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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娘子好健忘(義結金蘭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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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嵐 - 娘子好健忘(義結金蘭之三)

這忘憂谷還真是名副其實!
一進谷里,什麼「啊雜」事都會忘記
就像他,明明被壞人追殺而重傷墜谷
可等傷好了之後,仇恨也忘光光了……
唉!
每天和谷中唯一的「妹」朝夕相處
難怪他會樂不思蜀,把江湖紛擾拋在腦後
可就在小倆口甜甜蜜蜜地新婚燕爾之際
有兩個陌生人闖進谷里,同時也喚起了他的記憶──
江湖兩大門派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唯一能夠息事寧人的證據在他手上
而他卻在忘憂穀神奇的魔力下,把這一切都忘了!
身為名門之後的責任感,讓他不得不拋下娘子
踏出這個曾讓他重拾平靜、宛如新生的仙境
當他終於弭平兩派的誤會,再回到谷中
他的小娘子竟把他當作登徒子,還大喊色狼
一出「忘夫谷」的慘劇,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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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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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興趣這回事 月嵐

大家好,我是月嵐。歡迎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回頭看看,「義結金蘭」不知不覺地即將步入尾聲。

嚴格說來,這一整套書,比較像是「秋葉山莊」的外傳,本本與秋葉山莊的封家兄弟環環相扣,卻又獨立自主。

憑良心說,我是很喜歡這群俠客的。

只是有些故事,太脫離範圍,沾著邊嘗嘗寫寫,不夠過癮,帶入故事又覺瑣碎,所以我統統放到部落格去寫,雖然步調是慢了點,但我喜歡越陳越香的感覺。

其實在著手寫「義結金蘭」時,「雄霸天下」系列也還在進行中,這兩套書,感覺截然不同,剛巧給了我一個平衡點。

一個輕鬆取向,一個專挑濃情。

不知道讀者們偏愛哪一型?不過,俠客情義與帝王將相,都是我的興趣。

只是,就像偶爾大魚大肉吃多了,會想換個清粥小菜吃吃一樣,老掛在宮廷里,久了也容易麻痹少新意,因此題材總會一直換著寫。

就像在生活當中,寫寫故事、編編劇情,雖然也是興趣,可電玩、漫畫、電影、制衣、玩雜貨,一樣是興趣。

總說我這個人,做事太溫吞又慢條斯理,看起來真的有夠沒效率;但是心裡的念頭常是飛得十萬八千里遠,拉都拉不回來,跑得太快。

很矛盾,但也是我常發獃的主因。

所以我發愣不是因為無聊,我連喊無聊的時間都沒有,太多劇情想寫,太多作品想付梓成書,太多遊戲還沒玩,太多書跟電影想看,太多娃衣和雜貨想做……

到頭來,這些興趣成了我生活里最充實的存在。

在這些興趣的包裹下,我得到最窩心的滿足,也得到滿盛的暖意。

我想,這或許也是一種學會關愛的方法。

我,在用滿滿的興趣寵愛自己。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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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斜月帶勾。

夜空滲青、林間黑影飄搖,紛雜腳步踏過碎葉,引來一地凌亂。

細數那穿梭而過的身形,前一后七,襯上不時透出的低喝之音,擺明是一場追逐。

前方的形影奔過茂林,暴露在月光之下,姣美夜月在他的身旁映出一圈淡黃燦芒,勾勒出他的模樣。

八尺身長裹在紫絳色的衣袍里,烏髮結繩、一撮垂散腦後,充滿剛毅表情的臉龐上有著挺鼻清眸,澄亮得像要透視人心。

緊抿的薄唇點出他的謹慎應對,回頭旋身,腰間那繫上血紅玉石的飾帶跟著凌空飛起,畫出一道半弧。

踏穩了腳步,他背著懸崖與鑽出樹林的追兵對峙。

「紅千季!不想死就把東西交出來!」

伴隨著吼叫聲,七柄亮晃晃的長劍連同大刀紛紛指向被追殺的男子。

「你們是想討這扇子吧?」紅千季從袖中取出一柄素白扇子,扮斯文地將扇子俐落一甩,在眾人眼前晃過。

白凈色調惹得追殺者氣紅了臉,眼神更顯猙獰。

「把扇子交出來就留你活命!」長刀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凌厲的破裂聲調,像是森冷的閻羅殿在發出呼喚。

「證據給了你們,我還有命活嗎?」紅千季冷哼一聲,復又將扇子納入袖中收妥。

「給不給都要你的命!」見紅千季怎麼也不肯交出扇子,眾人立刻揮動兵器,毫不留情地往紅千季砍去。

刀光掠過月影,在紅千季的身側揮過,劍身挾帶鋒利光芒,往紅千季的心窩直刺而去,這一幕幕看來駭人的景象,襯上刀劍相交的清亮聲響,幾乎要教人屏息停頓。

照理說,以一敵多,應該教人感到疲累,但紅千季應付起這群殺手卻絲毫不顯疲憊。

甚至,他的臉上還掛著輕鬆以對的笑容,彷彿是在昭示他的遊刃有餘。

他的態度教殺手們看得更是火冒三丈,數度連下重手,卻仍是徒勞無功,皆被紅千季一一擋下。

面對這樣難纏的對手,殺手們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即使他們七人僅能攔住紅千季卻打不過他、搶不回目標,但至少絆得住紅千季。

看著這樣的情況,尾隨而來、藏於林間深處的另一批人馬,眼中同樣露出了嗜血的眸光。

「堂主,這個紅千季很麻煩啊!若是讓他帶著證據逃了,我們單雷堂在裂香鎮就混不下去了。」一名跟隨在領頭老大身旁的小嘍啰悄聲說道。

「用不著擔心。」領頭老大啞著嗓音沉聲應道:「我們沒必要跟紅千季講究光明正大,你們一塊兒上,他只有一個人,遲早會有失手的時候。」

「是,堂主。」身後的殺手聽見老大出聲吩咐,立即跟著衝出樹林,往紅千季殺去。

紅千季沒想到除了眼前這七個人之外,林子里居然還躲著旁人,霎時有些疲於應付。

若他能狠得下心,來一個殺一個也就罷了,偏偏這單雷堂在裂香鎮興風作浪、四處引發誤會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澄清,如果就這麼下重手,難保在他解釋清楚前,不會惹來更多對紅石塢的指責。

「真不愧是卑鄙小人,專長以多欺少。」紅千季擋開往頸邊攻來的長劍,怒目一掃,斥道。

「少廢話!東西先交出來!」殺手們沒什麼公不公平的原則,總之老大要他們取回扇子,他們自是儘力而為。

「真好意思找我要扇子!你們在裂香鎮惹是生非、陷我們紅石塢於不義,這筆帳我都還沒跟你們算!」紅千季咬牙切齒地怒道。

紅石塢位處裂香鎮,原本一直是正派名門,可最近卻在武林中頻頻遭人嫁禍。

先有與紅石塢同以裂香鎮為根據地發展的景陽宮門下經營的酒樓發生命案,後有與景陽宮交好的富商在家中讓人謀害,而留下的物證人證,全指稱是紅石塢弟子所為,讓紅石塢蒙受許多不白之冤,為了向景陽宮澄清實情而疲於奔命。

可後來紅石塢卻也遭受偷襲,先是有弟子發現宮中秘笈被盜,而地上留有景陽宮弟子才能持有的佩飾,跟著,紅石塢走鏢時又在山裡遇劫,鏢銀給人搶了去,受傷的弟子也聲稱是景陽宮弟子所為。

這一來一往,讓紅石塢與景陽宮之間的嫌隙越來越深,武林中更謠傳兩派為搶奪在裂香鎮的第一名門地位,相互陷害。

也因此,原本禮尚往來的兩派人馬,霎時對立起來,鬧得裂香鎮紛爭不休、幾無寧日。

但其實,根據紅千季所查明的真相,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一切的風波,根本都是近來在武林中新竄出頭的單雷堂堂主單紀科,派人在幕後指使所為!

由於單雷堂想以裂香鎮為據點,擴大勢力,因此才在暗地裡使詐陷害同處裂香鎮的紅石塢與景陽宮,想教他們互相廝殺、兩敗俱傷,而單雷堂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今兒個他好不容易尋得證物,想暗中帶回紅石塢,告知父親並通知景陽宮宮主,讓兩大門派不必再互相猜疑,可是卻給單雷堂的弟子發現了,才會身陷險境。

「想找我們算帳?下輩子再說!」殺手們目露凶光,刀起刀落毫不留情。

這明顯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攻勢,讓紅千季越是謹慎對付,畢竟他還肩負重任,可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

這單雷堂刻意挑起武林紛爭的秘密,他非得帶回去、公諸武林不可!

「閃開!真想找我討扇子的話,叫你們堂主單紀科出來!我要親自向他討回公道!」紅千季長劍橫掃,殺退衝上前的小嘍啰,也讓其中幾人的手臂掛了彩。

「你想得美!我們堂主豈是你這小毛頭說見就見的?」殺手們毫不客氣地回吼,一伙人將紅千季圍在中間,深恐一個不留心,讓人給跑了。

瞧著他們的互相爭執,依舊藏身於樹林中的單紀科迸出一聲冷哼,自身後將長弓取下,搭上箭、瞄準了紅千季。

想找他討公道?只怕紅千季沒這福氣、也沒這命!

咧開唇,單紀科詭笑一聲,隨即往紅千季放箭。

這一箭不偏不倚地越過兩名單雷堂弟子的肩頭夾縫,直挺挺地射入紅千季的右臂。

疼痛感在一瞬間蔓延開來,劇痛攀上紅千季的臂膀,教他手中的長劍差點就要鬆脫。

「竟然放冷箭……卑鄙!」紅千季艱難地舉劍,硬是擋下乘機衝上來的殺手,身子已有些搖晃。

饒是高手,受此重傷也使不上勁道;尤其這一箭,射中的還是紅千季擅長使劍的右手臂。

一個踉蹌,令紅千季往後跌去,他苦撐著眼前不斷上前攻擊的銀白閃光,淌血的手臂開始跟著發麻。

鮮紅一滴滴落地,讓紅千季越來越力不從心。

「該死的……」紅千季咬著牙迸出不甘心的低吼。

「紅千季!你受死吧!」殺手們見紅千季已退到懸崖邊緣,紛紛露出得意的眼神。

「納命來!」其中一名殺手爆出高音,跟著自眾人當中躍起,重重地砍向紅千季,大有想將他一刀砍成兩半的意味。

紅千季下意識地揮劍去擋,無奈氣力盡失,這一劍震得他腳下不穩,連飛身躍起的力氣都失去,就這麼向後倒去。

霎時間,紅千季覺得自己的身軀像是浮了起來,可卻又矛盾地往下墜落。

在什麼支撐都沒有的情況下,他跌下了懸崖,因失血過多而感覺矇矓的視線里,只見得一片暈黃月光,隨著他陷入黑暗之中、越來越薄弱,終至再不復見……

一片漆黑,那是紅千季僅剩的印象。

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他奮力奔跑,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景陽宮弟子與紅石塢掌門爹親的臉龐交替著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跟著又有單雷堂殺手的陰狠笑臉闖入。

他到底在哪?

他記得自己堅持要證實紅石塢的清白,絕沒有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就四處奔波找消息,最後終於得知是單雷堂所為。

然後呢?他怎麼了?

他不是帶著證物白扇跑了嗎?

接著,好像有很多單雷堂的殺手追過來,他沒有戀戰、只想早點逃離他們,把證物交給爹親,好教紅石塢跟景陽宮不再兩相對立,但是……

單雷堂那群小人,卻以多欺少,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紅千季正覺得憤恨之際,冷不防地一把亮晃晃的大刀自黑暗中竄出,對準他的腦門便砍下來!

眼見情況危急,紅千季迅速出手奪刀,卻沒想到他刀是奪到手了,但耳邊竟突然爆出一聲女人家的驚慌尖叫——

「啊——」

這聲尖叫把紅千季從黑暗裡拉了出來,冷汗滑過他的前額,他眨了眨眼,瞧見陌生的屋頂,這才發覺,自己剛才是在作夢……

「你放開我啦!」高亢嗓音近距離地飄入紅千季耳里,他先是一楞,既而發現,自己的懷抱里竟躺著個姑娘。

原來他在夢中奪得的大刀,是這姑娘的手腕,瞧自己此刻正緊緊、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紅千季終於完全清醒了。

看著這近在咫尺的姑娘與自己大眼瞪小眼的,不只是姑娘被他的唐突嚇著了,就連紅千季自己都跟著錯愕起來。

他不是被人追殺嗎?怎麼現在身邊卻換成這小姑娘,而且……

黑瞳飄移,紅千季打量了一下身旁環境,忍不住感到更加迷糊。

素凈的房子,透著淡淡的藥草及木頭味道,雖然感覺舒服,但他真的沒見過這地方。

難不成他中了暗算后,被單雷堂的人綁走了?

