說穹森大哥要包養她，所以他就把她想成那種隨便的女人嗎？！可惡！

　　潘苡凡像遊魂一樣，陪著母親和繼父周旋在一堆卜家的親戚朋友之中，藉此避開跟卜則靖和卜則非談話碰面的機會。

　　卜業勤對她很好，一直以「我女兒」這樣的稱呼來介紹她；只不過，他越是這樣刻意介紹，潘苡凡全身越覺得不對勁，因為她發現那些身穿名牌服飾，手上腳上掛滿金飾鑽表的人類，看她的眼光都帶著些異樣，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大概都在評論她的出身。

　　一個小學老師的女兒竟然能穿梭在豪門酒宴之中，要不是她母親厲害，哪來這個機會？！

　　就在她感覺嘴角快要痙攣，情緒快要崩潰時，卜業勤終於將她們帶到一旁落地窗的角落喘口氣。

　　「美芳，妳看李小姐如何？」不用說客套話的卜業勤啜著紅酒潤喉休息，眼睛卻也沒閒著。

　　順著卜業勤的視線望去，夏美芳點點頭。「不錯，儀態大方，應對合宜，一看就知道是個家教良好的大家閨秀，應該很適合。」

　　「我也這樣覺得。苡凡，妳呢？對未來的嫂子感覺如何？」卜業勤突然轉向潘苡凡，詢問她的意見。

　　「未來的嫂子？」突然被點名的她，一頭霧水。

　　卜業勤笑看她的驚愕。「是啊！妳看現在站在則非身邊的女孩，她叫李雲曦，是世紀企業李董事長的千金，前幾天市長親自作媒介紹給則非的，我安排今天雙方家人見見面。妳覺得如何？我想聽聽妳的看法。」

　　「卜則非喜歡就行了，不用問我吧！又不是我要娶的。」潘苡凡語氣帶沖，不知為何，心頭很不是滋味，沒想到卜家也玩相親這種把戲。

　　可惡的是，就在她看著那個李小姐的同時，卜則非竟然也剛好回頭，眼神就這樣跟她對上。

　　討厭！對她笑什麼？牙齒白啊！

　　夏美芳對女兒帶沖的言語很不高興。「苡凡，妳這小孩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則非是妳的大哥，怎麼可以指名道姓？越來越沒家教了！」

　　「……」潘苡凡沉默不答。是啊！她越來越沒家教，跟人家那些大家閨秀怎麼比？

　　噁心的卜則非，竟然還故作紳士托著人家李小姐的小蠻腰，有說有笑；看來那天在電影院，他扶著她的腰際，應該也是他那個英國紳士癖習慣性的表現，她還陶醉什麼？笨蛋！

　　卜業勤看繼女一眼，拉過妻子的手微笑道：「美芳，走，我們得再去盡主人的本分了。」他總是知道該如何化解與新女兒之間的尷尬。

　　他的包容讓夏美芳感覺更加愧疚。「好。苡凡，妳在這裡等一下，苡清就快補習回來了，宴會結束後，我們聊聊。」

　　大女兒跟先生之間的緊張關係，讓她好生為難，得找個機會好好跟女兒溝通、溝通，既然已經成為一家人，就不應該再有隔閡。

　　「嗯。」潘苡凡帶點心虛地點點頭。

　　老實說她並不想對卜叔失禮，但每次只要牽扯到錢、家世、背景，她的心情就不會好，加上有那兩個傢伙在一塊的場面，她的心就會更浮躁。

　　本來對卜則非的印象還好，但是……

　　他要娶老婆為什麼要問她？干她什麼事嘛！為什麼他的老婆非得要什麼大家閨秀，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不可？

　　財大氣粗的庸俗觀念！膚淺、幼稚、無聊！

　　「哈囉！小苡，今晚妳好美喔！香奈兒的禮服，對不對？正好襯托出妳白皙的肌膚，等會宴會完後我請妳去看午夜場電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她心裡不斷咒罵人命不平等的同時，那個她整晚刻意躲避的卜則靖竟然出現在她面前。

　　「多謝，不必了！」就說不能落單，卜叔一走，卜則靖一定又會來騷擾她。

　　「那我們去跳舞，難得穿香奈兒的禮服，一定要好好秀一下。」他已經找了她兩天，從沒有一個女人像她一樣讓他牽腸掛肚。

　　「卜則靖！你到底想幹嘛？為什麼要一直找我麻煩？」

　　難得穿香奈兒的禮服引這是什麼話？他的意思是說要不是老媽嫁給卜叔，這輩子她連摸香奈兒禮服的機會都沒有了，是不是？

　　哼！她寧願沒有這種機會，也不想站在這裡任他這位富家公子嘲諷。

　　「妳怎麼了？」卜則靖被女孩突如其來的火藥炸得滿臉無辜。「我只不過想表示一下我的善意，妳的態度一定要這麼沖嗎？」

　　「哈！我不敢奢望卜公子的善意，你應該也去找一個你的大家閨秀。」最好他現在別再開口跟她提卜家財產的事，否則她一定會一刀砍了他。

　　卜則靖頭頂上冒出一圈問號。「妳吃錯藥了，還是生理期？為什麼情緒這麼不穩定？誰要找大家閨秀？妳還生氣那天我吻妳啊！」

　　「卜則靖，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要你好看！」他不提還好，一提她的火氣又來了。

　　她的眼角餘光瞥到舞池中央，胸口一悶。可惡，那個卜則非竟然幫那個李家閨秀拉裙襬，跳華爾滋！

　　看著她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卜則靖誇張的倒退一步。「呵～～真的變肖查某了，老實說，苡凡，妳是不是滿懷念那天我們倆的吻－－」

　　「卜則靖！你再不走小心，身上高貴的禮服就會泡湯！」氣急攻心的她舉起手上的紅酒，做出要往外潑的動作。

　　「ㄟ，如果妳真的潑過來那就太傷感情了。」這套十多萬的麗格奈西裝他今晚才第一次穿。

　　「哼！傷感情？天知道我們有什麼感情可言！」

　　就在她真的想用紅酒敬他的同時，有人救了那套西裝的命－－

　　「哈囉！則靖。」一名身材高挑、穿著清涼的漂亮女子，介入他們兩人中間。

　　「嗨！小雀，妳怎麼來台灣了？」乍見來人，卜則靖明顯受到不小的驚嚇。

　　「我是李雲曦的朋友，陪她一塊來的，聽說她要嫁給你大哥。」

　　「哦！是這樣聽說沒錯。」馬上恢復慣有傲氣的男人，嘲諷的口吻又出現了。那女的跟大哥才見一次面就說要嫁要娶，是不是太快了點？

　　「這位應該是你的新妹妹吧？妳好，我叫雲小雀，住東京，是妳哥剛分手的女朋友。」

　　「妳好。」潘苡凡禮貌點點頭，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大方的日本女孩。

　　而雲小雀的大方也持續發揮。「則靖，我難得來台灣一次，你是不是該盡盡地主之誼，帶我四處逛逛？」

　　「我很忙。」卜則靖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別這樣！則靖，我們在日本曾經也有段美好的時光，何必這麼無情？」雲小雀的手就這樣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

　　潘苡凡直覺自己應該迴避。「對不起，我失陪一下。」

　　原則上，過度肉麻的話和行為都會讓她不自在。

　　「小苡－－」

　　潘苡凡毫不遲疑地轉頭離開，讓卜則靖連拉住都來不及。礙於禮貌，他只好待在原處與舊愛繼續敘舊了。

鈞蝦逵人

第七章   

　　「苡凡！」

　　一聲叫喚讓正打算跨過欄桿溜出花園的女孩停下腳步。

　　豬啊！還是溜得不夠快。

　　「你們好。」潘苡凡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對卜則非硬擠出一絲笑容。

　　卜則非似乎不知道自己又破壞了潘小姐的好事，輕挽著李雲曦的手，微笑的為兩人作介紹。

　　「雲曦，這就是我剛跟妳提到的苡凡。苡凡，這位是李雲曦小姐－－」

　　「我知道，是你的未婚妻。」潘苡凡沒讓他介紹完馬上插嘴。無聊！現什麼現？全會場的人都知道這檔事了。

　　「小孩子亂說什麼！」卜則非皺了下眉，對她自作聰明的批注頗不認同。

　　「對啊……八字都還沒一撇，潘小姐說得太早了。」李家小姐則面帶羞怯低下頭，嘴角明顯泛著笑容。

　　嗯，假仙的兩個人！

　　「哦！對不起，那我失言了，就當我沒說。」要假仙大家來假仙，裝上流淑女她也會。「很高興認識妳，李小姐。」

　　「我也很高興認識妳。則非，你妹妹真的很漂亮。」李雲曦親熱的握握她的手，有趣的是，熱絡的讚美眼神並不是對著她這個當事人，而是對著她的「哥哥」。

　　「謝謝。」最好笑的是，卜則非竟然點頭答謝。

　　肉麻！看著那兩張對望的笑容，她只覺噁心。

　　「對不起，李小姐，妳可能還沒搞清楚狀況，我不是他妹妹，我姓潘叫苡凡，他叫卜則非！」

　　「呃？！」李雲曦顯然被她過度直截了當的反駁嚇到，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向卜則非求救。

