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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言 -【七十分男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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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版主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品味生活區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軍武十字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IQ180解題高手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校園生活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寵物達人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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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十分男人》簡介︰

賺錢賺錢!這可是她從小到大努力的目標。
對她而言,工作只排到年底是不夠的,
最好能排到十年後!  
哼哼!任何大事都別想擋她賺錢的財路。
但,她竟發現--這人比鈔票還耐看!
而且他和她--
呵呵,同是天涯搶錢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更不用說他那七十分的長相,恰恰符合她的理想。
啊!一切都如預期中完美呀!
但……她的女強人身分可犯了婆婆的大忌,
打死不承認她這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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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2 |只看該作者


必袖承諾過要妥協,承諾不介意自己被全然接受前的委屈,所以,她以一種看好戲的心情,來看待婆婆為她精心安排的場場好戲。

小瑜黯然下台後,婆婆又排好幾次宴會,要求方勁一個人出席。

她沒太大的反彈,只要不是剛好瓜分到他們為數不多的相聚時間,關袖很少有異議。

但麻煩的是宴會接下來的後續,好像突然間,一群女人發現他們家藏有好東西,三不五時上門找方先生,光打發她們,就讓原本無事的太平日子過得不太平。

必袖再好的脾氣,眼見女人一個一個上門推銷自己,也會受不了!她答應過不一個人跑出去,於是她把自己關在二樓,生悶氣。

方勁已經不止一次向母親表明立場,可她依然我行我素,不把兒子的反應放在心上。

包慘的是,結婚第三個月,忙到快發瘋的關袖發現自己懷孕十二周,往前一推算,她居然是老人家口里說的入門喜,她的運氣真是背到要命。

懷孕沒有帶給她太多的不適應,這孩子的配合度是滿分,但正在自我調整的荷爾蒙,仍然把關袖的脾氣惡整一通。

她變得神經質,變得多疑,變得易怒易累,變得沒辦法控制自己,變得不發瘋太困難。

方勁之前接下過多的工程,北部、南部、大陸、歐洲四處跑,他簡直分身乏術了!剩下不多的休閑空檔,還要拿來安撫忿怒的母親、上門示愛的女子,能撥給懷孕妻子的時間實在有限。

再加上累積幾個月的失敗經驗,方太太發現自己的方法似乎不是太奏效,關袖從沒正眼瞧那些女人,兒子也沒向她提過!夫妻之間,也不曾為她們的出現吵架,所以她認定這些女人的影響微弱。

於是她決定效法自己的婆婆,刻苦媳婦。

她要求關袖身為妻子要扮演成功的賢內助,要求她打理家務、作菜煮飯,並三不五時邀女兒和公婆到他們家里作客。

原本工作量就大得驚人的關袖,在丈夫不在家的情況下還要應酬一票親戚,她只有一種感覺——想哭。

不過,她的個性太好勝,為了當好媳婦!再辛苦,她咬住牙齒做齊全。

每每她累、她煩,她有了委屈的感覺,總是方勁在電話一端,軟聲勸慰,平息忿懣。

方勁是個好丈夫,他愛她,相當相當,關袖全知道,她更明白自己再也踫不上第二個像他這樣的好男人,所以她一忍再忍。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變得容易把問題推給別人,以往那個認定謀事成事皆在人的關袖開始怨天尤人,開始相信命運會帶給人們的無可奈何沒辦法改變!她恐慌了。

結婚才八個多月,鏡子里,那個容光煥發的女人消失不見。

八個月的臃腫肚子讓她走起路來變成外八字鴨子,浮腫腳板套不進美美的高跟鞋,亂膨膨的過肩長發隨隨便便用一條發圈束起,細致的肌膚幾百年缺少保養,放大的毛細孔在向她無言抗議。

說真的,她快不認識自己。

她的拼命表現!換得的仍舊是婆婆的不承認,她只是拿她當菲佣使喚,婆媳的感情仍然停留在陌生人階段。

她們之間似乎非要一個人低頭認輸,才能形成新局面,這種婚姻生活,說實話,太累。

左右張望,那個好男人在自己身旁的時間少得可憐,他要應付工作,他要配合母親,在她面前的時間,還要挪一大半來為母親的所作所為向她道歉,他們的生活毫無品質可言。

雖然!必袖能理解他心疼母親,不願意母親生氣難堪,盡避她盡了全力來體諒這個心愛的男人,她還是為自己不值。

仔細檢視他們的婚姻,不再是她想像的那樣。

她和方勁之間,是有愛情存在,只可惜,愛情在親情的夾縫間生存得太艱辛!

她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自己會主動開口放棄,或者不肯承認失敗的她,會逼自己堅信這就是命運?

也許她需要的只是一簇火苗,因為婆婆已經幫他們的婚姻布下導火線,就等著哪天薪柴擦出火花,踫!新局面產生。

這天終於來臨。

婆婆生日,關袖人在大陸,經過整個星期的不眠不休,爭取到一紙上千萬的合約後,她接到電話。

電話里!方勁濃濃的抱歉盡在言談里,他要她馬上回台灣,馬上做一桌好菜,因為「全家人」要相聚。

他滿懷希望告訴她,婆婆說了「全家人」,又指名要她作菜,可見得她已經有了妥協意願。

就是這句話,關袖再困再累,心里有再多的怨氣不滿,她還是行李款款,乖乖回台灣作菜,她想也許這會是一個好開始。

可是,她沒想到婆婆居然又找來一個徐小姐辦相親宴。相親是老把戲了,她不介意,反正她對自己的丈夫有信心。

問題在於,婆婆擺明欺壓她,無心和平。

想她眼巴巴趕著回台灣作菜,趕著討好巴結公公婆婆,好為她們的相處舉杯同慶,沒想到結果只是一場鬧劇。

路走到這里,她把局勢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能要求方勁在母親和妻子之間作出選擇,更不可能要求他為妻子斷絕母子親情,所以,她大方、她合作、她退出戰場。

不要了,她再不要這個她自以為很美麗的婚姻,不要這個她愛啊愛,愛進心里的男人;不要自己再受委屈︰更不要自己在二十年後,變成和她婆婆一樣的可悲女人。

女人不要為難女人,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於是,她決定辭職,不要再為難她無緣的婆婆。

因此,掛掉電話,關袖換上優雅表情,提起行李,對徐小姐、喔!不,是對第二屆方太太說︰「先生十五分鐘之內到家,對不起,我下班了,先預祝您相親成功。」

LLLLLLLLLLL

「我要離婚!」

必袖的態度堅持,不看他、不想他、不要受影響,拿起桌上的合約書,她再作一次行程確定。

這是方勁放下哭個不停的母親,直奔萱草後的情形。

夜很深了,整個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溝通將近兩個小時,從頭到尾,關袖只給他這句話——「我要離婚。」

「你在生氣?」

方勁跟前跟後,不準她忽略自己的存在。

只是生氣?他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我沒有生氣。」

「有,你就是在生氣。」

「我說我沒有生氣。」

「說沒生氣是騙人的。」

「沒有、沒有、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隨著她的連聲否認,積壓已久的淚水偷渡,一顆顆,一串串滾出眼眶,泛濫她哭了?強勢、不服輸的關袖居然落下淚水?她的眼淚讓方勁手忙腳亂……

「對不起,我錯了,你沒生氣,是我弄錯,不哭不哭。」

他的大手在她臉頰,一抹再抹,粗粗的掌心磨得她雙頰紅通通。他的吻一個一個貼上她的額頭、臉龐,一點一點溫存烙在她心間。

「乖,不哭不哭,你一哭我就六神無主,三魂少兩魄,我舍不得、我手足無措……」

吻她、親她、抱她、摟她,能用的方法都用盡了,他只求她的淚水別再為難他的心。

吸吸鼻子,她仰頭看他,關袖口氣軟化。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生氣。」

「我為你的生氣道歉。」

「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

這個男人呵!她多喜歡他啊,喜歡到再忙再累,他都要浮上心間,搔擾一下她的感覺,喜歡到為了他遭受批評,她仍然狠不下心來怪罪於他。可這樣的喜歡仍敵不過環境阻攔,想想,真是不甘。

「是我的錯!雖然我不是直接犯錯者,但我難辭其咎?」

「不對,我知道你也辛苦,我把它遷怒到你頭上很不公道,可是……」可是既然情況不可能改變,再努力都是白費。

「既然心疼我的辛苦,別再生氣好嗎?」

「好吧!我不生氣了,不過問題總是要解決,我是個沒有耐心的女人,不耐煩事情一天拖過一天。」

「你用離家出走來解決問題?,天……你解決事情的方式真決絕。」方勁苦笑,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苦滋味他嘗全。

「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

「離婚,她又是海闊天空的關袖,沒有人能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沒有人有權利給她委屈受,也許,她會覺得寂寞,也許,夜半想起,她會思念曾在枕畔對她溫柔的男人……

「我已經跟媽媽說得很清楚,也請她以後不要安排這種無聊的相親宴,我不會再配合。」

今晚大家都不好受,母親的眼淚、姊姊的責備,和他的忿怒形成僵持不下的場面,媽媽堅持不要關袖當媳婦,她說他娶誰都沒意見,獨獨不能娶會頂嘴的女人。

姊同情他的處境,卻不認同他對母親的態度,她們認為關袖應該多一點耐、心,等母親態度軟化接受她,而不是一個不高興就跑出家門,更何況從頭開始就是他們兩個小夫妻的錯,他們要是取得全家人的祝福才走進禮堂!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案親沒有多話,八點一到就離開他們的戰局,和小老婆出席一場應酬,彷佛這些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從頭到尾,錯的是他這個當事人,因為他對母親說出重話,他說︰「這輩子除了關袖,我誰都不要,如果你永遠都不能接納她,那麼你失去的不會只有一個媳婦。」

為了這句威脅,母親哭光他家的庫存面紙,幾番說自己活著沒意思,以為兒子長大可以依靠,沒想到兒子和丈夫一樣不可靠,她哭她的命苦,哭她的人生是一筆糊涂。

「你配不配合,與我無關,我要離婚。」

不單單離家出走,她要斷得乾乾淨淨,關袖收拾辦公桌面上的東西,她的單身公寓租出去了,今晚先找家飯店投宿。

「我不答應。」拉住必袖,他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不放她走,他絕對絕對不放她走,他愛她、他要她,她是他這輩子要陪著伴著過一生的命定人,他們注定要一起搭直達車往生命尾端走,誰都不許先下車。

「方勁……不要逼我去抄襲午間連續劇的可笑劇本,我不想拿那句。你要你媽還是要我。的無聊台詞來要求你回答,雖然很諷刺的,這的確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離開他,有沒有可惜?當然有。

她從不是居家女人,常常台灣南北、國內國外到處跑,可每次出門,她都知道在台灣,有一個家時時矗在那里等著她回去,知道有一個叫方勁的男人,心里時時記掛思念著她。

扁為這份「知道」,她就能在事業上安心往前沖。

曾經,她偷偷拿「事業」和「安心」在胸中相互較量,看、心中天秤傾向誰那端。

她必須老實說,事業帶給她成就,安心帶給她幸福,只有在幸福中成就才會形成意義,所以,安心對她來講比什麼都重要。

只不過這個「安心」好昂貴,她必須用許多東西去交換,換到最後她這個精明商人覺得不劃算了,才決定放棄。

「這次我的態度很堅硬,媽早晚會知道我的意思,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其他女人。」

「別欺騙自己,你向她說過幾千次,要她別期待我們分離,可是她不是一次一次安排,宴會、相親、世伯的女兒、某某人的親戚,我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對那些女人完全無動於衷。」

「我保證不再出席那些應酬。」舉高五指立誓,他的態度有一百分的認真誠懇。

「不可能的,這種保證我听太多,下一次你母親哭哭鬧鬧,你姊姊打電話逼你孝順,你不是又得去了。記不記得最嚴重的那一回,她氣到高血壓住院,到最後你不是去見了某某千金嗎?那位千金有多難纏記不記得?她恐嚇我簽離婚證書,逼我退出,找人跟蹤我,方勁……這種日子我過怕了。」

「我很抱歉,這不是我想要的。」除了抱歉,他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

「這也不是我想要的,每次和你吵過架,我就懊惱極了,氣自己為什麼沉不住氣,你不過是無可奈何,誰能批評孝順是一種錯誤示範。可是我們周而復始重復吵架、懊悔和忿怒,總有一天我們兩人都會覺得厭倦,到時候,還是要離婚的,與其等到那時候,感情吵分、吵散,不如現在就離婚。」

「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我母親會看清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別天真了,確定我懷孕的時候你多開心啊!你滿懷希望,馬上打電話給你母親,她怎麼說的?她說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孩子是不是你的還不知道呢,何況想替你生小孩的女人一大堆,你真想要的話,還怕沒有子孫滿堂?她連孫子都不在乎了,我還有什麼籌碼讓她喜歡我。『女強人』對她的傷害太大,我沒辦法改變她,更沒辦法逼自己離開工作崗位,所以,要停戰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退出戰場!沒有敵人就構不成戰爭。」

「所以你準備放棄我,不管我是不是無辜的受害者,你都決定不顧慮我的感受?」

「我都管不來自己的感受,怎麼管得了你的。」

低眉,心是酸的,微微的刺痛在胸腔里,掙扎著擺脫不忍心,問題是……她沒有辦法了呀!

婆媳問題,自古以來困擾許多家庭,盡避她念許多書,仍沒有足夠的智慧擺脫困境。

「不想再試試嗎?」他柔聲在她耳畔低語。

「我試了八個月,結果愈試愈累,我想你和我一樣,在工作多到想殺人的同時,還要應付兩個對峙的女人,換了誰都要大喊吃不消。」

「你後悔了對不對?」摟住她,他輕問。

「對,我很後悔,後悔把你這個偽鈔當成強勢貨幣大量購進上個不小心,全盤皆輸,現在我要宣布破產消息。」

「說不定你沒看錯,只是貨幣還沒升值,你要不要再等一段時期,或者有轉圜空間。」

「方勁,不要勉強我,我的耐心早早用罄,知不知道,當我為了那些無聊的事對你吼叫的時候我有多害怕?知不知道,當我一想起你母親就胃痛的經驗有多糟糕?從小到大,我總認為努力了就會有成果,現在……我一點都沒把握了,和你母親的戰爭,我獲勝的機率是零,我不斷不斷改變自己,結果只是變得面目可惜,所以,我不要了。」

「不要什麼?不要我還是不要婚姻?」

擁她入懷,他喜歡這種充實滿盈的感覺,好像有她在自己懷中,他便擁有一切。

「都不要。」

她在他寬寬的懷抱里緩緩搖頭,雖然這樣一個懷抱讓人好眷戀,讓人舍不得想到分離,但情勢逼人,她無可奈何。

「你不覺得可惜?好不容易在漫漫人間,你踫上我、我撞見你,那麼契合的兩個人和一段愛情,你說不要便不要了……我猜,未來你再不會找到一個像我這樣,比美鈔更耐看的男人。」

他想誘哄得她妥協。

低頭看她,關袖在他胸前打一個大大呵欠,她的臉色蒼白憔悴,清清楚楚的疲憊寫在臉上。

他想,自己很殘忍,這麼累的一個懷孕女人,他居然要求她一趟飛機奔回台灣,煮菜作飯,好讓丈夫和外面的女人相親談戀愛,要她不恨不氣,的確是他太過份。

「是找不到了,可惜你這張美鈔被鎖在保險庫里,拿不出來,我不如去看看那些在外面四處流通的泰銖、韓幣或日圓,起碼他們比較容易得手。」靠著他,睽違的幸福重返。

好想睡一場,就在他懷里,只可惜她已出口不要他。

「關袖……」

「嗯……」

「我們之間的問題真的沒辦法解決嗎?」

「沒辦法……我們中間的女人是你母親不是別人,你沒辦法不當孝子,我沒辦法當低聲下氣小女人,離婚是我們唯一能走的道路,我們離婚吧。」環住他,她累得好厲害。

「記不記得我給過你十個求婚的理由?」

「記得,為了那十個理由我嫁給你。」

「我是個精算商人,利息相滾,你要還我一百個理由,我才肯離婚。」方勁說。

「一百個,你在放高利貸嗎?」

「對。」

「好吧!我先給你五個,听仔細,第一個,我不喜歡你在一群鶯鶯燕燕中流連應酬,第二個,我不喜歡你的母親老插在我們中間,制造沖突,第三,我不喜歡想你的時候看不見你,第四,我不喜歡累得半死,還要提起精神扮演賢慧媳婦,第五,對於爭執我疲憊萬分……」

她沒說謊,她是真的很累,累得說不出話、抬不起手,連眼皮都沒辦法多張開一下,加上他的懷抱舒服得過頭,累了,她就是累了,不管讓她過度疲倦的是事業、家事還是他們婚姻中難解的結,總之,她累壞了……

靠在他懷里,她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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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3 |只看該作者


方老太太的大反擊從他們婚後第一個禮拜開始。

這天,關袖的汽車進場保養,方勁開車子到萱草接老婆下班,順道到超市買兩大袋菜,為婚後的第一回合「小別勝新婚」建立模式。

明天起,方勁要到大陸兩個星期,依所有台商老婆的經驗談來看,關袖應該在今夜使出渾身解數,讓老公在未來兩周沒有力氣打野食,所以「喂飽」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回到家!打開客廳大門,關袖一眼就看見臉色鐵青的方老夫人,她身旁坐著一位妙齡女子,二十出頭歲,正在陪笑聊天。

必袖停下腳步,主動招呼。

「媽,你什麼時候來?怎麼沒事先打電話通知我們一聲?」這個叫作「為媳禮儀」,關家媽媽三叮嚀四囑咐的陳舊規矩。

方老太太可狠嘍,她對關袖視而不見,逕自走向方勁身邊。

「兒子,你去哪里?我打你一天手機。」

「我今天開了兩場會議,手機關掉了就忘記打開,有什麼事你可以在上面留話。」

「我不習慣對冷冰冰的機器說話,下次不要忘記把手機打開。」方老太太不商量,直接下指令。

哇塞!好有當媽的權威,哪天陳莎莉不想演壤皇後,可以考慮請方老太太來接棒。

「找我有什麼事?」

說話間,方勁向關袖投過一個抱歉眼神,關袖搖搖頭,告訴他,不介意。

「當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我在這里等兩個小時,你的秘書說你很早就離開辦公室。」指令下完還不夠,她要添加上兩句責備。

「我去接關袖,順便到超市買菜。」方勁說。

「以後沒事別去接一些不相干的女人。」

必袖听見她的話,不生氣,乖覺地倒來兩杯果汁給客人。年輕女子接手了,方老太太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媽,喝果汁,消消火氣養顏美容。」

必袖臉上堆滿笑容,老媽教過伸手不打笑瞼人,就算婆婆再厲害都拿她沒辦法。

方老太太閃過關袖的果汁,假裝眼前杵著的是空氣.伸手,將兒子拉到沙發上坐下。

必袖微微笑,無所謂,如果婆媳真是一種對立關系,那麼,她早贏下第一場,對於失敗者的反擊,她一向拿它當笑話來娛樂身心。

不想喝果汁?沒關系,近三十歲的自己也很需要養顏美容。坐在沙發扶手上面,她靠老公靠得很近,激怒婆婆不在她的計畫之內,她只是……只是……夫妻一體嘛。

丙然,老太太生氣了,老人家火氣大,難怪高血壓心髒病容易侵襲,揚揚眉,關袖笑得好礙眼。

方老太太往右手方向挪位置,發了狠,硬要把兒子拉離開「不相干女人」的身邊。

挪挪挪,居然真給她挪出空位,關袖順勢坐入沙發。

本來她想講一句︰「謝皇太後賜座。」可是仔細想想,還是不要,萬一皇太後腦中風駕崩……剛辦完喜事就辦喪事,太穢氣。

雖然,親戚一場,關家老爸爸很樂意接下這攤生意!說不定還會打八折大方送。

一張三人沙發硬擠下四個人,顯得有些窘迫。

必袖咬咬唇,附在方勁耳邊悄悄說︰「我讓,你欠我一著。」說完話,她當眾吻一下老公左臉頰。

起身,關袖坐到另一張沙發,她殷勤問婆婆︰「不早了,媽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餐?,」

婆婆沒理她,拿關袖當透明蒸氣看待,轉臉對兒子說︰「阿勁,你還記不記得常伯伯,本來住在我們家那條街,前幾年移民到加拿大那位?」

「我記得。」方勁配合回答。

記得才有鬼,他爸媽的朋友哪個不是攢夠錢就移民加拿大,哪天輪到他爸媽想不開,也跟著移民!到那里他們還有足夠的鄉親,可以搞個組織玩玩,只要別取名叫興中會就行了。

「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老跟媽媽說,長大要娶常伯伯家的小瑜當老婆?當時,我們兩家允下婚事,有沒有印象?」

有嗎?有嗎?他幾時說過這種話?他怎連一點記憶都沒有?連連搖頭,他在做無聲反抗,抗議親生母親污陷栽贓。

「哪,這就是小瑜,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漂亮?」

喔!女主角終於上場,關袖想拍手叫好,只可惜……方勁的眼神及時阻止她。

「勁哥哥好,我是小瑜,這些年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小青梅」換個位置,貼到方勁的左手臂,一左一右,「婆媳」兩人夾攻方勁。

小瑜一開口就破功,關袖迅速估算出她不是對手。

喝光手中果汁,她閑閑窩進沙發里面,看好戲般盯著台上主角看,估量著面前的劇情發展。

「小瑜剛從加拿大回來,還沒找到住的地方,你這里地方大、有空房間,我就邀小瑜來住了。」方老太太說得理所當然。

「我們家里的空房間也不少,你可以讓小瑜住在家里和你作伴。」方勁敬謝不敏。

「要小瑜來陪我這個無聊的老太婆太可憐,你們年輕人比較好溝通,意見想法相近,她自然是住這里比較好。另外,她想找個工作,你幫她安排到你公司。」

好一個近水樓台得月招,可惜這顆月亮讓關袖早一步摘下來,她不是個慷慨女人,見者有份這種樂善好施行為,她不做。

「小瑜念什麼科系?」方勁問。

「服裝設計。」嬌嬌甜甜的嗓音回答他。

「我做的是房屋設計,恐怕和小瑜學的不太一樣,要不要……關袖,讓小瑜到你公司幫忙?」方勁把關袖拉入話題。

「我也很想幫忙,不過,目前台灣廠不缺人,如小瑜不介意的話,大陸廠生產部缺一個工頭,我可以跟致汸談一談。」

她笑眯眯接下招,如果小瑜可以的話!她很樂意在冰島蓋分廠,請她到那里當廠長。

「阿勁,你真傻,我讓小瑜到你公司,當然是希望你們兩個人好好培養感情,培養好的話,明年,我們兩家長輩替你們主持婚禮。」說話間,方老太太故意朝關袖方向投過一眼勝利。

喲喲喲……大家來听听、評評理,這個當媽的是不是太荒謬,非但不愛惜子女,還硬推親兒子下火坑!可見過哪個母親,想盡辦法要兒子去坐牢?要知道,重婚可是犯法的耶!