「這是哪裡?你又是誰?」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身陷敵窟,紅千季立刻警戒起來。

他撐起身子就想跳下床,卻沒料到全身上下竟因為自己的擅動而引發連串疼痛,宛如撕裂一般的痛楚往他的四肢襲去,幾乎要麻痹他的手腳。

紅千季的臉龐因為這陣痛苦的侵襲而抽動,眉間緊皺,就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動。

「你別動啦!這是我家,你掉下山崖被我發現,我請村裡的人把你搬到家裡來,還替你找大夫看過傷勢,大夫千交代萬叮嚀,你傷得很重,絕對不可以亂動的!」

被紅千季緊抓不放的姑娘見他疼得說不出話來,連忙簡單地解釋紅千季目前的現況。

「原來……」紅千季瞧這姑娘眼神乾淨,也不像是會騙人的模樣,加上這房子看來又簡單素凈,不似與歹人有所牽扯,想來她應該沒說謊,所以便冷靜下來地鬆了手。

「哇!你抓人好痛。」姑娘甩甩手腕,有些蹙眉地輕撫。

「抱歉,多謝姑娘相救,還給你添了麻煩。」紅千季想起身道謝,可隨便一動就痛得他想昏過去,所以只得乖乖遵照吩咐,躺回床上歇息。

放鬆了身軀,感覺舒服許多,傷處也不像剛才那麼泛痛,紅千季稍稍側過臉,對著小姑娘出聲道:「剛才是我太緊張,對姑娘失禮了,在下姓紅,紅千季。」

「你姓紅啊?」姑娘眨了下眼,「所以你才會一身衣袍都是紫絳色調,連玉飾都紅色的?」

「我的衣服……」紅千季瞟了眼自己,鉈異道:「我身上的衣服去哪了?我袖裡的白扇呢?」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夠證明紅石塢清白的證據,可不能就這麼丟失了!

「你安心吧,那身染血的衣服我洗乾淨收起來了,至於你說的扇子,我也一併放在外邊櫃里,什麼都沒掉。」

姑娘瞧紅千季臉色又變,不想他又衝動地下床想找扇子,索性指向了外邊小廳示意。

「那柄扇子對我很重要,能否請姑娘替我拿過來?」沒親眼確認扇子是否完整的話,紅千季根本無法安心。

「好吧,你等等哦!」姑娘有些無奈,雖然不明白紅千季幹嘛不好好休養,凈是惦記著一把扇子,但還是轉到外邊小廳,將紅千季的衣物扇子全都一併取來。

她將疊得整齊的衣袍連同扇子都擱到床邊小几上,又把扇子遞給行動不便的紅千季,才道:「我撿你回來時,你身上拿下來的每樣東西我都放在這裡,一樣沒少,你就安心休息吧!」

這下子紅千季總算可以安心了吧?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人一命,又見對方因為這點身外之物而擔憂到死去。

「多謝姑娘!大恩大德日後必找機會報答!」紅千季將白扇牢牢握在掌心裡,心頭那沉甸甸的感覺終於抹去。

「我真不懂你,你明明受了重傷、都快死掉了呢!可你卻只掛記這把扇子。」姑娘搖搖頭,迸聲道:「如果你是擔心值錢的玉佩或錢財被偷,我還懂得,但這把扇子看起來並不值錢呀!」

一般而言,活命總是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吧?連命都沒有的話,想做什麼事都不成啊!

「它對我來說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比他一個人的性命還重要,因為這樣證物可以停止兩個門派的爭執,讓他們不再對立。

仔細確定扇子未曾因為他掉落山崖下而損傷后,紅千季徹底安心,一雙黑瞳也不再透露出焦慮。

勉強地再度撐起身子,紅千季抓緊白扇,決心早日趕回紅石塢去。

「姑娘,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話才剛出口,一陣天旋地轉的刺痛感已往紅千季身上席捲而來,讓他幾乎是頭暈目眩、差點就跌到床下去。

「你給我躺回去!」姑娘見紅千季又不死心地做出這種自殘的舉動,忍不住皺起眉心。

她上前扶住紅千季,使勁了全身力氣頂住這副沉重的身軀,但卻不是幫著他下床,而是把他壓回床上去。

「做事情要懂得分輕重!你傷得這麼重,沒死算你命大了,還想去哪裡?我不管你有什麼事,總之你先放心養傷!否則別怪我沒告訴你,大夫曾提醒我,說你傷得這麼重,沒死才真是見鬼了!」

她嘴裡說得毒辣,可替紅千季扶正枕頭、扯被覆上的動作,卻是一徑地輕柔。

紅千季聽見這姑娘如此回答,才皺了下眉探問道:「我傷得很重?」

他打從出娘胎開始,大小傷受過不少,倒真沒哪回這麼疼過。

雖不知這村裡是藏了什麼有名大夫,斷言他沒死真是跟上天搶回來的命,不過想想自己既然痛得四肢無力,就表示這大夫應該不是誇大其詞,就算沒說中,也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下他該怎麼辦?

不把證物送回去,紅石塢與景陽宮之間的心結肯定越來越深……

啐!說來說去都是那些單雷堂的小人!等他傷愈回家,非得將此事告諸武林各大門派,讓大家認清單雷堂的真面目不可!

「我對你的傷勢了解不多,但大夫是這麼說的,而且你昏睡了三天,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就這麼死掉了……」姑娘端來一盆清水,又擰了巾子,細細地替紅千季擦掉額上新冒出來的汗滴。

「三天?」聽見自己昏迷的時間,紅千季的腦子差點炸開來。

天哪!他居然擱著要事昏睡三天?這期間也不知道紅石塢與景陽宮究竟怎麼樣了?

他怎會這麼不堪?才摔這麼一下就睡三天?

萬一在他昏迷的期間,紅石塢與景陽宮真的互相廝殺起來,他紅千季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不行!我真的沒辦法等傷好了,我現在就要動身!」雖然明白這姑娘是出於善意才阻止他,但紅千季卻怎麼也無法將她的勸告聽入耳。

他勉強抬起半截手臂,本想使勁撐起自己,無奈他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都在剛才耗盡了,所以此刻他連舉手都有困難,更別提下床行走,或是離開這裡趕回紅石塢了。

「我說你呀……」姑娘看著紅千季滿臉的不情願與掙扎神情,僅是握住濕巾,繼續替他拭汗,一邊勸道:「別說我觸你霉頭,可依你的情況,不要說回去,你連村口都走不到就會昏倒,而且這一回倒下,八成就回天乏術了。」

她的話帶著一針見血的辛辣感,但揩汗的動作卻沒停過。

「我……」紅千季有些惱怒,不是因為這姑娘的篤定,而是因為她說得沒錯。

依他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即使來了八人大轎扛他,只怕不到三里路,他全身上下的骨頭就要散了。

「好吧,我先休養,但是我真有要事得辦……」紅千季不死心地握緊了扇子,喃喃應道。

「你若擔心家裡人尋你,替你送個信、捎個口訊都可以,只要你別拿自個兒的命開玩笑就好。」姑娘點頭應道。

這回,她刻意把聲調也放柔了點,就希望紅千季別再硬脾氣、不把重傷當回事。

「反正只要你身子養好了,什麼事都能處理好的,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休息而不是亂動,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姑娘邊用濕巾替紅千季發燙的腦袋和雙臂擦諒,邊以輕柔聲調勸告著他。

紅千季瞧著她輕緩的動作,再襯上這帶點香氣的涼水撫過,原本焦慮不安的心情,似乎也漸漸緩和下來。

他感覺到一股淡淡香味滲在水中,擦上火燙的皮膚時感到涼爽,可聞起來卻是無比舒服。

而這個姑娘,聲調雖高,但一放軟后,聽來卻與他平時清晨練功時停在枝頭上唱小曲的鳥兒所發出的清亮聲音相仿,讓他多了分親近以及安心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幼習武,又身為紅家長子,劍術亦是紅石塢當中最好的一個,爹也希望他能接下紅石塢掌門一位,所以平日里不管是訓練他或訓誡他,總是多了份嚴格而少柔情。

再加上他自幼身強體健,幾乎沒生過什麼病,因此像這樣躺在床上、受人細心呵護照料的感覺,真有點新鮮。

想想,自他十來歲左右起,娘親就很少再這麼抱著他疼惜了。

所以這個姑娘細心為他拭汗、擦涼的動作,著實令他懷念起那種幾乎快要忘卻的溫柔來……

「總之你安心下來,好好休息才能早點把傷養好,然後你想辦什麼要事都可以;若是你把命耗掉了,什麼也辦不成……」姑娘還在繼續訴說著,而紅千季已漸漸放鬆了心情。

只是這一鬆懈,疲累感與因傷沉重的身軀,也將紅千季的意識給一點一滴剝離開來,讓好不容易恢復了清醒的他,又逐漸陷入半夢半醒的昏迷當中。

「姑娘,真的很謝謝你……」紅千季跟著當掌門的爹見識過不少武林俠客,更與不少陰狠歹毒之人交手過,在他看來,這個願意細心照料自己、不嫌他麻煩還收留他的姑娘,著實是個善良無比的好人。

等他醒了后,他一定要問清這姑娘的名字,然後再一次好好向她道謝。

謝她救回自己的命,也謝她點醒自己的急躁,還要謝她主動提出願意幫忙送信捎訊的事……

他……一定得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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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現實總是殘酷的。

紅千季希望能早些恢復、早些回到紅石塢,但他的傷勢卻遠比自己想的更為嚴重。

復原的情況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順利,在那一回短暫的清醒之後,紅千季再也沒能意識清晰地醒過來。

他斷斷續續、昏昏沉沉地張眼,讓救他一命的小姑娘親切喂葯后,又陷入昏迷,就連話都無法完整說出口。

也因此,別說想趕回紅石塢了,他連托姑娘捎口信回去都沒辦法。

就這樣,紅千季時而昏沉、時而清醒地過了好些日子,雖然紅石塢與景陽宮的問題被耽擱了,但他卻也因為動彈不得、徹底休養之後,傷勢很快地癒合,漸漸康復起來。

在摔下山崖大半個月後,紅千季終於得以自床榻上起身。

只是由於在床上躺了許久,沒什麼活動,因此他全身上下筋骨酸疼得很,只要稍微動動手、踏幾步路,就能聽見骨頭髮出悲鳴的聲音……

「來,你坐這兒吧!」扶著好不容易神智清醒的紅千季,姑娘帶著他走到了屋外,又搬來一張藤椅給他坐下,讓紅千季能晒晒太陽。

「多謝。」紅千季撐著酸痛的四肢癱進藤椅中,感覺骨頭像是要散開來一樣。

暖和的陽光,把他曬得全身暖烘烘,就連隔著衫子的皮膚,都能感覺到滲透而入的溫暖熱意。

一根根的髮絲宛如被陽光浸透,浮動著淡淡的微溫,將他半個多月來被迫倒在床上的鬱悶感都一掃而空。

「這日光曬得人真舒服……」紅千季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白扇,開開合合地玩了好一會兒,然後又閉上眼,享受著沐浴在光芒里的感覺,吐出了滿足的聲調。

「你好像貓啊!」姑娘笑著應聲:「村口邊常窩著幾隻花貓,只要天氣好就會跑出來曬太陽,眼睛眯得像要睡著一樣。」

「這麼睡在外頭倒也舒服。」紅千季張開眼,聽見姑娘的笑聲令他好奇地四下打量起來。

頭一次離開屋子,讓紅千季對四周環境充滿好奇,他瞧瞧周圍,只見稀稀落落幾間茅草屋散布在不遠處,一條河橫過村中,遠望過去可見幾個小童揮著樹枝在趕著水鴨。

近點兒的農田裡,有幾個人一邊種地、一邊優閑地跟鄰居話家常,偶爾還像他一樣,煙袋一掏、屁股往田梗上窩著,便開始曬太陽休息。

雖說是山谷小村,可這兒非但沒有狹窄的壅塞感,甚至散發出一股從容又悠哉的氣氛。花花草草襯著村裡的空地,間雜著些綠樹,果實與小花垂掛在樹梢之間,為碧綠帶來生機色調。

像這樣的一片安寧景緻,在人口眾多的大城鎮里可是見不著的。

紅千季有些著迷地感受著這番優閑中帶著些許詳和快樂的氣息,發覺自己的傷處似乎不再像先前那般疼痛。所謂良景愈人心,還真是貼切的形容。

「你可別真的睡著,我搬不動你的。」姑娘進了屋,取來湯藥端給紅千季,「來,喝葯吧!」

「多謝。」紅千季隨手將白扇往身旁用來充當茶几的枯樹榦上一擱,然後小心翼翼地接過湯碗。

「當心燙啊!」姑娘瞧紅千季拿碗的動作似乎也穩定得多,不像前些日子,連稍微動個手都叫疼,總算安心不少。

「真的很謝謝你,姑娘,說實在話,若非姑娘救我,也許我連活著再曬到太陽的機會都沒有。」紅千季邊吞著湯藥邊打量著在他身邊團團轉的姑娘,笑著續道:「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姑娘。」