　　卜則非很紳士地輕拍她的背安撫，對製造尷尬的女孩投以斥責的眼光。

　　潘苡凡根本不在意他的反應，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她才不要被人拿來當作談情說愛的輔助品。

　　「雲曦，妳可不可以到那邊等我一下？我有話跟苡凡說。」看到苡凡的表情，他覺得有必要跟她談一下。

　　「好。我等你。」

　　大家閨秀果然是大家閨秀，得到命令後馬上聽話的走到客廳另一頭等待。

　　而卜則非則拉著苡凡的手臂走出客廳。

　　「喂！你要幹嘛？這樣隨便拋下人家淑女不管，是很無禮的表現ㄟ！」

　　突然碰觸的感覺讓她身體莫名的一陣悸動，那晚在他公寓的記憶又浮現了。

　　他的手指還是一樣溫暖……只是從他疾行的速度和一臉陰沉的表情，她漸漸感覺出他可能正在生氣。

　　為什麼？她又沒說錯話。

　　卜則非一路半聲不吭，一直到花園中心的搖椅前才放開她的手。

　　「妳還在為那晚的事情生氣嗎？」這是他唯一想得到她無理取鬧的理由。

　　「我哪有！」她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他不是傻瓜。「苡凡，妳可以氣我，但沒理由讓李小姐難堪，妳的行為太小孩子了！」

　　「我哪有讓她難堪？我只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有說錯嗎？我本來就不是你妹妹！你憑什麼指責我？」可惡！那天晚上他讓她難堪的程度比剛才多上百倍，她也沒對他多凶！

　　「我不是在指責妳，只是提醒妳注意禮貌。」李家是父親的生意夥伴，他不希望商場上對他卜家有負面的評價出現。

　　「那真抱歉，我這個平民女子，沒人家大家閨秀那麼有禮貌、講話有分寸，如果你看不慣，就離我遠一點。」

　　搞清楚，剛剛是誰叫住誰的？他帶未婚妻到她面前來獻寶，竟然還敢跟她談禮貌！

　　他有點訝異她突如其來的憤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蹙眉沉默看得她更氣，她雙手抆腰忿忿不平道：「你想談禮貌是吧？好，那我們就來說清楚，你說有哪個男人會像你那樣先誘惑一個女孩，然後又拋下她，害她像花癡一樣閉著眼睛丟臉！」

　　「苡凡！」說來說去，果然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

　　只是，這丫頭怎麼說話說得這麼直接－－誘惑！多麼沉重的指控……

　　「說不出話來了，對不對？你敢說自己多有禮貌嗎？哼！」她氣憤的瞪他一眼。「卜教授還有事嗎？沒事我要走了。」

　　「妳要去哪裡？」他拉下她，因為發現她竟然直接往大門的方向走。

　　「溜出去看電影，怎樣？你也要跟嗎？」她幸悻然轉身對他射出挑釁的眼神。

　　卜則非只是靜靜地讓她發洩個夠。

　　「喂！放手啦！」明明看他只是輕輕一握，怎麼她就是掙不開？

　　「妳在邀請我嗎？」

　　突然，她發現他臉上慢慢露出詭譎的笑容。

　　不會吧……

　　「那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轟！她無法置信耳朵竟然聽到這樣的答案。

　　一路上她都處在震驚中。

　　他當真跟她溜出宴會，而且連回去交代一聲都沒，就開著車載她直衝下山。

　　這傢伙，頭殼壞了。

　　他不是最注重禮貌的嗎？身為主人之一，半途退席，這合正式宴會的禮節嗎？

　　沿途她一直偷偷瞄他，搞不懂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這些日子的相處，以女人敏感的第六感感應，她相信卜則非對她是有好感的，不然他就不會在卜則靖欺侮她的時候，跳出來保護她，項鏈事件是其一，電影院外是其二，他家沙發上的碰觸是其三。

　　但為什麼他就是不表態，還跟別人相親？竟然要相親，現在幹嘛又陪她溜出來呢？

　　「披上吧！這樣妳就不會那麼不自在了。」一件暖和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裸露的肩頭，讓她從沉思中回神。

　　「我應該直接回宿捨的。」雖然腦袋裡還在為煩惱打轉，但她也感受到週遭好奇的目光－－穿香奈兒的禮服走在沙灘上，連她自己都覺得怪。

　　「是妳說要帶我來看八裡的夜景。」

　　「看夜景總比穿著露背禮服去看電影來得好吧？這裡人少都已經被看成這樣了，到電影院那不就被剝光了。」不客氣地穿上他體貼送上的西裝外套，潘苡凡仍舊一點都沒有感激的好臉色。

　　「妳啊！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他看著她，神情由宴會時的嚴肅轉成溫柔。

　　寬大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活像罩了件大斗篷的小娃娃，美麗可愛極了。

　　「你管我！」她佯怒嬌嗔，心頭卻是一陣暖和。

　　就是這種溺愛的感覺，讓她心動。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讓她有這樣的感覺，偏偏，這個男人卻感受不到她的心意……

　　真討厭！她用高跟鞋狠狠地踢了下地上的石頭，藉此洩憤。

　　「小心！」

　　沒想到高跟鞋根本踢不到小石頭，反而被小石頭絆了一下，她整個人一陣踉蹌，直接往後倒－－

　　「哈哈哈……我正要告訴妳，用高跟鞋踢石頭命中率很低的。」解救她落入四腳朝天的命運的男人，扶著她的腰，忍不住發出揶揄的笑聲。

　　「喂！你很沒禮貌ㄟ，怎麼可以嘲笑淑女？！」

　　好帥氣的笑容喔！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豪邁的大笑。捉住他肩膀的手竟捨不得放……