「媽,我已經結婚了。」方勁無奈。

「你結婚?我們家親戚可沒半個人喝到喜酒,何況,我早說過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玩玩可以,不要弄假成真,我是一概不承認的。要媳婦?還是我挑了算。」拉高下巴,滿瞼傲慢。

「媽……」關袖搶在方勁前面。

方老太太再次甩頭不理,可不管她理不理!必袖有話要說。

「你兒子已經三十歲,早在他十年前就不需要監護人,你高興也罷、不爽也好,我是他妻子、他是我丈夫,這是既定事實,法律已經保障我們兩人的婚姻生活。」

想獨裁?她得從棺木里把希特勒挖出來,向他請教幾招,再來談談如何治理關袖。

「這是方家,你有什麼權利說話?搞清楚,阿勁是我兒子,他只是一時被你迷了心竅,遲早會清醒過來。你給我听清楚,你別想我會承認你,只要是我不承認的女人,就不可能在方家佔有一席地位,不管是再強的女強人都一樣。」

這些話,很顯然是拿關袖當老公的外遇一起恨上去,新仇加舊恨,她和關袖是永遠的誓不兩立。

「你承不承認,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你承認我,我上班賺錢過日子,你不承認我,我一樣上班賺錢過日子。醒醒吧,你改變不了我,更改變不了其他的、女強人。,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會和我的『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所以你的。承認。對任何人都不具半分影響力。」

這話說得有點過份狠毒,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方老太太听懂了關袖的暗示,沒錯,不管承不承認,她的老公就是要和那只狐狸精在一起,他們一起上班工作,一起應酬約會,外面的人都認定狐狸精才是他的枕邊人,不管她是否承認。

瞬間,方老太太的臉脹成豬肝色,所有血液全逆流到腦中,十幾年下來,她一天編織一點的美夢謊言,被關袖一舉手撕開,這種窘迫狠狠敲痛她的自尊,搶向前一步,她一巴掌甩在關袖臉上。

「你不用諷刺我,所有男人都一樣,就算你現在擁有阿勁的注意,下一個比你更好的女人出現,他馬上會移情別戀。」

一對不起,我很看好我的丈夫,他和你先生是不同屬性的男人,再多、再好的女人,都搶不走他。」

要抬下巴人人都會,關袖的高傲不比誰少幾分。

「是嗎?話是你說的,小瑜,你留在這里安心住下來,我不信憑你會贏不了她。」

說著,婆婆踩起七寸高跟鞋,往門外走。

哀著熱麻麻的左臉頰,關袖拼命喘息,憤恨不平的眼神盯著被婆婆甩上的門扇。

從小到大,沒有人打過她,哪里想得到,虎落方家被犬欺,雖說一紙婚姻合約建立起她們的婆媳關系,可沒付與她打人權利。

方勁走近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別生氣,我們進房間談。」

方勁急急忙忙將妻子帶往房里,滿心的不舍和疼惜讓他忘記,客廳里還有一個等著當他未婚妻的美女。

LLLLLLLLLLL

必上房門,方勁把關袖緊緊摟在懷里,兩個人都不說話,微微的喘息聲在兩人之間交互傳遞。

十幾分鐘過去,他的手維持原來力道,不放松。

「你還在生氣?」

「我真希望她不是你母親。一掙開他的手,關袖走近化妝台,左臉有一塊紅腫,她應該告她傷害,不過告到最後,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會是方勁。

這個男人對她不錯,事事為她著想、處處體貼她的心意,她不想他受傷的唯一方法,就是忍氣吞聲,偏偏忍氣吞聲不是關袖的專長優點。

「我很抱歉。」

自身後摟住必袖,方勁有很多不忍。

「我從沒被人打過。」她陳述事實。

沒想到一個無理「婆婆」出手,打破她維持多年的關氏紀錄,人生出現第一個缺憾。

「很痛嗎?」

「如果打在你臉上,你說痛不痛?」

其實,最痛的是她的尊嚴,活了一輩子,首度因為「頂嘴」挨打—傳出去,豈不毀掉她一世英名。

「我寧願這巴掌打在我臉上,等等我,先不要去踫。」

方勁用最快的速度沖下樓,取冰塊、包毛巾,速度快得沒注意到坐在客廳里的小青梅。

冰塊貼上臉頰,他的溫柔暫時平息她滿腔不爽。

「我能夠理解,你爸為什麼沒事要搞外遇。」

說這種話很刻薄,可是她顧不得了!滿肚子怒忿急需宣泄管道,否則爆開來,傷亡倍增。

「她是自從我爸爸搞外遇後,慢慢轉變成這樣子的。」

喟嘆,男人的不忠換來的往往是女人的悲哀。

「怎麼說?」

必袖轉過身體面對他,方勁將她抱到床上,用一手支起頭,他們兩人面對面側躺。

「我十歲之前,對母親所有的記憶都是好的,她像電視廣告里的模範母親,整天在家里面煮飯、做家事。不管是白天夜里我爸爸工作都忙,我們很難得見到他,總是我母親拿著書本坐在我和姊姊身邊,一個字一個字陪我們念書,她是典型的傳統婦女。」

回想以前,方勁霍然發現,人生是一天改變一點、一天改變一點,改到最後,變成眼前。

「她把生活重心全擺在家里面?」

必袖伸手,替他拂開額間短發。

「對,我有一對難纏的祖父母,他們對媳婦的要求比誰家爺爺奶奶都多,每天,都可以听見他們嫌我母親打扮得不合宜,批評她家事做得不夠精細、菜不好吃……等等,有時,我們听不過去,回頂兩句,馬上媽又成了眾矢之的,他們說我母親整天閑閑在家沒事做,連三個小孩都管教不好。所以,我們姊弟三人是很同情我母親的。」

「原來方家的飯碗頁的很難端,不管誰來捧都一樣辛苦。然後呢?」關袖听故事听上癮。

「一場災難在家中掀起,我爸有外遇了,對象是他公司里的小秘書,大老板和小秘書,我爸在他四十歲那年重返青春。戀愛的甜蜜讓我父親忘記自己有一個完整家庭,他很少回家,我媽媽除了背著人哭泣,不能改變任何事情。那時,我和姊姊都小,根本無力幫她的忙,只能要求自己更听話、對學業功課更努力。」

「對於父親的外遇,你那對難纏祖父母沒擺出態度嗎?他們能夠忍耐狐狸精的存在?」關袖問。

「剛開始,他們的說詞是——大男人在外面交際應酬難免,後來他們見過我爸的秘書,知道一路都是她在幫我爸扶持公司,沒有她,公司可能老早就要宣告結束。『她』是個能力很強的女人,這點誰都不能否認,說因為有她,我們才能衣食無虞長大,這句話也並不過份。於是,到後來,奶奶告訴我媽,要求她對外面女人感恩,要不是對方,媽哪有好日子過。爺爺甚至覺得這樣的搭配組合很恰當,兩個女人上個賺錢、一個照顧家里面,分工合作!誰說齊人非福?」

「好可惡,這世界上怎有人可以欺負人欺負到理所當然!」這會兒,關袖挺身為婆婆不值了。

「我母親不曉得是變聰明或是看破了,她不再哭鬧,只要求我爸辦到一件事絕不讓外面的女人生孩子。我爸承諾答應,他們就這樣一路和平相處下來。」

「怎麼可能和平相處?你爸一三五住家里、二四六住小老婆家嗎?」關袖听不下去了。

「我媽早就放棄等待爸爸回家,她向爸爸拿錢,只要不受控,爸樂得花錢省事,媽還是把重心擺在家里,照顧孩子和公婆。不過,她開始善待自己,她請菲佣幫忙家事,她偶爾上上美容院,和朋友出門逛街喝茶,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圈,漸漸過起貴婦生活。另一方面,也許她覺得丈夫不能倚靠,便想要控制我和兩個姊姊,盡避有些不自由,但我們一向習慣為她將就。我曾想過我們的公證結婚會讓她生氣,卻沒想過她的反彈這樣強烈。」

「她從沒考慮過離婚嗎?」

這會兒,她關心婆婆的遭遇勝過自己。

「離婚?我爸不同意。前幾年他熱中政壇,選上了議員,他的目標是進立法院,身為政治人物形象是很重要的,一個以夫為重的賢妻、一個商業排行榜上的兒子、兩個大學教授女兒,和兩個法官、醫生女婿,對他的政治前途有很大幫助。」

「真好笑,他要搞外遇、養小老婆的時候,怎沒想過問問你媽的意見?現在你媽若是真要離婚,又何必問他的想法?你爸真是最老奸巨滑的大男人。」關袖不平。

「我經濟獨立後,一再要求母親搬出來和我住,媽告訴我,她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模式,對她來說,委不委屈已經不是生活重點,重點是她無法忍受外界對她離婚的批評。」

「面子問題?真搞不懂,里子都顧不好了,還去管別人心里怎麼想。」

難怪人家要講代溝,看來她真的無從理解「傳統女人」的心思,換了她,早拍拍屁股間人。

「我說過,我們姊弟都同情我媽,大部份時候我們順從她的要求!她希望我們這樣那樣,只要能買到她的笑容,我們都很樂意為她辦到。也許偶爾她的要求會過份一些,原則上我們不會對她說不,只有這次……」

話說到這里,他長嘆一口氣。

「她不希望你結婚嗎?」

「不,她希望我有正常的婚姻家庭,她也常告誡我要對婚姻忠實,她不樂見自己的苦在媳婦身上重現。」

「所以問題在於我的工作,在於你爸介紹我時,那句女強人嘍?」關袖想出問題端倪。

「我佩服你的觀察能力,的確,我媽在意的是你豐富的月收入,在意你是能力不輸男人的女強人。她一直希望我娶一個像她一樣的小女人,在家中相夫教子,以夫為貴。」

「我就知道,她听見你姊和我在談論我的工作時,臉臭得像剛吞下一只死老鼠,我想,我讓她聯想到你爸的外遇。」

「對,小女人和女強人的戰爭開打!她和外遇的故事在下一代身上重現。」方勁無奈。

「說不定,她是在生氣,為什麼男人偏愛大女人,是不是賢淑溫柔已經不在流行行列?」

不曉得她從現在開始裝賢妻良母,來不來得及。

「或許吧。我知道我媽的行為是無理取鬧,但請你不要期待我用強烈手段向她抗議,我會慢慢讓她了解,娶你是我一生最正確的選擇,只不過在這段過度期間,要委屈你了。關袖,別對我媽生氣好嗎?有氣,你可以出在我身上,我來當你的出氣筒。」

揉揉她一頭長發,他喜歡把它們弄亂再梳整齊,彷佛是他建立起她身上的秩序。

深吸氣,臉上的紅印印還在,笑容浮上她嬌俏的臉龐。

結婚才一星期,她對這個老公大大滿意,滿意到就算他們方家的飯碗一冉難捧,她都要抱得穩穩當當。假設說,妥協是擁有他的唯一法門,她只能……妥協再妥協。

「沒辦法嘍,誰教她一不小心也變成了我媽,沒有子女可以一直對父母親生氣,不是嗎?」她寬慰他的心。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我們可不可以來約法三章?」方勁得寸進尺。

「你不要軟土深掘。」

「拜托拜托,這個章法不約一約,我實在沒辦法安穩入睡。」

「說來參詳。」

「答應我!盡避再生氣都別一個人跑出去,我實在怕極了你一個人毫無防備就突然離開,應付我媽已經夠累,如果你再消失,我會方寸大亂。」握住她的手,他向她要求承諾。

「毫無防備?不會吧!我出門包包里面都放一瓶防狼噴霧,你又不是不知道。」

必於這點,她強烈反對,好人壞人,她一向分得清清楚楚。

「問題是!你喝了酒,不管在誰身邊,都會睡得舒服安穩。」

幸好那回亦辰還算講義氣,看在她是老同學女友份上,沒趁火打劫,否則以他的個性,怎可能放過任何一個躺進他懷里的女人?何況,他的老婆光是美貌就能輕易拿下兩百分。

不過才凸槌一次,方勁就老放在嘴巴叨念上遍又一遍,不會是更年期提早報到吧?

「好好好,我再生氣都不亂跑出去,就算我氣到失去理智,我也保證你可以在艾晴家找到我。」

「好,這樣我就安心。」

一雙大大的粗掌,捧住她腫腫的臉,心疼四竄,是真的舍不得啊!輕輕低頭,他在她唇上封印……

暖暖的唇、軟軟的香甜,他狂戀她的滋味。

分開他,關袖認真的眼神對向他。

「你要記得喔!這里是我的,不可以給別人踫到。」

她踮起腳尖、在他額間送出一個濡濕印記。

「這里也是我的。」

她的吻沿著鼻梁往下滑。

「還有這里、這里和這里。」她在他的嘴唇、臉頰、下巴貼上專屬自己的標簽。

最後她把整個自己送進他懷里。

「你的心是我的、你的身體是我的,我要求你給的除了忠實之外,還要有很多很多的愛、眷戀、繾倦。我預約了你這輩子,也要預約你的下半輩子,懂不懂?你不準讓別人插隊!」

她是霸道的大女人妻子,不管婆婆喜歡她或不喜歡她都沒關系,誰教他的兒干誰都不去愛,偏偏愛上她這個印鈔機呢?

「放心,誰敢插隊,我一腳把她踢到對岸去。」

「萬一插隊的是你母親呢?」

「不會吧!你在跟我媽吃醋?」

「我當然要跟她吃醋,誰教她去找來一顆小青梅,妄想要她瓜分我們的幸福。

說到這里,他才想起樓下有一個不速之客。

「啊!小瑜還在樓下,怎麼辦,她要住進來?」

「有什麼關系,她愛住就讓她住唄,我們照樣過我們的生活。」扳回老公的臉,她硬湊上去,燃起一個難解難分的親吻。

她表現得太篤定,以他對關袖的了解,肯定她心中早有腹案。

「你有什麼計畫?」

「計畫……我們不是要做飯菜犒賞自己的胃嗎?」

「你要做菜請小瑜?」不會吧,她的過度寬容讓他不太適應。

「當然,有朋自遠方來,我們要快樂得不得了。何況,不過是多一雙筷子,小意思啦。」

「然後呢?」他問得戰戰兢兢,深怕一不小心自己卷入戰局,一場混戰,馬革里尸骨。

「然後就像平常一樣,我坐在你腿上吃飯,你喂我、我喂你—說說辦公室里的趣事,談談未來,我們表現出最居家的一面。」

要趕走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不是她自夸,易如反掌的啦!要心機、搶注意,這種小寶夫,三歲那年她就熟悉。

「讓小瑜知難而退是個不錯的辦法。」他同意她。

「退?為什麼要叫她退?接下來你兩個星期不在台灣,我剛好趁機會到公司加班!不用回來,家里需要一個打掃整理、澆花拖地的小女人,我會把工作表打好交給她,你可別胡亂請人家走路。」

婆媳過招?她準備好了,放馬過來!

「關袖,你真狠。」

「我哪里狠,我不過是把小女人的工作分配給她,有什麼不對?就你爺說的呀!兩個女人,一內一外分工合作,誰說齊人非福?」

「照你的說法,請問你,我要分給誰?」他拍拍她的臉頰問。

「照方家的慣例,男主人通常分給女強人,所以,你是我的。」她也回拍他的臉。

「那麼小女人分到什麼?」

「家事、帶小孩、照顧公婆、眼淚、傷心加委屈。哇!真不公平,我才分到一個你,她就分到六樣東西,不公平、不公平,我要綁白布條到總統府前絕食抗議。」

「關袖,你真『鴨霸』……不過,我好喜歡你。」

「連我的『鴨霸』也一並喜歡嗎?」

「對,一並喜歡。」

「答得好,有賞。」

說著,她環住老公的頸項!壓在他身上。看來,這家的客人想吃到這頓晚飯,恐怕有得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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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4 |只看該作者


醒來的時候,關袖第一眼就是方勁。

首先浮上來的感覺是欣慰,欣慰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大女人放開自己,接下來才是委屈,委屈他的懷里靠過別的女人。

方勁的眼楮擋住她的視線距離,看得出來他很生氣,但他的生氣沒道理,明明錯的人是他,憑什麼他有權利生氣。

她不說話,他也沉默不語。

她和他僵持著,這是一場戰爭,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如果,她在這個回合妥協,那麼就是教會他,以後在外面偷腥沒關系。

他在發火,很明顯的表情,關袖猜測,他是惱羞成怒,準備打人喊救命,模糊焦距。

她的態度倨傲,很清楚的姿態,方勁明知道是自己理虧,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忿忿不平。

「你說……」

「你說!」

他們同時發難,勢均力敵。

「你先說。」

「我說就我說。」

必袖坐起身,和他平視。「我問你,你對蕭昀是什麼心情?」她氣呼呼,忿忿難平。

「昨晚,我本來就要對你解釋,是你自己不肯听。」

「听?在蕭昀躺入你懷中的情況下?在你們兩人吻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你希望我用什麼心情來听你的解釋?」

般清楚,女人亂來叫紅杏出牆!男人亂來一樣叫出牆,只不過是出牆的紅杏改名叫作爬牆虎。

「好啊!就算你沒心情听我解釋,但你怎麼能跑掉,三更半夜一個女人在街頭亂晃,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尤其還唱得一身酒味,意識不清,連在最厭惡的男人懷里都能睡得沉穩平靜。

「要談危險嗎?你和女狼人獨處才叫危險,要不要我幫你算算身上的肋骨還完不完整?」

她不服氣,手指戳上他的兩排肋骨,不會又讓上帝抽掉兩根,制造出另一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吧!

「既然知道我危險,為什麼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蕭昀?」他反口質問她,口氣不善。

「我看你倒是很享受這個危險,你確定自己需要搭救?」斜眼睨他,關袖冷哼一聲。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生氣,我只想把事情說清楚。」勉力吞下火氣,他訴說從頭。「她昨天來找我,希望我們能重來一回。」

「想也知道,難不成她來找你泡茶敘舊?」

他沒有理會關袖的挑釁,繼續往下說︰「我告訴她,不可能,我已經有心愛的女人,過去已經過去,我不想從頭來過。昨晚我做了一桌子菜,想慶祝你回來,結果你不由分說,搭上計程車離開。你故意氣我、嘔我,故意讓我擔心得坐立不安。」

「一桌子菜,正好,破鏡重圓需要一些浪漫場景,請問蕭小姐有沒有感激我的慷慨出讓?」

「你一走,我就開車追你,就算她真有感激我也看不到。」想起昨夜,他四處找不到她,膽戰心驚。

「你開車追我……」

氣勢變得微弱,他說他……拋下蕭昀追她,可見得在他心中,她的份量比蕭昀重上許多。

「對,該死的你,你用什麼方法恐嚇計程車司機超速,為什麼我一倒車,就看不見你們的蹤影?你知道我開多快嗎?我猜過不了幾天,我就會接到一堆掛號罰單,到時,你要拿你的駕照去關,這種冤枉錢,我一毛錢都不掏出來。」

見她表情轉為柔和,他的口氣也跟著放輕松。

「我……我也沒什麼特殊作法,不過是拿把菜刀架在司機脖子上,他說他上有雙親、下有嬌妻幼子,千萬不能一命嗚呼,於是就隨我擺布。」

他的忿怒是緊張?他緊張她的安全、緊張她消失不見,想到這里,松弛的心,讓關袖又能說笑。

「太好了,這下子不只駕照,你連人都要去吃牢飯,到時,就是十個蕭昀、一百個蕭昀撲在我身上哭,你都拿我沒轍。」

習慣性揉亂她一頭長發,他將她擁入懷中,整夜的焦慮到此告一段落。

「她為什麼撲在你身上哭?」

想到這里,關袖就覺得不甘願,他的人是她的,他的胸膛自然也是她的,她要去控告簫昀侵佔。

「因為我陳述事實,我說我愛你,不會再愛別人,我說塞翁失馬,她會找到屬於她的幸福,我手上再也沒有『機會』可以給她!因為我的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

耳朵貼在他胸前,他沉穩的心跳,一聲聲向她訴說——信任。

「騙人,你的心明明還在你胸膛里撲通撲通跳,你以為我听不到?」這句話音里帶了撒嬌。

「我沒騙你,之前,它偷偷離家出走,跟個美女跑了趟法國,要不是一種叫空虛的東西佔滿它的位置,我還不曉得它私自出游。漸漸地!另一種叫作思念的束西闖進胸腔,它和空虛聯手整得我無情無緒、食不知味,我看了不少醫生,醫生的回答是搖頭。後來,我自己找到方法,雖不能讓病斷根,卻能稍稍減緩磨人空虛。」

說到這里,他嘆口氣。

「什麼方法?」

「我到美女家里,幫她澆澆快死的薰衣草,幫她擦櫃子拖地,自言自語,對空氣說著思念的話語,最後在她的照片上索取一個安慰吻。」

「你不是個浪漫的男人,說這些話太惡心。」雖然話听在耳里很受用,關袖仍然出口說反話。

原來這就是浪漫?