「你呀,能好好活著我就謝天謝地啰!」姑娘的語聲因為紅千季的傷勢有了好轉的跡象,所以也恢復成原本輕快的步調。

「不只活著,我還會活蹦亂跳,保證讓姑娘安心。」紅千季見姑娘的眉心之間也鬆懈下來,不再像先前那般總是略顯憂慮或擔心,心裡亦感到安心,跟著出聲道:「倒是我昏迷這段時日,受姑娘照顧頗久,卻總沒能與姑娘好好互相介紹,真是失禮了。」

「幫人是好事,也是應該的啊!不用那麼在意啦!」姑娘擺擺手,「真那麼在意規矩,我連救你都不會,所以你與其想著如何報答我,倒不如好好曬你的太陽,快點養好身子。」

畢竟她一個獨身未嫁的大姑娘,卻要日夜照顧紅千季這個大男人,還住在同個屋檐下,免不了引人非議。不過她倒是不以為意,反正清白這回事,到頭來就只能自由心證。

起初村裡大叔都擔心她的安危,後來聽說紅千季成天只是昏睡,人似乎也還正派,就不再在意了,倒是三不五時會來探望這個陌生人,順道送點藥草。

「總不能天天喊你姑娘吧?」紅千季失笑道:「在下紅千季,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這也是啦,這村裡又不只有我一個姑娘。」她迸出笑音,「我姓花,叫花芊眠,草頭芊、睡眠的眠,村裡人都喊我芊眠,或叫我小芊。」

「芊眠?」紅千季細細瞧著花芊眠的笑臉,染上快樂神情的她笑容顯得甜蜜活潑,像朵在微風裡擺盪不止的靈動花朵。

不知花芊眠的爹娘是不是因此才給她起了這般名字?

因為……若是能日日望見她的笑臉,或許真能換來千日好眠啊!

「對,芊眠,很有趣吧?」花芊眠眨眨眼,笑應:「我這名字,是取自這谷里特有的花唷!」

「原來這谷里有叫芊眠的花?」紅千季有些驚訝,「跟你很像嗎?不然怎會取這花名當你的名字?」

所謂人如其名,花芊眠還真是名副其實。瞧他都還不知道這谷里有這種花,便覺得花芊眠與那名喚芊眠的花種相似了。

「我跟芊眠花嗎?」花芊眠眨眨眼,有些靦眺地搖搖頭,「怎麼可能嘛!你沒瞧我,聲音大、又不是什麼太嬌弱的小姑娘。」

她性子向來就是好動的,所以村裡人總說她開朗,倒沒人說過她像花。

這種一般人總認為是細膩柔弱的植物,怎會跟她掛在一塊兒?

「不像嗎?那芊眠是什麼樣的花?」紅千季聽著她的自我解嘲,忍不住興起好奇心。

「這芊眠花是我們這谷里特有的植物,三年一盛、滿千日才開,因此村民們就替它以千眠之名添上草字頭,叫它芊眠花。此花莖長、看似易折,卻又韌性十足,花有十瓣,邊緣微勾,花色有白、紅、黃等等。」花芊眠細

細應答,末了又補上一句:「如何?跟我不太像吧?」

「不,我越聽越覺得,這花跟你很像。」紅千季很快地掃過花芊眠一眼,忍不住迸出笑聲,指向她盤起的髮辮,「因為你頭上的花簪,正掛著這三個顏色的彩珠啊!」

「這只是巧合啦!」花芊眠忍不住抱住自己在耳側盤旋成圓圈狀的髮辮,微紅著臉高叫出聲:「我很認真在問你耶!」

「我也很認真在回答啊!」紅千季斂起過於外放的情緒,輕咳一聲,認真道:「我覺得你看起來就像芊眠花,有著淡粉的稚嫩感,但從你的語氣聽來,你的個性又像芊眠花一樣,堅韌十足,這樣還能說你不像芊眠花嗎?」

雖然他與花芊眠認識才短短時日,若以交談時間來說,也才一日不到,因此這麼直言或許是有些失禮,但他卻是真心這麼看待花芊眠的。

畢竟要能夠獨立生活、又細心照顧他的傷勢,可不是一般柔弱又必須依賴人的姑娘辦得到的事情。

而眼前這個有著若花瓣般的微勾眼角,一襲淡粉色調衣裳,瞳光燦燦若清晨露珠映射光芒,唇瓣宛如花瓣般柔嫩,又有著纖長身形、盤著透黑髮瓣的姑娘花芊眠,儘管模樣看來嬌小、該是軟綿綿要人照顧的小姑娘,可她卻扎紮實實地看顧著他好一段日子。

因此,他才會覺得花芊眠與芊眠花很像啊!

「我……」原本總能開朗應對紅千季的花芊眠,生平頭一次有了雙頰燥熱的微紅反應。

之前照顧紅千季時,由於沒什麼機會同他談話,所以也不知曉他到底是個什麼樣性子的人。

先前他好不容易醒來一回,卻是急著找扇子,也沒多說什麼話,就又繼續昏睡。但如今,看著稍微梳整過的紅千季,再襯上他帶笑的認真表情,紅芊眠突然發現,這男人其實生了張不錯的相貌。

過去沒心思分在他的外表皮相上,總是思索著得給他擦汗、喂葯,即使兩人挨得極近,她也不太注意紅千季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可是現在被他一誇,她卻是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明目星眸帶著氣勢,劍眉上揚,寛肩厚胸,泛笑薄唇透出微澀苦味,想必是方才喝葯湯的結果……

紅千季的髮絲雖然帶著凌亂,畢竟他現在沒多餘心思打理,可若是給梳齊了,想必會是個相貌堂堂的俊逸男子吧!

他們這谷里小村,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粗漢子,性情豪爽大方,不拘小節,像紅千季這種有股莫名氣勢在身,但舉止動作和言談間又流露出謹慎禮儀的年輕男子,還真沒見過。

「讓你這麼一說,不像也像個八分樣了。」花芊眠覺得雙頰有點熱辣,頭一回給人這麼誇獎,而且開口的還是個足以令年輕小姑娘芳心亂跳的俊俏公子,教她能冷靜嗎?

迸出微嗔的語調,花芊眠隨口拋回幾句客套,「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倒是你個性比我想象的隨和多了,我想你的個性應該挺討人喜歡的。」

「我時睡時醒,今天才清醒著跟你好好談,也沒什麼機會跟你正式說話,你怎會知道我是什麼個性?」紅千季聽見花芊眠的回應,忍不住迸出笑聲,「你不怕我是江洋大盜,或披著羊皮的狼?」

還真是個隨和的姑娘,一般人多少會提防點,但她卻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態度。

「才不。」花芊眠搖搖頭,「我覺得自己還挺會看人的,我覺得你沒什麼殺人盜匪的危險氣息,倒是比較像個有家教的好人家公子。」

說罷,花芊眠繞著紅千季轉了一圈,又笑著續道:「而且,就算你真是披著羊皮的狼,現在也是病狼一隻,只能任我宰割啊!瞧你連出門曬個太陽都需要人扶了,還能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那等我傷愈,就可以作亂了嗎?」紅千季被花芊眠的形容勾出了笑意,他將微涼的半碗湯藥一口飲盡,然後又往身旁的枯樹榦上擱去。

他手放得順,倒沒注意到,碗已經將他的重要白扇撞得掉到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塵。

可紅千季卻沒瞧見,更沒像之前那樣反應激烈地急著想撿回來,只是繼續同花芊眠談笑;倒是花芊眠眼尖發現了,連忙彎身替他拾起。

「我說你這人也真怪,之前頭一次醒來,你就急著找這把扇子,看得比你的命還重要,可現在卻對它不理不睬的。」方才扶紅千季出來曬太陽時,她也是特地把白扇給帶出來,就是不想紅千季緊張,卻沒料到這回紅千季對白扇是連多看一點也無。

「我很在意這柄扇子?」紅千季聽見花芊眠的問話,忍不住微楞。

「嗯!是呀,你不記得了嗎?」花芊眠點點頭應道。

「這白扇?」紅千季從花芊眠手中接過白扇,仔細地重新打量它,可偏偏他看了老半天,卻無法從這柄素凈純白的扇子當中看出任何端倪。

像這樣的一柄空扇子,他幹嘛在意?沒道理呀!

「我不記得……」紅千季猶豫了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如此重視這柄扇子。」

「咦……」花芊眠先是一楞,接著她又眨了眨眼,然後才偏著頭想了又想,跟著淡聲應道:「這樣啊……不過還好吧?不記得也好啦!」

「什麼?」紅千季愕道:「什麼叫不記得也好?」這話聽起來著實有些詭異。

花芊眠僅是笑了笑,沒先回答紅千季的問題,卻是自顧自地開始說明起來:「嗯……我告訴你哦,我們這山谷呀,叫作忘憂谷,村子呢,就叫解憂村,顧名思義,就是一入此谷、一進此村,便能忘憂解憂。」

「忘憂解憂?」紅千季瞧向四周,確實,這地方風景好、高山環抱、綠野滿布,星紅碎花點綴其中,教人有放鬆心情的作用,但是……

不知怎地,他聽見這回答時,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對,因為這村裡的人,都是為了避開、忘卻山谷外的紛擾,想要平靜在這裡度過和平的日子,所以才自願居住至此,所以我們便建起了解憂村。」花芊眠繼續往下解釋著。

「這我能理解,畢竟此地少了紛擾的感覺,也沒什麼讓人疲累的麻煩事,光是坐在這裡看著大伙兒悠哉快樂的表情,就會讓人想避居山谷住下來了。」紅千季點頭應道。

「嗯,是這樣沒錯啦,所以基本上村裡的人,都很歡迎真的想避開過往、又很心煩的人長住,不過……」說著,花芊眠卻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不過什麼?」紅千季直覺地拋出問句。看來教花芊眠猶豫的原因,應該就是他心裡那股不明所以的怪異感覺的由來……

「簡單說,就是我們這兒不只能教人忘憂解憂而已。」花芊眠看紅千季一直往下追問原因,索性直言了。「這忘憂谷里有股奇妙的力量,只要是在這裡住下的人,都能夠真的忘憂解憂,不管是心煩的事,還是受到傷害的事,都會漸漸淡忘。」

「等……等一下,你這莫非是在說,我……」紅千季霎時懂了,他露出錯愕的表情,打斷了花芊眠的話接續道:「你是說我因為住得太久,所以把身邊的事忘了?」

因為不管他怎麼想,確實想不起來為何自己會惦掛著一柄不起眼的白扇?

「就是這樣。」花芊眠無奈地笑了笑,「像我也是來到山谷后,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村人因為我是個姑娘家,就乾脆拿芊眠花替我起了名,叫我花芊眠。」因此,這花芊眠其實也不算是她的名字。

「你連名字都忘了?」紅千季這下可真是傻了眼。

他只是忘了扇子對自己來說有何重要意義,花芊眠卻忘了名字!她到底住了多久啊?

「是呀,不過沒關係啦,反正大家忘記的,都是對自己有害、有煩惱的事情,所以不至於完全忘個精光,像你就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不是嗎?」花芊眠笑著安撫道。

「照你這麼說來,這柄扇子就是令我煩惱的東西了?」紅千季再度將眼光瞟向潔白扇面,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想應該是吧!」花芊眠很肯定地點點頭。

「這……怎會有這麼離奇的事?」紅千季反覆在腦海里搜尋與扇子有關的回憶,只是這麼一想,他才發現令自已錯愕萬分的情況。

原本,他以為自己是傷勢過重,仍未完全康復,加上昏睡多時所以腦袋渾沌不清,很多事都想不太起來,但是如今回頭一想……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原因其實出在這座山谷!他在這裡待太久了!而且,就算他想反駁花芊眠的話,說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也完全想不到辦法,因為他真的忘光了!