　　「對不起。」接到糾正，卜先生沒有誠意的道歉，臉上的笑意未退，手依舊攙著她的腰。

　　「哼！」潘苡凡乾脆彎下腰把高跟鞋脫了，開始赤腳走在木頭搭成的棧道上。

　　沒拒絕他摟腰攙扶的舉動，兩個人像一對戀人一樣走在夜色中的海邊。

　　「沒想到台北也有這麼美的地方。」卜則非輕摟著女孩，對四周發出讚歎。

　　長長的河岸上人不少，因為是週末夜晚，一對對手牽手的情侶漫步其中，還好因為地區空曠，稀釋了那份擁擠。

　　「台北像這麼美的地方多的是，是卜博士你不知道罷了。」她不自主地往他肩上靠去，喜歡那種溫暖的安全感，嘴上卻淨找他麻煩。

　　「沒錯，我不知道的地方真的很多，謝謝妳帶我來。」

　　淡水左岸的寧靜美，跟剛才宴會中的嘈雜，真有著天壤之別。

　　「哼！只要你們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們好，要去哪裡都可以帶你們去。」

　　她施恩似的模樣讓他發出輕笑。「怎麼講得好像是在交易一樣？沒人對妳不好啊！」

　　「誰說的！有，你跟卜－－哎喲！」她突然發出一聲哀嚎。

　　「怎麼了？」

　　在她「哎喲」聲一起，他已經將她整個人抱住。

　　「我的腳踝－－好痛！好像刺到東西了。」

　　「來，我看看。」不管旁人好奇的眼光，他一把打橫抱起她，在路燈下坐下。

　　「等等！這樣好奇怪……」坐到了路燈下，才發現自己仍然被他抱在懷裡，她覺得好扭難。這也太親熱了點吧……

　　「別管別人的眼光，先管妳的腳！」

　　他難得的嚴厲口吻，嚇住了潘苡凡的嘴，只不過她馬上又大叫了一聲。

　　「好痛……」

　　他的手只不過輕輕滑過腳踝，卻傳來椎心的刺痛。

　　這一叫嚷讓卜則非整個眉頭糾結在一塊，也發現手掌上沾滿的鮮血。「妳割傷了。」

　　沒有保護的腳踝被棧道上的木樁刺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

　　「好痛喔！」

　　「我知道，妳忍耐一下。」他迅速動手撕著香奈兒禮服的下襬。

　　「喂！這件衣服很貴的ㄟ－－」

　　「我再買十件給妳！忍耐一下。」

　　沒一會兒，他開始用絲質的布條幫她包裹住傷口。

　　「讓我自己來好了。」瞧他佈滿擔憂著急的表情，看得她連痛都忍住了。

　　「不行，妳別看，那傷口很深……乖，頭靠在我肩上。」

　　「卜則非……」在他溫柔的眼神中，她的心律早已亂了一大段。「謝謝你……」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這麼好。

　　她的眼眶怎麼熱熱的……

　　「怎麼了？妳怎麼哭了？我弄痛妳了嗎？」他也發現了她的異樣，這次，他的手移到她的臉頰。

　　「沒有。」她傻氣的搖搖頭。

　　「我知道很痛，妳先忍忍，我馬上送妳到醫院。」他舉起袖子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水痕。

　　兩個人離得好近，近到可以互相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她的心，越跳越快。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毫不避諱地往他身上靠去，雙手緊緊箍著他的身體，壓根忘了前幾天的宣誓－－不准他再靠近她的臉！

　　天知道靠在他胸膛的感覺是這麼好，這麼溫暖，就像擁有一道厚實安全的屏障。

　　他為她撥去掉在額頭前的一小撮頭髮，輕柔道：「傻女孩，妳是我妹妹啊！我當然要對妳好。」

　　「則非－－」

　　在她揚起頭看著他時，卜則非再度為她拉好西裝外套，突然問站起身。「來，我抱妳上車。」

　　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語氣中多了份生疏，臉上原有的深情也淡了去。

　　怎麼回事？「則非？」

　　「苡凡，記住，我會保護妳只是因為妳是我妹妹。」他像是強調什麼似的宣示著。

　　啊？讓他扶著起身的她明顯感受到他的轉變，發覺自己非常不喜歡他這樣的回答。

　　妹妹？誰要當他的妹妹！

　　他真的是個好男人。

　　高、帥、斯文、多金、好脾氣，所有該屬於好情人的條件他都具備了；偏偏，他只當她是妹妹。

　　咬著筆桿，潘苡凡不時對著前方講台上的男人發呆，腦袋裡閃過的全是週末夜晚兩人的相處。

　　那晚，腳受傷之後，他帶她到醫院包紮，然後就像逃避什麼似的直接送她回家。

　　如果說那晚是一場電影，那麼前半場就是美麗河景與浪漫月色打造的愛情劇；但後半場卻像一場變調的家庭親情戲碼，留下伏筆待續。

　　他為什麼突然退縮？為什麼不像卜則靖那樣吻她？

　　他到底在顧忌什麼？

　　難道是因為李雲曦？

　　很明顯感應到講台投射過來的目光，她連忙低下頭，暫停胡思亂想。

　　她知道他老早就發現她上課不專心，一直在發呆，因為之前已經對著她皺過好幾次眉了，只是並沒有像開學第一天那樣把她揪出來。

　　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好，今天課就上到這裡，期末成績就是今天這個實驗報告，你們有一個月的時間做功課，下課……潘苡凡，妳留下來。」

　　「哈！我就知道，妳慘了，他發現妳沒用心上課。」卜教授下課令一下，趙瓊依立刻湊過頭來。

　　她早發現潘小姐上課不專心，一雙眼睛不時失焦在講台前方不說，筆記本上頭全塗滿亂七八糟的塗鴉。看來她猜錯了，老哥的情敵不是卜則靖。

　　曾經被警告過的小Ａ緊跟著也湊過頭，露出畏懼的表情。「怎麼辦？卜教授最生氣同學不專心聽課了，他會不會當了小苡？」

　　「應該不會吧！小苡是他妹妹ㄟ！」當天同樣受到警告的小Ｂ，一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全身發抖。

　　英俊、風趣、氣質翩翮的卜教授，竟然當著一百多人的面沉著臉「請」她們出去，要她們學會尊重學習才可以回來，嚇死人了！

　　「沒聽過大義滅親這句話啊？」依她來看小苡的未來堪慮。

　　「好了，妳們先走吧！我等一下去找妳們。」潘苡凡現在最討厭聽的就是「妹妹」這個身份。

　　「好吧！那我們先走了，記得要低頭道歉喔！」趙瓊依拍拍她的肩，連她這個愛情智多星都無力面對這種三角問題了。

　　送走了三個好友，她等到人潮漸漸散去，才走到講桌邊。「教授你找我。」

　　收著投影設備，聽到聲音，他轉過身。「腳好點了沒？」

　　意外的關心讓她笑逐顏開。「好多了。」她就知道，他還是惦記她的。

　　只是，她高興得太早了。

　　「妳今天有心事？」關心的慰問不見了，換上嚴肅的詢問。

　　「沒有啊……」怎麼突然變臉？

　　「沒有？」她的謊言顯然讓他有些不悅。「今天的課妳一句也沒聽進去，對不對？」語氣嚴厲。

　　「對不起。」這一次她不敢再否認。

　　「上課不專心的原因跟則靖有關嗎？」

　　「你怎麼會突然提到他？」突如其來的名字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卜則非放下手中的東西，專心看著她的表情。「我不希望妳因為談戀愛荒廢了學業。」

　　從上週末八裡夜遊後，她與則靖兩個人的戀情就佔據他大半思考的時間，依則靖的個性，應該會進展神速吧！

　　除了跟他散步之外，她是不是也跟則靖一起約會？

　　該死！他的腦子裡就是忘不了卜則靖親吻她的畫面。

　　「你在說什麼？誰談戀愛了！」這傢伙忘了她之前的警告了嗎？不准在她面前提卜則靖的名字。

　　「則靖跟我說他喜歡妳，我知道你們倆現在正是熱戀期；但是，不可以因為戀愛就－－」今天她的臉上出現一般女孩為愛迷惘的表情，不是為情所困是什麼？

　　「卜則非！」她突然尖叫一聲。「你以為我跟卜則靖在談戀愛？！」

　　她的尖叫讓卜則非眉頭皺得更深。「談戀愛不是壞事，則靖是好男生，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妳，但功課歸功課，戀愛歸戀愛，妳自己必須懂得拿捏輕重……」

　　死卜則非！她在心底咬牙切齒的叫著，很想拿盆水從他頭上淋下去。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妳可以走了。」訓話完畢，卜教授開始收拾著他的公文包。