之前有許多女人向他要求浪漫,他想破頭!般不懂浪漫,還嫌女人太麻煩;現在不知不覺做了浪漫、說了浪漫,卻被一個不適應浪漫的女人嘲笑,方勁啊方勁,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

「你刺激到她,她就趴在你身上哭?」

「沒錯。」

「你也真慷慨,別人要趴你就給她趴,五分鐘耶,你知不知道自己整整給她佔五分鐘便宜。」

她恨章亦辰搶走她的「錢」,現在她用相同的恨,恨上蕭昀。關袖恨她搶走她的人,雖然方勁還好好地留在她身邊,但是他被「消耗」了五分鐘,在商言商,她賠了不該認賠的部份,這不是自然損益,所以她有權生氣。

連五分鐘她都計算得清清楚楚,居然還忍著不下車?方勁苦笑。

「是不是女人一哭,你就拿她沒辦法,任由她在你身上掉淚,任由她吻你?要是她硬要拖你上床去安慰她,你去不去?」

上床……想到這兩個字,除了賠錢,她還聯想到倒店。

「我沒想到她會有這個突兀舉動,當我反應過來時,就連忙推開她,我並沒有……」

「連忙?你的『連忙』還真快。」看來他的感覺統合也是大大糟糕。

「我是男人,基本態度應該有,她在哭,我對她要有起碼風度。」他有他的立場。

「好啊,你愛當紳士,我愛扮妒婦,我們各演各的好戲。」

然後同時段、不同台對打,看看誰死誰活。

「關袖,請講講道理,不能因為蕭昀的出現,你就全盤否認我,那麼是不是以後路邊一個娜娜、阿美、小花,都要讓你拿出來當話題?」

「你以為我是個小心眼女人?」

炳,她是嗎?她是關袖耶,她是女強人耶……她以前不是,現在……現在有點像……

不管啦,以前她不小心眼,是因為她的遺傳基因好;現在的小心眼,是有他的環境大復雜,不知不覺將她燻染成小心小眼的嫉妒女人。她是被他弄壞掉的,所以他應該負責,應該把她娶……回家……

天!她在想什麼?,是不是下一步,她就要逼良為牛郎,強壓他做……

天天天啊!啊!她真的被教壞了,她被環境大染缸弄壞掉了,她必須要去掛號看心理醫生,如果心理醫生沒辦法幫她找到問題,她就要去做全身斷層掃瞄。

「以前我不認為你是個小心眼女人,現在……我不確定了。」

「很好,你看到我的缺點嘍,相愛容易相處難,你是不是決定要跟我說拜拜?

很好,請你在走之前揮揮衣袖,不要帶走我家任何一片雲彩。」

她氣賭得太凶!忘記自己睡在他家中,忘記身下那張柔軟床鋪是他花大錢搬回來的。

「誰說我要走?我非但不介意你小心眼,還從另一個角度看待你的小心眼。我高興自己在你心中佔住重要位置,若不是太重要,你不會在我身邊設下保全系統,警鈴一響,嚇得自己跳腳。知道嗎?我真正介意的是,你不應該一個人跑出去,不應該喝醉酒,不應該倒在另一個男人懷里。」

「你是為這個生氣?不是因為我不在蕭昀面前給你留面子?」她弄通了、恍然大悟,他的生氣是因為愛她。

「在外面給男人留面子是應該的,不管是不是在蕭昀面前,但是比起這一點,你錯得更多的是——生氣跑出去。關袖,我們可不可以約法三章,以後不管踫到什麼事情,誰都不可以帶著怒氣離家出走?」

「這里又不是我家,這一次……我沒犯規。」」這里馬上就是你的家,嫁給我吧!我保證你不會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他的求婚有一百分誠懇。

「你這麼說我就信喔,說不定出門踫踫,我還有更好的對象可以挑選。何況、何況……你還欠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啊!」

炳!听清楚了嗎?是他主動向她求婚喔,可不是她急著非嫁他不可。雖然想嫁她的意念很強,可是「誰主動」是很重要的,媽說過有身價的女人不會倒追男人。

「是啊,我還欠你一個理由。關袖,你必須嫁給我,我們的心已經成了不能分割的一體。你在乎我、我介意你,我們都不反對彼此在自己身上設定保全系統,所以,我們結婚吧!」

「讓我考慮三秒鐘,一、二、三,我答應了。」

必家媽媽說過,男人向你求婚,好女孩不能一口就答應,所以她「慎重」考慮過了。

「你覺得婚期定在什麼時候比較好?」

「嗯……下個月、下下個月……糟糕,方勁,我的工作會讓我一路忙到年底。」

結婚是個大工程,起碼要抽出一個星期,她哪來的美國時間搞排場。

「我也差不多,下個月,我可能要在大陸待上一整個月,尤其是讓我媽插手後,想簡單了事根本不可能,婚紗、新房、酒筵、大大小小傳統禮俗……光想,我就開始頭痛。」

「說到酒席,恐怕我們兩家的宴客方式就會擺不平,我老爸一定要親自替女兒辦桌子的,你家長輩能忍受吃路邊攤嗎?」

「不知道,不過不管結果怎樣,之前的討論肯定要費不少工夫。」尤其是他老媽那一關。

「唉……要是能私奔就好了。」吐口長氣,關袖仰倒在床上,她開始後悔答應結婚。

「那倒是不必,我有個好辦法,要不要參考一下?」

「說說看。」

「這次從法國回來,你打算放自己幾天假?」

「就今天嘍,明天我要回萱草上班,敲定好下半年工作進度後,馬上要飛一趟大陸。」

「我今天本不打算放假,不過……」他看看腕表。「在你醒來之前,我已經打過電話到和風請假,接下來的大半天,你沒事、我沒事,我們不如直接去法院領申請書。」

「你的意思是公證結婚?」

「對,結完婚先去我家宣布婚事,然後趨車南下,拜見我的岳父岳母和大姨子們,來得及的話,今天回台北,來不及的話留在南部住一晚再回來。」這提議夠不夠有效率?

「你確定它是個好計畫?」

「當然,不然要拖到明年嗎?明年你二十九歲,我媽可有意見了,弄到後來,說不定連我家祖先都要讓她拜請出來,主持公道。」

她點頭同意。

「好吧!結婚需要一點沖動,也許經過這次沖動,我們再不會考慮到婚姻。你幫我把行李箱里的粉紅色小禮服拿出來,我去刷牙洗臉。」

跳下床,行動派的關袖沒浪費半秒鐘,沖進浴室里進行第一步驟。

看著她的背影,暖暖的幸福感脹滿方勁胸臆。

想起未來、想起這個房子,將有一個叫關袖的女主人,在這里進進出出;想到過了今晚,每個工作的寂寥夜里,身邊會有個和自己一樣忙碌的女人,偶爾抬頭,她對他笑……

啊!對了,他要找小周幫忙送一組辦公桌椅過來,還要一部電腦,再牽一只關袖專用的電話線,還有還有,他要尋空設計一間嬰兒房備用……

看著鏡中自己,一個決定,他生命充滿幸福,結婚……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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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婚事同時在兩個家庭里面引起軒然大波。

方家婆婆顯然有「女強人恐懼癥」,知道關袖的工作職位,她非但不開心!還當場哭得淒厲,弄得全家人尷尬萬分。

不管兒子怎麼勸慰,她在最後以一句「我絕不承認她是我的媳婦」做收場,可見那位「女強人外遇」已經造成她心理嚴重障礙。

她的公公和「祖父母」倒是對她客客氣氣,什麼話都不多說,一臉精明狐狸的算計。

勉強稱得上友善的人,是方勁兩個出嫁的姊姊和姊夫,他們給了她同情的支持票。

匆匆一聚,她看出這個家有嚴重的家庭問題,不過關袖很聰明,她曉得自己管不來也沒本事管,聰明的話,應該站在安全的第三地帶,別攪亂人家的生活秩序。

一走出家里,方勁立刻向關袖說對不起,她笑笑不以為意,說︰「我才不需要誰來承認我的婚姻,法律認帳就行了。」勾住「老公」的手,她要模仿別人家新婚燕爾情形。

黃昏時分,他們來到屏東,散居在各地的姊夫听到最小的小姨子居然一聲不響結婚了,紛紛放下手邊工作,趕回娘家。

必袖和方勁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全員到齊,準備會見家族新成員。

必袖的家是楝新翻過的三合院老屋,屋後幾株參天的荔枝、龍眼樹,帶出一片涼蔭。

三合屋的中間廣場,擺了酒席桌子,婦人、男工來來回回忙得不得了,今晚有人請客?好巧!

必袖、方勁甫下車,一個身高一百八的壯碩男子走過來,拍拍方勁的肩膀說︰「了不起,你居然敢娶我們家的包青夭,勇氣可佳。」

必袖睨他一眼,隨口介紹︰「他是我大姊夫,關依的老公,家里搞牧場的,缺鈣的話,去他們家載一桶牛奶喝喝。」

「他為什麼叫你包青天?」

方勁的話是對著關袖發問,回答的人卻是那位大姊夫。

「因為關袖從小脾氣不好,人家一惹到她,她就撞牆抗議,於是經年累月額頭中央有一塊烏青,所以全家人都喊她包青天。」大姊夫說。

「好了不起的抗議法,誰敢不投降妥協?」

方勁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妻子,他不會正好娶了河東母獅為妻吧!希望她沒有吼叫習性,他們將來要住的是高級社區。

「的確,誰敢不妥協,我們從小就是這樣被她欺負大的,東西她搶最大份、分錢她要分最多、家事她踫最少,誰有意見她就去找牆撞,包青天可不是浪得虛名。

嗨,你好,我是大姊關依。」

大姊從一灶腳」處走來,對著方勁就是一陣轟炸,但願能炸出他的幾分警覺,未來生活不至於太悲慘。

「你好,我叫方勁。」

方勁朝大姊點點頭,關家姊妹長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間,不過大姊的體型嬌小一些。

「進來吧,大家都在里面等你們。」大姊夫說。

「不是六堂會審吧?」方勁摟著關袖的腰,在關袖耳邊問。

「敢審我?我們調頭馬上回台北。」關袖大刺剌說。

上午那一攤夠他們受的了,倫理大悲劇已經播演過,再來一場,二話不說,轉台。

「審?方先生!你太小看我們家關袖,你听過包青夭不審人反被審的嗎?」大姊調侃。

「大姊,今天爸接攤哦?」關袖阻止大姊往下說。

「對,接你的攤,爸媽和關矜、關衫都在廚房里忙。」

「什麼?接我的攤……不會吧!」

「什麼不會?你以為爸媽會隨隨便便不昭告天下一番,就把女兒嫁出門啊!先給你們個心理準備,晚上席開五十桌,村子里大大小小都要參加里長伯最小女兒的婚禮。」關依笑著貼進老公懷里。

「不要吧!」關袖哀號。

「叫什麼叫,不過是一餐飯,吃不死你的啦。想當初我的婚筵擺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我那身新娘禮服,差點沒讓我熱到暴斃。」二姊從屋里走出來,對方勁說話。

「你好,我是方勁。」從她說話日吻,就能猜出她絕對是關袖的姊姊,只不過不曉得排行第幾。

「你好,我是老二關衫,我先生在里面,你們可以談一談。關袖—進來幫忙,廚房里忙不過來。」她是出來徵兵的。

「我?幫忙?才不,你結婚的時候,我們可沒讓你下場端菜,今天,我要享受獨有的權利。方勁,我帶你進去。」

拉起老公,她招招搖搖走向內廳。

「你們家的人,對我這個女婿好像沒太大意見?」方勁問。

「嫁人的是我,別人為什麼要有意見?」

哪像他們家,唉!天下奇景。

「可是……」

「好吧、好吧,說些讓你虛榮一點的話,你啊!事業有成,長相七十分,這種好男人不多了,我能綁上手,是我功夫不賴,別人家女兒想求還求不到呢!有這麼好的女婿,誰會花精神去找意見?」

「就這樣?」

這種感覺仿佛是拼了命寫考題,大考小考考不停的學生,一進考場,卻發現這種題目早在三年前就會了的感覺,松了口氣,卻也帶了出不了口的悵然,既是這樣,他之前操的心未免多餘。

「不然你還想怎樣?」

瞪方勁一眼,哪有人家不挑剔他,還嫌全身不對勁的?

難不成全世界都要像他家一樣!水淹金山寺,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最後用一句八點檔到不行的——「我絕對不承任這個女婿」來做ending,才能表現出對他的重視?

「這個情況,和我想像中不同。」

「放心,你會慢慢適應這家人的熱情。」另一個斯文男人走近他們,對方勁說。

「他是二姊夫,專門辦那種貴得嚇死人的學校,以後我們的小孩絕對不要去念。」關袖說。

「不要把話說滿,我們學校是年年爆滿,報名抽簽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十!比大學聯考上榜率還低。到時,你想要拜托關衫走後門,可要動作快一點,否則就算我是校長也幫不了忙。」二姊夫說。

「到時走著瞧吧!」關袖領著方勁繼續往里走,她偷偷在方勁耳邊說︰「二姊夫是我們家女婿里面,條件最差的一個。」

條件最差?不會吧!

方勁頻頻回頭看向「二姊夫」,開學校辦教育還算條件差?那他的條件會不會叫作敬陪末座?

「關袖,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二姊夫長相俊朗英挺,又是教育界的菁英……」

「對,他就壞在長相上,沒事長那麼帥干嘛?我媽早告誡過我們四個女兒,找老公不是在找偶像明星,超過八十分的男人不能嫁,嫁了,光照顧起來就會要掉女人半條命。果然,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時要二姊嫁別人她不听,現在報應來了吧!相不相信,他們學校連國小部六年級的女學生都會寫情書給他,為了火燒二姊夫的桃花林,我二姊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

難怪她會發展出男人長相七十分論,原來又是另一個家教守則。

「我剩下爸媽、三姊夫和三姊沒見過。」方勁說。

「我三姊夫是開菸酒進出口公司的!他最疼老婆,尤其我三姊正在懷孕中期,他才舍不得老婆累到。信不信,他一定在廚房里面幫忙。先不忙去見他們,來見見我爺爺奶奶和阿祖吧!」

說著!她領新任丈夫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邊有一排鋁框框起來的老照片,有清未打扮的老爺爺、綁小腳的老奶奶,還有兩個較接近現代的老人家,都是一臉的嚴肅端謹。

「綁辮子拿菸槍的是我曾祖父,綁小腳的是我曾祖母,穿旗袍的是我祖母,穿西裝的是祖父。小時候被老爸修理,我們要罰跪在廳堂,那時我就在心里向他們告狀,說他們的不肖子孫虐待後世子孫。」

說到這里,關袖忍俊不住笑場。

「連爸媽你都告狀?夠狠,」方勁也跟著大笑。

「關袖不狠,怎麼能從男人手中搶下那麼多生意?」

大肚子關矜從廚房里走出來,扶著她的是三姊夫,一臉夫憑子貴的得意,看得方勁心癢,也想弄個孩子來當爸爸。

「關袖做生意手腕的確比男人還行!你好,我是關袖的三姊夫。」他向方勁打量半晌。

「我見過你,是嗎?」方勁問。

「沒有,見過你的是大姊夫,不過,我們公司的建築設計和裝潢是和風負責的,當時幫忙的是位姜先生。」

「是貫承?他是我的合夥人。」

「現在先不談這些,我建議你巴結一點,挽起袖子到廚房幫忙,給岳父岳母留個好印象。」找到替手,三姊夫樂得帶老婆出來稍作休息。

「喂!你不要欺負我家老公,你娶我家關矜時,我可沒要求你下場幫忙跑堂。

必袖跳出來替方勁說話。

「問題是你三姊夫,光為了求親!到我們家跑進跑出好幾趟,他可沒有偷偷拐跑我,而且……他也沒有結婚當天出現在演藝版的頭條新聞。」關矜笑盈盈把報紙遞給關袖。

一看到照片,那個角度、那個場景、不用懷疑,絕對是那位計程車司機的杰作,關袖恨起自己身為技術指導。

「現在狗仔隊這麼厲害?昨天的事,今天就上報,真恐怖。」方勁沒把問題聯想到自家老婆身上。

「說不定偷拍的記者,根本是蕭昀自己帶來的,她現在年紀有了,想紅又紅不了,出此下策,還可以撈點知名度。」關矜栽贓。

「知道厲害了吧!以後,別人家隨便掉幾滴眼淚,就把胸膛出借,惹得一身狐狸味。」

必袖瞪他,將錯就錯,得便宜兼賣乖,鄭重警告他。

「我會注意。」他的認錯听起來不卑不亢。

「好啦,事情是你惹出來的,自作孽不可活,別人要審你我也管不著,自己到廚房認罪吧!」

必袖雙手一攤,決定置身事外,她不當中間人!讓方勁親自去嘗嘗老爸老媽的厲害。

就這樣,倒楣地背起莫虛有罪名,方勁走進廚房,當一天免費勞工,乖乖敬五十桌酒,然後聆听父訓一百八十分鐘,才被貼上合格認證,正式成為關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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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5 |只看該作者


他想她,想了整整十天。

這十天,他去過她家三日,每次重復同樣的行為,拖地、澆花,然後在她床邊的照片親吻一下。

必袖常笑說他是個有潔癖的男人,的確,比起很多男人,他的確更善於打理生活細節,或許有些吹毛求疵,但是顯然地,關袖很習慣這樣的自己。

捫心自問,對於關袖他有幾分心情?