更糟的是,他忘掉的似乎不只是與白扇有關的事情,甚至,除了知道自己是紅千季,而且受傷掉落山谷,以及在他時睡時醒的這段日子裡,一直是花芊眠在照顧他之外……

其餘的事情,不管是他受傷墜谷的原因也好,或是名字之後的身家背景也罷,所有的一切,他完全都不記得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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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乍聞這等驚人消息,紅千季自是無法適應的。

他只不過睡了個長覺,便將自身的煩惱忘了個精光,而且連他身上帶著的、據說是重要東西的來歷都一併忘了。

「萬一這件事攸關生死,那該怎麼辦?」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空缺了一塊,讓紅千季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他反覆地打量扇子,從扇柄、扇面到穗帶,每個地方都細細瞧過,想從中想出一點線索,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就是想不到半點相關連的事情。

「我說紅千季,你也不必那麼著急啦!」見紅千季煩惱不堪,花芊眠連忙安撫道:「反正會被忘記的,都是些讓人感到痛苦、煩心的麻煩,原本就是想忘卻忘不掉,想躲又躲不開的事情嘛!」

「但是……」紅千季皺著眉心抬頭,「就算是這樣,隨便就把事情忘了,豈不是很不負責任?」

說不定,他這柄扇子掛著什麼重大的要務,必須他去親自處理,否則他又何須如此在意?若他就這麼放任自己被解憂村影響,把一切忘懷,那麼與這扇子有所牽連的人事物,又該如何?

「可是,把煩惱忘了,比抱著痛苦的感覺過一輩子更好啊!」花芊眠與紅千季顯然有著不同的看法。「很多時候,這種心裡的痛楚,教人想忘也忘不掉,這種椎心之痛,總讓人想擺脫、卻又放不下。」

「你說的是沒錯,但是……」紅千季躊躇著,心裡那股起伏不定的感覺不停纏繞著他,彷彿他忘了這事是天大的不應該。

「哎呀,你想想嘛!如果人人都能對煩惱看開,放下一切遁入空門,那倒無所謂,可大多數人都是死抱著痛苦過一輩子耶!更甚者,還有人借酒澆愁、弄得身心殘破,你覺得這樣會比較好嗎?」花芊眠雙手叉腰對著紅千季問道。

「當然不會比較好。」這種痛楚,或許還會教人尋短。

「所以才需要我們這個解憂村啊!」花芊眠笑道:「來到這谷里,忘了這些煩惱,重新開始,這樣不是件好事嗎?因為只有忘卻過去絆住人們的傷痛,自己才有再次鼓起勇氣、踏步前進的力量,不是嗎?」

她充滿精神又帶點安撫的聲調,以及一臉的甜笑,讓紅千季原本糾結的困擾漸漸消散,執意回想的堅持,也因為花芊眠的勸說而動搖起來。

「你就放輕鬆嘛!不要好不容易把煩惱忘了,卻又給自己增添新煩惱。」花芊眠往紅千季身旁一坐,隨手摺下幾根草枝,編起了小草環。

「這倒是……」紅千季苦笑一聲,「痛苦的情緒確實常把人心絆住,讓人無法重振精神,也不敢再舉步跨出新的一步,可若真的忘光了,反倒沒這層包袱。只是我一下子把事情全忘光了,多少會不安。」

不知道自己記得多少,不知道自己還會些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這些模糊的印象,讓他興起了另一種無法平撫的心情。

「嗯,我懂你在擔心什麼。」花芊眠點點頭,認真地應聲:「因為我一開始也是這樣。」

雖然她不記得自己是為了什麼、又是怎麼來到這個解憂村的,可是當她開始接觸村人後,便逐漸敞開自己的心房,接納了大家。因為村裡都是些好人,大伙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互相幫忙,讓她慢慢地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而現在,換成她來幫助紅千季了。

即使不明白紅千季背後埋藏多少煩惱,可是就像當初村人義無反顧地幫助她一樣,她也想盡一份身為解憂村村民的責任,安撫紅千季的心情。

「不過,你真的不用太擔心。」花芊眠鼓起勇氣,將剛編好的草環系在紅千季的手臂上。看著那青綠色調染進了紅千季的臂彎,花芊眠微眯起眸子,笑道:「反正我們只是把不想記著、不想面對的事忘掉,卻不會忘記自已該怎麼過活,所以該怎麼下田種菜、挑水洗衣、張羅吃食,這些還是沒問題的。」

「說得也是,如果連怎麼生活都忘了,那村裡人豈不是只有身子是大人,可腦子卻像幼兒,全都要給餓死了?

紅千季瞧著她綁在自己手臂上的草環,碧玉色調透著清新香草味,聞起來倒教人感覺輕鬆了。

或許這解憂村,不只是讓人忘卻煩惱,也能讓人心情緩和下來,所以才能教人忘憂……

「是呀,所以別擔心你越住越久、什麼也不懂得,就安心住下吧,我也會幫你的。」花芊眠見紅千季似乎不再如初始那麼堅持,連忙又補上一句。

「住在這裡……」紅千季再度打量起周遭的景緻,如畫又寧靜的氣氛,既優閑又自在,老實說,聽花芊眠的話就這麼住下來,確實是很不錯的。

「可是花姑娘,如果我忘掉的,是非處理不可的要事,那又該怎麼辦?」紅千季不得不考慮這種可能性。

即使沒有傷人之意,但若因為自己忘卻某些傷心事,而使得身邊有人因他而受到傷害,那還是不妥。

「我倒不這麼想呢!」花芊眠思索了會,忍不住往紅千季探問道:「我記得救你時,你說你從山崖上跌下來,而且你身上還受了箭傷,現在你可記得為什麼?」

「這……」紅千季略為回想了下,只能搖頭以對,「我是還記得,我頭一次醒來時,你曾對我說過,我自山崖上跌入山谷,但卻不記得原因了。」

「既然這樣……若你問我,我的推測是,你忘的應該不是什麼非處理不可的事,因為會有箭傷,就表示你被人追殺了,也就是說,你一出谷必定引來歹人想危害你,甚至要你的命,所以我覺得你在這裡生活比較安全,不然出谷一定是死路一條。」花芊眠認真地猜測起來。

「這也有可能……」畢竟他的身上確實帶著箭傷,而且若他不是被人追殺,而是不慎跌落,那為何沒人來尋他?

所以花芊眠的推測不無道理。

「至於為什麼有人想追殺你嘛……我看你衣服質料不錯,又帶著漂亮玉飾,氣質談吐也好,因此你很有可能是落難公子吧?或許你家產給惡人侵佔、家人被害,接著惡人又追殺你,想殺人減口,所以你才逃走。」花芊眠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頗高。

因為在她眼前的紅千季,儀錶出眾,舉手投足又規矩有禮,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他是被惡人迫害的落難少爺。

「我說紅千季,如果事實真是這樣,你會因為捨不得家產,所以想搶回來嗎?」花芊眠好奇問道。

雖然其實紅千季要怎麼決定,與她這外人沒什麼關係,可畢竟她照顧了他那麼久,雖說兩人算是陌生人,可是她不希望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一條性命就這麼白費了啊!

所以,如果可以,她很希望紅千季就此住下,平安地過日子就好。

「我不知道實情究竟如何,但是……如果真如你所言,我是不會回去爭財產的。」花芊眠說過,會忘記的必是不想面對、令人煩心的事,想來他受傷落崖必然與自身受到的痛苦相關,就算不是家產被占、家人被殺,也有可能是兄弟反目成仇之類的問題,令他感到痛苦異常,所以他才給忘光了吧?

如果他離開這裡,回去一探究竟,那麼所有的痛苦都會因為缺少山谷的魔力,再度回到他的記憶里。

紅千季試想了一下承受椎心之痛的感覺,再想想現在有花芊眠陪伴,有美景與悠哉時光,忍不住猶豫起來了。

他到底要重拾痛楚,放掉這個讓自己可以重生的機會,還是回頭去面對令他無法承受的痛苦?

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即使他將財產搶了回來又如何?就算他提起勇氣回到家中又能怎麼樣?一切痛苦其實還是烙在他心底,無法像此刻一樣,真的發自內心忘個徹底,甚至重新來過。

既然如此,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紅千季望向以期盼的眼光瞧著自己的花芊眠,毅然地點了頭。

「我決定住下來。」

叮叮咚咚的敲打聲與吆喝聲,在花芊眠家附近的一處空地上響起。帶著木頭清香的嶄新屋瓦和茅草被搬運到空地旁,在村人的合力之下,蓋成了新屋。

在紅千季的身子終於完全康復這天,村人歡喜地為他慶賀,並帶著他和花芊眠參觀這間新房。

「喂,小夥子,以後這就是你家了!來瞧瞧吧!」留著落腮鬍的年長大叔拍著紅千季的背,往眼前剛蓋好的房子指去。

「這是我們解憂村大家送你的,慶祝你從今天開始獲得新生,日後要拋棄舊痛,迎來新歡。」

「是呀!以後你就是我們村裡的人了!」

幾個叔伯笑開洪亮聲響,顯得相當高興。

「說起來咱們這村裡,有十幾歲像芊眠這樣的小姑娘,也有四、五十歲的老人家,就是沒你這種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個大嬸走過來,跟著抬頭往紅千季打量,「現在正好,你這年輕人來了,芊眠就有談話的伴啦!」

村裡凈是老一輩的叔伯嬸婆,親切歸親切,但花芊眠這花樣年華小姑娘卻沒半個能談心的伴,所以紅千季願意定居下來,他們是樂見其成的。

「我說於大媽,你別說笑了,男人跟女人哪能當說話的伴?這村裡也就他們倆年歲相近,當朋友不如當夫妻吧!」

鬍子大叔笑呵呵地打岔道。

「胡叔!你說這什麼話啦?」花芊眠聽見鬍子大叔的回應,忍不住出聲反駁:「我跟千季才剛認識,談那什麼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事!」

而且還當著他們倆的面提起,說的好像她急著找人嫁似的。

「哎呀,我倒沒想到這點!」於大媽顯然沒把花芊眠的抗議聽入耳,笑著附和。「這真是好事呢!芊眠是個乖巧的好姑娘,原本村裡人還擔心村裡頭沒什麼好對象,要誤了芊眠的嫁事,結果千季就來住下了,真是天賜良緣啊!」

「沒錯!所以,千季,你既是男人,就要有點擔當,好好報答芊眠知道嗎?畢竟是芊眠先發現你,還努力照顧你這麼久,你才能活下來的,所以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照顧她下半輩子也是應該的。」

「說得好!胡叔這話公道!」

村民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讓花芊眠與紅千季頓時找不到話講,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乾笑又尷尬地站在一旁。

「我說你們,別鬧他們了,這種感情事讓他們自個兒去談吧,別把氣氛鬧僵,連姻緣也給我們這些老人家玩掉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自嘻鬧的人群當中步出,他用拐杖敲敲地面,出聲制止著。

大伙兒這才靜了下來,視線全落向了老者。

紅千季認得這個人,他曾來探望過自己的傷勢,是解憂村的村長,也是村中年紀最老的長者。

「千季,日後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吧,我們這解憂村,麻雀雖小、五贓俱全,大夫或教書先生都有,你想知道什麼都有人能替你解惑的。」村長仔細地解釋起來。

「不過,我們村裡有件事跟外頭不同,那就是我們不用銀兩來交換東西。」村長摸摸一嘴花白鬍子,又道。

「不用銀兩?」這點可教紅千季胡塗了。

「是的。」村長被白眉半覆的瞳仁里有著溫和而深沉的眸光,他點點頭,續道:「因為在外頭需要銀兩錢財過活,常使許多人走投無路,引來災禍,或迫人起歹念,因此我們村裡不用銀兩買賣,大伙兒各自擔起工作,有人種田、有人織布,生產出來的食物跟衣裳,大家一起用,簡單說起來,就是村裡人都是一家人。」

「所以,我們這裡是自己能做什麼,就互相幫忙,各自貢獻。」花芊眠在旁幫著說明。

「原本是這樣沒錯,但因為千季你剛入村,什麼都忘了,一時之間大概不知道自己會些什麼,所以就照我們村裡的慣例,第一個月,你不必工作。」村長朝紅千季伸出一根手指,笑道。

「這怎麼成?」紅千季有些不習慣,「讓芊眠照顧我那麼久,已經夠不好意思了,怎麼說使力的工作我應該都幫得上點忙吧?」

他好歹是個男人啊!而且雖然他忘了自己曾做過什麼工作,有過什麼成就,可是自己臂膀上的肌肉卻騙不了人。

他絕對不是個斯文書生,即使不是練家子,但搬搬重物或砍柴挑水之類的,他應該辦得到。

「很好、很好,有心。」村長讚許地點點頭,又補上話:「別擔心,先聽我說吧,總之這陣子大家會替你送吃的,你呢,就在村裡四處走走看看,什麼都碰碰瞧瞧吧,等你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就可以開始幫忙村裡了。」

「這樣嗎?」紅千季想想,村長這安排倒挺合理的,於是也就欣然接受,「那就這麼辦吧,我會早點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謝謝村長。」

「不用客氣,倒是如果你真的跟芊眠成親的話,那夫妻倆一塊兒負責同樣的工作也不壞,這樣就可以互相有個照應……」村長邊笑邊點頭應聲,末了卻不免提起跟大家同樣的玩笑來。

「好了啦!大家先回去,讓千季休息吧,他傷才剛好。」花芊眠聽著頰色又泛紅起來,為免大伙兒又鬧得自己尷尬,她連忙出聲打岔,把來湊熱鬧的村民們趕回去工作。

「他們都是些好人,很好相處。」紅千季看著眾人遠去,有些人還不時地回頭朝他們倆揮揮手示意,好親切的感覺,充滿溫馨,卻沒什麼壓力。

不過,對花芊眠這個小姑娘來說,也許被拿來當話題並不是個能輕鬆應對的情況吧!