　　看著一副語重心長好老師模樣的他，潘苡凡發現自己真的生氣了。

　　「你喜歡李雲曦嗎？會娶她嗎？」一句挑釁十足的疑問脫口而出。

　　「李雲曦？」停下手上工作，他面露疑惑。

　　「就是那天相親的女孩，你喜歡她嗎？」

　　「不熟，談不上喜歡，為什麼突然提到她？」突來的問題讓他好奇，忍不住雙手環胸看著她。這女孩想說什麼？

　　「怎麼會不熟呢？那天你的手整晚都搭在她的腰際。」

　　「那是一種禮貌。」

　　「是嗎？聊天搭著，跳舞搭著，連她上下樓梯你都搭著她的腰。禮貌？為什麼就沒人對我這樣禮貌過！」

　　「苡凡？」放下環胸的雙手，卜則非顯然被她的怒氣所震撼，更疑惑她的口氣。

　　她說話的語氣……怎麼像極了吃醋的妻子？

　　潘苡凡根本無法細想自己的語氣有哪裡不對，她被這頭笨豬氣到了。

　　「我告訴你，卜則非，如果不喜歡一個女生，就別故作體貼製造假象，讓人家產生誤會，那會重重傷害一個女孩的心的！」

　　「苡凡？」

　　「我說完了，再見！」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這樣戲弄她的情感？！太過分了！

　　卜則非納悶地看著氣呼呼離去的女孩，滿臉不解。

　　怎麼了？他哪裡惹她生氣了？

　　該生氣的應該是他不是嗎？畢竟上課發呆不專心的人是她，該被罵的人也是她，怎麼反過來，活像做錯事的人是他了？

　　而他又傷了誰的心？他的心傷痕纍纍才是真的。

　　Shit！他需要開車出去飆一飆。

　　她竟然會跟他吵架，而且還吵得莫名其妙？！

　　潘苡凡邊走邊抹著臉上的淚水，委屈的心情無處發洩。

　　本來以為他跟卜則靖不一樣，沒想到一樣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

　　在他心裡她是另一個李雲曦嗎？

　　不熟卻可以動作體貼，碰來碰去，摸來摸去，電影院外、他家客廳、八裡河岸旁，一切一切的溫柔純粹都是禮貌上的紳士舉動？

　　他知不知道他這些不經意的「舉手之勞」，已經攪亂了她心頭的一池春水了！

　　她是他的妹妹？！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輕描淡寫！

　　「臭卜則非！」她用力踢開路上的石頭，彷彿它是卜則非的頭。

　　「小苡！」接近宿捨門口，有人堵住她的去路。

　　「你怎麼又來這裡？」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

　　「我想跟妳好好談一談。」她厭煩的表情看得卜則靖不悅。

　　「談什麼？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尤其是那些以損她為樂的諷刺。

　　「妳可不可以停一停？」拉住打算繞道而行的女孩，他的脾氣也來了。「我喜歡妳，我要妳當我的女朋友，妳給我好好聽清楚。」

　　「卜則靖，你別再鬧了好不好？」用力甩開那雙手，她厭惡地瞪著他。「你是不是沒有新把戲欺侮我了，所以連這種無聊的招式都用上來了？！」

　　「妳－－」自作孽喔～～嚴肅的愛情表白人家竟然當他玩笑！「潘苡凡！妳聽好，我是真心的！」

　　似乎擔心她仍不相信，他再度強拉起她的柔荑，雙眼專注。

　　「我愛妳！」

　　轟！他說什麼？！

　　「你別鬧了－－」

　　「我沒有鬧，妳看著我的眼睛，裡頭像在開玩笑嗎？」

　　「你……我……」嚴肅專注的眼神，確實不像在開玩笑。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世界怎麼一夕之間變得亂七八糟完全走了樣？一個專找她麻煩的敵人向她示愛；而她：心裡卻偏偏放了另一個敵人？！

　　「小苡？」等待答案的男人明顯有些不安。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好笑啊！愛神。

　　「不可能，我知道妳還在氣我，相信我，我會在往後的日子補償妳，向妳賠罪。過去我真的很壞，很對不起妳，但是，小苡－－」他激動的緊抓著她的手。

　　「卜則靖，」她堅決掙脫箝制，打斷他的激情。「其實我已經不氣你了，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之前，有一段時間她真的在意他的態度；但現在，對於一個不在乎的人，她卻一點都無所謂。

　　「誰？趙穹森嗎？」好小子，沒想到他竟然動作比他快！

　　「不是趙穹森，別問我了，我不會說的。你別再來找我，我們就單純做兄妹就好了。」就像卜則非對她一樣……

　　「小苡－－」

　　沒再回頭，她轉身上樓，關上門。

鈞蝦逵人

第八章   

　　爵士音樂充斥的吧檯，一個喝酒的男人，安靜到幾乎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你竟然會喝酒？」

　　週末夜晚，卜家兩兄弟難得都回到家中，更難得同時在遊樂室的吧檯前出現。

　　「偶爾喝一杯。」聽到聲音，卜則非沒回頭，只是繼續輕啐了杯中的馬格連。

　　「心煩嗎？」在他身旁坐下，卜則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沒回答，不承認也不默認。

　　「我也煩。」有別於兄長的低啐輕飲，卜則靖則是豪邁的一口飲盡杯中物。

　　「藉酒澆愁不是好方法，工作不順？」他的「帥氣」讓卜則非不得不側目。

　　卜則靖繼續斟滿酒，搖搖頭。「你知道區區工作不會讓我心煩，會讓我心煩的只有女人。」

　　「哦……」雖不懂他則靖式的幽默，但卜則非卻也不好奇。

　　沒管聽眾好不好奇，卜則靖逕自說著，「今天小苡拒絕當我的女朋友，用了一個最爛的借口，說什麼她已經有喜歡的人這類的鬼話……哼！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就為了報之前的那些恩怨。」

　　「……」聽眾把玩著酒杯，沒有評論。

　　「沒想到這小鬼也玩這種伎倆，女人啊～～一個模樣！」他將酒杯裡的酒仰頭而盡。

　　「或者，她真的沒感覺。」聽眾悶悶搭一腔。

　　「沒感覺？對我？不可能！」卜則靖斬釘截鐵的說著，對自己的魅力十足有信心。

　　「這麼有把握？」

　　「當然，前幾天我吻了她，她的反應癡癡迷迷的，活像情竇初開的女孩，模樣跟以往我吻過的女孩子一樣。」他又喝口酒，彷彿為自己增添信心。

　　「……」

　　「相信我，老大，她只是在擺姿態，等我想好一套完美作戰計畫，陪她玩一玩，消消她的氣，你會發現一對天底下最速配的戀人出現在你面前。」

　　「那我就先祝福你了！」突然，卜則非起身，一口喝乾酒杯中液體。「我去睡了，失陪。」

　　「老大！」

　　沒理會身後傳來驚訝納悶的叫喚，卜則非快步走出遊樂室，一刻也不多作停留。

　　因為，他發現自己一向自傲的理智突然不見了。

　　他竟然很想重重地往卜則靖那張自命不凡的臉上揍一拳。

　　該死！

　　為什麼他是他的弟弟！

　　為什麼那個女孩既是他的妹妹又是他的學生！



　　「潘苡凡，妳看過今天出的週刊了嗎？有妳媽媽的照片ㄟ！」

　　剛踏進合班教室，宿敵文學院的女生丟過一本剛出爐的八卦週刊，刊著母親巨幅照片的內頁還故意用大鐵夾固定，讓她不想看都不行。

　　「卜氏集團爭權之戰塵埃落定，新任卜太太勝出，卜業勤正式宣佈夏美芳為新任總經理，接班態勢底定……」

　　「苡凡，妳媽媽真的好厲害，一下子撂倒兩個條件一流的男人，取得卜氏的大權。」

　　「對啊！潘苡凡，以後我們都得靠妳了，卜氏相關企業那麼多，妳媽媽現在是總經理，妳根本不用煩惱畢業後的出路，記得要拉拔一下同學喔～～」

　　早一步在教室坐定的趙瓊依，見到死黨有難，迅速跳出來。「喂！妳們可不可以閉嘴？！那是苡凡媽媽的事不關苡凡的事！苡凡，我們走，別理她們！」

　　奪下潘苡凡手上的雜誌往旁邊一丟，她拉著她往後方走去。

　　只是，走雖走得了，但耳朵邊的話卻直追而來。

　　「我說啊！這次基因學期中成績她分數那麼高，八成是卜家哥哥多給的。真好，除了進入豪門外，連學業都有哥哥罩。」

　　「是啊！奇怪，週刊怎麼沒挖到這一條呢？」

　　聽到這裡，本來靜靜往前走的潘苡凡再也忍不住了，倏然轉身，雙眼直瞪著面前剛合上嘴巴的女生。她的日子已經夠亂了，難道還要忍受這種無聊的指控嗎？

　　那女孩被她凌厲的眼神嚇得微微後退。

　　「胡妮晶，虧妳還是新聞社的社長，這種沒憑證的話也敢亂說！」趙瓊依趨身向前，連忙按下潘苡凡那雙似乎要伺機而出的拳頭。

　　「就是因為我是新聞社的社長，才會對這些及時新聞嗅覺這麼敏銳啊！」不知死活的女生還大言不慚。

　　「哈！這不叫敏銳，叫個性八婆！」

　　趙瓊依的評論，讓原本一旁看戲的同學全部哄堂大笑。

　　「喂！趙瓊依，妳說話客氣一點……」叫胡妮晶的女孩臉色大變。

　　「怎樣！」趙瓊依可一點也不退縮。

　　反倒是原本氣得想揍人的潘苡凡，情緒緩和下來了。「算了，瓊依，別跟她多說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時下八卦雜誌會那麼暢銷，原來是因為有她們這些人大力支持。」