從初見時的驚艷到後來的欣賞,從欣賞到喜愛,從喜愛到分不開,思念教會他,他們應該一直在一起。

於是他想到最後一個他們必須結婚的理由——她必須嫁給他,因為他們的心已經成了不能分割的一體。

今天,關袖終於要回來,他做了一桌子菜,雖沒有關袖做的好,可是他已經盡了全力,明知道她會吃一項挑剔一項,他還是選擇在昨天連夜趕工!空出一個下午,為她準備一晚甜蜜。

說實話,他從不是個懂得浪漫的男人,在前幾次與女孩子交往的經驗中,他知道自己有許多缺點,而這些缺點對於愛情是不利的。

比方,他一工作起來就會忘記女朋友的存在,比方,他常常將工作擺在約會之前,這讓許多女人無法忍受。

可是,關袖無條件接受他的缺點,她選擇留在他身邊,這便說明他們是最適合的一對。

摸摸口袋里的戒指,他準備好了求婚詞,雖然認識不到半年,可是,他堅決相信,這個選擇正確無誤。

門鈐響起,她整整提早一個小時,早說過要到機場接她,她一個勁兒說不用,不曉得她的葫蘆里賣哪門子藥材。

帶著滿面笑容,走向大門前,他又伸手摸摸躺在口袋中的戒指,好心情迎向他。

門開,站在門外的不是他思思念念的女人,而是多年前說過拜拜的蕭昀。這會兒,他相信關袖的三姊有特異功能了。

她果然找上門,只不過,按門鈴的不是本人比電視帥的阿亮。

「你有事嗎?」

幾年不見,她仍然青春艷麗,唇一抿,楚楚動人的神情一如往昔。

「那麼久不見,不請我進去坐嗎?」一拿下墨鏡,眼波流轉,她的魅力不減當年。

「不了,我不方便。」搖頭,他拒絕人拒絕得不留情面。

一你在等人嗎?」蕭昀問。

「對,我女朋友馬上過來。」

他堵在門口,不願立息她進入他的「生活」。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不體貼,要請女朋友吃飯,你應該親自去接才對。」微微一笑,她的笑容里有淡淡落寞。

不體貼?關袖從來不這麼認為。

想他,她發動車子,自己過來找他,偶爾,夜半想起,她撥了電話,只對他說一句︰「我知道你在忙,我只是想告訴你,想你!」然後掛掉電話,留給他滿腹溫馨。

嚴格算來,關袖對他的體貼比他對她做的還要多,可是,關袖仍時時覺得他很體貼,問她為什麼,她總笑笑說︰「我自認不是個體貼的女人,既然我沒本事做到一百分,憑什麼要求你對我百分百體貼?」

所以,她用低標來看待他的體貼,用低標衡量他陪伴她的時間,用低標要求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於是在她的低標準下,他合格了。

「她不介意。」

想起關袖,方勁的面部表情變得柔和。

「她也不介意你總是把工作擺在第一?」蕭昀問。

「對。」

「她肯定是個非常獨立的女性,不然……大部份的女人都會覺得缺乏安全感。

必於這一點,他們討論過,關袖是怎麼說的?對了,她說︰「因為我不是『別的女人』,我是關袖,自信驕傲的關袖,不需要綁住一條哈巴狗來昭告天下,我的愛情就在身邊。」

「恭喜你、終於找到一個適合你的女人。」

「謝謝。」

「我……我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敢站在你面前,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想問你,恨不恨我,在我選擇事業放棄你時?」蕭昀猶豫須臾,才開口說明來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不是個善於記恨的男人。」他回答得很誠懇。

他又想起關袖說的話,他沒本事放棄事業將就女人,就別要求女人放棄事業將就他。

那一次,他們在討論女性在婚後是否該放棄工作回歸家庭,討論的結果是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家事和孩子應該由兩人合力分擔,不應該勉強男人或女人放手之前的努力,將就家庭所需。

「你不記恨我,我卻沒辦法忘記你,我很後悔,相當相當後悔,後悔為什麼要為了虛名離開你。」

說話間,兩顆斗大淚珠滾落頰邊,唇微微顫動。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會踫到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男人。」就像他,正在享用塞翁的幸福。

突然間,她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踫到一個比你更好的男人!我真的好後悔,後悔當時為什麼放棄你,後悔為什麼要當明星,後悔錯過我們的愛情,我真的好後悔……在演藝圈浮沉多年,看過太多的人、太多的虛偽,才發覺當年你給我的是真誠無偽,你從不說甜言蜜語,卻是真心對我好,你從不逼我來將就你,你要我做我自己,勁,我們能不能從頭開始,讓我們把那段回起?」

「對不起,我沒辦法,我有女朋友了。」方勁想推開她,她的手卻緊緊箍鎖件自己。「蕭昀……」

「不要推開我,我們真的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了嗎?如果我再努力一點……」

「不可能,過去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他講得夠清楚了,可是她不死心,熱熱的眼淚量在他胸前,她想融化他的心、他的情。

「不要……你不能連試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把我否決掉。」她任性地放縱自己大哭。

「你還想試什麼?我愛我的女朋友,這是事實,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改變。

他把話說得更重。

「是這樣嗎?,不會再改變……」

她哽咽,環住他腰間的手微微松開,然而,她卻在下一秒攀上他的頸項,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黃色的計程車停在街頭將近五分鐘,車廂里的男司機一臉興味地看著交纏男女,這個女的不是明星嗎?喔!八卦八卦……

「你那邊有沒有相機?」車上的女乘客憋著氣問,听得出怒氣已堆積到喉嚨上半段。

「要相機做什麼?」幫忙抓奸嗎?她弄錯了,他只是計程車司機!不是執法警察。

「拍下來賣給雜志社,保證你馬上賺到兩個月奶粉錢。」女乘客的音調寒冽,冷靜得太過份,不像當事人。

司機看向後車座,本來想回應她一句「有道理」,話在她鐵青臉色間填入休止符,他低頭找照相機,不敢多說話。

她緊緊盯住兩人,忿怒眼神一瞬不瞬。

很好,他說,等她回來要給她驚喜,這就是他要給她的東西?驚是驚到了,喜則不然,她只有很多、很多,多到泛濫成災的怒焰在蠢蠢欲動,來一道火烤好夫淫婦如何?

虧她還在車內推算,要多久時間方勁才會將蕭昀從自己身上推離,沒想到他非但不推開她,還享受起美女送吻的艷遇,她再等下去,恐怕他們會一路浪漫到床上去。

恨恨下車,恨恨踱步,她深吸氣又深呼氣,套句武俠小說里的話——該死的狗男女,眾目睽睽下竟干起.這不要臉的勾當。

沒錯,是不要瞼的勾當,傷風敗俗,教壞囝仔大小,也不想想她這個現任女友都沒和他公開接吻,這位過去式小姐居然當眾重溫舊夢。

停下腳步,她學死魚大口大口喘息。

方勁應該慶幸,他在關袖走近身旁時,總算成功將蕭昀推離。

「蕭小姐!恐怕你不是太有偷腥經驗,我來教教你,如果想偷別人家男人,好歹走進屋、關上門,大庭廣眾的,難看!」

「你是……」蕭昀吶吶問。

「我是物主,你抱在懷里,靠得很舒服的男人正是我的專屬物。」仰高瞼,她比誰都傲慢。

「關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方勁想解釋。

「你又知道我心里想怎樣?」

冷哼一聲,眼前這種狀態,抓猴的人最大。

「我不知道她會來,這……只是個意外。」方勁試圖說明。

「意外?方勁,你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從她躺進你懷里開始,你有整整五分鐘的時間推開她,但你並沒有,這五分鐘你在做什麼?研究她身上擦的香水品牌?緬懷過去的戀愛?她企圖吻你的時候,你的力氣起碼是她的兩倍大,我就不相信,你沒本事拒絕她,我只能說,你喜歡這個『意外』。」

「你別生氣,我們進屋去談。」

一把拉住她的手,方勁沒想過情況會失控,他後悔在開始時沒狠心推開蕭昀。

「不用了,里面留給你們這對新戀人,至於我……我決定放自己一天假,去尋找新戀情,拜拜!」

甩開他的手,關袖大步奔回計程車邊,砰一聲,揚長而去。

LLLLLLLLLLLLL

歪歪斜斜走在馬路中間,身後的行李也跟著她,歪歪斜斜地在路上畫出兩道凌亂線條。

累了,關袖坐下!放開捧了一手的啤酒罐……打開,喝掉一瓶又一瓶,她起身,笑笑,點頭又搖頭……

必袖在做什麼?

她在指揮交通,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在呼嘯而過的兩三輛汽車前,用最優雅的動作,指示他們前進、轉彎。

踩著細跟高跟鞋,她坐回平台,行李和啤酒空罐歪歪倒倒散開一地。

必袖醉了,但是醉得不夠徹底,她的神經尚未全然麻痹,心還會痛,受傷的感覺仍濃。

她從不是個容易失控的女人,再大的場面她都見過,沒道理表現得這樣子差勁。

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不見得能嬴過自己的第三者,她大可不把她放在心底,甚至,她可以讓蕭昀在方勁面前難堪,可以讓方勁背負嚴重罪惡感。

然而……她徹底搞砸了,難堪的人是自己,拉不下自尊、回不了頭的人也是她自己。

緊咬下唇,咬出沁心疼痛。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已夠成熟,沒想到遇見愛情,她幼稚得像個低年級生,該怪誰?怪她修習愛情學分不夠認真,還是該怪命運,她這種人不適合遇見愛情?

她知道自己在乎他,知道她的心病已經很嚴重,重到非用「方勁牌氧氣筒」才能維生,可是,她卻讓一種名為嫉妒的病菌污染了她的愛情。

後不後悔?當然後悔,但是事情重來一遍,她還是會讓嫉妒主宰自己的行為,然後驕傲的一甩頭離開。

但跟在驕傲之後……她仍然後悔……

他生氣了吧!肯定的,她讓他在舊情人面前下不了台,她驕傲,他的驕傲不比她少。

也許他會希望她甜甜蜜蜜偎過身邊,笑著向蕭昀宣示所有權,先退了外敵,有帳,關起門來一條一條慢慢算。他和她一樣要面子,所以,她的作法很顯然錯了。

是不是兩個人這樣就斷了?

身旁有很多朋友都是這樣子,一場莫名其妙的爭執,爭斷了一條感情線,若干年後想起,忘記當時為什麼吵架,只是徒留遺憾。

他和她之間也會是這樣的遺憾嗎?

她要強、她不低頭,他呢?他是不是也寧可遺憾也不願低頭?

煩!她很煩,煩到借酒澆愁,煩到坐在街頭對一輛輛夜歸車輛揮手,她煩得想死,卻抵死不讓眼淚外流。

知不知道她是誰?她是萱草里面最能干的女老板,一年搶下多少市場的關袖,多少男人搶錢都搶不嬴她呢!,她這種女強人怎麼會哭、怎麼能哭,她是不哭的,吸吸鼻子,她對自己喃喃自語。

「我才不哭,該哭的是蕭昀,是做錯事的方勁,我沒錯、我不哭。誰規定受害者就得裝可憐,我偏不!」

抹去眼角濕氣,就是當受害者,她都要當強勢受害者。

遠遠的,燈打在她身上,她揚起比哭還丑的假笑,對著來車揮了揮手,sayhello!

煞車聲響起,車停,章亦辰下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醉了八分的女人。慢慢走近,眼底興味升起,她是他認識的刺蝟美女?

「你看什麼?我不是豆豆龍,也不是聶小倩。」

口氣沒有往常的敵對意味,章亦辰肯定她醉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

章亦辰坐在她身邊,猜測關袖會不會在下一秒推開自己,挑釁地對他說;「我馬上就會超越你。」

「你是章亦辰,我只是喝醉,不是失智好嗎?」

斜他一眼,舉高啤酒往口中倒,咦?沒了?搖搖酒瓶,癟癟嘴,她沮喪地把啤酒罐扔開。

「听說你和方勁在談戀愛?」

「吹了!」她惡聲對他大吼。

「什麼時候的事?」

「做什麼?要寫報告嗎?問那麼清楚干什麼。」別開頭,今晚她沒有力氣和他吵架。

「因為兩人鬧意見,你才坐在這里指揮交通?」

「你什麼時候起改行當管家婆?隆米倒了嗎?」

好像無時不刻,她都在期待他的隆米倒店。

「隆米生存得好好,我等著你來超越。」章亦辰笑說,不管關袖有沒有喝醉酒,惹她發火都很好玩。

「放心,你不會等太久。」

手支起下巴,她偏頭看向馬路彼端。

方勁現在在做什麼?和蕭昀聊天?她還窩在他懷里嗎?他關上房門生大氣,還是正四處找她?

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他說過,受不了要人事事將就的女人,他無法忍受以自我為中心的女人。

那麼她的表現夠自我中心了,說不定他還會拍拍胸脯暗自慶幸——幸好幸好!

他的第十個理由沒出口,否則關袖要是真的想嫁給他,他的未來鐵定黯淡無光。

想起他的「暗自慶幸」,鼻頭一酸,關袖兩杠淚水滑落臉龐。

「關袖,不會吧!你在哭?」

章亦辰大驚小敝搖起她的肩膀。

「不要搖我!我想吐。」她無力地推開他。

「好好好,我不搖你,你不要哭,方勁不要你我要,我的條件不會比他差。」

他安慰人的話說得亂七八糟。

「誰說我在哭?女強人是不哭的好不好?誰說方勁不要我,他永遠不會不要我,是我不要他!誰教他分個手分得不乾不脆、藕斷絲連,這種連感情都處理不來的男人,你以為我會拿他當寶啊,想都別想。」

她倔傲地用手背抹去頰邊淚水,可是不抹還好,這下子愈抹愈糟糕,淚水成江成海,成了奔騰飛瀑。

「是啊、是啊,你是女強人,女強人不哭的。」

他手忙腳亂了,對於慣用眼淚攻勢的女人好應付,可是這個……一路說不哭,卻哭得比誰都精采的女人,他實在沒轍。

「我有什麼困難事沒踫過!林董那個老色鬼想用上床換合約,我還不是簡簡單單把他擺平,約簽了,床?想都別想!出社會混那麼久,你以為我混假的啊!想教我哭,下輩子吧!」

她的頭靠到他肩上,眼淚鼻涕全匯聚到他胸前,這不是太好的經驗,第一次,他打消追女強人的意願。

「是啊、是啊!你說得沒錯。」他連聲附和。

「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男人,我就不信男人都瞎了眼,偶像明星了不起啊,我只不過是不爽靠皮肉賺錢而已,不然憑我,出馬唱歌演戲,想大紅特紅很難嗎?」

「對、對,你說得沒錯。」他無可奈何。

「做錯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難堪是他自找的,我干嘛替他著想。」

「對、對,你說得沒錯。」

其實,他一點都不曉得關袖在說什麼,一味附和,只為了希望她的淚水能減少一些,坐在馬路邊已經很丟臉,在加上一個哭個不停的女人,但願今夜狗仔隊都留在家中睡大覺,沒空出門亂拍照。他不想讓方勁誤會,幾年同窗,就此斷交很可惜。

「你要相信我,我沒哭……」至於瞼上的濕水是……下雨,對,剛剛下了一場西北雨。

「是啊,你一點都沒哭。」章亦辰睜眼說瞎話。

就這樣,她不停叨念、他不斷點頭說是,不曉得在附和過幾聲之後,關袖的聲音低了,昏昏的,她的頭倒在他懷中,安然就睡。

松口氣,終於安靜!女人的嘮叨是很可怕的東西,章亦辰從口袋里面拿出手機。

「喂,方勁嗎?是我,我身邊有個叫關袖的女強人,你要不要來失物招領?不要的話,我要把她丟在馬路中間,回家睡覺去了。」

「你在哪里?我馬上到。」

他的聲音多慌亂,章亦辰輕而易舉听分明。

「建中對面。」

必上手機,章亦辰莞爾,就算關袖醉得再厲害,有件事她仍然說對了——方勁永遠不會不要她。

看來短期內,他又要賠上一個紅包。

懷里的漂亮女人哭了滿臉眼淚鼻涕!仍然別具風情,這回!方勁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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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旅程將開拓關袖事業另一波高峰。

大陸廠房找好了,只請方勁幫忙略略裝潢,擺上機器,就開始生產衣服。

設計稿和打版工作在台灣原廠進行,目前大陸方面只有五十幾台縫紉機,生產量不是太大,但短短兩個月,產品已經打進上海、北京商圈,成為強勢品牌。

這回,致汸想找她策畫創立另一個品牌,走台灣經驗,找一些下游廠商合作,將一些中等價位的衣服交給他們生產,搶攻另一個市場。

開始和致汸合作時,關袖沒想過她是個企業心旺盛的人,只覺得她務實、任勞任怨,是個責任感重的女孩子;沒想到一合作之下,才發覺自己運氣好得出奇,致汸卯足全勁把萱草當成自己的未來在經營。

這回到大陸工作,關袖和方勁一道,他有場堡程要過去收尾,來來回回的,他拿飛機當捷運搭!他常自嘲自己是空難的高危險群。

「晚上有個應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方勁問。

「不要,我不想踫到隆米那個討厭鬼。」她一口否決提議。

「章亦辰?」

「對。」

「你為什麼討厭他?」

「他長得討人厭嘛!而且啊,敢和我搶市場就是壞蛋,殺無赦!」

她的說詞讓方勁愉快,從高中時期開始,他和章亦辰走在一起,女生眼里通常只看得到章亦辰。

「他對你印象不錯,所以喜歡逗你,你別太介意。」

「我又不是寵物狗,讓他逗著窮開心的啊!包何況我對他印象壞透了。」皺皺鼻子,他們前輩子是宿敵。

「你們同做一行,多少會有機會踫在一起,別把場面搞得太僵。」

「讓致汸去和他踫,我才不屑出現在有他的場合。」

「你讓亦展很挫敗知不知道?對於女孩子,他一向無往不利。」他笑笑說。這件事他和亦辰討論過,輸在好同學手下,再不甘心也得服輸。

「就是有一群笨女人看不清楚,出早亦辰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強中乾,只能拿來充場面的次級品。」

憋在心中要罵章亦辰的話,關袖儲了一肚子,只是平日修養太好,沒時間和他計較。

「哇……你對他的評語還真……」

「真切合要點。」她接口他的話。

「說實話,除了和你搶市場之外,他有沒有哪里得罪過你?」

「你在挖掘我的隱私?」橫他一眼,她把指頭壓得啪啪作響,一副阿諾要揍人的氣勢。

「你們已經熟到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共同隱私了?」他用激將法對她。

「你少破壞我的名譽,我和他有隱私?見鬼啦!不過他是得罪過我一次—不、不,他是把我們萱草上上下下員工全得罪啦?」想起那回,她忍不住揮動拳頭,揍人欲望蠢蠢欲動。

「講講看怎麼回事。」

「話說某某日,那只風流爛蝴蝶帶著他編號第九百九十九號情人,到我們的表演會場看服裝秀。」她用了夸張法起頭說故事。

「你怎麼知道那是九百九十九號情人,不是第一千位?」

「你不曉得嗎?要是破千政府會頒獎給他,並支付未來三十年的教育費用,享有和出生人口破百萬的小嬰兒同樣優惠,並且新聞記者會當場采訪;那天,我沒看到有人特地來采訪他,可見得她還不是第一千位。對厚—他這麼下流,會不會得國際梅毒、地中海型菜花還是北美洲淋病、非典型非洲愛滋?」想到他生病,關袖開心得像個小孩。

「哪來這些病?我想他一定得罪你很多。繼續往下說。」

「我又沒錯,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高加索人,我看他只差沒坐時光機去非禮山頂洞人。好了,回歸主題,當時那位『情』小姐看上我們一款春衣,想訂做一套,可是我和英國一家服飾公司簽了約,當然不能另外賣給她。要知道萱草的信用是我一點一滴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怎麼可以容人破壞,她喜歡她愛,當然要飛一趟英國,從數旦里不多的五十件里面去搶,哪能要求我為她破例,她又不是我的誰。」她每句話都是真理。

「你委婉告訴她,你的難處了嗎?」

一她哪有那種好風度,我還沒開始解釋,她就拿尊皇企業來壓我,說她是董事長千金。拜托,董事長千金很了不起嗎?將來我女兒還不是董事長千金。況且尊皇是做旅游業跟我們服飾業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壓什麼壓啊!誰甩她那一套上想起當時,不屑表情自然外露。

「到目前為止,得罪你的是那位千金小姐,和亦辰無關,你不會是用連坐法,將他一並治罪吧!」

他笑著揉揉她的頭發,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為了將就他的習慣動作,關袖已經很久沒去「射度」她美美的頭發,她任由亂發披肩,弄到後來受不了,做了一次離子燙,逼得不乖的卷發伏伏貼貼順在腦後。

直到現在,她都還不太能適應自己的清純。

「才不,他可惡的地方在後面!當那個囂張女人用高八度音量吼叫時,他悠悠閑間走過來—說一句沒大腦的廢話︰『親愛的,我覺得這里的衣服配不上你的身分,還是香奈兒比較適合你的品味。』什麼屁話,萱草的衣服哪里比不上香奈兒?

章亦辰根本就是一只近視到只看得見外國月亮的蠢豬!你就沒听見他那個口氣,好像全世界的人合該讓他踩在腳底下。」

「雖然他用的方法很惡劣,可是他幫你解圍了不是?」

他無意要關袖對章亦辰印象改觀,但事實就是事實,他不認為自己應該隱瞞。

「誰要他幫忙?光想到他那副驕傲臉孔,我就有潑硫酸的沖動。」說到這里,她忍不住齜牙咧嘴。

「在多數人眼里,他的表情叫作自信不叫驕傲,要知道有多少女人相當崇拜他的自信呢。」他實話實說。

「我不能不承認你的話有幾分真實性,連我們家聰明到不行的致汸都會被他迷惑!你說夸不夸張?嚇得我猛抓住她,拼命給她洗腦,要她千萬不能被色誘,忘記他是我們萱草最大的敵手!我還逼致仿立誓,不弄垮他,誓不回台灣。」她帶了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壯志豪情。

「致汸會被亦辰迷惑一點都不令人意外!那是很自然的事情!知不知道,光中學時代,一個情人節,亦辰就能收到上百份巧克力,我還和他一起。送愛心。到孤兒院。」

「了不起,那麼愛當萬人迷何不去當歌星,沒事跑來搶我的生意。」她嘟嚷說。

「當萬人迷是我的心願不是他的,他從小就決定好了未來志向,他要子承父業—服飾是他們家經營三代的事業,也成功地在他手里發揚光大。」

「不要談他,你什麼時候回台灣?」蟑螂話題就此結束,她不想再繼續往下說。

「下星期三吧,不過,兩周內我還要再到大陸一趟。」

一我星期二就可以離開,不然……我多留一天,等你一起回台灣?」她仰頭等他的意見。

「真的?」

他懷疑她居然肯為自己犧牲一個工作天,他很清楚,她的行程已經排到兩個月後。

「我像在騙你嗎?我做事一向沒信用?」她問他。

「不是.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耽誤一天沒關系嗎?」

「放心!懊我賺的跑不掉。」

這句話一出口,連關袖都發覺自己不對勁,不過是一個相交幾個月的男人,居然嚴重影響自己?