「他們人是不錯,但熱心過度了就教人頭痛。」花芊眠有些無力地瞟了紅千季一眼。

她也知道紅千季人長得俊俏,年齡又與自己相當,算來在村裡確實是相配的一對,可是這種事又不是隨口說說就算數的。

「可這表示他們都很關心你。」紅千季看見花芊眠困窘的回應,不由得迸出笑音。

先前他只見過花芊眠一心照顧他的模樣,倒沒想過,這個小姑娘露出這等羞窘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時,會變得更加可愛,真是個有趣、又會勾人注意的小姑娘。

她並不像她口中說的活潑外向好動,她只是勇於表露自己的意見。與其說花芊眠開朗,他會說這姑娘細心又會替人著想,而且不吝於將心底話說出口。

不過這種細微的不同之處,原本就是個人觀感,或許看在那些大叔大嬸眼裡,花芊眠就是個俏麗又會逗人開心的好姑娘而已。

「嗯,因為我們就像一家人嘛,所以大伙兒就愛互相說笑,你別放在心上。」見紅千季似乎沒像村民們一樣,凈把話題膠著在兩人的曖昧之上,花芊眠總算安心了點。

「我知道,他們只是想讓你幸福。」紅千季點頭應和,笑道:「嗯,這代表他們覺得我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我會好好記住這份讚美的。」

他若有似無的玩笑,一下子將方才的微僵氣氛拉散開來,聽在花芊眠耳里,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迸發笑聲。

「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花芊眠的笑聲令兩人之間的不自然一下子消散,她半掩著唇笑得開心,一方面卻也感謝著紅千季的貼心。

他真是個好相處的人,而且比她想象的還要體貼。

他不會在意旁人的多言,也會細心注意到她的情緒,更適時地替她化解莫名的緊張感,讓她現在舒坦多了。

看來日後,就算要跟紅千季當鄰居、常相處,也會是件樂事呢!

「方才是說笑。」紅千季見花芊眠不再僵硬地滿口辯解,跟著微笑道:「談點正經事好了,例如……你負責什麼工作?我能不能先跟著你試試?」

「什麼?你要跟我一起工作?」這點花芊眠是不反對啦,但是紅千季怎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不方便嗎?」紅千季反問。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你該不會被村長他們說動了,要跟我負責同樣的工作吧?你真的不用理會他們的胡扯啦!」花芊眠焦急道。

「當然不是這樣的。」紅千季知道花芊眠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只是因為我把事情忘光了,也不明白自己會些什麼,更不曉得村裡有什麼活可做,所以才想先跟著你一起試試。」

「哦……原來是這樣呀。」花芊眠聽了紅千季的解釋,總算不再緊張。

她可不想紅千季因為自己的緣故,所以被大家的話給絆住了。

人的感情該是自由自在的,如此一來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

「不只如此,我還有個考量。」紅千季點頭續道:「怎麼說我們兩個都相處較久,我跟你也熟了點,所以先與你一同工作,一來可以看看適不適合自己,二來可學點工作細節,更不會一開始就得打擾旁人。」

雖說大家都是親切的性子,不介意他問東問西,可若是他就這麼走出去,隨便找個村人,要對方教他做事,或是讓他試這個、學那個的,最後卻又弄砸了,一定會感到過意不去。

就算大夥都拿他當一家人,甚至為他蓋了房子,這麼不計較過去,可是麻煩旁人總是不妥,所以他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畢竟他跟花芊眠雖不算熟識,卻相處最久,又算談得來的對象,在這種除了她之外沒半個人識得的情況下,他當然是先選擇同她一塊兒工作了。之後,等他慢慢與村裡的人熟識后,再來學習其他的工作,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你倒是考慮得很周到。」聽過紅千季的打算,花芊眠更覺得,這男人一定出身良好,或是上過學堂、見過不少世面,不然怎會處事周詳,連村長他們那些老人家都沒想著的事也給盤算進去了?

「不過,還是需要你同意。」紅千季禮貌地徵詢花芊眠的意見。

當然,他還是有沒說出口的考量,那就是——他覺得與花芊眠談話讓他感到很自在、很放鬆,毫無拘束,所以他才優先詢問能否跟她一塊兒工作。

只是像這種話,熟了說出口可以當玩笑,像現在這樣半生不熟的情況,倒會惹來不知所措與曖昧情愫,所以他也就識趣地不提了。

「我當然沒問題啊!反正你這麼好相處。」花芊眠朝紅千季閃出一個近距離的笑臉,應道:「我是替村裡大夫採藥跟製藥的,除了採取草藥外還得幫著晒乾、磨粉,若你願意,我們一起去林子找藥草吧!」

「好。」紅千季想想,這活兒算是輕鬆的,剛康復的他體力應該足以應付,真正需要的應該是辨識植物花種的能力,就不知道他有沒有這本事了?

「那麼我回去拿竹簍和刀子,你等等。」花芊眠滿心歡喜地對紅千季拋下叮囑,便徑自轉回屋子去。

紅千季瞧著花芊眠離開的背影,那纖巧靈動的模樣,在他的眼底燙下了一個有著曼妙曲線的烙印。

他還記得,在他日漸恢復的這段期間里,大多數村人都來探望過他,問他新房子里想要什麼樣的傢具,雖然人人親善,但由於未曾多聊,也就不熟悉,但確實,這村裡就如同大伙兒說的,有孩子、有叔伯婆嬸,就是沒他與花芊眠這般的年輕人。

若他真的長住解憂村,以後必然在此地成家立業,那麼……

如果日後再無其他人入村居住的話,他的對象還真的只有花芊眠了。

只是,撇開什麼人選的問題,其實跟花芊眠在一塊兒,他也不排斥。

像這樣相處起來既舒坦、又無拘無束的姑娘,其實也會是個人生良伴吧!

所以,他會選擇先與花芊眠一塊兒工作,或許也是因為自己下意識地對她有了那麼點好感,甚至想與她常相處,所以才會驅使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找來許多充足的理由,既能說服旁人、又能推動自己。

紅千季在腦海里想了又想,但最後總是沒個結論,末了,他望向遠處的綠景,滿足地做了個深呼吸——「也罷就慢慢來吧!」

悠哉地度日、享受重生的日子,這是他目前最需要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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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陡峭岩壁上,花芊眠拿著鐮刀、墊高腳尖,努力伸直了手臂,想將高處的藥草給採下來。

她四處搜尋好久,才在岩縫間找到這種少見的珍貴藥草,不採下來她會不甘心的。

只是她個頭不高,即使拉長了自己,卻怎麼也碰不著那株藥草,最後甚至一個腳滑,直挺挺地沿著山壁跌下去。

在踩空的瞬間,花芊眠只能爆出尖叫聲。

死定了啦!雖然她也沒爬多高,可是這麼一摔下去,不死也半條命了……

「芊眠!」一個俐落的身形伴隨著紅影閃過,在花芊眠慘叫的同時,一雙健壯的臂膀已經搶先將她攔腰一抱,

然後帶著她飄然墜地,平安地踏上擱著藥草簍子的草地。

「啊……嚇死我了!」花芊眠驚魂未甫地拍拍胸口。

「我才真會被你嚇死!」紅千季低頭瞧著她傻楞的表情,不由得迸出抱怨聲。

「你不要在我耳邊喊啦!」花芊眠捂著耳朵,掙脫了紅千季的懷抱,將鐮刀丟回簍子里。

「如果我不喊,你就會乖乖留在原地,等我把藥草摘下來,那我會考慮一下。」抬頭往山壁看了眼,紅千季輕功一使,便輕鬆躍上剛才花芊眠爬得半死的岩壁,兩指一攀,便將那株少見的藥草連根摘下。

輕踏山壁、飛身連踏幾步,紅千季再度落地,將藥草放入花芊眠的簍子里,然後才抬頭對一臉不滿的她說道:「瞧,我不是說過了,碰上這種只生在岩縫間、沿著崖壁長的藥草,就喚我一聲,讓我去采就成了?」

他千叮囑萬交代,偏偏花芊眠老不聽他的話,他前腳才剛往另一邊山壁探去,她下一刻已經攀上山岩,四處搜尋藥草去了。

幸虧他耳利、動作快,不然的話花芊眠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可是,珍貴藥材大半都長在崖壁上,如果這一類的藥材全都叫你去采,那我豈不是只能呆坐在這裡等你?」

花芊眠堅持道:「這樣你會太累的,而且也不公平,所以我也得出點力嘛!」

當然了,她腳滑不過是意外,畢竟誰也不想自己跌死。

「芊眠,能者多勞,既然採藥草的工作我比你能夠勝任,那就交給我吧!大不了回去后,曬葯的工作全交給你,這樣不就好了?用不著計較這點小事吧?」紅千季忍不住失笑。

都說是當成一家人看待了,可花芊眠卻怎麼也不肯讓他多盡點心力。

「唉……這也是啦,誰教我真的沒有你厲害。」花芊眠點點頭,算是接納了紅千季這個提議。

因為,她也不想讓人多擔心,更何況兩人的身手實在是相差太多了。

紅千季見她終於肯乖乖坐回大石上休息,順道整理兩人摘下來的藥草,於是便隻身躍上岩壁,繼續將能夠搜尋到的藥草給摘取下來。

花芊眠一邊將簍子里的藥草分類,一邊不時地注意著紅千季的動作,看見他輕鬆俐落地飛身於山崖之間,忍不住讚歎起來。

「你還真是靈敏,會輕功就是這麼方便。」花芊眠露出一臉佩服的表情,「我也來學輕功算了,以後出門採藥肯定更加方便。」

自從紅千季選擇與她一同摘取藥草的工作后,花芊眠就幾乎不用自己動手,每回出門,紅千季總是跑在她前面、總是摘得比她多,動作快到她根本追不上。

她倒不會覺得懊惱,只是不由得會心生羨慕。

只是,面對著這番讚美,當事人紅千季卻沒什麼欣喜的感覺。

他苦笑了一聲,將手邊的藥草擱下后,又往另一邊的山壁躍去,但心思卻已飛得老遠……

還記得,頭一次跟著花芊眠出來摘藥草時,他根本什麼也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身懷輕功。

直到花芊眠向他介紹一些生長在高處、岩縫間的珍貴藥草,又說可惜沒人採得到,迸露出失望表情時,他才頭一回正視了這些高聳的山壁。

尋常人在面對這些陡峭又不時突出尖銳硬石的岩壁時,總是懷著畏懼的心情,但是紅千季卻只是打量了一下,然後便下意識地腳步一蹬、令身軀高高躍起,在花芊眠的驚呼聲當中,一舉摘下她看上的藥草,跟著旋身一轉,復又落地。

這一起一落,教花芊眠又驚又喜,拉著他不停誇讚,說他厲害,反倒令他胡塗了。

直到他問過花芊眠,確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一躍半天高、身手俐落,他才明白,自己雖然不記得過去學了些什麼,但他的身體似乎還牢牢地記著。

花芊眠告訴他,說這叫作輕功,向來只有武林俠客才會。

聽著這一切,紅千季卻是更迷糊了,因為他連武林俠客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曉得。

後來聽著村裡大伙兒團聚聊天、說說故事給年幼孩子聽時,他才明白,武林俠客是指會各種驚人功夫,甚至會使輕功、有內力,刀劍棍槍都能使上的能手。

原本知道自己應該是個功夫高手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當紅千季聽見大伙兒聊起武林俠客的江湖恩怨時,心情卻再也輕鬆不起來。

聽村人們說,忘憂谷外有許多的武林俠客,總愛互相比試功夫,爭奪誰是第一高手的名聲。

這些人成天打打殺殺,搶神兵利器、搶武功秘笈,甚至有人為了這些身外之物還鬧出減門血案。

當這些故事聽得越多,紅千季的情緒也就越緊繃。

因為他確實身懷輕功,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夫好不好,可至少證明,他也是武林俠客之一。但他卻落得中箭、摔下山崖的凄慘結果。