　　她冷冷一笑，繼續說：「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寫那些無聊的文章，因為，我們文學院的學生早就在校自我訓練了！對不起，妳們的練習我不奉陪了。」轉過身，潘苡凡決定封住耳朵。

　　「哇～～說得好！」教室內一群同學全為她這席話鼓掌喝采。

　　胡妮晶為首的女生群全鐵青了臉。

　　「別管那些人亂說話。」坐到教室最後面，趙瓊依輕拍她的肩安慰。

　　「我知道。」現在讓她真正心煩的是卜則靖凌厲的攻勢，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收了不下十通簡訊。

　　這傢伙，當真是玩真的！唉……為什麼這樣做的人不是卜則非呢？

　　「喂！今天晚上的舞會妳要扮什麼？我買了皇冠、粉紅兔和神秘面具，妳喜歡哪一個？」聖誕夜狂歡夜，雖然明天沒放假，趙瓊依還是不放過難得的狂歡節日。

　　「我不太想去了。」她一點心情都沒有。

　　「不行！再不發洩，妳一定會瘋掉的；何況妳早答應陪我去的。」趙瓊依將她的心情低落歸咎於剛才那群肖查某。

　　「好吧……」潘苡凡無奈的點點頭。

　　她如何告訴死黨有個男人跟她告白，而她卻暗戀告白男人的哥哥？更淒慘的是，這兩個男人的家產剛被她媽媽奪走了……

　　這樣的混亂，她該從何講起？

　　唉～～今年的聖誕夜她玩得起來才怪！



　　熱鬧的音樂，絢麗的燈光，妖艷成熟的舞者，Pub裡的聖誕舞會排場果然不同凡響，跟學生會辦的陽春場面完全不一樣。

　　潘苡凡帶著一對粉紅色的長耳朵，將自己扮成一隻憂鬱的粉紅兔，剛才她跳了一首快歌，卻發現縱然是震耳欲聾的搖滾樂，竟然也震不走心頭的煩躁。

　　「漂亮的小兔子有煩惱喔～～」

　　「……」很明顯的搭訕，她不想理會。

　　「妳是瓊依的朋友嗎？我剛才看見妳跟她一起進來。」搭訕的人不死心，這次離得更近些。

　　「你認識瓊依？」熟悉的名字讓她少了戒心，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對方－－一個穿著時髦的男生。

　　「嗯……我是她小學同學，叫小智，妳好。」

　　對那只伸過來的禮貌手掌，她不好意思拒絕，回握了一下。「你好，我是她大學同學，潘苡凡。」

　　「潘苡凡，很好聽的名字。」小智應酬似地讚美一聲，眼一瞇。「我發現妳很悶喔～～」

　　潘苡凡不想多談。「沒什麼，只是有些煩。」

　　「煩？那妳來對地方了。」小智的眼神突然發亮。「這裡是出了名的忘憂谷，而我是最會讓人忘掉煩惱的谷主，來，送妳一顆，包準不到三秒鐘什麼煩惱都沒有。」他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塑料袋，迅速從裡頭挑出一顆小藥丸遞給她。

　　「什麼東西？」看著他遞過來的東西，潘苡凡皺皺眉，沒接。

　　「是好東西。來，拿著！」他硬塞進她的手掌裡。

　　「搖頭丸？！」她不是涉世末深的小女孩，不會看下出眼前那顆藥丸大有來歷。

　　「算妳識貨，這可不是普通等級的喔！高檔的，是妳我才請的，很High的！」

　　「對不起，我沒這嗜好。」她將藥丸遞回給他，但小智不收。

　　「吃一顆吧！包妳忘掉煩惱。」

　　「我真的不要！」吃了她煩惱才會多咧！

　　嗶－－

　　「全部不許動！警察臨檢。」

　　在她跟小智僵持之際，舞池中突然一片混亂。

　　「快把藥丸丟在地上！」

　　老練的小智在哨聲響起時迅速拍掉她手中的藥丸，只是，還是晚了點－－

　　「這位同學，妳剛才手上有什麼東西掉下去？」

　　「我……沒有啊！」

　　「是這幾顆藥丸嗎？」警員從地上檢起幾顆藥丸。

　　「是他給我的，我沒吃。」潘苡凡無懼地說著，她什麼也沒做，沒什麼好怕的。

　　「沒關係，有沒有吃驗一下就知道了，現在請你們跟我回警局一趟。」

　　「笨蛋！」被供出罪行的小智狠狠瞪她一眼，兩個人就這樣被警察請上車。



　　看著乖乖在警察筆錄上留下姓名的潘苡凡，卜則非的心既氣又痛。

　　那張原本俏麗的臉龐，現在不知是因為恐懼或是煩躁，變得憔悴消瘦，明亮聰慧的眼神也失去舊有的光彩。

　　才只不過兩天不見，她幾乎變了個人樣，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傻事呢？

　　「謝謝你來幫我。」身心俱疲的女孩低頭走到他面前，輕聲道謝。

　　打從警察要她打電話叫人來保她時，她心底就不斷掙扎，看著手機裡的四個電話號碼，不知道該打給哪一個？

　　媽媽會傷心，小清太小，卜則靖會認為其實她是喜歡他的，只有卜則非……

　　打從一出事，她腦袋裡浮現的全是他的臉，她渴望他的保護，渴望他陪在身邊……雖然，他傷她的心傷了那麼多次。

　　「我沒想到妳竟然會跟人家吃搖頭丸！」

　　從接到她的電話到進警察局，卜則非臉上凝重的表情就沒舒緩過，尤其當見到那個折磨他許多夜晚的女孩時。

　　「我一直認為妳是個很懂事的女孩，怎麼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情呢？」

　　晚上，和則靖分手後，他一個人獨自驅車到八裡，想著那晚兩人的相處，也想著卜則靖說的每一句話－－

　　潘苡凡為他的吻癡迷，他愛潘苡凡，他跟潘苡凡是天底下最速配的戀人……

　　如果他跟則靖說他也喜歡上他愛的女人，那，則靖會有什麼反應？

　　揍他？還是跟他反目？

　　畢竟，則靖早昭告過他，他喜歡潘苡凡。

　　他萬萬沒想到今晚會接到苡凡的電話，而且還是求救的電話。為什麼打給他不打給則靖？是不想在心愛的人面前暴露缺點嗎？

　　「我沒有，我根本沒吃藥！只是別人硬塞到我手裡！」他嚴厲的語氣讓她心痛，整晚她受盡折磨，最渴望的就是他的呵護，沒想到……

　　「妳太笨了！」

　　「我怎麼知道這個Pub裡有這種東西？瓊依的朋友拍胸脯保證這裡燈光、音樂、品質都是一流－－算了！」她頹然垮下肩。「反正你就是認為我是壞女孩，從貪圖你爸爸的財產，到不學無術、跳舞嗑藥，無惡不作。」

　　「苡凡……」卜則非伸出手。這女孩，怎麼思想老是這麼極端？

　　摔開作勢安撫的手臂，她的情緒因傷心而更激動。

　　「你以為我喜歡嗎？我討厭人家說我媽攀龍附鳳，說我們虛榮；討厭你們兄弟對我冷嘲熱諷；我更討厭……更討厭……」

　　更討厭他只把她當妹妹。

　　瓊依說她需要發洩，她確實需要發洩，誰會像她一樣愛上一個不能愛的「哥哥」？

　　「我沒認為妳是壞女孩。」沒去追根究柢她沒說完的那個「討厭」，她的淚水讓他不忍。

　　「我是替妳擔心，要參加舞會一定要小心過濾。」他相信她不會碰這種東西，剛才警官也說了她沒有罪不會有事；但是，世風日下，壞人不會四處昭告自己是壞人，她要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才行。