她傻傻得說不出話,懷疑自己,該不該找心理醫生,研究一下性格丕變是不是憂郁癥病發的早期現象。

至於方勁,他的表現更夸張了,他的大手撫在她額頭測試溫度,他懷疑她發燒燒壞了頭殼。

「喂喂喂!你是關袖嗎?還是不明靈魂佔領你的軀體?沒關系,我知道上海有個很靈驗的廟宇,一下飛機我就帶你去拜拜。」

「方先生,你皮癢嗎?」

冷面笑匠拋出零下十五度的冰言冰語,接著,細碎拳頭落上他的手臂—不痛不癢的捶打,方勁拿它當按摩,他喜歡這種親密,撈住她的手,擁她入懷,方勁在關袖耳邊低語︰「很高興在你心里,我的地位嬴過金錢。」

微微一笑,關袖推開他。

「誰說你贏過它?你們有得拼咧!」

「沒關系,能和錢勢均力敵我已經很滿意。」

言談間,空服小姐送來咖啡,他要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關袖。「來,好東西和好朋友分享。」

「在我眼中,最好的東西是錢,你肯和我分享嗎?」

「當然,這是你必須嫁給我的原因之五——嫁給我,你才能光明正大佔領我的錢。」他從沒想過對她吝嗇。

「你的錢很多嗎?值得我費精神去佔領?」

「相信我,它們族群多到你會覺得值回票價。」

這一路說說笑笑,他們發現原來兩人之間可以聊的話題那麼多,多到方勁和關袖有了共識,他們應該為他們的約會——加班。

LLLLLLLLLLL

玩笑愈開愈真,男女之間,愛情的成份中添上責任。

他開始掌握她的行程,她獨佔他所有私人時間,他介入她的衣著打扮,她分神料理他的三餐。

因為這些牽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了,幾乎是一有空閑!他們就往彼此的家里跑。

好幾次,他在她家中里里外外打掃,洗了陽台紗窗、澆飽滿盆薰衣草,而她卻在他家里做好四菜一湯,清理好廚房,等候對方回來。直到夜深,兩人各自口返家,才發現對方在自己家中留下的痕跡,然後一通電話聊了通宵。

方勁忘記,這是以前他最無法忍受的愛情窒息,關袖也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加入自己生命太多,繩子愈結愈緊,跟在愛情後面,他們的未來不再是兩道平行線。

這段時間,他陸陸續續給了關袖幾個她非嫁他不可的理由。

他說「你必須嫁給我,因我的長相只有七十分,沒有本錢在外面亂搞外遇。」

他說「你必須嫁給我,因為我發覺我想你的時間超過想我自己。」

他說——「理由八,你必須嫁給我、因為我愛上你做的菜,沒有它們我會變成伊索比亞難民。」

他說「你必須嫁給我,因為一命換一命,我把你陽台上十幾株薰衣草養活了,你欠下我十幾條靈魂。」

好像一天一天,她欠他的東西愈來愈多,會不會哪一天突然發現,就算她一買掉自己都不夠償還他的感情?

「你還有很多工作沒搞定嗎?」

方勁把設計圖卷好收整齊,走到關袖身邊問她,這個女人和他一樣有工作狂熱。

「我想把下半年度的走秀日期和內容排出來,我的計畫給得愈早,艾晴和致汸就有更充裕的時間作準備。下星期我要飛一趟巴黎,拍一些照片,買一些衣服,順道拜訪幾個設計師和模特兒。」

「下一次的走秀,你要起用外國模特兒?!」

「對,艾晴開始嘗試男性服飾,她設計了一系列冬天款式,我和致汸都覺得不錯,想在下一場走秀里面推推看。外國男模的比例很漂亮,我想找幾個來台灣幫忙。」

「你們這幾個女人搶錢搶得未免太凶。」

听說負責大陸廠的致汸比關袖更走火入魔,一副不打得隆米關廠,勢不罷休,讓亦辰不得不留在大陸坐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搶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記得以前你們的服裝表演,就有男性模特兒的表演。」

「那只是用來襯托那一季推出的女裝特色,不生產、不外賣,你想哪個男人會穿泰山裝逛西門町,就為了襯托出女友身上的獸皮紋洋裝?」

必袖的眼光在他身上流轉,他的身材比例很棒,只可惜鐘點太高,不然由他來走主秀,效果應該不壞。

「說得也是。」

「我沒想到你對服裝秀也感興趣,下回要不要我幫你留兩張票?」

「好啊!到時我和貫承一起去看。」

「啊,對,我媽問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飯?」

她順口一提,把方勁的神經跟著提起高半寸。

言下之意是……她已經告知家人,有他這號人物存在?這次的見面意謂,她不介意兩人關系公開?

坐到她身邊,方勁強制將她的電腦存檔關機。

他老早預備好了第十個結婚理由,而這個理由有點長,他們必須多花點時間談談。

「我還沒做完。」關袖抗議。

「我們先談,等一下我陪你加夜班。」

他扳動她的肩膀,要求她面向自己。

「你這里有咖啡嗎?」關袖問。

「有,各種品牌,咖啡豆、咖啡粉、三合一咖啡,應有盡有。」

「說吧!你要談什麼?」她的配合度高,作好長談準備。

「你媽媽知道我了?」他切入主題。

「對,我們家姊妹很少隱瞞我媽媽任何事情。」不管是交男朋友還是開公司賺錢,媽永遠是她最好的軍師大人。

「你怎麼向她介紹我?」他很關心這一點。

「就說︰『媽,最近我認識一個男人,專門蓋房子的,我們家哪里漏水,你交代一聲,我叫他來修。』」

看他的緊張,關袖忍不住想捉弄他。

「你母親怎麼說?」

「她說,做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好不好、有沒有家庭觀念,當然,最最重要的是他對你好不好?」

他對她好嗎?說不好,出門會遭天譴。

「你呢?你怎麼回答你媽媽?」

「我根本來不及回答,我的三個姊姊就插進話。大姊說,你別听媽的,貧賤夫妻百事哀,男人的職業很重要;二姊接著說!除了職業之外,你還要查一查他的存款金額,如果他是賺一毛花一塊的沒節制家伙,職業再好都會變成敗家子;三姊連忙附合二姊說,除了存款還要看看男人有沒有其它投資,投資可以看出一個男人的冒險精神,並預估這男人在未來的三十年內會不會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就這樣,她們拉里拉雜說一堆,我受不了了,對她們吼叫一通,我說我又沒要嫁給你,管你的職業投資存款做什麼,說完我就回台北嘍。」

他還欠她一個結婚理由,在沒湊滿十個之前,她連想都不要想到婚姻這回事,雖然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好到讓人安心的男人。

「所以,你父母只知道你認識一個蓋房子的家伙,其它的都不清楚嘍!」他口氣里有明顯失望。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都沒計較你媽知不知道我這號人物,你還跟我計較我媽知道得太少。」

必袖伸兩手掐掐他往下垂的臉頰。

「你想認識我的家人,隨時隨地都可以。關袖,你有意願見我的家人嗎?」方勁專注地看住她的表情。

「再說嘍,不過,你也別太失望,我爸媽手上掌握了不少關於你的資料。」坐上他的大腿,靠在他胸前,她喜歡當一個讓他擔心的女人。

「什麼?他們請徵信社調查我?不會吧!」方勁吃驚望她。

「你以為在演名偵探柯南嗎?不是啦!我告訴姊你的名字,你的事情大家就知道嘍!」

「我不懂你的意思。」

必袖的姊姊認識他嗎?方勁在腦中搜尋回憶,尋找是否曾經認識過姓關的女子。

「我應該先向你介紹我姊姊的特異功能——我大姊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和姊夫參加應酬酒會時見過你一次,她告訴我爸媽,你這個人看起來誠懇持重,沒有一般年輕人的浮華︰我二姊能把國內外前一百名的富豪名字、身世、背景背起來,听說你這幾年的努力,讓你躍居在一百名之內,恭喜恭喜。」

「於是,我的底讓你爸媽摸透了?」

「沒錯!我更應該讓你了解我三姊的特異功能。」

「還會比大姊、二姊的更精采嗎?」

「沒錯,自從她當了貴婦,不用在股票市場看升升跌跌的紅綠數字後,她只好看報紙雜志消磨時間。她很厲害喔,哪個藝人整型打肉毒桿菌,哪個藝人鬧婚變,她全一清二楚。」

這種八卦能力,只要是間到不行的女人都有,只不過關家三姊的記憶力又比一般閑人來得強些些。

「我不是藝人,她的特異功能與我無關。」

「是嗎,你確定?那蕭昀和你有沒有關系?」她試探問。

「噢!拜托,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何況她很久沒出唱片,怎麼還有新聞可炒。」對於陳年舊事,他有些不耐煩。

「連她出不出唱片,你都那麼清楚,看來分手之後,你們兩人仍然交情匪淺。」

挑了眉,她哈哈兩聲,等著他來解釋。

雖然無奈,但關袖滿臉好奇,他還是出口解釋︰「蕭昀是我大學學妹,我們交往過一陣子,彼此的感覺不錯,後來她進入演藝圈,以偶像玉女的姿態展開演藝生涯,也因為如此,她的經紀人要求她不要交男朋友……」

「你們就忍痛分手?唉……真可惜,知不知道,最近她要復出演戲,談起從前戀情,她說自己總是無法忘懷你。怎樣,被知名紅星想念的感覺,有沒有很爽?」

手勾住他的脖子,她的表情猙獰。

「那是媒體的一貫作風,別理會。」

手一抬,他的手環住她的腰間,偎著她的體溫,方勁有信心,關袖不會為陳年往事翻舊帳。

「是這樣嗎?要是她找上門,要求破鏡重圓,你說我該不該含淚成全?」手指在他胸前畫圈圈,她半開開玩笑半威脅。

「你會含淚嗎?」如果真能換得她的淚水證心意,也許讓蕭昀找上門,是個好主意。

「你認為我會怎麼做?」眉一挑,她似笑非笑。

「我想你會拿照像機拍下猥褻照片,逼問蕭昀,你要演藝事業還是這個男人?」

他笑著用兩手將她摟得緊緊密密,習慣性的大手伸到她頭上,揉亂她一頭不上發膠的清純直發。

「這次說不定她會選擇你,一方面你的身價已經大大不同,另一方面,年紀大的女人在演藝圈,可以發展的空間實在不是太大。」

「這些話是你那位特異功能A段班的三姊告訴你的?」

「不是,她告訴我,萬一蕭昀請阿亮來找你上節目的話,我一定要打扮得妖艷美麗,陪你一起去,感謝她當年放棄你。」

「說得好,我也要感謝她當年的放棄,否則我這個失馬塞翁哪有今天的幸運。」

算來算去,他真的欠蕭昀一聲謝謝。

「請你千萬記得今天的話,否則我一定會讓你知道。塞翁得馬,焉知非禍。是怎麼一回事。」

「你是只大醋缸嗎?」

「事情還沒踫到,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醋缸,不過,我肯定無法認同男人腳踩雙船。你啊,小心點,別讓章亦辰那個爛男人帶壞,我可不是深宮怨婦!只會躲在暗處自悲自怨。」

「是,我一定謹記在心。好了!話歸原題,你母親什麼時候生日?我得好好準備一份禮物才行。」

「下個月初,我會從巴黎帶禮物回來,你不必費心了。」

「既然你要準備了,順便多帶一份,去過你家後,我帶你回家,介紹給我的家人。」

「好吧!到時再說,現在……陪我加班吧!」她指指自己的電腦。

「好,我去幫你做消夜。」微笑,點頭,方勁喜歡極了這個有工作狂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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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7 |只看該作者


「你知不知道,夫妻合並申報可以繳比較少的稅款?」

一見面,方勁就拉上她的手,好像兩人熟悉了幾百年,這個動作對他們來講是司空見慣。

「那又怎樣?」

報稅?那是會計師的工作,她一個月花五千塊請人作帳,這種事再煩惱到自己頭上,這筆錢花得可冤枉嘍。

「那是理由之一,你必須嫁給我的第一個理由。別忘記自己的承諾!你說過我給足十個理由,你就考慮嫁給我。」

說結婚,剛開始只是純說笑,說到後來,愈說愈真,好像、彷佛、似乎—和她結婚也不是件太糟糕的事情。

「好吧!我接受了,它是一個不錯的理由,至少很符合我的胃口。」

是敷衍,關袖沒認真他的話,只把這當作……一句開場白。

走進微風廣場,迎面冷氣吹來,掃除炙人暑氣,再買一杯果汁,灌入嘴里,夏天被關在百貨公司外面。

「怎麼想到逛百貨公司?」

方勁側眼審視她,一襲白色亞麻套裝,淡淡的隻果綠踩在腳底下,春天任她恣情駕馭。

「我來看看現在服飾業的發展狀況,好回去給艾晴提提建議。萱草未來的走向,我希望明年,能拿下台灣服飾一成銷售成績。」

「一句話不離生意,你是個標準生意人。」

「你不是嗎?老實回答我,假設你手邊有個五千萬的合約等你去簽,你會不會放棄今天的約會?」

「嗯……不會。」方勁沉吟須臾後回答。

「違心之論。」她對他的假話嗤之以鼻。

「我不會放棄,我會延期。」他作注解。

「所以嘍,別批評我是現實生意人,你和我有相同的人格特質。」

「什麼特質?」

「市劊。一關袖不介意別人用市劊眼光看待自己,雖然實話比謊話來得難以消化。

「很多人都說,愛情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份,你覺得愛情和事業,哪個會是你生命中的重要?」方勁對她的想法感興趣。

「嗯……事業吧,我承認我不是個浪漫女人。同樣的話,我問你,對你來講,賺錢和我相較,哪個重要?」

她故意刁難他,認識方勁的人都知道,他的外號叫作鈔票攔截機,怎能容許鈔票憑白自眼前飛過。

「眼前是事業比較重要,不過,等你同意了我的求婚理由,成為我的私人收藏品,說不定我會把你的位署擺在錢的前面。」四兩撥千金,他用玩笑話帶過話題。

「真的嗎?如果男人是種看重婚姻愛情勝於事業的動物!『商人重利輕別離』、『早知潮有信,嫁予弄潮兒』這種詩句,不曉得是在描述誰?」

「請你務必相信我的話,雖然我是奸商,但我是奸商中的君子,有沒有听過,君子一言九鼎?」

他做了一個扛鼎的負重動作,擠眉弄眼的表情,惹出關袖笑聲連連。

「說真的,我愛賺錢是家學淵源,你為什麼那麼拼命賺錢?難不成你也有對愛錢父母?」

必袖對他的興趣不僅僅是安全感了。

「我爸是個小企業家。」他起頭,為她解惑。

「很好,子承父業,是個好說法。」

「我父親的情婦是他的秘書,很典型的女強人,要不是有她,我爸的公司說不定早就倒了。」

方勁很少對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更何況是對一個見面僅僅兩次的女人,至於為什麼獨獨對關袖說,他自己也不明白原理。

「哇塞,傳奇性家族,你母親怎麼想?」

「要怎麼想?是那個『狐狸精』讓我母親能安安穩穩當她的貴婦人,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吞了、忍了。」

「我替那個『狐狸精』不值。」關袖的想法異於常人。

「不值?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你替她不值?我懷疑你的價值觀。」方勁不苟同她。

「你想想,她那麼有能力,又不是養不活自己,為什麼甘願讓自己成為寄生蟲?她有能力撐起一間公司,怎會沒能力為自己建立一個正常家庭?什麼樣的情況讓她寧願遭人唾棄,仍不願意選擇離開你父親?」

「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是存著什麼想法,我只知道她過得春風得意—不用應付我家難纏的祖父、祖母,不用教養小孩,悠悠哉哉當她的地下夫人。表面上,她和我母親分工合作、各司其職;私底下,我看過太多次我母親背著人的無奈淚水。」

也是這個原因,讓他心疼母親的委屈,事事對母親遷就順從。

「你父親怎麼說法?」

一他說事業有成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情。」

「所以吧?男人糟糕,卻要女人去搶奪廝殺、去對簿公堂,是什麼鬼道理啊。

她說得義憤填膺。

「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子,我就是看不慣我爸的作風,不願意接手他的公司。

我要讓他知道,沒有那個女人我也能創造出一片天地,更要他知道,就算事業有成,我也只對一個女人忠心。」

「說得好,我給你拍拍手,你這番話給了我第二個非嫁你不可的理由。」關袖笑揚了眉梢。

「說說看,第二個理由是什麼?」方勁問。

「因為你是個萬中選一、鶴立雞群、卓爾不凡、人中龍鳳……」

「不準盜用我的話,說!非嫁我不可的第二個理由是什麼?」方勁催促她回話。

「因為你是個忠誠度一百的男人。」

這個男人呵,好像真的很不錯ㄋㄟ!

「沒錯,請認真記得我這個優點。」他宣誓說。

「我會的。」

貝起他的手,她在他臂彎笑得眉眼彎彎,她駕馭的春天在他們身旁—歡唱……

第二次見面,他知道她、她了解他,也許有人會嫌他們的愛情是速食文化,怛必須相信,緣份這種不理性元素的確存在人群。

LLLLLLLLLLLLLLLLL

有人說,愛情是種俗稱「浪費」的東西,而這世上,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認可,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則否。

必袖和方勁屬於前面認可的百分之五十,為了談這場類似戀愛的戀愛,他們放棄不少工作時間。就像今天,分明不是假日,他們仍雙雙來到墾丁柄家公園,頂著大太陽歡笑。

除了約會之外,他們也花許多精力時間,去做一些不需要的花費。

比方關袖,滿櫃子的自家產品已經穿不完,她還是逛不少回百貨公司,買進一大堆衣服。當然她還是要鄭重表態,對於「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她絕對絕對是嗤之以鼻的。

再說說方勁,他一向不讓「俗事」干擾自己的工作專注度,可是近來,好幾次,他做事做事,一不小心,神思就飛到一個叫關袖的女人身上,然後一通電話,不管對方忙不忙,他都要確定了兩人的晚餐或者午餐約會,才肯安心掛掉電話。

這種行為顯然不夠成熟,但他們兩個成熟商人居然都默許了這種不成熟舉動在兩人當中發生。

敝吧,也許愛情這種東西多少帶了點怪癖。

「方勁,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再多走一步我肯定會中熱衰竭。」關袖哀號。

彎下腰,手垂到草地上,不是在練瑜伽,她只是累得腰快斷掉。

第一次到墾丁柄家公園,她才曉得原來國家公園的定義就是——佔地廣大,會讓人走到虛脫的公園。

他們不曉得穿過幾個鐘乳石洞,不曉得走過幾回合森林小徑,現在,她的雙腿不斷向關袖抗議。

「加油加油,有沒有看到前方三十步處有一棵大樹,我們走到那邊,休息五分鐘。」

「才五分鐘,你真小氣。」關袖埋怨。

「勤儉為持家之本,小氣是美德不是缺點。」他笑笑回話。

「我不行了,連半步我都走不動,你別跟我談三十步的問題。」她不介意在他面前耍賴。

「不然,我們剪刀石頭布,輸的人背贏的人走十步。」方勁提議。

「你真不是紳士,連這種小虧都不吃,你應該說︰『美麗的小姐,請讓我為你服務。』然後二話不說,把我抬到大樹下休息。」

橫他一眼,女人是用來巴結的動物,難道他不知道?

「吃虧不是奸商的人格特質,來吧,剪刀石頭布!」

說話間,他率先出布,關袖等他出了布再涼涼地伸出剪刀,贏下第一回合。

「你贏了,跳上來。」

他彎下腰,認輸。

對於作弊,關袖絲毫不覺得羞恥,大大方方跳上他的後背,手圈住他的脖子。

「一、二、三、四……」他一步步數得很認真。

必袖身體在他背後,自後方看著他的腦勺向前一搖一擺晃動,人家說「前凸金、後凸銀」這個人前凸後凸!豈不把全世界的金銀財寶全收進囊袋里?難怪艾晴和姜貫承要說他是聚寶盆……想著想著,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數完十步,放下關袖,他挺直身體問。

「你有沒有看過武俠小說《天龍八部》?」

「有,這和你的笑聲有關系嗎?」

《天龍八部》里面有個南海鱷神,光為了段譽的後腦勺長得像他,就非要收下段譽這塊武學奇葩。」

「怎麼樣,你也覺得我的後腦勺長得像你,想收我為徒?,」他反口問。

「當你師父,我可不敢當,比奸比商,你略勝我幾籌。」

「好說。來,第二回合,我不放水嘍。剪刀石頭布!」

依然是他出了剪刀,她的石頭才姍姍來遲。

「你慢出。」這次,他抗議。

「沒辦法,我的感覺統合不協調,听到聲音,作出反應,會比常人慢三秒,剛剛我已經很努力。」她擺明吃定他。

「算了,再讓你一回合。跳上來吧!」

她的臉靠在他脖子旁邊,他的氣息傳入她鼻翼,又是那個讓人心安的味道,這是不是生物學上的費洛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味道。

「一、一、二、二、三、三、四、四……」

「喂,你的算法不對,沒有人同一個數字數兩次的。」拉直上身,他凸凸的後腦勺吻上她的額頭。

「我哪里有錯,當然是左腳右腳走齊了,才叫作一步,你們小學老師沒教你們嗎?還是你上課時沒認真听講?」

「小學?我怎麼不記得老師教過?」

「看吧、看吧,後悔了吧,小時候爸媽叫你用功讀書你不听主到現在,書到用時方恨少、馬齒徒長,連左右腳算一步都不知道。」她教訓人教訓得好過癮。

「好吧、好吧,就依你的算法,不要再嘮叨。」方勁投降。

「一、一、二、二!」她從頭開始數。

「怎麼又從一數起?」

必袖實在太謙虛,要比好,他絕對贏不了她。

「我忘記數到哪里,只好從頭開始,哦喔,你看你又打岔,害我又要重頭算起。」

她得意的笑貼在他頸側,微微的肌理躍動,他感受到她的好心情,也跟著莞爾。

「好吧,隨你數。」在她面前,他的白旗豎慣了。

一一、二二、三三她又數起來,這回他把腳步放小,十十數完,他們在大樹前方三步距離。

「好了,再戰最後一回合,剪刀石頭布。他放下關袖,立起上身看她。

「真計較,連三步都要算得清楚」關袖癟嘴不平。

「計較是商人本色,快!剪刀石頭布。」

這回他們各憑本事。

方勁贏了,揚起眉,得意!