這前後相連、推測起來,紅千季多少猜得出來,當初花芊眠說什麼他可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子弟,被惡人強佔家產之類的,並非他真正的過去。

他……其實正是村人們口中說的,那些成天打來殺去搶第一的武林俠客。

既然那些俠客們為了爭奪第一,可以毫不留情地殺紅了眼,打得你死我活,那麼他中這一箭也就說得過去了。

想必他是礙著了誰當第一,給人當眼中釘追殺暗算吧?所以,他才會跌落山崖、來到了解憂村……

一想到自己曾經是這種沒天良的人,只知道為了虛名而搶奪廝殺,紅千季就覺得心口有一陣陣的痛楚傳來。

因此,他並沒有將自己會輕功的事透露給花芊眠以外的人知曉,畢竟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相反的,還是教人嫌惡的來歷……

「芊眠,輕功的事就別再提了,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情。」紅千季與花芊眠相處好一陣子后,彼此與對方也越來越了解,他知道心裡有什麼話都能對花芊眠直言,卻不必隱藏,因為花芊眠總會認真聽他訴說,再給予適當的建言或安撫。

她從不拿奇怪的眼光瞧他,也不會計較他的過去,對紅千季來說,這些都是花芊眠給予他的良好幫助。

如果不是花芊眠陪在他身邊,或許……他會連這解憂村都待不下去也說不定。所謂真正的忘憂解憂,或許不是這山谷里的魔力,而是花芊眠帶給他的溫暖關懷。

「咦?為什麼?」花芊眠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回紅千季,瞧他眉心深鎖,忍不住指向他,毫不客氣地問道:「我懂了,你還在介意上回村人們跟孩子說的故事對不對?」

紅千季沒有回應,但他的沉默顯然已代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千季,我說過了,不管你過去是什麼樣的人,一進了這山谷、忘記過去,你就重新開始了。」花芊眠蹙起秀眉,謹慎地應道:「你知道嗎?我一直認為,這谷里的魔力是上天的恩賜,為的是讓真心後悔的人可以從頭來過,所以,不管過去如何,如今的你已經重生了。就算你真的曾是武林俠客,與人爭奪過第一,但現在的你並沒有鬥爭之意,只是個既客氣,又與大家相處融洽的好人而已,所以不許你再拿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煩自己了,知道嗎?」

花芊眠說得有些武斷,卻也表露出她的魄力,與其說她在強迫紅千季、不懂體諒他的心情,倒不如說是貼切地表達她絕對支持紅千季的決心。

只要紅千季願意重新開始,她花芊眠願意陪著他走過。

「每回讓你這麼一搶詞,總覺得我的煩惱都變得多餘了。」紅千季跟著在她對面的枯樹榦上坐下,開始聆聽花芊眠的「教誨」。

他並不是在尋求安撫,也不是想找人訴苦,他只是不喜歡自己背負的往事。其實就像花芊眠所說的,當他墜入忘憂谷、來到解憂村的時候,那些過去都已成了往日雲煙。

除非他執意不肯忘懷,否則那些往事根本就不會再困擾他。

而且只要重新來過的他並不想象從前那樣,與人爭執搶奪聲名,那麼過去如何,又與他何關?

「你那些煩惱本來就是多餘的!」花芊眠應得理直氣壯。

「怎麼說?」初始之際,也許紅千季多少是為了聽聽花芊眠總是有別於安慰的看法,但每回與她聊到後來,紅千季總是為了多聽她說些想法和各式見解,而與她不停地攀談。

是眷戀吧?他喜歡跟她這麼談話,不為別的。

「千季,所謂的才能,用法可不只有一種。」豎起指頭,花芊眠露出笑容,往紅千季面前晃了晃,「像你的輕功,若是用來替大家採藥,就是幫村裡的忙,根本不是什麼壞事,所以別因為你有輕功就覺得愧疚,老把自己看成十惡不赦的人,知道嗎?」

為了讓紅千季找不到說詞能夠反駁自己的看法,花芊眠又迅速補上一句分量十足的理由。「而且剛才你還用輕功救了我,不是嗎?沒有你的輕功,剛才我就要受傷了。」

她努力地加重「受傷」兩個字,希望能替紅千季增加一點信心。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沒錯,但是不記得不代表沒做過,我是擔心,如果俠客好鬥的心是我潛藏的本性,即使現在忘記了,哪天若恢復原來的脾性,豈不是要在解憂村裡干起殺人減門的血案?」紅千季苦笑幾聲。

「你說這是什麼話?」花芊眠瞪了紅千季一眼,跟著突然跳起身,走近紅千季,然後往他頭頂上用力一拍。

「芊眠?你這是……」雖然花芊眠這一下打得並不使勁,可還是叫紅千季有些錯愕。

「我說你呀,本性是藏不了的,尤其在這山谷里,再煩再痛苦的事都能忘掉,所以如果你本為惡人,就不會覺得為惡之事令你感到痛苦,而忘掉那段過去!」花芊眠雙手叉腰,嬌小個子卻展露出一股不容反駁的威儀。

「我……」被花芊眠這一提醒,紅千季瞬間楞住了。

「看吧!你根本什麼就不記得,把武林的事忘個精光,這不就表示你並不喜歡與人爭鬥,或是早就後悔了?或許那些事根本也不是出自你本意所為,因此你才會一進谷就把這些事都忘了啊!」花芊眠再度拍了拍紅千季,只不過這回她不是賞他的腦袋一巴掌,而是往他臉頰上輕撫了幾下。

「千季,我相信你的本性一定是個好人。」她朝著紅千季露出笑容,那帶著滿滿的自信與幾乎要溢出的信賴,令紅千季的心口興起了極大的波瀾。

宛如潮水沖刷過心房,將乾澀之地浸潤為肥沃土地那般,一字一句地,透入他的心口、滲入他的血脈,往四肢百骸直奔而去……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嗎?」紅千季覺得有股微熱的氣息在他的唇瓣之間流竄,讓他口乾舌燥的。

「當然!我不會看錯人的,我喜歡的一定是好人啦!」花芊眠一邊應答,一邊回身收拾起竹簍,打算往其他地方找藥草去。

紅千季聽著她大方而洒脫的回答,腦海里忍不住回想起村人們在他傷勢初愈時說過的話。

若他要尋個對象,那就是花芊眠了……

「芊眠,你這話很引人遐想。」紅千季感覺自己的胸口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躍動。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狀似無心地迸出回答,可事實上心口卻正起伏不定地震動著。

有個模糊的心境正在成形,只是他還沒能抓得穩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但他知道,他能從花芊眠那兒得到他所要的答案……

「遐想?」花芊眠停下腳步,有些質疑地回頭反問:「遐想什麼啊?」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紅千季直言道:「你是在向我表白嗎?」

他知道,在聽見她那句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接納言語之際,他動搖了,對這個一直待他極好、又親切可人的小姑娘……

「咦?」花芊眠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吐出一聲遲疑。「我?」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一定是好人,而你又覺得我是好人,所以這意思是……你喜歡我?」紅千季追上她的腳步,與她面對面站直了身子,低頭打量著她粉嫩的臉頰。

「你、你你你……你這是怎麼轉的話嘛!」聽懂了紅千季的意思后,那嫩白臉龐霎時透出紅色調。

花芊眠捧著透紅髮燙的臉頰驚叫道:「我覺得你是好人沒錯,但那句喜歡是表示我欣賞你、相信你的意思啦!我也很喜歡村裡的人呀!所以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雖然,她確實是覺得紅千季是個好對象,也是個好男人,與他長時間相處下來,她也發現他的諸多優點,可這根本是兩回事嘛!

他的體貼與謹慎,他的才能與規矩,以及他禮貌的談吐,確實都是很吸引她的好條件,不過她對他……

這、這該怎麼說呢?她自己也分不清這種感覺,可是……喜歡?又好像沒到那種地步。

她確實很欣賞他,但這跟喜歡他……到底差別在哪裡?

「不是這樣嗎?」紅千季見那張赤紅的臉龐幾乎要被遮掩在雙手十指之後,只能迸出苦笑聲:「那……我是白高興了。」

失望的情緒席捲上心頭,紅千季頭一次發現,原來失落的感覺竟是如此沉重。

想得到、不想失去,可任憑他伸長手臂,卻怎麼也撈不進自己的懷抱。

感覺上,這似乎比失去武林第一還教人惋惜啊!

「什麼?你這意思是……」花芊眠還在為自己的感覺斷定去向,聽見紅千季的回應,她不由得發起楞來。

「因為,如果你喜歡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紅千季說著有些蹩腳的話語,感覺自己的言詞似乎一直在兜圈子,偏偏他又找不到更適當的話來表示。

「你……」花芊眠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是,眼前這個雙唇張了又開、開了又張的男人,確實是紅千季啊!

「芊眠,嘴上說說誰都會,可真要接受過去有可能為非作歹、是個道地惡人的我,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紅千季頓了下,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心情后,決定把自己的考量全都說給花芊眠知曉。

不論是他的情感變化,還是花芊眠給予他的影響,這些都是他想與她共享的。

「我在想,若有人喜歡我的話,就表示這個人願意真心接納我,原諒我過去的所做所為,那麼我也能跟著放下一切,從此不再計較過去,之後我就能夠享受開心愉快的感覺了。」

紅千季扯出笑容,又淡淡地補上一句:「而且……如果這個喜歡我的人,也是我喜歡的你,那意義就更不同了。

雖然村人也喜歡我,願意包容我,讓我感覺自己可以重新做人,可如果是你,帶給我的意義則是洗去我的罪惡,不管我過去做過什麼,我都可以打從心底原諒自己、釋放自己的恐懼,像這樣的踏實感,不是你以外的人能夠給我的。」

一句又一句的坦白示好,道盡了紅千季的心聲,卻也在同時讓花芊眠聽得身軀泛起燥熱。

那像是有著火苗在心裡燃起、逐漸令熱氣竄遍全身的感覺,是她從來沒體會過的。

若說她只是對紅千季抱持著欣賞、信賴的心意,想必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吧?

正因為這股宛若有熱流緩緩包裹著自己的溫馨感太過燙人心神,所以才能教人明白,情意確實是友誼與親情難以比擬的感覺……

「我說千季……你這樣說,比較像是你在跟我表白。」在確認過自己的心情后,花芊眠沒有羞澀或慌亂,卻是更加坦白地面對紅千季。

畢竟,他們就是因為能夠彼此坦言不諱,所以才會相互吸引啊!

「嗯,我是在向你表白。」許是心意傾盡,所以紅千季這回終於不用再拐著彎說話,而是直接表露心聲。「我這麼說吧,我喜歡芊眠的大方、直率,你給我的感覺,就像這谷里的氣氛,大家都有著自然又優閑的步調,所以對你的感情,也就這麼輕鬆地滲進我的心裡。」

紅千季頓了頓,又笑道:「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你了,或許這也是谷里的魔力,讓我不必煩惱,卻能夠直接面對你、向你說出我的心情。」

「你說得還真直接。」花芊眠點點頭,「不過,我懂你的意思,我想這座山谷里一定有讓人獲得幸福的魔力!」

「那麼……」紅千季稍微貼近了花芊眠,微彎下腰與她平視著,「你的回答呢?」

「嗯……我只想問一件事。」花芊眠烏溜溜的眼珠打轉了下,又定在紅千季身上。「這村子里,就只有我們倆的年紀相當,你不是因為沒對象可以挑,所以才喜歡上我吧?」

因為村子里的人老愛拿他們倆的關係作文章,加上他們又一塊兒工作,難免引來許多猜測。如果紅千季是因為受到村人的影響,才注意到她,那可不是他真正的心意。

「芊眠,你想太多了。」沒料到花芊眠問出口的居然是自己連想都沒想過的芝麻小事,教紅千季忍不住失笑。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可不是能這樣湊合著用的。」

「是嗎?」花芊眠被紅千季的表情勾動了笑意,她將雙手撫上紅千季的頰,笑問道:「那你倒說說,你的感覺是什麼?」

「感覺太模糊,我說些實際點的。」紅千季將兩掌掌心覆上花芊眠的手背,淡笑應道:「我的視線老追著你跑,一沒見你就擔心,你覺得這是勉強在一起的人會有的反應嗎?」

「聽起來不像。」花芊眠往紅千季挨近了點,將額頭貼上他的。

「還有……你知不知道雛鳥情結?就是初生小鳥剛睜眼時,會把第一眼看見的對象當娘親,認定以後就不再換……」紅千季沒有再追問花芊眠的回答,只因為她的親昵舉動,早已是最好的答覆。