　　「我說我有過濾！」他像罵不懂事小孩的模樣讓她生氣。「卜則非，我不是笨蛋，也沒有自甘墮落！你聽清楚了沒有？」

　　他靜靜地任由她又是跺腳又是發洩，之後，才歎口氣，道：「我知道這些日子妳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算了，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伸出手輕輕將潘苡凡攬進懷中，她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讓他心疼。

　　突然溫暖的擁抱，讓潘苡凡的眼淚流得更快。「卜則非……」他老是淨做一些讓她想哭的動作。

　　「呦！好感人。」

　　就在她拚命汲取著從他身上傳來的關愛時，小智從他們身旁晃來。

　　「潘苡凡，是不是有種歷劫歸來的感覺啊？別哭了，下回我再給妳更好的！」

　　他的話讓卜則非回頭，嚴厲地瞪著他。「你聽著！從現在起，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潘苡凡的面前；否則，相信我，你的手絕對會被泡在硫酸裡頭，到時候看你怎麼拿毒品殘害她！」

　　「喲！好怕喔～～」

　　男孩裝模作樣抓胸口一把，實際上根本不當他的話是一回事，依舊那副吊兒郎當樣，倒是口氣一下子轉成凶神惡煞。

　　「老頭你凶啥？！我告訴你，像你這種老傢伙要訓話，去墓仔埔吧！」

　　「你最好給我閉上嘴，快走！」勉強控制脾氣的卜則非道。

　　自認夜店一條龍的小智哪裡甩他。「我就是要慢慢走，你敢對我怎麼樣？潘苡凡，乾脆跟我回家好了，跟這種人太無趣了，我那裡還有上等貨，今晚，我們倆可以好好享受、享受！」

　　潘苡凡發覺卜則非原本護著她的手臂變得非常僵硬，她連忙勸道：「卜則非，算了，我們走吧！跟這種人計較不值得。」

　　空氣中瀰漫著肅殺的氣氛，讓她越來越擔心。這兩個傢伙不會打起來吧？

　　深吸一口氣，卜則非將她護得更緊了些，一面打開車門，一面對小智道：「小子，聽我的勸，好好回去唸書，別再到社會來當敗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智已經撲過來了。

　　「老頭你欠揍－－」竟敢罵他是敗類！

　　砰！

　　一聲巨響瞬間在靜夜中響起。



　　教授打人的照片跟師生戀兩個聳動的標題，佔據了各大早報社會版頭條。

　　將早報丟進垃圾桶，轉頭看著熟睡的潘苡凡，卜則非嚴峻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

　　她原本漂亮的額頭上貼著一塊礙眼的紗布，那是為了幫他擋下背後偷襲，被小混混推撞到車門惹來的禍端。

　　這個小笨蛋，為什麼要挺身護他呢？

　　那個小流氓根本傷不了他，就算用偷襲的也討不到便宜，兩三下就被他撂倒在地哀嚎。

　　這一拳，她根本不該受的。

　　來回輕撫著那份代表「勇敢」的印記，他的心糾結在一塊兒。

　　縫了十針，傷口會不會在額頭留下疤痕？該不該叫則靖來呢？畢竟，這是他的「女朋友」……

　　「嗯……」顯然他極力輕柔的動作還是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孩。她不安穩的低吟一聲。

　　「乖，再睡一下。」連忙將手收回轉拍她的肩頭，他竟感覺有些困窘。

　　潘苡凡奮力想張開眼，那個在她夢裡一直出現的聲音，現在出現在耳畔，她想看清楚……

　　「則非？」是他嗎？她好想他。

　　「我在這兒，妳安心再睡一會兒。」他的手不自覺地又回到那張紅嫩臉頰上頭。

　　「你真的在這兒……」她微笑，真實的感受到指尖滑過的溫柔；只是，才一會兒，那笑容立即隱去。「你變得……好醜喔！」

　　眼前那張本該英俊斯文的臉龐現在怎麼全是胡碴？

　　摸摸臉上的胡碴，卜則非苦笑。第一次看到病人醒來不是在意自己的病情，而是注意床邊看護的美醜。

　　「你一夜沒睡？」潘苡凡滿腦子注意的還是他。

　　「有，我有睡，妳別管我，頭還會痛嗎？」

　　「嗯……一直抽痛著。」潘苡凡不想否認，因為那種痛根本讓人無法漠視它的存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該。

　　他微笑搖頭。「別說了，也別再胡思亂想，再睡一下，等一會兒我送妳回家。」

　　「那個小智呢？」她只記得看到小智從則非背後揮過一拳，她想擋，卻被打個正著，一陣劇痛後就沒知覺了，事情後來到底怎麼了？

　　「他被聽到爭吵聲出來的警員逮回去了。」他冷冷答了句。當然，小智在進去之前，吃了他幾拳。

　　「我媽她……」搖頭丸事件媽媽知道了嗎？她會不會傷心？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我跟她說妳受傷的事了，至於舞會的事妳自己跟她說，等一下辦好出院，我就帶妳回家。」

　　「對不起。」他跟媽媽一定都擔心死了。

　　「傻小孩，幹嘛一直說對不起？過去的事就算了。」他露出溫柔的眼神。

　　「你呢？還生我的氣嗎？」畢竟這場混亂是她一手造成的。

　　「我不會生妳的氣，只會心疼。」心疼她吃的苦、受的傷。

　　感受到額頭上輕撫的溫柔，那雙焦慮的眼眸讓她痛苦得想哭|－就連如此熾熱的目光，也只是屬於兄長式的關愛嗎？

　　「則非……」

　　他微微一顫，手停了下來。

　　「別停！」她哀求著。她不想讓兩人難得的接觸機會失去。

　　「苡凡。」他看得出她眼神中的企望，但是……糾纏的心結讓他卻步。這是他弟弟的心上人啊！

　　「則非我……我喜歡你！」忍著痛，她抬起頭，在那冰冷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不再逃避，也不讓他逃避。

　　卜則非平靜的臉龐沒有因為那吻而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彷彿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

　　「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得不到任何響應，她表白得更直接。

　　「則靖喜歡妳……」Shit！他不該這麼懦弱的！

　　「但我喜歡你！」她堅定的給他答案。

　　「妳是我的學生，我會帶妳困擾－－」這丫頭到底有沒有搞懂他們兩人的距離？

　　「我不在乎！」顯然她真的沒搞懂。

　　「苡凡－－」

　　潘苡凡再度合上眼瞼，獻上紅唇，表現得再明顯也不過。

　　她相信她的直覺、她的第六感－－卜則非是喜歡她的，她願意再賭一次。

　　那張毫不退縮的小臉蛋，瓦解了他的心防，也助長了他的勇氣，卜則非輕輕歎了口氣，終於慢慢低下頭，緩緩吻上那張期待許久的紅唇……

鈞蝦逵人

第九章   

　　「小苡，妳還好嗎？」

　　「砰」一聲，房門被推開了，卜則靖像急驚風一樣衝進來，拆散了好不容易相疊的雙唇。

　　卜則非迅速退開，讓卜則靖搶到病床邊。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心虛！

　　「你來幹什麼？」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潘苡凡抽痛的頭更痛了。這傢伙非得每次都找她麻煩嗎？

　　卜則靖看著她額頭上的繃帶，眉頭揪成一團。「我聽到妳出事的消息就趕來了，怎麼會這樣呢？老大，報紙上說你打人。」

　　「報紙？！」突然入耳的兩個字讓潘苡凡從病床上跳起。「昨晚的事上報了？」

　　「沒事，妳安心養傷。」卜則非輕輕地將她按回床上。「則靖，說話小聲點，小苡需要休息。」

　　「哦！」卜則靖不是笨蛋，當然知道大哥眼神的示意。「對，沒事，小苡妳乖乖躺著療傷。」

　　「我不要養傷，卜則靖你剛才說報紙登什麼？昨晚發生的事報紙上怎麼寫的？」那些狗仔隊為什麼會無所不在呢？

　　卜則非代替弟弟開口。「報紙上只寫搖頭派對的事，沒什麼特別的，這件事我會去處理，妳別胡思亂想。」

　　說著，他轉向卜則靖。「則靖，等一下你送小苡回家，我先回住處梳洗一下。」

　　「好，你回去休息，小苡由我來照顧。」

　　「則非！」

　　像沒聽見她的叫喚，卜則非快速離開病房。潘苡凡的眼底閃過一絲傷心。

　　「小苡，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雖然感覺到他們兩人間的互動有些怪異，但卜則靖仍將注意力放在病床上的女孩。