「上來吧!」

願賭服輸,關袖彎彎腰,把他跨到自己胸前的兩條大手牢牢握住,他的腿垂在地上,支撐起自己三分之二體重,拖著他,關袖飛快往前。

「一、二、三,抵達目的地!」

話說完,她垮坐在草地上,由著樹蔭為她蔽得一份陰涼。

方勁拿出冰水壺,在毛巾上倒出清涼,遞給她擦臉。

「擦擦吧!滿頭汗不舒服。」

「哇,好冰喔!呼……我變成冰棒了。」

「要不要喝冰水,會更舒服。」他把茶杯遞到她嘴邊。

沒伸手,她就口喝掉滿杯開水,享受大男人服務,人生才叫快意。

「方勁,我覺得你是個體貼的好男人。」享受了足夠的好處,她樂於略施小惠。

「哈!理由四,因為方勁是個體貼男人,所以關袖應該嫁給他。心動了嗎?想行動了嗎?別忘記事先通知我一聲,我好全力配合。」

繼必須嫁給他的第三個理由他們有相同的人格特質之後,她又替他找到第四個他會是好丈夫的理由。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體貼嗎?」關袖問。

「嗯,我想想……在我身邊的女人分成三類,一種叫員工,通常我沒把她們當女人用,操起來比男生還凶。第二種是合作對象,她們是我的金主,原則上我不會對她們體貼。」

「不對金主體貼……那是對她們巴結嘍?」

「不,我會在她們面前表現出專業。」

「你喜歡看他們的崇拜表情?」

「答對了,要不是長得不夠帥,我最喜歡的職業是偶像明星。」

「那第三種女人呢?」

「第三種叫作朋友,听說約會過兩次之後!就會被界定為男女朋友,為了避免誤會,通常我不會把體貼用在她們身上。」

「避免誤會?這些女人當中沒有你喜歡,或者覺得可以試著一起走走看的對象?」

「有,我試過幾個,可是我實在沒辦法接受。」

「接受什麼?」

「接受女人用全部的生命來談戀愛。」

「為什麼?你不喜歡女人對你全心全意,你希望自己只是她們的『其中之』?」

「你知不知道。一旦女人認定自己在談戀愛時,她們會對男人有多少要求?她們會希望男人時時惦記,希望男人身邊不要有其他女性,希望他們放棄應酬,希望男人以她們的生活為中心。」

「這些事情讓你困擾?」關袖問。

「的確,我喜歡談戀愛的感覺,卻不希望有戀愛的窒息感,那會讓我害怕、想逃。」

說話同時,他並沒有察覺到,盡避關袖從不對他要求,自己已經漸漸以她的生活為中心,並偶爾為她放棄應酬。

「說得好,你是典型大男人,愛情不是你生活中的一切,對你而言愛情純粹為生活加味;而大部份的女人,總要時時刻刻控制住男人,才會覺得掌握愛情,才會感覺安全,偏偏自願受控的男人太少,所以世界上勞燕分飛的比例比雙宿雙樓高。」

「關袖,我們兩個算是在戀愛嗎?」

他的問題讓她偏過頭,認真想足三十秒鐘,然後誠懇回答︰「算吧!」

「你為什麼沒有拿一根繩子!想時時刻刻綁住我?你不是女人嗎?」他拿她的話反問她。

「因為我不是『別的女人』,我是關袖,自信驕傲的關袖,不需要綁住一條哈巴狗來昭告天下,我的愛情就在身邊,閑雜女人,無事別在旁邊亂晃,妄想搶奪我的男人。」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湊近她,他戀上她的氣息。

「因為我嗎?」

「對!因為你,因為老天把一個最適合的女人派到我身邊。我想我的求婚理由應該改一改,從『為什麼關袖非要嫁給我』,改成『為什麼我非要娶關袖』。」摟住她的肩膀,天氣有些熱,但她的體溫不是他的負擔。

「因為我是萬中選一、鶴立雞群、卓爾不凡的人中龍鳳啊!」她笑得不能自「。

「你最近改行當強盜?老是偷竊我的話。」

「哈!」

大笑一聲,關袖仰頭望天。

天空很藍,沒有一絲白雲,熱烈的陽光瀟瀟灑灑送給大地一片金黃,風吹過!

帶了南台灣的潮濕溫暖,靠在他肩上,雖然她是不需要安全感的關袖,但他存在的感覺總讓她心安。

LLLLLLLLLLLLLLLL

這個倚靠,讓他們只打算歇息五分鐘的計畫破壞。

她睡著了,粉粉的頰邊帶了細細汗水,風帶過,滿樹翠綠舞動奇跡,碎碎的金黃陽光透過樹梢灑在她的臉上,方勁拿下帽子,舉在她的上方,細心替她擋去陽光。

她和初見時一樣漂亮,讓人驚艷的美麗時時吸引眾人目光,有這樣一個女朋友無疑是驕傲的,她的容貌滿足他的大男人心態。

側眸,看她緊閉的雙眼,伸出食指,他輕描她的鼻梁、她的唇形上次又一次,他在心中贊嘆她的美麗。

其實,他認識不少容貌和她相當的女人,但她們的美麗並未讓他怦然心動,可是她,讓他心牽牽掛掛,為什麼?說不上來正確原因,他開始願意相信,天底下有種叫作月下老人的年長精靈。

背靠在樹干上,她在他身旁總是睡得毫無防備,彷佛從不認為在他身旁睡著會有危險。

初識的那晚,她睡在他車里面、睡在他床上,然後一場愉快的聊天之後,她睡進他懷里,倚倚靠靠,她太看得起他的自制力。

之後,他問過她為什麼不怕自己伸出魔爪,她歪歪頭回答他︰「你是好人啊!」

看,多麼理所當然,一句好人,逼得他不得心存邪念。

摟住她,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明明是極不舒服的睡姿,她卻睡得一臉安適。

微笑,他跟著眯起眼楮,陪著她,入夢。

他們的親昵引得過路旅客駐足,他們不是風景名勝,卻和名勝一樣吸引人。」

蚌男子拿著照相機走近他們,卡嚓一聲,用拍立得拍下他們的睡姿,然後將照片放在方勁腿間,轉身離去。

方勁醒來已是傍晚時分,滿天紅霞瓖著金邊,歸巢倦鳥自天際飛過,一天將盡,遙望對空月亮,太陽羞紅雙頰,默默無語傳遞愛情。

太陽默默,月亮默默,方勁也默默,看著頭顱滑到他膝上的女人,默默的心盛滿感情。

他發現她手上壓著一張照片,輕輕抽出,不想驚動她,可她還是被擾醒,揉揉眼楮,她伸懶腰。

「你睡飽了嗎?」

「嗯。」他點點頭。

必袖想到什麼似的,把手中照片湊到他鼻子前面。「你看,不曉得是誰,趁我們睡覺,幫我們拍下這張照片。」

照片里綠地為底、藍天為襯,兩個人在樹干下相依,沒有說話、沒有表情,卻明明白白寫了幸福跟愛情。

「你喜歡嗎?」他問。

「為什麼不喜歡?有人送我免費照片,連睡覺都有東西可賺,我啊,喜歡得緊咧。」唇微翹,她偏偏不說出真心意。

「他把你拍得很美。」

「你也不壞啊!雖然你長得沒有艾晴家那個姜貫承斯文,可是,以男人標準來看,也有七十分。」

「才七十分?你真懂得傷男人的心。」方勁抗議。

「這你就不懂了,一個正常男人擁有七十分長相,是最好的情況。」

「七十分最好?我不懂。要是能拿一百分,誰甘心得七十分?」他不理解她的話。

「不對、不對,如果男人在長相上拿滿分,就容易自大,容易目中無物,甚而以一身好看皮相去欺騙女人心,是不是很可惡?」別怪她偏見,很多連續劇都是這樣子演的。

「就我所知!貶承夠帥,但是他不會。」他舉出一個反證。

「我又不是說每個好看男人都花心,還是有比例的呀,更何況,長相不錯的男人容易吃虧。能力好,人家看不到,辛辛苦苦,工作出現成就,別人還要帶了酸味說,他仰仗的是好看的容貌。你看,上次台北選市長,馬英九的長相不就成了對手的攻擊目標,所以啊!男人的外表,有七十分就好。」

「你怎麼說都有理。」

「不是我怎麼說都有理,而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全是事實。」

「好了,走吧,我們去飯店,玩一天,你累了。」他接過她的包包,站起身,把手伸給賴在地上的關袖。

「我睡一下午早不累了,我們等一下去逛街,我要吃烤魷魚、喝百香果冰沙。」

手交握上他的,關袖借力站起來。

一沒問題,回飯店沖沖澡就去逛街!你……不用再讓我背你了吧!」

「當然不用,現在的我精力充沛,背你都不是問題。」

伸出右手臂,她用左手掐出兩團從不曾出現過的肌肉,關袖是綠巨人女性代表。

一真的假的?彎下腰來,背我。」

「雖然背你不是問題,可是並不代表我必須、非得、一定要——背你。」說著,她邁開腳步,跑離他身邊。

微微一哂,有她在身邊,他永遠都不會覺得無聊。跨開長腿,他往她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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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8 |只看該作者


這就叫作安全感嗎?

必袖看著專心開車的男人,沒有問他要去哪里,沒有和他討論哪家的法式料理有名,她安安心心地靠在椅背上,任由方勁去主宰方向。

必袖曾听過很多女人這樣子形容她們的丈夫,她們說︰「他總是在我張惶無措的時候跳出來,發揮鎮定劑效果。」

以前听這種言論,她常暗自在心中偷笑,笑一群笨女人,想要鎮定劑到藥房跑一趟就得了,何必費盡千辛萬苦,把一個男人圈回家,養著顧著,還要時時小心籬笆外有沒有過路女客,對牆內男人產生重大興趣。

這理論和男人想喝牛奶不想養乳牛的道理一樣!所以,關袖是個愛買鮮花回家供瓶,卻不耐煩培養盆栽的女人。

側眼望向方勁,他不是太帥,可是他很有品味。

他沒有一身單調西裝,而是搭配出高尚氣質的休閑套裝.—他的車子沒有一堆子芳香劑,只有乾乾淨淨的清新,每樣東西都放在它該在的位置里,沒有錯置,沒有大部份男人習慣的紊亂。

這大概和他的職業有關——要蓋方方正正的房子,每個格局、每個布置都必須有條不紊。

紅燈的時候,他回過頭望關袖一眼,微微的笑容,將他方方的臉拉出柔和線條。

糟糕,他更好看了,再看下去,她不會拿他當單元劇,她會將他視為連續劇,一直一直看不停,這是種糟糕的情形。

到時,時間一到,生理時鐘會自動對她提醒,時間到了,那個人要出來嘍,快快放下手中工作,專心一意……

唉,老媽看電視三十年經驗還不夠作為她的前車之鑒嗎?

她發過誓,不當個面目可憎的家庭主婦,可是現在……她一點一點在墮落當中……而貪看方勁就是墮落的第一步。

突然,他側身,橫過她,伸手幫關袖把安全帶系上,他身上的氣味落進她鼻息間。

沒有意外,淡淡的古龍水恰如其份地襯出他的品味,這個味道她喜歡,偷偷吸幾口,那是嗎啡,讓她已經累得想喊救命的軀體飄上雲間,松松的、輕輕的,一朵一朵友善白雲托住她的疲憊。

「我不喜歡紅單,我寧願存著這筆錢,下次請你吃飯。」他解釋自己的突兀行為。

「好啊!下次我們吃四川菜。」

必袖直覺預約起下一次,忘記她的時間拿來換錢,可以換很多很多,多到讓自己數到手酸的鈔票。

沒有手足無措、沒有臉紅害羞,她的表現和一般女子不同,這讓方勁滿意極了、她果然是個特殊女人。

「你敢吃辣?」

「為什麼不敢?吃辣犯法嗎?要不要繳交罰款?如果要的話,你要早一點通知我、我從此不吃辣。」她不做和錢過不去的事情。

這串話說到後來,有些些模糊,打個小小呵欠,頭靠在椅間,棉花糖飄進他車廂、軟軟的香甜沁在心田,攏著她、兜著她,舒服……

「我有兩個姊姊,她們很怕吃辣,她們說吃辣會讓皮膚出現立即反應!第二天,就可以在臉上看見戰敗後的滿目瘡痍,所以只要她們在,我家的飯桌上就不能出現辣椒的直系親戚。當然最辛苦的不是我們!而是可憐的姊夫,尤其是二姊夫,婚前他沒辣椒就沒辦法讓飯菜入口,娶了姊姊以後,日子變得慘澹無光……」

又是紅燈,他輕輕踩下煞車,一顆帶著香味的頭顱順勢掉到他的肩膀,這個立息外不在他的意料當中。

居然,她就這樣睡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肩上?沒有懷疑、缺乏恐懼,她的全然信任教他不知所措。

這樣一個女人,用特殊來形容?未免太過簡單!

稍稍側眸,他撞見一個睡美人,微卷的睫毛,細細密密地在眼楮下方投出一道陰影,粉粉的腮邊是誘人的芬蜜……

他不曉得該不該為她等上一百年,然後才拿來屠龍寶劍,披荊斬棘,為他們的未來鋪下康莊;不過肯定的是,一百年後,他會老得拿不動寶劍,只能揮起拐杖嚇嚇可惡頑童,屆時,他成不了睡美人的英雄。

於是,他選擇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俯下身,他在她頰邊落下輕吻……

LLLLLLLLLLLLLLL

棉花糖效應持續,醒來時,關袖還聞到淡淡的香甜氣息。

什麼味道?

是……百香果?

伸懶腰,她打個不雅呵欠,揉揉惺忪睡眼,好累……經過四十八小時的日夜荼毒,再多的覺都不夠她睡。

再伸一次懶腰,懶?她是夠懶的了,除開賺錢,日常中她最大的運動量就是伸懶腰,然而,年近三十,她尚未出現發胖現象,可見得,賺錢是件勞心又勞力的工作。

手支後腦,正式睜開雙眼。

天花板的圓形燈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床的味道不壞,但也不是她睡慣的那張,衣櫃不是她認識的式樣……

猛地,彈跳起身,她環顧周圍,她睡到誰家去了?

歪歪頭,關袖想了半晌。

啊!想起來了,是那個讓人覺得安全的男性。果然,這種男人內含鎮靜效應,讓自己在他身邊睡得安安穩穩,連醒來都覺得舍不得清醒。

拉開棉被,她低頭看自己,衣服有些凌亂,但該扣的地方沒有一處散開,下床,臉上的殘妝還在,可見得她沒被搬動得太厲害。

既來之、則安之,她跳下床,站到梳妝台邊,梳妝台是很男性化的造型,沒參雜異色的純黑邊框上,雕著一條張牙海龍,鏡面乾淨得像一池湖水!簡簡單單的幾瓶保養品秩序排列。

這房間是他的吧!他把它讓給自己,他睡哪里去了?

避他,人家好客,她沒事替主人擔哪門子心。看看壁上掛鐘,凌晨兩點?她睡了五個鐘頭,如果在這時候吵醒主人,要求他送自己回家,他會不會繼續好客?

她走向櫥櫃,打開門扇,一櫃子的男性衣物,整整齊齊排列,和他的車子相當一絲不苟。

她從衣櫃找來T恤短褲,走進浴室里面清洗。

二十分鐘後,從浴室里出來的女人換了一副清純面貌。

頭上的發雕洗掉了,濕濕的長發技在後背,臉上的彩妝卸除,她的年齡自動往下調降五歲。

下樓,她有些餓,半夜起床找東西吃,是她常做的事。

不過走下樓梯,她沒找到廚房,卻先看見一扇透著昏黃燈光的門,關袖走近,敲兩下。

「請進。」

方勁的聲音傳出來。

咦?主人沒睡?半夜兩點了呢,他也是個工作狂,一做起事就沒日沒夜?關袖輕輕一哂,大方推門進入。

「哈羅!我應該說晚安嗎?」關袖問。

方勁還在畫稿,工作台上的小燈亮著,他彎腰,聚精會神看著上面的橫直線條。

「你在忙,我不吵你,我有點餓,可以借用一下你家廚房嗎?」

「我再二十分鐘就完工,廚房在門出去右邊,我不曉得冰箱里有什麼食材,你自己去找。」

他勉強抬頭望她一眼,投過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匆匆地,又看向自己的工作。這是特例了,平日工作,他很少讓眼光移位。

「你餓嗎?要不要順便替你準備?」

「好啊!謝謝。」

這回他沒再舉頭望她,人家常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依她看,認真的男人一樣帥氣。

走出門外,順著他的指示,她找到廚房。

冰箱里的生鮮東西不多,但罐頭乾糧和冷凍食品不少,她翻出面條、佐料,二十分鐘不到,兩碗香噴噴的湯面出現,工作室有了春天。

收拾桌面!他喜歡整齊乾淨。

接手端過面碗和椅子擺置好,他們面對面坐下,筷子挑起長長面條,熱騰騰的霧氣在兩人中間繚繞。

那是一種……家的感覺,有些溫馨、有幾分甜蜜,這種感覺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份溫馨竟發生在一對陌生男女身上。

「你的手藝不錯。」

他的評語中肯,沒有夸大阿諛之嫌。

「開玩笑,我爸是總鋪師,專門在馬路旁邊辦桌子。」

頭一仰,她的驕傲盡在臉上,未施脂粉的瞼龐透露出稚氣,女強人的影子在她身上缺席。

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她穿著目己的衣服,過大的尺寸掛在她身上,袖口處連卷幾卷,她看起來像個布袋戲偶。

「真的假的?你們家專門在幫別人辦喜事?」

「婚喪喜慶都做,你要結婚請客的話,我要我爸幫你打九折。不過……我猜想,你寧可去餐廳請客,花一桌兩萬塊的冤枉錢,也不會讓你的客人坐在馬路旁邊。」

上上下下打量他,這種有潔癖的男人大概也無法忍受自己在馬路邊邊吃飯吧!

「你又知道?對了,你爸做這行,你家兄弟姊妹有沒有下去幫忙?」他問得興致勃勃。

「你想呢?告訴你,我兩只手可以拿七瓶酒、四道菜,信不信?」伸出手臂,她展示肌肉。

「你是螞蟻轉世?」

「什麼意思?」

「螞蟻可以搬得動比自己體重還重的東西。」他解釋。

「什麼?你以為我幾公斤?請別小看我。」

「我以為,所有女人都希望別人把自己的體重估輕一點。」

「輕一點、重一點有什麼差別?楊貴妃、趙飛燕都領導過時代流行,愛胖愛瘦全在個人選擇。」

「你說得有理,真不曉得那些瘦身機構是為誰開設?」他揶揄她。

「為你們男人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不會吧!是他的資訊有誤?現代女人減肥比例比男人少?