「知道呀!這跟我們在談的事有什麼關連嗎?」花芊眠閉上眼,享受著紅千季的暖暖手溫,心窩裡暖洋洋的。

「我受傷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你,所以我早就認定你了,不會再喜歡別人了!」紅千季打趣地迸出笑聲。

「你說什麼?」麗眸一張,花芊眠反手抓住紅千季的手腕,哭笑不得地扯開了嗓子高聲抗議起來,「什麼跟什麼嘛?我年紀比你還小耶!誰是你的娘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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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意來得自然,婚事也辦得順理成章。

因為沒有多餘的外在包袱,所以紅千季與花芊眠談起感情事時,進展得格外順利。

在忘憂谷里,他們不必計較出身、不用介意身家背景,更不必考慮錢的問題,有的只是兩個人成天共游山野談心的時光。

在野地里看野兔相互追逐而竊笑,抬頭仰望時總見鷹翅遠揚,身旁總有花香草綠襯托,在這個幾乎可以被稱為世外桃源的地方,他們需要的,就只有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毫無隱瞞的情感帶著甜膩,替兩人的情意增溫不少,看在解憂村居民的眼中,更是頻頻笑傳著兩人的喜事將近。

也因此,當兩人決定成親,並將此事告知村長的時候,村民們幾乎是立刻就將一切打點妥當,賀禮、嫁衣早就備妥在各自家中,就等小倆口一句話。

成親當日,儀式少了繁華,卻多了簡樸誠心,紅紙裁成「喜」字,再剪一對小人貼在門板上,代表兩人的婚嫁,然後請來村長為兩人作媒,在大伙兒的恭喜聲中拜過天地,便成就了一對新人的好事。

賀禮堆得小屋裡到處都是,新娘子倒沒待在房裡等掀紅巾,而是跟著大伙兒一起接受祝賀。

小村子里規矩簡單,讓親事多了點趣味,卻更顯得溫馨。

門口擺上了備好的宴席,再搬來幾壇酒,笑談之間,月光爬升,亦令村民們的頰色染上一抹醉紅。

村長代表大家,再三叮囑紅千季要善待花芊眠,又囑咐花芊眠要體貼紅千季,爾後便帶著大夥離去,不再打擾新人春宵。

一地喜紅碎紙落在草地上,像點點花紅盛開在原野,月光映射著新人交握的手,在兩人的身後拉出一道極長的身影。

見村人們身影漸遠,笑談聲不再,紅千季牽起了身旁這新婚小娘子的手,低頭朝她笑道:「累你一晚了,精神還好嗎?」

「嗯!」花芊眠點點頭,「還好呢,平時在山裡走來走去地找藥草,也不過如此呀!」

「既是如此,帶你去個好地方。」紅千季說罷,鬆開了花芊眠的手,轉身進屋取出一個包袱,跟著便拉過花芊眠,往平日採藥的山谷走去。

「咦?這麼晚了,要去哪啊?」花芊眠訝異地跟上紅千季的腳步,心裡卻是不解。

照理來說,成親之後不應該是……度春宵、共枕眠嗎?怎麼紅千季卻拿了行李帶著她往山谷而去?

「跟我來就是。」紅千季抬頭看看夜空,忽又停下腳步,一回身便將花芊眠打橫抱起,「不過你腳程慢,還是這樣快些。」

「呀!」花芊眠沒想到紅千季會直接把自己抱起來,霎時驚訝不已。

不過最重要的是,即使兩人已成親了,但這般親昵的擁抱卻還是頭一回啊!

先前紅千季頂多是牽牽她的手,偶爾摟摟她,卻沒這麼大膽過。

原本她還想著等會兒洞房時,自己不知該怎麼面對紅千季,哪曉得……

「你尖叫什麼?」紅千季失笑道:「都成親了,你還羞什麼?」

「這是兩回事啦!」花芊眠本想掙扎,可一晃動手臂,身軀便跟著搖晃,嚇得她連忙往紅千季頸項上抱去。

「很好,抱緊點、別亂動,這樣才不會有危險。」紅千季沒理會她的尖叫,腳一蹬、輕功一使,便抱著花芊眠飛身躍起。

「啊——」若說花芊眠先前只是微驚、再滲入些許害羞,現下被紅千季抱著騰飛在半空中的感覺,就是驚慌不已了。

她之前只見過紅千季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的,四處攀爬山崖摘取藥草,雖然曾笑說自己也想學輕功,可是在沒半點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人帶著飛上半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心,別咬到舌頭了。」紅千季低笑著往山上躍去,只見他俐落地踩踏在突出的山壁上,一飛一彈之間,已令兩人躍上山谷。

花芊眠嚇到幾乎說不出話來,只得緊緊勒住紅千季,免得自己摔下去,直到紅千季在陡峭的壁間停下,然後彎身將自己放了下來。

「這裡是……」花芊眠楞楞地看著四周,才發現這峭壁間居然有一處可供六至七人容身的光滑平台。

谷間夾縫生出許多綠枝,間雜以小花點綴,將這平台環成一處小小花園,襯上姣美月色,以及拂過耳邊的諒風,著實教人感到心曠神怡。

「瞧,這邊看過去就是村子了。」紅千季擱下包袱,牽了花芊眠往另一邊走去,伸手往下方一指。

「嘩!」花芊眠向來是踏地而行,從未上到這麼高的地方,可此刻她卻是站在足可遠眺全村的高處往下窺望,教她又驚又喜。

不論是村裡的景緻,或是她從未見過的高山之景、山峰的蒼鬱色調,即使少了白晝日光,顯得有些幽藍,但月光仍是將其映襯出另一番富有情調的美麗色澤。

夜蟲啼鳴,在寂靜當中混入一絲熱鬧氣息,遠方彷彿還能聽見穿越村中的潺潺水流聲。

「如何?這是我前幾天採藥發現的地方,當時我就想著,一定要帶你來好好欣賞一下。」紅千季將包袱打開,在石地上鋪了軟布,示意花芊眠坐下。

「這裡真的好漂亮……」花芊眠感動萬分,當下便將方才所受到的驚嚇給忘個精光。

原來紅千季是為了給她驚喜,所以剛剛抱她過來時才什麼也沒說。

這個好夫君,表面上裝得平靜,卻藏著個這麼大的禮物,打算在成親之日送她。

回身往紅千季一抱,花芊眠滿心歡喜地窩進他的臂彎里,欣喜之情難以言表。「謝謝你,千季,你給了我好多我沒能見過的世界……」眼前的美好,若不是因為紅千季,恐怕她一生也無緣見到吧?

「這句應該是我要說的。」紅千季摟住花芊眠,感受著臂彎里的纖弱,不由得將力道收得更緊了些。

「為什麼?」花芊眠笑道:「我可沒輕功可以帶你飛天啊!」

「是你救了我,我才能有今日的福氣同你成親,不是嗎?」紅千季低頭往花芊眠額上吻去,「所以我現在能擁有的幸福,是你給我的,也是你安撫了我,讓我明白自己並不是十惡不赦的歹人,給了我重新開始的勇氣……」

「好話都給你說盡了。」花芊眠感受著紅千季烙在前額的親吻,那暖燙的溫度,讓她全身像著了火似地跟著熱了起來。

是了,今晚可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呢……

這是紅千季頭一回吻她,唇瓣有點粗糙的感覺,髮絲在微風吹拂下飄動不停,刮過她的臉頰,帶來一陣酥癢感。

「你是我的妻,好話不說給你聽,要說給誰聽?」紅千季勾唇一笑。

「村裡那麼多人,你想說給誰聽都無妨呀!」花芊眠打趣地瞟著紅千季的表情。

「是嗎?」紅千季環住她腰際的臂彎再度使勁,「你真的完全不介意我把情話拿去對旁人說?」

腰身被他勒得緊,教花芊眠差點喘不過氣來,她勉強拍了拍紅千季的胸膛,低笑著嚷道:「我說笑的啦!這村裡除了我之外,情話你還能對誰說呀?」

「就算出了村子,我也不會對其他姑娘說這些。」紅千季伸手撫上花芊眠的臉頰,柔嫩的觸感在月色的照映下泛開一圈淡黃月暈色調,讓他不由得越挨越近。

「千季……」花芊眠瞧著那與自己貼近的臉龐,她還記得頭一次發現他的時候,他的俊容上滿是擦傷,看得出他摔得極為凄慘,可如今傷疤不復見,只有他一雙深情的眸鑲嵌其上……

「是你給了我這一切,芊眠……」紅千季的唇瓣微微勾起,低頭觸上花芊眠的柔軟唇瓣,初次接觸的感覺像是碰著了沾染過露水的花瓣,在唇間彈開來,隨後又微微陷入其中,終至迸散出灼熱的火燙感。

微啟的唇瓣泛出熱氣,融化著唇與舌的界線,紅千季探出舌尖,刷過花芊眠的唇瓣,繼而往內深入,滑過她略帶顫抖的唇縫,一點一點地往柔嫩又溫熱的唇間探去。

花芊眠吐不出聲音,紅千季的侵佔奪去了她的思考,在徹底感受他帶來的火燙之際,她的雙臂也跟著攀上紅千季的胸口,緊緊揪住他的衣衫。

月色皎潔,將吐露愛意的兩人環抱在朦朧之中。

清冷的微風透著專屬於夜的涼爽,席捲著花芊眠輕薄的身軀,只是由紅千季手臂中散發出的熱度,卻是遠勝於這陣冰涼氣息。

交迭的唇瓣勾動著埋藏多時的熱情,急於傾訴的心情讓親昵的接觸變得火熱,紅千季捧著花芊眠的臉龐,就著她的粉嫩唇瓣一吻再吻,幾乎捨不得鬆口,差點兒就要令花芊眠喘不過氣來。

「千……千季……」花芊眠揪住他的臂膀,他的熱吻令她站不住腳,若不是他摟抱著自己,恐怕她已滑落到地上去。

她覺得胸口恍若有雷聲隆隆迸響,震得她頭暈目眩,可相互接觸的熱意,卻又令她想與紅千季再多親近一些,想要緊緊抱住他,就像他摟住自己那般緊密,永不分離。

「所以才說,你還是坐這兒安全,免得腳滑了跌傷。」紅千季舔了下唇瓣,微眯的眸光里透露著若有似無的火苗。

他抱起花芊眠,將她移到預先鋪好的軟布上,讓她坐下。

傾身挨近,紅千季往她的左右兩頰上又各偷了一個吻,「如何?想誇讚我的貼心嗎?」為了不讓她感到石地太硬,他可是特意備上軟布,好教兩人親親密密時能夠真以天地為床。

「你……」花芊眠捧著燒紅雙頰睨他一眼,「該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吧?」

什麼貼心?他根本是有陰謀吧!