　　受傷的她楚楚可憐的美讓他的心糾結成一團。原來，他對她的感情已經下得這麼的深了……

　　「如果昨晚我知道這件事，那個傷妳的小鬼鐵定被我一腿踹死，大哥怎麼只打斷他的牙齒？太便宜他了！」

　　報紙上將昨晚發生的事描寫得像黑道格鬥，甚至提到爭風吃醋這檔事……

　　爭風吃醋？誰跟誰啊？老大跟那個小子？怎麼可能！

　　聽到卜則靖的話，潘苡凡眼睛一閉，歎口氣。「卜則靖，我想回家了，請你幫我辦出院吧！」

　　還說報紙上沒寫什麼，光聽這傢伙的說法就知道報紙上什麼都寫了。

　　還想繼續討論案情的男人，驚訝地看著她憂傷的臉。「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早就要回去？大哥不是說妳的傷應該再多躺一下嗎？」

　　「不要，我現在就想回家。」撇開臉，她連看他都懶。

　　「妳……討厭我在這裡？」他不是笨蛋，她的反應太明顯了。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妳真的不喜歡我？」當真不是故作姿態？

　　「對不起。」她表情嚴肅地對上那張意外的臉。「卜則靖，或許未來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但現在……對不起。」

　　「意思是現在連好朋友都不是？」

　　「對不起，我們之間真的有太多的不愉快。」再次道歉，她真的玩不起那種過度戲劇化的愛情。

　　得到親口證實，卜則靖沉默半晌，自尊嚴重受創。

　　「為什麼？」他是這麼優秀，怎麼可能有女孩子下喜歡他？

　　「第一印象是重點，我不喜歡一個老愛嘲諷人的男生。」她坦白的說明一切。

　　「那些只不過是無傷大雅的一些遊戲－－」他急著辯白，卻看見潘苡凡眼神中的不認同。

　　「難道妳就沒辦法原諒我嗎？」他懇求著。對她，他是真心的。

　　「在你眼裡是遊戲，但對我來說卻是一道又一道的傷害，我想我們的隔閡從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尊重是她對愛情的期待。

　　「但妳卻可以原諒則非？」卜則非離去時她的眼神他看見了。

　　什麼時候大哥竟然出賣了他，搶了他的女朋友？

　　「則非不一樣，他一直在一旁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就在你以取笑我為樂的同時，他總給我適時的溫暖……」似乎真的把她當成親妹妹一般……

　　但是剛才如果卜則靖沒有進來，他會向她表白嗎？

　　「我懂了……」她發亮的眼神，說明了一切。「這麼說來，妳口中喜歡的那個人是則非？」

　　「……」她默認了。

　　卜則靖深深吸口氣。「原來如此，其實，我跟則非一開始的機會點應該是平等的，我們同時認識妳，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是，我自己卻搞砸了它……」

　　原來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他那一套。

　　「卜則靖……」她第一次看到這麼苦澀的卜則靖。

　　瀟灑的男人再度露出笑容，只不過，很苦。「走吧！我送妳回家。」

　　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維持一貫的驕傲站在她面前？

　　原來，在感情上，他竟然這麼脆弱。



　　夜晚，卜則靖衝到家裡遊戲室的吧檯那兒。

　　「卜則非，你太過分了！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種事！」扯著領帶，卜則靖二十六年來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著自己的兄長。

　　苡凡的明白拒絕讓他心痛，而知道自己真正的情敵竟然是大哥更令他痛心。

　　「……」啐著酒的卜則非沒理會他的咆哮，靜靜聽著音樂。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明明知道我喜歡苡凡，你為什麼偏偏要橫刀奪愛？」卜則靖繼續咆哮，額冒青筋。

　　「……」只是，安靜的男人依舊安靜。

　　卜則靖在撞球桌前來回踱著，嘴裡叨念不停。「你有你的李雲曦，幹嘛來跟我搶？老大，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太過分了！」

　　「我從沒說過要娶李雲曦，也從來沒跟你搶什麼。」靜默的男人終於開口。

　　「沒搶？沒搶小苡怎麼會跟我說她愛上你了？」

　　苡凡跟則靖說她愛上他了？

　　一句話讓卜則非多日陰霾的臉龐露出幸福的淺笑。

　　「愛情不是搶跟奪就可以得到的。」潘苡凡這女孩勇敢的令人驚訝。

　　「你不是明著搶，而是暗著偷！」氣急敗壞的卜則靖開始口無遮攔。「你故意讓我去當壞心的後母，自己卻扮演英雄救美的王子，騙得美人心，你太卑鄙了！」

　　「阿靖！」因為他傷人的指控，卜則非動怒了。「沒人逼你去當壞心的後母，我不否認我喜歡苡凡，但因為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我從來都不曾有過什麼動作！」

　　如果不是顧忌這一層，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既然知道，那就把她讓給我啊！為什麼要跟我搶？」卜則靖發神經的提出要求。

　　卜則非嚴厲的搖搖頭。「你怎麼就是搞不懂？愛情這種事是沒辦法讓來讓去的，就算我要讓，苡凡也不見得就會愛上你。」

　　「不，她會的！」他斬釘截鐵道。「今天她之所以會愛上你，是因為我追求她的方式錯誤，塑造了你英雄的形象；只要我重新來過，小苡喜歡的人一定會是我。畢竟，我們年齡相仿，個性相仿，一切都比身為她的教授又年長她太多的你合適。」

　　「你……真的這樣想？」該死！他的說法跟他擔心的一樣……

　　「老大，小苡對你只是一時的依賴，一時的迷戀，你現在還看不出來嗎？」

　　「……」

　　「如果你真愛她，就該讓她有考慮的機會。請你離開三個月，你瞞著我追求她，你至少欠我這個機會！」

　　「……」他該答應嗎？他不想失去苡凡，但……他無法否認他也擔心苡凡是否真的愛他。

　　「我比你更適合她，你也不希望小苡將來後悔吧？」卜則靖繼續說服。

　　卜則非重重歎口氣。「好，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三個月後苡凡還是選擇我，那就請你祝福我們。」

　　「好！一言為定。」卜則靖一口應允。

　　「這段日子裡不准你強迫她做任何事。」卜則非說出條件，雖然他相信自己兄弟的人格，但慾望這種事誰也沒把握。

　　「我沒那麼沒品！」卜則靖允諾。

　　「聽好！阿靖，」卜則非以非常嚴肅的表情看著他。「如果你讓苡凡傷心，或讓她難過，不管我們是不是兄弟，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了！」



　　教授打架事件跟師生戀風暴因媒體的炒作越演越烈，男女主角大有來頭的身份，讓整個事件更具戲劇性及報導性。

　　本來聖誕夜時，各家報社記者早就習慣在警局等待哪裡有可以採訪的新聞，沒想到，竟然讓他們等到這麼一樁戲劇性十足的大新聞。

　　男主角是國際聞名的學者，又是知名企業第二代，女主角則是這段日子財經八卦焦點女人的女兒；加上兩張猶如明星般的卡麥拉臉孔，讓電視畫面更具可看性，這樣的新聞延燒的威力想當然耳。

　　潘苡凡已經兩天沒去學校上課，因為校門口從事情發生隔天一早，就停了四、五部SNG車，校園裡大家把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

　　他們真的把這件事當成爭風吃醋的事件看待，繼兄與繼妹加上繼妹的男朋友在警察局外大打出手。

　　真好笑！但卻讓人笑不出來……

　　「小苡，妳快看！教授跟校長正在開記者會。」

　　這幾天陪在她身邊贖罪的趙瓊依，突然從外頭衝進房間裡打開電視，電視裡卜則非正在說話。

　　「本人因打人這項行為向所有學生家長道歉，但對於那個被打的學生，本人拒絕道歉。因為，拒絕毒品、保護學生是我的責任，縱使潘同學不是我的妹妹，我一樣會保護。」

　　又是妹妹！聽到這句話，潘苡凡胸口一陣酸楚。

　　「卜教授您跟潘同學真的是一對戀人嗎？」一名女記者尖銳地問出在場所有人最感興趣的問題，卻得到一記冰冷的目光。

　　「這場記者會主題很單純，我希望我的學生們勇敢跟毒品說不，請各位拿出專業針對主題。」卜則非深邃的眼眸中帶著王者的威儀，被他眼神掃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