「不對,你弄錯了,舍得拿幾萬塊錢減掉兩公斤肥肉的是你們女性同胞。」方勁站在理字上。

「哪些女人那麼無聊,沒事拿自己得來不易的金錢開玩笑?要不是太多男人喜歡拿女人身材大作文章,女人才不會沒事欺負自己。」

斜睨一眼,她雖不是大女人主義的擁護者,可是是非曲直,她分辨得清清楚楚。

「小姐,你離題嘍,我們在談論你的家庭,不是引爆男女戰爭。」他用筷子敲敲她的碗公提醒。

「我的家庭,和全世界幾千萬個家庭一樣正常,一個克勤克儉的老爸、一個精明能干的老媽,和四個俗稱賠錢貨的女兒。」

「你們家沒兄弟?」

「這是我老爸一生中最大的遺憾,要不是我媽翻臉,我老爸還打算湊足七仙女,非要跟老天爺多賭幾個回合不可。」

「四個小孩?為數不少,你排行老幾?」

「干嘛做身家調查?你想娶我?」

必袖從自己碗里挑起一塊肉片,擺入他碗中,美女是不會在深夜吃太多脂肪的。

「有何不可?你敢嫁我沒道理不敢娶。」他夸下豪語。

「先生,說話請小心一點,這是個沒有人喜歡承諾認帳的時代,要是我認了真,你想逃可沒想像中那麼容易。」她恐嚇他。

「我為什麼要逃?娶了你就像娶了一座合作金庫,你累積財富的本領不比地下錢莊差,有你當老婆,往後吃香喝辣,羨煞多少男人。」

「方先生,您太謙虛了,如果我是合作金庫,你就是聚寶盆了,听說你從不會讓錢過家門不入。」

「誰告訴你的?又是貫承出賣我?」

她笑笑不回答。

「我就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早晚我們家貫承會被你們家艾晴吃得死死。」

他哀怨地嘆口長氣。

「說到賺錢史啊,我想你贏不了我。」關袖轉移話題。

「哦?你的歷史輝煌嗎?」

「小時候,我媽會把辦桌子剩下的養樂多冰在冰箱給我們當點心,當時我才四歲,就會拿養樂多去轉賣給鄰居小朋友,把錢存在鐵罐里頭。你記不記得我們小學時期學校有辦儲蓄運動?人人手中一本存摺,當時我可是全校最有錢的一年級生。」

「為什麼說是全校最有錢的一年級生,不說是全校最有錢的學生?」方勁問。

「因為我上頭有三個姊姊,她們分別是全校最有錢的二、三、四年級生。」

「不得了,有你們這些姊妹,關家不就變成全國首富啦!」

「全國首富不敢當,地方首富跑不掉,我爸在老家的別號是關仔舍,走路兩個台風在後面跟著,風吹仙袂飄飄舉,好不威風。」

說起關家四仙女,地方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原來撈錢是你們家的顯性遺傳。」

「不對,是家學淵博,我老媽是我們四個女兒的榜樣,有接攤的時候,我們全家出動,從分瓜子、倒醬油最簡單的學起,然後端菜、雕花、當助手料理,再成為總鋪師的左右手,這個過程是我們四姊妹的童年兼青少年;沒攤可接的時候,種菜種果、養雞養鴨,幫玩具工廠或成衣工廠代工,我媽從不浪費時間怨嘆命歹,她積極將每一分鐘用在賺錢上。」

「真偉大的女性。」這是他的評語。

「只有偉大?你的贊美太吝嗇,你應該說——你有一個舉世無雙、媲美孔孟的好母親。」

「看來,你拿母親當偶像,崇拜得很。」方勁笑說。

「當然,在我眼中,我母親比那些穿名牌、戴鑽石,成天無所事事,只會打牌逛精品店的貴夫人要高尚得多。」

站起身,方勁把吃過的髒碗收拾好,往廚房方向走,關袖跟在他後面上路上對自己的媽媽贊譽有佳。

打開水龍頭,方勁拿起菜瓜布,三下兩下把碗洗得乾淨。

「關袖,你一個不小心,批評到你婆婆——我母親了,小心點,我要代母報仇。」

說著,他把一手濕水甩在她臉上,關袖來不及尖叫,第二波水珠侵襲過來,點點水滴在她臉上停歇,她像一朵沾上初露的睡蓮,淡淡的香甜、微微的嬌嫩,她美得教人心醉。

他楞楞看住她,她亦教他的眼神迷醉,氣氛有些詭譎,他眼里是她、她眼中只有他,地磁原理發揮效用,他逐漸向她靠攏。

未關閉的水龍頭持續流出自來水,沒一會兒,水槽滿水位,延著廚具往外泄洪。

水浸上他赤裸的腳板,他低吼一聲,手忙腳亂收拾殘局。

必袖讓他的狼狽逗樂,笑得毫無保留。

「小姐,有時間笑你還不來幫忙。」勁抱怨。

「才不!」

他拒絕她的拒絕,隨手拋過一條抹布逼她幫忙,關袖篤定了不伸手去接,就這樣,抹布直直落在她臉上,掩住她的嘲笑。

笑聲一停,方勁抬頭看狀況,這會兒慌亂已經無從形容他窘迫的心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急急忙忙沖向她,滑滑的地板造就出一副曖昧場景,他摔了!

在千鈞一發時,他扶住她身後的廚具,把她夾在自己和廚櫃中間,爐上的鍋瓢匡唧匡唧掉了一地。

他沒听見噪音,只听見她微微喘息;他沒聞到滿地的香油味,只聞見她身上傳來沐浴餅後的清香。

「關袖……我想吻你。」

在心跳進入第一百聲時,他總算恢復語言能力。

「很迫切嗎?有沒有可能先延期……下次再進行?」

支支吾吾,她讓他的表情嚇住,當男人的思考主軸在下半身時,危險性及爆發力都高得嚇人口「為什麼要延期?」

頭抵住她的額頭,他憋得氣喘吁吁。

「我媽說,好女孩要在第五次約會時才讓男人牽手。」她搬出連續劇里的對話。

「那麼,第幾次約會才能接吻?」

「十次。」她的聲音隨著他的靠近變得低微。

方勁開始計畫一天約她一次,那麼在下周五之前,他的「燃眉之急」便能獲得解決。

「上床呢?」他又問。

「那得等到新婚夜。」

她用老祖宗的話來回答,這句話應該被編到青年十大守則當中,那麼年輕人的墮胎率會明顯下滑。

「你媽媽有沒有說,要約會幾次,才能答應男人的求婚?」

「沒有。」

「那我們結婚吧!」

說這句話當時,方勁無心無意;他說得不認真,她也一臉無謂—對他們來講,這只是一個游戲,關於結婚的游戲。

「為什麼要結婚,給我十個理由,如果理由我能接受的話再考慮按不接受。」

她擺出公事化口吻。

「好吧!等我擬好計畫表,再交給你過目。」

他退後一步,她松口氣。

「企畫案要是不夠好,我連看都不想看喔!」

「沒問題,寫企畫是我最專長的事,那……眼前不能接吻、不能做愛做的事……你幫我打掃廚房好不好?—」

方勁一退再退,退回安全界線,大腦取代篡位的下半身,重新掌理思考大權。

這回,她無條件同意。

一向讓鐘點女佣幫忙整理家務的關袖,卷起袖子,在陌生男人家里、在陌生廚房里,低頭,笑著和他做著自己並不陌生的家事。

LLLLLLLLLLLLLLL

接起電話,關袖一听聲音就知道是他。

放下手邊企畫書,她把整個身子窩進沙發里面,軟軟的抱枕貼在胸前,她想起那夜,淡淡的甜蜜溫馨。

「告訴我,你住的公寓里面,是不是有一個小陽台?」方勁問。

他坐在汽車里面!很氣死人的佔在一位難求的停車格內,後面那輛SAAB以為他馬上離開,停在他車子屁股右後方,連按幾聲喇叭,方勁听而不聞,將注意力放在電話筒彼端。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關袖乖乖回話︰「沒錯,是有一個陽台。」

不過……哪家建設公司蓋的公寓沒有陽台?

「你住幾樓?」他又問。

「八樓!」

「那就對了。你沒裝鐵窗?」

方勁說得很篤定!彷佛他正在她家樓下徘徊,仰頭剛好看見她家沒加鐵窗的陽台。

「八樓還裝鐵窗,你是要我防蜘蛛人,還是方便在火災時關死自己?」她笑笑問。

「上次給你的薰衣草,在你家陽台生活得還適應嗎?」

在他家睡醒的隔天,她大大方方在他的床上賴床、吃光他的愛心早餐、霸佔他的浴白,臨行前還「鏘」走他擺在陽台上,養得朝氣蓬勃的薰衣草。

「應該還不錯吧!我沒听到它的抗議聲,也沒看見它犯思鄉病。」

仰躺在沙發上,關袖兩只腳抬到半空中踩車輪,听說常做這個動作會讓人擁有兩條修長美腿,雖然她的腿早已比金華火腿更引人垂涎,不過,有听過哪個女人嫌自己漂亮太過?

「呃,今天天氣晴朗,是個探親的好時光,我想到你家陽台,看看我含辛茹苦養大的薰衣草寶寶,可以請你告知貴府地址嗎?」

繞了一大圈,關袖听懂他的意思,原來他想知道她住哪里。噗哧笑開,笑岔了氣,兩條腿松松地垮在椅背上。

「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媽媽說認識一年後,才可以告訴男生,我的家住在哪里?」

「沒有,你記錯了,你媽媽明明說,如果這個男人值得交心,可以馬上告訴對方家里的電話住址。」

他剛剛改了名字,以後請喊他「關媽媽」。

「請問我要用什麼來作標準,才能認定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交心?」關袖口里問著,心里已經迅速分析,他是否值得。

「你沒有人格特質分析表嗎?我列印一份給你好不好?你從上面的幾個題型里,就可以發覺我這種男人叫作萬中選一,用成語來形容的話,你可以說我——鶴立雞群、卓爾不凡、人中龍鳳。」他自吹自擂到近乎夸張。

「你確定你的人格特質分析表準確度高?」

「當然確定,所以你可以放心地把住址給我,我保證絕不往外傳。」他舉五指,向老天起誓。

「萬中選一先生,關於這件事,我需要考慮,讓男人踏入我單純的生活環境,多少是種突破,你必須多給我一點時間。」

「你認為三分鐘夠不夠?!」他的「慷慨」遠近馳名。

「好,就三分鐘……乘以十萬倍。」

「十萬倍?少殘忍,你有沒有算過,三十萬分鐘要兩百多天哪,要我等到那個時候……」

「想告訴我,你的耐心不足嗎?」

「不是,我只是擔心到時候,我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就算拼了老命終於爬到八樓你家房門口,你會嚇得不敢幫我開門,到時,我只能拿起一把老月琴在你家樓下唱思想起。」

必袖笑彎腰,久久不說話。

「打個商量,乘以一萬倍就好了。」他懇求。

「成交。」她是個阿莎力的好老板。

「那麼,今天不去探望可愛的薰衣草,請問我能不能退而求其次,見見它的主人?」

炳!見她是「退而求其次」?他真會說話!

「你在要求約會?」她抬高架子。

「沒錯,別再要求我給你三千分鐘考慮,不然我得走一趟全國電子了。」

他把話說在前頭,老花時間和她討價還價,右後方那輛SAAB一個不爽,向前滑動十公分,他的車子就要去領殘障手冊。

「為什麼要到全國電子?買時鐘嗎?」

「我要買一把菲立浦來刮白胡子,等待你考慮的時光,我老化得特別快。」

後頭的車子又在按喇叭,挑挑眉,他的選擇性失聰癥發作。

「好吧,我同情你荷爾蒙缺乏、黃體素不足,三千秒後微風廣場等我。」

必袖從沙發上跳起來,她開始盤算,怎麼打扮好讓自己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他面前。

「要三千秒?可不可以……」

「不準再討價還價,想和漂亮女人約會,耐心是必備條件。」她一口氣否決他的要求?

「好吧!三千秒後見。」

發動車子,他從後照鏡里看見SAAB司機對他「禮貌性」地比出一根修長中指,表情和鐘馗差異不大。

聳聳肩,無所謂,他太開心了,沒心情和人計較禮貌問題。

三千秒,計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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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6-22 13:24:59 |只看該作者


「你認不認識關袖?」

「不認識啊!我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認得她。」

听說從國小開始,她就是校園大紅人!同學、老師、校長,由下至上沒有人不認識她,然後國中、高中、大學,她一路紅到當社會人士……

什麼?不是不是,誤會了,她不是跳級資優生,她的功課是不錯,可是沒有好到能跳級的程度;她也不是什麼好學不孜、家貧至孝的總統獎學生,她只是……只是……只是個愛賺錢女人。

又不懂了對吧!愛賺錢是社會現象,憑什麼一個簡簡單單的社會現象會讓她從小學、國中、高中、大學一路紅到當社會人士?那麼,再加上幾個字,看能否理解,她為什麼會大紅特紅——

她「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愛賺錢,怎樣,有沒有比較清楚一點點了?

有人說,人生在世有國必有果,那麼她之所以愛賺錢,一定有其因緣,若不是家庭環境不好,就是童年心理受創,再不……她吃過錢的虧?所以可以來翻翻她的童年經驗,找出原因,對癥下藥。

嗯……翻翻、翻翻……好像似乎找不到什麼慘痛悲忿的事跡……

勉強要說……好吧,四歲那年和媽媽逛百貨公司,關袖看上一個芭比娃娃,她把包包里面的壓歲錢全掏出來,媽媽數過幾數,和店員討價還價將近半個小時,到最後,為了小小的五十塊價差,她失去娃娃。

必袖眼睜睜看著一個梳公主頭的女孩子把娃娃抱在懷里,得意地對她說︰「她是我的。」

當時,她曾立誓,要賺千千萬萬個五十塊,把那個女孩臉上的得意貼到自己嘴巴正上方。

上小學,她幫同學做美勞、寫作業、倒垃圾,換取微薄的工資,中年級,學校辦的跳蚤市場,她一個人賺的園游券比一組愛心媽媽還多;高年級她幫老師打資料、做海報、準備教材,賺取童工薪水。

柄小畢業時,她賺進人生第一個一千塊——她把自己得到的市長獎獎品賣掉了。沒錯,就是那本封面印有市長XX贈的英漢字典。

柄中、高中、大學更不用講了,人人怕考試,她獨獨鍾愛考試,考得愈多,她愈有機會賺作弊的不義之財,所以別人功課好是希望上好大學,她功課好是為了賺同學的錢。

而且,這時候她打工範圍已經不局限在校園內,對象也不再只有老師同學,她的人生因為錢,有了新視野。

必袖最崇拜的人是孔子,因為孔子講了一句話——人而無錢,不知其可也。音思是說,一個人哪,要是沒有錢,就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看,不愧是聰明賢能的至聖先師,早在幾千年前就曉得經濟發展是國家大業。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不過是尊循先賢先聖的腳步,一步一腳印,落實先人訓言。

什麼?沒听過孔子講這句話?唉!平日不讀書,連這麼重要的知識都不懂,可憐了吧……

什麼?說是關袖背錯?放心放心,不會不會啦!她是市長獎的ㄋㄟ,念書一級棒,不會念錯的啦!再不……就是孔子那些學生,漏抄了這句經典名言。

說這麼多,只是要說明,她愛錢,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在她是學生、在她小到連話都說不清時,她就愛錢。

原因不明,也許是深埋在她染色體里的顯性基因作祟,不管怎樣,千萬別妄想改變她,那只是浪費唇舌而已。

瞧!那里就有一個口水太多無處浪費的女人,正試圖改變她,要不要打個賭,到最後她會輸、關袖贏。

「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人力,你知道嗎?光手邊的訂單就會讓我們一路忙到年底。就算大陸市場再有前景,我們都沒有能力去經營。」

說話的女人穿著一襲俐落套裝!一只別致發簪將頭發綰在頭上,她是艾晴,她剛尋獲自己的愛情,對於事業成就不若以往認真。

「所以我才提議合夥啊!你我各持股三十二個百分比,剩下的三十六交給致汸,每個月我只到那里一個星期,視察工作進度和經營方向,剩餘的讓致汸去管理,我想不會有太大問題。」關袖試圖說服艾晴。

對她而言,工作只排到年底是不夠的,最好能排到十年後,年收人比現在多上百倍,到時也許她會考慮歇手,度個假、談談戀愛,做一些無聊事情來打發多餘時間。

至於眼前?抱歉,她的時間要用來賺大錢。

「設計部門的人手不夠,我不打算再加重他們的工作量。」艾晴還是覺得不妥,她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情。

「我沒那麼殘忍,再招些新的設計師進來幫忙。」這年頭是高失業率時代,人人只怕沒錢可賺,誰會怕工作辛苦。

這些年,她們合夥的服裝公司有不錯商評,艾晴的設計能力、關袖的經營頭腦,讓「萱草」在經濟不景氣的台灣,成為一只突起異軍。

只不過關袖和錢結下八拜之交,沒攬進天下財富前誓不罷手,所以目前的成績滿足不來她。

「小姐,你曉不曉得帶一個新人,至少要一年工夫,他們才能獨立作業?在那之前呢?你打算磨死設計部一半員工嗎?」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隆米』把大陸市場吃掉?」關袖反問。

隆米是他們的對手公司,它的存在除了讓關袖覺得礙眼之外,更教人憎厭的是,它處處搶錢賺。萱草的客戶有一半以上都是隆米極力爭取的對象。

偏偏隆米的老板章亦辰不是草包人物,手上刷子握得不止兩把!他早兩年開始進軍大陸市場,亮眼成績讓關袖眼紅。

「市場是有能力的人去拿!你何必處處介意隆米做什麼?」

「我為什麼不介意,明明我們的服飾比他們的更高級、更受好評,憑什麼他們的市場是我們的五倍半?知不知道,他們去年的年營業額是多少嗎?五億耶!氣不氣人!那種沒有品味的衣服賣到五億,你不火大嗎?」

說到品味,任何人絕不能否認關袖是個有品味的女人,她身上的皮包服飾鮮少用名牌,但是恰如其份的打扮總讓她看起來尊貴,如果有人習慣用花卉來形容女人,那麼她是朵不折不扣的唐璜,亮眼的酒紅花瓣總會讓人在叢艷中,一眼看見她的存在。

「為什麼要發火,章亦辰是個有能力的男人,他會成功不是偶然。」

艾晴涼涼說話,她喜歡眼前情勢,不打算給自己設定假想敵,並以殲滅敵軍為人生要事。

「你的意思是說我能力不如他?」

她太激動了,音調節節高升,劍拔弩張的表情,引得餐廳里的客人紛紛轉頭看。

「干嘛老跟他比,他做他的、我們做我們的,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艾晴想投降。

「當然不好,誰都別想從我日袋里把錢挖走,不管章亦辰有沒有能力都一樣。」

在關袖眼中,凡想跟她瓜分市場的人,就是妄想從她口袋里挖錢。

「關袖,問題是目前,大陸是隆米的市場不是我們的。」艾晴提醒她事實狀況。

「在我的認知里面,那些全是我的?」提到錢,關袖比誰都番。

「我們搶不贏他的。」艾晴翻白眼,凡跟錢有關的道理,誰都別想說服她,錢仙是關袖信仰中的上帝。

「我不信,要真的搶不贏他,我就嫁給他,把他的錢全據為己有。」關袖咬牙切齒恨恨說。

「嫁給他,他的錢也不會成為你的囊中物,別忘了,他起碼還要養上兩打情婦。」

章亦辰的風流不是隨便兩筆帶過,就能解釋清楚。

「沒抽光他的錢,你以為我會無條件簽結婚證書嗎?」

在她的價值觀里,婚姻也是個可以議價的東西,別忘記,國小那年她連市長獎這種榮譽都能高價賣出去。

「我不曉得連萱草的關老板都對我有興趣,感謝抬舉。」

男音自身側傳來,關袖和艾晴同時轉頭。

炳!敵人見面份外眼紅,何況關袖的宣示不偏不倚落進人家耳里,說不尷尬是假的,戰爭未開打,已輸下一城,霉吧。

「章老板,好巧,你也在這里。」艾晴出口打圓場。

一我和老同學吃個飯,他是做建築設計的,我請他幫我在上海設計一楝專賣女性用品的百貨公司,將來我們會在里面陳列隆米的商品,如果關小姐有興趣的話,可以承租一個櫃,展示萱草的作品。」章亦辰說。

每次見到他,關袖立即變身成斗魚。這更加引發章亦辰的逗弄欲,不把她玩得雞飛狗跳,就覺得人生少一層樂趣。

「想開大型商場啊?章董,您要小心,很容意發生火災的。」她笑得虛情假意。

沒有自然火警,總有看不慣他囂張的眼紅人士去放火!必袖的鼻孔噴出三昧責火。

「放心,設計大樓的是『和風』,我對他們的消防設施很有信心。」章亦辰說。

方勁這個老朋友不是交假的,從小到大,同窗十二載,他們的交情勝過梁山伯與祝英台,若非他們都是男兒身,而且缺乏同性相吸的人格特質,說不定兩人之間真會出現曖昧。

和風?是方勁的公司?

艾晴向章亦辰坐位處望去,座位上的男子向她點頭,她也回過一個禮貌性微笑。

「對了,隆米大陸廠又要擴廠增加新設備,我會寄開幕酒會的邀請函給你們,屆時別忘記蒞臨指教。」

他擺明了挑釁,那種把對手擺在掌心戲耍的感覺很……爽。

「當然當然,我會送花籃過去。」關袖接話。

她會親自挑選插滿黃白菊花的送葬花圈!

「關老板客氣了。」

他的客套怎麼看怎麼令人生厭,一條穿著西裝的泥鰍,滑得讓人想拿菜刀劈過去,正中七寸處,抽髓剔骨、剝皮切絲、剁成碎片。

一不客氣,等我們萱草大陸廠開幕,萬一不小心拿走章董的生意,還請諸多包涵。」關袖皮笑肉不笑。

「歡迎競爭,不過想拿走隆米的生意,恐怕要有點本事才行,關老板一個女人……」

他沒說出下文,但表情已經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女人是品種低下的生物嗎?章董,恐怕這些話,要請你到令堂面前說上一說。」關袖似笑非笑。

「家母常說,身為女人要有女人樣兒,不用事事樣樣和男人爭強。」章亦辰說。

「原來章夫人是石器石代人類,真是失敬失敬,下回我去史前博物館,會繞過去拜訪一下令堂,現在,抱歉,我們很忙,我們忙著要去拿下隆米的一半市場,下回有空再聊嘍,拜拜!」

必袖的臉是笑著的,涂了艷紅唇膏的嘴微微上翹,她是一顆令人垂涎的紅櫻桃。

怒氣埋在眼底,她氣飽了,剩下的飯菜賞給一這只攔路狗,拉起艾晴,關袖急急往外走。

「等等,章亦辰的朋友是和風的設計師,我去和他打聲招呼。」艾晴對關袖說。

艾晴的男朋友姜貫承,是和風的合夥老板之一,禮貌上,她該過去打聲招呼。

「不需要,一丘之貉、物以類聚,你沒听過嗎?和邵種爛人混在一起的人不用攀交。」一竹竿打翻整船人,是關袖的習慣之一。

深吸氣,在走出餐廳大門之前,她仰起下巴!攏攏「射度」得美美的發型,典雅重回身上,踩起高跟鞋,她愛當貴婦。

「關袖,別和他過不去,商場上多一個朋友總是比多一個敵人來得好。」艾晴勸說。

敵人?哈,她和章亦辰的仇結了八百年,難分難解啦。

轉身,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半眯的眼瞳里裝滿恨意,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中擠出來。

「艾晴,不管你答應不答應,我都決定了,我要進軍大陸!」

可以不妥協嗎?恐怕是不能,除非她不介意夥伴活活「凝死」。

「好吧!」

艾晴了解,被章亦辰這一激,誰都沒本事阻止她的決心。拍拍好友肩膀,阻止她搶錢是世間最不仁道的事情。

坐回自己的位署,章亦辰看著她們的背影,不自覺的笑意在嘴角揚起。

「那個氣呼呼的女人很漂亮。」方勁道。

方勁是另一個把錢當成命看的人,第一次,他看女人看得比新台幣認真,這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他喜歡她精力充沛的模樣,喜歡她不服輸的驕傲表情,更喜歡她分明氣得半死,還要裝出高雅的虛偽做作,這女人有趣極了,「她的優點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的好玩。」章亦辰發表高見。

「好玩?比新台幣好玩?」方勁開玩笑。

「何止,玩她比操作歐元更有意思。」章亦辰敲敲桌面上的打火機。

「下次介紹我跟她認識。」追她,似乎是個不錯的想法。

「她一見到我就像刺蝟,如果想給她留好印象的話,建議你找別人幫你介紹。」

介紹給方勁?才不!他要留著自己慢慢玩,想起關袖齜牙咧嘴的忿懣,章亦辰笑得更開心了!他有虐人狂,雖然,她不適合當情人,但是當開心果,滿……不錯。

餐廳外,關袖攔車、關袖上車,關袖在離去前,狠狠往章亦辰方向瞪一眼,她向自己發誓,下個年度一定要拿走隆米五分之一市場!!

LLLLLLLLLLLLLLLLLL

必袖很忙,很忙很忙,忙到整整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但她的外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她的頭發還是一絲不苟的高髻,說話的速度並沒有因為心髒的慢半拍放緩,眼角下的黑眼圈很明顯了,不過她的遮瑕霜效果不錯,厚厚的一層粉,讓人看不見她的疲憊。

「王董,我保證你不緩 悔簽下這紙合約,我們萱草的品質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一旦我們打入大陸市場,台灣就只有您能拿到萱草的最新款式。」

收起合約,又贏下一城,這令她心情愉悅。

「別忘記秋裝發表會留兩張票給我,我家老婆女兒會很開心。」王董沒忘記老婆女兒的交代。

「有什麼問題,到時我一定親自送到貴府。」

匆匆喝掉一口柳澄汁,她準備脫身,回家睡個飽覺,儲備明天的精力。

明天?哈哈!明天她要和致汸飛到上海,簽下一筆土地,很快地,她將成為隆米頭號敵人。

「不好意思,等會兒還有個會議,我先離開了,王董和陳經理你們慢用。」她說謊的能力早早登峰造極。

「關小姐真是個大忙人。」陳經理開玩笑說。

「新事業嘛,當然要多花一點時間在工作上面,我要是像王董和陳經理這樣,事業有成根基牢穩,我才不讓自己多辛苦一分呢!一出口,她把兩個中年歐吉桑吹捧得飄飄欲仙。

「關小姐真的很會說話。」陳董笑彎眉毛,沒多刁難就讓關袖離席。

一走出餐廳,關袖松了口大氣,兩個肩膀瞬間崩盤。

很累,真的,累到不行,不過包包里面的合約書滿足了她的成就欲,今天晚上,她會作個香甜好夢。

「關小姐,好巧又踫上了。」

說話的男人是章亦辰,垃圾星座,生肖屬德國蟑螂,血型是SARS陰性的「怪卡」。

有沒有見過刺河豚?把它從水里撈上來,它會在瞬間膨脹;許多怪小孩喜歡把它撈起來、放進水里、撈起來再放進水里,反反覆覆看它膨脹收縮,不在意它的刺會不會傷到自己。

章亦辰就是這種怪小孩,看著關袖被自己弄得氣鼓鼓,就是被她戳上幾下,也覺得開心。

「台灣真小。」她隨口敷衍。

必袖轉頭看向車道,癟癟嘴,她不想自己的高貴因他出現而破壞殆盡。

「是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章亦辰在等方勁,明知道她不會受邀,逗她玩玩,解解無聊。

「你的公司倒了嗎?怎麼閑到四處找人吃飯?」

她看似悠閑地把弄耳垂上的珍珠耳環,章亦辰要是夠仔細的話,會注意到她額間青筋正一根根外浮。

「我的公司上了軌道,員工層層負責,不用我操太多心;你呢?听說萱草有進軍大陸市場的計畫,要小心喔,很多人不了解現況,大筆大筆錢捧到大陸,一下子就丟光了。」

他莞爾,繼續努力逗她發脾氣。

「謝謝你的關心,」

她皮笑向不笑,腳上的高跟鞋撐得她難受,肩膀上的重量壓得她的眉心垮台,她真的累歪了,可是,不幸遇見這只不能拿來打魁地奇的爛掃把,還是忍不住變成斗雞。

「你好像很累?經營這種學問,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成的,別太心急。」他的假好心擺明了叫作諷刺。

「多謝教誨。」

隱藏的怒氣在關袖眼底,一不小心眨過,就會眨出兩道六脈神劍,當胸穿過,章亦辰變成章死辰。

兩道眼光在空中交會,刀光劍影,雷霆萬鈞!雙人戰爭加了ing成為現在進行式。

「亦辰,你來了,有沒有等很久?」

台北的停車位難找,這是不爭的事實。方勁自身後拍了拍亦辰的肩膀,這才發現和亦辰說話的女人是關袖。

看見關袖,方勁很開心,自上回餐廳見過之後,他想起她的次數,多到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小姐!你好。」他主動說話。

「你好。」關袖回應。

一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方勁,他長得很……怎麼說呢說帥?不至於啦,臉很正常、五官也正常,身高一百八十以上,是他全身上下的高分區,但比起那個討人厭的章亦辰,他起碼丑上三個等級,不過男人是種不需要太漂亮的動物,過度美麗只會增加被騷擾的麻煩,所以,好啦好啦,勉強送給他一個中等帥哥頭餃。

雖然只是個中等帥哥,很詭異地,關袖居然喜歡看他。

敝吧?說不上來為什麼,多看他兩眼,嗯,不錯!再看兩眼,比不錯再加上三分!相不相信?這個男人居然比鈔票耐看,值得她一看再看、三看五看,百看不膩。

必袖敢肯定,這種感覺不叫作一見鍾情,因為她既沒有臉紅心跳,也沒有欲語還休的羞澀,她只是喜歡看他,呃,誠實一些好了,是比喜歡再多加上一點點。

她的眼光很直接,直接到身旁兩個男人都很清楚,她感興趣的對象是誰,這會兒,想把她留起來自己玩的私心破碎,章亦辰撇撇嘴角,不能不忍痛表現大方。

「他是方勁,從事建築工作!上次我提的百貨公司案子,就是他們和風公司負主貝的。她是關袖,從事服裝業,是個很有能力的女強人。」章亦辰替兩個人介紹。

「和風?我認識你們家老板。」關袖落落大方。

「我們家老板?」

她什麼時候認識自己?方勁一頭霧水。

「對啊,姜貫承,他是我合夥人的男朋友,我想他們快結婚了。」

「你的合夥人是艾晴?關袖……」難怪他覺得這個名字熟悉。「我听說了,你和我一樣,為錢辛苦為錢勞,不會抱怨分毫。」

「你也是……不會吧!你就是把姜貫承操到一個星期沒上床的老板之二?」

必袖露出笑容,同是天涯搶錢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誰這樣毀謗我?!我要去告他,求償三千萬。」

「好啊好啊,你去告姜貫承,我當你的秘密證人,到時求償金我要分一半。」

必袖舉雙手贊成。

「一半?你太狠了,我出賣朋友你分錢,我不劃算。」

「出賣朋友?我就不相信你沒從姜貫承口中听到我如何荼毒他家艾晴,我可也是被出賣的受害者耶!分我一半錢,公道得很。」

這是哪家的算式,居然會算出公道兩個字?

「我總算見識到你的手段,艾晴說得對,你是狠角色。」他想豎起大拇指,夸獎她夠惡毒。

「從實招來,他們怎麼『污辱』我?」

「艾晴說你是黑發魔女,專門吸取她的精氣神。一「乾脆說我是夭山姥姥得了,要不是我,哈哈!艾晴想用錢壓死她未來的婆婆、大姑?拼得咧!」

她沒半分受傷感覺,表情上面只有驕傲和很驕傲。

「說的也是,所以你沒錯、我沒錯,人生以賺錢為目的,獨賺錢不如眾賺錢,人無定存必有近慮,這些重要的道理需要我們這種人來發揚光大。」方勁下結論。

「說得好,要是現代年輕人各個都像我們!就不會有刷卡刷到爆、下海援交、搶奪銀行的社會問題出現,所以我立志要賺錢、賺更多錢、賺多到不得了的大錢。」

說到賺錢,關袖的眼楮里浮上晶光,閃閃亮亮的,煞是動人。

「你的志願是當納稅排行榜第一人?」

他們兩逕自聊開,完全忘記配角尚未離席,幾次,章亦辰想插上話,可是難度太高,後來,放棄了,安靜听他們討論兩人的共同嗜好。

「這個你就外行了,你見過哪個大企業家要繳稅?不欠銀行一屁股爛帳,就算好的了。」

「別告訴我,你已經開始為官商勾結鋪路。」

「沒錯沒錯,我從台灣挖一大筆錢,然後宣布破產,再卷款到大陸,開創新事業,不出十年,你會在時代雜志看見關於我的報導。」

「報導你成為全世界十大企業家?」

「說不定喔!」

「到時候別忘了提攜我。」

「問題。」一個givemefive,他們達成協議。

巧笑倩兮,她的美麗深深迷惑他的眼楮,她很美,比上回遠遠看見那次更眩惑人心。

「為了你的慷慨,我可不可以請你吃頓飯?」

此刻,方勁完全忘記,今晚的邀約對象是章亦辰,不過沒關系,重色忘友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吃法式料理嗎?」

她累壞了,可是這個男人比鈔票還耐看,於是關袖決定擠出三小時精力,陪他吃飯。

「主隨客便。」

「好啊!我們還等什麼?」

貝住方勁的手,她向不討喜的「蟑螂」挑過一眼,隨著方勁走向得來不易的停車位。

於是瞬間,配角變成背景,章亦辰楞楞地看著他們從自己身前走過去,慢慢失去蹤影。

什麼!他居然輸了?

從國小開始,他和方勁追同一個女人,從來沒有落敗經驗,這會兒……初嘗當手下敗將的滋味,他理解方勁當年的心情。

必袖果然不是普通女人,她特殊到讓人——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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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二十八歲,身體機能尚稱完備,卻不再青春活力的女人,在歷經一整個星期不眠不休的忙碌之後,最想做什麼事情?

休息?答對了。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會選擇休息,有錢的做做spa、三溫暖,窮的躺到床上大睡一場,凡能讓軀體和腦漿同時停止運作的活動,都會讓忙碌的二十八女人覺得愉悅。

可惜,關袖不行。

她必須拿起鍋鏟,和黑不溜丟的海參拉鋸。

請別誤會她精力無窮,也別猜測她立志當賢淑婦女?她累、她倒楣、她沒休息權利,只因為她的身分叫作——已婚婦女。

曉不曉得是誰規定婆婆過生日,家族成員要到齊?是誰明文訂定,婆婆生日當天要由媳婦親自掌席,以示孝道傳家?沒人知道。

不過那個無條件同意,絲毫沒考慮他家老婆剛賺進一筆養子基金,在六天不眠不休爭取到合作契約當天,要求她飛回台灣,上菜市場、整治一桌子精采的白痴叫什麼名字,她倒是知道。

他叫作方勁。一個古時稱之為孝子,現代叫作「太委屈」的丈夫。

的確,他真的很委屈,結婚不到一年,他最大感受就是委屈。

在機場,關袖用手機轟他,在家里,母親的高亢音量震耳欲聾!他左右為難,但是再難,他還是得站在兩個女人中間,扮演炮灰角色。

不過,當他老婆的關袖也沒幸運到哪里,不滿再多、瞌睡蟲再猖獗,她仍排除一切困難,乖乖待在廚房,和那鍋怎麼看怎麼礙眼的銀耳冬瓜甘貝鮮魚湯奮戰。

她是不是超沒出息?

沒錯!自從她嫁進方家,成了方某人的專用品後,原有的一點點出息全數埋葬了。

說什麼婚姻是愛情墳墓?錯!婚姻根本就是一座大型亂葬崗,東一掛、西一只,千千萬萬無知男女,錯把墳墓當城堡,沒想過婚姻和殺頭不同,至少殺頭,二十年後又是一尾青龍好漢,而婚姻則是六十年的蘭嶼綠島。

電話鈴響,她沒好氣!跨進客廳,拿起話筒,敢在這關鍵時刻打擾她,勇氣可佳!

「關袖,你準備得怎麼樣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心虛。

「你想呢?我孕吐得好厲害,剛下機被測了體溫,衛生局說要居家隔離,我正煩惱要怎麼出門買菜,老公,你要不要回來幫我?」

她聲音太甜、太油、太膩,方勁再笨都听得出里面的忿怒成份已達崩潰邊緣,更何況,懷孕八個月的女人不會孕吐,這點常識他還有。

「媽說她準備好了,我必須去接她。」

偷偷地,嘆口氣,方勁知道這句話會惹來關袖多少不滿,這場婆媳大戰中,最苦的是炮灰先生。

接老媽?說得好!他有時間去接老媽,卻沒時間去機場接老婆兒子,由著她一路打呵欠開車回家?

和婆婆吃醋很無聊,可是這瓶酸醋,她喝定了!

「我很累,吃飯的事,我不奉陪,你陪媽媽去餐廳吃好了。」

伸出右手,她的指甲縫卡了污垢,摳摳,摳出一點一點髒污,嘆氣,這是一雙已婚婦女、缺乏價值的手。

「關袖,媽說過,她希望你親親自下廚……」

聲音愈來愈小,他的男子氣概早晚會被她們吞噬掉。沒辦法,誰讓他要同時和兩個格格不入的女人建立關系。

「我也說過,我很累。」關袖不想在口頭上妥協,雖然她的行動已經妥協到最底線。

平平說話!為什麼要以婆婆說的為基準量?偏偏她的話永遠和自己的話成反比,婆婆愈昂聲,媳婦就愈失勢。

「你不是正想讓爸爸、媽媽和姊姊們看你是個很有天份的家庭主婦?」方勁哄她。

方勁不是個笨男人,他曉得不管怎樣,到最後關袖一定會乖乖下廚,因為,他有一個非常非常傳統的好丈母娘,而這位值得尊敬的丈母娘,時時不忘教導女兒為人妻之道。

「好吧!隨你嘍。開天窗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吐吐舌頭,她稚氣動作只留給自己欣賞。

幣掉電話,埋怨就此結束,不滿少了觀眾,演來索然無味。

必袖挺著八個月大的肚皮,和一頭亂膨膨的卷發,安安份份進廚房,切水果、調飲料,一遍一遍安慰自己,這就是婚姻的真面貌。

「認命,關袖,你要認命,全天下比你更不幸的婦女比比皆是,你已經算幸運中的一群。」

這是她媽媽的理論,傳統、認命,這種精神讓中國婚姻千百年來維持穩定,這下子這理論成了她的嫁妝,不認命的關袖學會對婚姻認命。

深吸氣,她將菜一道道端上桌,將湯關小火,剩下三十分鐘,剛好夠她把樓下地板再拖一次,然後「飛身」上樓,把自己打扮出人模人樣。

扭濕拖把,她打算先把廚房拖一拖。

叮咚!這回是門鈴響。癟癟嘴,希望這敲門的是個受歡迎人物。

門打開,是一個女人,不,更正,是兩個女人。

前面年輕那位,說漂亮?也還好,眉毛刷濃一點,腮紅涂淡一點,頭發削薄剪短一些,倒也不至於丑得太離譜,但她身上那襲上一季的過時春裝穿在身上,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品味的女人。

請別批評關袖的說詞太苛薄,相反的她算是中肯的了。

她是個以美麗為職業的女人,在她眼里,女人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本事把五十分的長相打扮出滿分,要是沒這份能耐,即便是滿分美女,也只是個缺乏品味的不及格女人。

「你好,請問方大哥在家嗎?」

徐之芹是個有家教的好女人,盡避關袖滿身邋遢,她也沒擺出一臉狗眼看人低的便秘表情。

「他………半個小時後會回來。」

看看手表,關袖的逐客令下得溫柔婉約。

「那,我們可以進去等他嗎?」

能不能說不行?後面那位老太太正用一雙凌厲眼楮瞪人,松垮的眼袋對關袖發出無聲恐嚇。

可惜,關袖是看恐怖片長大的,不太容易被驚到。

「不可以!」拒絕簡明扼要。

她應該在門外掛上一張「清潔中,請勿打擾」的壓克力牌子,關袖轉身準備往里面走。

「你是什麼態度,我們是受你家太太邀請,過來和方先生相親的,破壞了好事,你能負責嗎?」老太太一出口就是咄咄逼人。

相親?又來了,這種八點檔民視好戲要演到民國幾年才肯下檔?

自他們結婚後.婆婆先是讓方勁的「青梅竹馬」住進家中,接下來安排一堆沒有媳婦角色的家宴,一個女人、兩個女人、一堆心儀她家老公「能力」的女人,三不五十登門拜訪,讓她想裝聾作啞純作看戲觀眾的好修養被破壞殆盡。

方勁在婚前沒養好的桃樹,婚後讓婆婆強行澆灌肥料後,居然長得郁郁菁菁,開出一片茂盛的桃花林。

「這位歐巴桑,我知道你正在忙,我不會打擾你工作的。」徐之芹的態度是一貫客氣。

她竟喊她歐巴桑?

很好,好到不行!她乾脆叫菲佣會更貼切,反正她當上方太太之後,身分地位一路下滑,級數降到和菲佣差不了太多,只不過,她還沒惡劣到把那位「慈禧」婆婆推到公園拋棄,不過……哪天她中風,說不定她真會這麼做。

只可惜,關袖是個耐心極差的女人,這種適合阿信的苦差事,她沒本事做滿一年,就算年終獎金再豐富都一樣。

往後退兩步,「認命」被扔到九霄雲外。

咬咬唇,關袖斜眼瞄過眼前的女人,心中暗自冷笑,哈!她這個「歐巴桑」位置不正是她想積極爭取的嗎?

好啊!對於方太太寶座,喜歡嗎?愛嗎?她索性大方一次——出讓。

一個念頭閃過腦際,關袖作出重大決定,「菲佣」不干,她要辭職走人!

不理會身後「貴賓」,關袖自顧自往里走,快速拖好她的地板,關上她的銀耳冬瓜甘貝鮮魚湯,沖上二樓,提了自下飛機後還來不及整理的行李,再度走回客廳。

「請問貴姓?」

必袖一反常態的溫柔,這個下堂妻角色,她要演得優雅高貴。

「我姓徐。」

徐之芹不介意對方的待客之道有點糟糕,听說方伯母最中意的就是有禮貌、家教好的女孩。

「好,我打電話告訴先生,徐小姐到了。」

話說過,她撥下方勁的手機號碼。

「喂,方先生嗎?徐小姐到了,請問您要多久才會到家?」

「關袖?你別玩了,什麼方先生、徐小姐,媽和爸爸都在我車上,我再過十五分鐘就到家。對了,艾晴和貫承約我們去知本泡湯,明天我們去度兩天假,好不好?」

方勁的安撫,對關袖來說一向有效,可惜,這回她鐵了心,冷笑停在嘴邊,說不玩就不玩,「方先生,我房子打掃好!飯菜也準備好,祝您相親愉快,我工作到今天為止,別忘記把薪水匯進帳戶!」

狠狠掛掉電話,她換上優雅表情,提起行李!對徐小姐、喔!不,是對第二屆方太太說︰「先生十五分鐘之內到家,對不起,我下班了,先預祝您相親成功。」

下堂妻要做什麼?嚎啕大哭?

不!那不是關袖的作風,她的作風是——把休書連同未爆彈寄到老公手上,提醒他,前任妻子和本拉登血緣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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