　　校長接續著他的話。「各位，針對與毒販動手這件事，卜教授個人願意負起責任，明天起，不再到Ｔ大上課。」

　　「那學生的課業怎麼辦？」

　　「這學期的課已經告一段落，校方會派人將學生的期末研究報告送到卜教授的實驗室，他一樣可以打分數……」

　　聽到這裡趙瓊依發出一陣鬼叫，「怎麼可以這樣子？這不是對我們太不公平了嘛！超優質的教授不教了，那我的基因學怎麼辦？小苡！」

　　潘苡凡瞪她一眼，沒答話，只是快速拉過被子將整個人緊緊蓋住。

　　叫她有什麼用，她比她更想哭。

　　卜則非要離開學校，是不是意味著也要離開台灣？要離開她了？

　　他怎麼什麼話都沒有對她說？



　　夜深人靜，卜家大宅後方花園出現兩個人影。

　　潘苡凡靜靜看著游泳池畔的男人，一閃一滅的金色小點暴露了他現在的行為。

　　原來他會抽煙……是因為心煩嗎？

　　涼椅上的卜則非白色襯衫的扣子被解到胸前，袖子挽起，手叼著煙頭，一臉冷漠地靜看著泳池。

　　從晚飯後他跟卜叔單獨談過後，他就一直坐在那兒，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樣放浪形骸的卜則非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心又無端地亂了起來。

　　「則非……」掙扎好久，她決定跟他談一談。

　　聽到聲音看到是她，他迅速將手中的煙頭捻熄起身。

　　「頭好點了嗎？」伸出手體貼地攙她到椅子邊坐下。

　　「嗯……好多了。」她點點頭，喜悅地享受這短暫的碰觸。「聽說你要回英國去了……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天，沒想到他還是得離開。

　　「傻小孩！」疼惜地撥弄著她的劉海，他傾身向前，像哄小孩般哄她。「這原本就在計畫中，跟妳無關，別想太多。」

　　看著近在咫尺屬於男人的性感胸膛，她突然覺得臉好熱，柔和的燈光下，白色襯衫將小麥色的肌膚烘托得更具魅力，她有個衝動，好想靠上去……

　　「請你帶我走！」她堅定地提出要求。聽到他要回英國去時，她就決定了，她無法忍受跟他分離，天涯海角她都要跟著他。

　　「……」卜則非驚訝地看著她，很意外她這樣的提議。

　　「帶我去英國！」她吞一吞口水，勇敢的對上他的眼睛。「我說過我喜歡你，沒辦法看不到你，讓我跟你去英國，好不好？」

　　「苡凡……」卜則非的眼神裡有一絲痛苦，他對則靖有承諾……

　　「你不喜歡我？」那表情讓她心碎。

　　她就知道，單戀不會有好不場，他對她真的只是禮貌的呵護……

　　「我喜歡妳。」卜則非脫口而出。「只是……」欲言又止的臉龐卻出現為難的表情。

　　「只是什麼？」

　　「苡凡，」他深深吸口氣，用呼吸隱去臉上的苦澀。「妳知道我們倆的身份很尷尬嗎？於私，我是妳的哥哥；於公，我是妳的老師，不管哪一種都足夠製造一堆蜚長流短……」

　　她真的有這樣的覺悟嗎？如果她愛上則靖，的確會比跟著自己輕鬆多了呀……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回憶之前魂牽夢縈的感覺。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擁著她。「妳不懂，我嘗過那種流言之苦，每個人看妳的眼光都是怪異的，我不希望妳也受那種痛苦。」

　　「我不怕，這些日子我吃的苦絕對不會比你這些年來得少，但是，我不怕。」

　　「對不起，苡凡，我－－」他露出苦澀的笑容。「謝謝妳的感情，但是，我很抱歉。」

　　「你不必跟我說抱歉，你只要帶我走就行了。」

　　「我－－小苡，對不起，我做不到。」

　　帶她走，那則靖怎麼辦？

　　萬一如則靖所說她是因為依賴而產生一時迷戀，跟了他以後才發現後悔了怎麼辦？這輩子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過得不快樂。

　　「卜則非，你是個懦夫！」潘苡凡無法相信耳朵聽到的拒絕。這男人竟然因為畏懼流言而放棄她，不相信她可以跟他一起抗戰……太過分了！

　　「小苡……」

　　「我不要你憐憫！」

　　看著她既傷心又憤恨的眼神，他知道，他真的刺痛了她。

　　潘苡凡重重推開眼前將她傷得傷痕纍纍的兇手，強忍著奪眶的淚水轉身跑開。

　　她再也不要見到這個男人了，他是天底下最膽小的膽小鬼！



　　卜則非離開的日子，陰雨霏霏，氣溫也突然降到極低，只不過再寒冷的天氣，都冷不過她已經冰凍的心情。

　　他真的走了，連多跟她說句話都沒有。

　　或者該說是她沒有給他再次談話的機會，因為，她氣他，很氣很氣……

　　卜家大宅冷冷清清的，小清跟卜則靖都去送機了，臨走前小清有約她，卻被她甩上門拒絕。

　　她也知道卜則非來過，卻只是在她的門口徘徊，連道再見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懂，天底下為什麼有那麼膽小的男人？一個女生拉下臉自動訴說愛意，他竟然無情的拒絕，還夾著尾巴逃跑！

　　她不相信他不喜歡她，如果不喜歡就不會有那種痛苦的表情，如果不喜歡就不會徹夜守在病床上為她擔心……

　　膽小鬼！愛面子的膽小鬼！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傳來。

　　「小苡，妳還好嗎？可不可以開開門？」

　　「媽……」打開門鎖，看到母親擔憂的臉，她忍不住撲進母親懷裡。

　　看著一臉淚花的女兒，夏美芳心疼地拍拍她的肩。

　　「怎麼了？為什麼哭？是……因為則非嗎？」這幾天這丫頭的表現太明顯了，沒想到則靖愛她，她愛的卻是則非？！唉……真是造化弄人！

　　「媽，我喜歡他，真的喜歡，但他竟然因為怕被人家說閒話就……就不要我了！」她的淚水再度決堤而出。

　　「唉……傻丫頭，我早該感覺到妳對他的感情，卜叔生日那天妳竟然願意單獨跟他出去……我早該猜到……」

　　那孩子應該也是喜歡苡凡的，不然依他向來謹慎穩重的個性，不可能做出那種

事，只是……

　　「媽，他走了，連跟我說再見都沒有。」她真的好喜歡他。

　　「別哭了，妳知道則非為什麼要拒絕妳嗎？」

　　「他膽小、愛面子，怕被人家說閒話！」

　　夏美芳為她順順已經哭亂的頭髮，搖搖頭。「或許他是膽小，但是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嗎？他是在保護妳啊！在英國唸書時，他曾經當一個朋友女兒的家教；沒想到，那個高中女孩卻愛上了他，在得不到他同等響應後就自殺了……」

　　「啊！」潘苡凡好震驚。

　　「因為這件事，他被學校記過，被實驗室解聘，事情鬧得太大了，倫敦一流的實驗室都不敢用他，所以他只能自行創業。」

　　「怎麼會這樣？」

　　「從此之後，則非和學生之間的互動變得更謹慎，沒想到……」

　　夏美芳輕輕歎口氣。「回到台灣他還是流言上身，對這種事，他受害極深，小苡，我猜，他是為了保護妳才忍痛離開的。」

　　「他根本不是在保護我，是在傷害我！」

　　「小苡，則非只是不想讓妳受苦。」

　　「媽。」她含著淚搖搖頭。「他拋下我才是讓我受更大的苦，我真的愛他……或許，他其實根本不愛我。」

　　這段時間都是她在積極地找他，他根本沒有真正採取主動過。

　　「小苡……」夏美芳歎口氣，無法回答。她的確不知道卜則非對自己女兒到底是如何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