「我想給你一個特別的夜。」紅千季的手掌撫過她的臉龐、髮絲,滑下至細肩,甚至在手臂上游移,「不只是給你個未曾品嘗的初夜春宵,還要教你永生難忘……」

「已經夠難忘了。」花芊眠讓他的手指勾去了注意力,酥癢的感覺令她不由得輕笑出聲,「哪有人洞房花燭夜是在月亮底下、山崖上頭的?」

「我們啊!」紅千季應得乾脆。

「你是料定沒人瞧得見,才會這般大膽。」想以天地為新房、月光為燈火,與其說是別出心裁,不如說是色膽包天。

「是沒人看得見。」紅千季輕勾起花芊眠的胸前衣帶,一邊把玩著她衣裳上的花結,一邊笑道:「就連我都是躍上山壁間才發現的。」

這麼個渾然天成的好地方,不利用一下可對不起老天爺的賞賜。

「不怕我們倆明早就著了諒嗎?」花芊眠將手覆上紅千季的胸膛,他厚實的寛肩令她流連忘返,甚至伸指往他的頸項探去。

畢竟是男人,他的肌膚不比自己柔細,可卻充滿著結實的肌理及散發著力量的飽滿感。

若是讓他摟緊著自己……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許是這月色太美,才會讓她被他的陰謀牽引了思緒,就連她都跟著遐想起來了。

「不怕。」紅千季手指勾纏著衣帶,輕輕一扯,便令她胸前的衣襟散落開來。揚唇一笑,他將熱情如火的吻烙上她的潔白頸間,啃出一個個的紅印,並不時地滲透出低沉笑音。「芊眠,我會讓你熱得發燙……」

褪開的衣衫垂掛在身上,顯得凌亂,卻又別有一番勾人媚態。

鬆脫的衣襟暴露出掩飾於後的圓潤,月光透不入渾圓曲線之間,留下些許幽暗,看來卻更有誘人一探究竟的神秘。

黑髮散得一地,躺在軟布上的身軀露出姣美身段,若隱若現的腰身透露一截白晰,衫裙半掩,未曾遮去她的柔媚,卻更顯萬種風情。

紅千季身上的衣衫早已鬆開,厚實胸膛散發著催情的色調,像是給月夜抹上了魅惑的馨香,籠罩著薄黃的光芒。

在花芊眠身軀上四處游移的掌心傳遞著熱燙高溫,為她的嬌軀點燃火苗,一個個親吻烙下深刻的印痕,為白嫩肌膚點綴上情熱的顏料。

交迭相覆的身子彼此傾訴著無聲的言語,交流的體熱代替聲音化為愛意的呢喃,伴隨著四肢的交纏而摩擦出炙人心神的高熱……

「千季……」帶泣的聲調吐自花芊眠口中,過燙的吻令她全身顫抖,感覺像要融化在他的手掌之中。

「噓……我還沒吻夠你的唇……」紅千季再度啃蝕著那雙早被他舔吻得紅腫的雙唇,時而輕柔、時而火爆激烈,無止盡的索求像似要將花芊眠一口吞下,恨不得與她相契合,就此化為一體,讓她再也離不開她。

這個全心全意接納他、完全不計較他過去的女子,是她安撫沮喪的他,亦是她為陰鬱的他打氣,牽著他的手走到今天,若是沒有她花芊眠,就沒有他紅千季。

傳聞這兒的芊眠花,三年一盛,或許那千日的等候,為的便是一窺這恆久的美麗時刻——就像此刻,這朵為他盛開的花芊眠。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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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身紅的形影,在忘憂谷內四處飛梭穿越。

成了花芊眠的夫君后,紅千季更能正大光明地管束這個娘子的行為舉動,所以凡是得攀爬山壁摘取的藥草,花芊眠一律不許動手,只能由他上去摘采。

知道這是紅千季的關心,也是紅千季的一番好意,再加上兩人已是夫妻,所以花芊眠便順理成章地依賴起了他。

而回到家中,一籃籃的藥材便由花芊眠倒出、整理、晒乾,夫妻倆分工合作,倒也多了幾分甜蜜膩人。

只是由於才剛成親,總免不了想多與對方親近,因此只要簍子里的藥草摘得差不多、夠了數量,紅千季便拉著小妻子躍上兩人共度春宵之地,一邊看景談心,一邊磨蹭幾下。

「千季,你老是這麼偷懶,當心回去后我連曬藥草的工作都丟給你。」花芊眠昨夜才受過紅千季的疼愛,此刻見夫君又是色心勃發,忍不住發笑地抓起一旁的野草往他腦門上敲去。

「我足足摘了兩籃藥草,哪有偷懶?」紅千季揮手擋著花芊眠的野草攻擊,打趣地笑道:「你再打,我就要中毒了,到時候你就得整天在床上看顧我。」

「你少來!精力太好的話就去替胡叔摘點治腰疼的藥草回來。」花芊眠繼續拿野草敲打著紅千季的臂膀。

「是,你說了算。」紅千季沒轍,抱起花芊眠便往山崖下跳。

將親親娘子安然放到平地上之後,紅千季才往她頰上偷了個吻。「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嗯!」花芊眠點點頭,隨即往身旁大石上坐定,「我就坐在這裡等你,這樣你安心了吧?」

「好,那晚點見。」紅千季安下心,然後再度飛奔得不見身影。

見紅千季遠去,花芊眠一邊整理著身邊的滿簍藥草,一一分類,一邊哼著小曲,心裡還惦著等會兒回家后該煮些什麼樣的菜色給紅千季開胄解饞,沒料到身後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打斷她的好心情。

「誰?」花芊眠回過頭,只見兩個陌生男人正東張西望地四下探看,一見著她便筆直地往她走近,教她戒心頓生。

這解憂村裡人口少,大伙兒都熟識,所以這兩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必然來自於谷外。

可要進入忘憂谷,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這裡路雜、小徑多,稍不留意便易迷路,因此平日鮮有外人。

但這兩個人,看來不像迷路誤闖,模樣和態度倒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而且,不知是否多心,她覺得這兩人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兇狠,活像村裡大叔講故事時描繪過的凶神惡煞。

「喂,姑娘,你住這附近?」其中一名高壯男子沒等花芊眠反應過來,已經大跨步地走近,扯著嗓子開問。

「嗯……我住這附近。」花芊眠勉強鼓起勇氣,點了頭。

「那你最近有沒有看過屍體?像是從山崖上掉下山谷的?」另一名個頭略矮的男子繼續追問。

「沒……沒有。」花芊眠心中微驚,因為聽他們的問話,還有如此清楚的描述,令她想起了紅千季。

紅千季確實是從山崖上摔落的,只是他幸運,沒摔死,還讓他們村裡的人給救回一條命,可若是她沒發現紅千季的話……

「喂,你傻子啊?哪有人這樣問的?你忘了出身紅石塢的人都輕功非凡,一箭要不了那傢伙的命,他說不定只受重傷卻還沒死,所以堂主才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派我們來找他嗎?」高壯男子用力往同伴背上拍了一記,粗聲吼道。

「那……姑娘,你有沒有見過傷重的男人?」矮個男子轉頭,改口繼續探問。

「我……沒有……」花芊眠心頭一跳,霎時紅千季受了箭傷、昏倒在草堆里的模樣再度浮現眼前。

這段日子以來,只有紅千季重傷掉入谷中,所以這兩個陌生人找的應該就是紅千季沒錯了。

但是,他們究竟是誰?瞧他們臉上惡意橫陳、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怎麼和善的氣息,讓花芊眠根本不敢把實情說出口。

只是,到底他們與紅千季有什麼關係?

難不成紅千季之前的擔憂是真的?他真的干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才會惹得這兩個人入谷尋他?

尤其這兩人一見即知並非善類,身上還掛著大刀,如果紅千季真與他們有什麼牽扯……

不安的思緒竄入花芊眠的心頭,教她有些緊張。

她不想失去紅千季,那個她早已傾心的夫君,他是那麼親切,總是對她展露燦燦笑顏,逗她開心,他的身手高明,卻從不宣揚,只為救她、幫她而用,像這樣的紅千季,即使他過去真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過錯,既已入谷解憂,就不該再提起了啊!

她不也對他說過,過去種種猶如昨日死,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對紅千季多加懷疑,畢竟他早已決定放下舊有恩怨,從此與她長相廝守。

紅千季,就只是她花芊眠的夫君,再也沒有別的了!

下定了決心,花芊眠快速收拾手邊藥草,簍子一提,堅決應道:「我們這村裡沒有你們要找的那種人,你們沒事的話就請便吧!」

她知道紅千季摘取藥草向來動作快速,如果不早點打發這兩個人走,難保紅千季回頭尋她時不會與這兩人遇上。

「真的沒有?」高壯男子見花芊眠態度先是有些猶豫,隨後又一副急欲逃離的樣子,心中已起了疑心。

「我說姑娘,你別包庇錯人,那男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矮個男子說著,將手臂上的衣袖捲起,亮出一道刀痕,沉聲吼道:「看清楚!這劍傷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砍的!所以你別一時心軟救錯人。」

「姑娘,聰明的話就快把他交出來,不然吃虧的人是你。」高壯男子飛快地往前一跳,擋住花芊眠的另一邊去路,逐步逼近了她。

「我真的沒見過!」花芊眠抓緊簍子背帶,心裡越來越緊張。

還說什麼她會救錯人,依她看,這兩個大聲吼她、又出言要脅的男人,才是道地的壞人!

「是嗎?」高壯男子逼近花芊眠,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受點皮肉疼不肯說實話吧?」

「你走開點!我說沒見過就沒有!你們要是再靠近,我就要叫人了!」花芊眠縮起肩膀,慢慢挪著腳步往另一邊山壁閃去。

「叫人?」矮個男子放聲大笑,「這荒山野嶺的你叫誰來?」

在他們看來,這女人八成是避世獨居在此地,瞧這附近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他們都是摸索老半天才得以尋路入谷,所以這女人九成九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我們村子就在附近!」花芊眠鼓起勇氣,拉高了嗓音,「你們如果敢亂來,我就叫村裡的人修理你們!」

「你叫啊!正好讓我們看看村裡有什麼人,瞧那傢伙究竟還活著沒有!」高壯男子冷哼著朝花芊眠伸出手去,想抓住她。

花芊眠擰起眉心,思索著究竟該怎麼辦?她手無縛雞之力,面對這兩個大男人必然毫無勝算,就算她全力奔逃都不見得跑得過他們……

可如果她真的扯開嗓子叫人,就在附近的紅千季一定會跑來救她,到時候又該如何?

花芊眠左想右想,就是沒能想出什麼好法子,眼見男子們逼近了自己,她繃緊身軀,正想豁出去先求救再說,沒料著她還未開口,這兩人已經發聲慘叫起來——

「啊——我的腿啊!」

「好痛啊——我的手!」

凄厲的呻吟聲不絕於耳,原本正要向花芊眠撲上去的兩人突然哀叫著抱住自己的手腳,倒在地上大叫出聲。

伴隨著他們的慘叫,紅千季的身影已然自半空中落下,他站定在花芊眠面前,擋在她與男子們中間,語氣里有著濃厚的防備之意。

「你們是誰?想對我娘子幹什麼!」剛才他摘夠藥草,正想回頭找花芊眠,便瞧見兩個陌生人往花芊眠挨近,瞧花芊眠一臉恐懼,他不用問也知道兩人並非善類。

所以紅千季隨手撿了硬石,一人一塊,先往他們的手腳扔去,然後迅速地飛身上前,一人給了一腳,把他們撂倒在地。

「千季!」花芊眠見紅千季出現,而且輕易地對付了兩人,心裡喜憂參半。

「芊眠,你沒事吧?受傷沒有?」紅千季護著花芊眠退到一旁,他冷眼橫掃忍痛從地上爬起的兩人,沉聲質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好你個紅千季!居然敢偷襲!」高壯男子一見到紅千季出現,很快地拔出刀子往他指去。

「你可真命大!堂主說對了,你果然沒死!」矮個男子跟著亮出兵器,咬牙道:「既然你沒死,我們現在就送你一程,助你上西天!」

「千季!」花芊眠忍不住發出驚叫。

「當心!」紅千季見兩人眼神兇狠,想也沒想地立即拉過花芊眠,半抱著她的腰身,令她跟著自己的動作俐落地閃過男子的攻擊。

兩把亮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地砍來,教從來沒見過這般陣仗的花芊眠驚慌無比,她緊張地閉上眼,以為自己跟紅千季都會被砍死,卻沒想到身子竟輕飄飄地浮起,被紅千季使了輕功帶離險地。

紅千季這一飛身,閃了十幾步之遠,他擱下藥簍,抄起匕首,便同這兩人對打了起來。

兩人見紅千季僅以一把小刀子護身,並不視為威脅,而是進攻得更加起勁,大有將紅千季碎屍萬段的要脅意味,但紅千季卻靈活地閃躲著他們的攻勢,甚至偷空踢落他們的兵器。

長腿一掃,紅千季將兩人絆倒、踩在腳下,以不起眼的匕首抵住他們,質問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與你們究竟有什麼過節?一一說清楚!」

剛才對打時,他就感覺得到,這兩人擺明著想殺他,所以刀刀下重手、絲毫不留情面。

可他早已將過去恩怨忘光,自然也不記得自己與他們有何恩怨,因此只能從他們口中探問個清楚。

「紅千季,你少裝傻!你搶走白扇,想壞我們計劃,沒能砍死你算是你走運了!」高壯男子被一柄小刀子指著咽喉,仍是心有不甘,他狠狠瞪向紅千季,粗聲吼道。

「白扇?計劃?」紅千季先是一楞,既而想起花芊眠為他收妥在家中櫃內的素麵白扇,他記得花芊眠提過,他在失去舊有記憶前,曾經相當重視它,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原來……那白扇與這兩個凶神惡煞有關?

「沒錯!你別再裝傻了!」矮個男子被紅千季牢牢地箝制住,雖是氣憤卻又掙脫不開,惱怒得只能以吼叫聲發泄。

紅千季聽著兩人的怒罵聲,心裡不免動搖起來,他知道自己會輕功,而剛才與這兩人對打時,自己雖不知該如何應付,但身子卻能夠輕易反應,甚至是反制兩人,靈活速度更在兩人之上,因此……

這說明了,他確實是武林俠客,不然實在無法解釋這副好身手的由來。

至於這兩個男人,能與他對打,又會使刀,現在又喊著向他討扇子,看來應該是過去與他有恩怨的江湖中人了!

沒想到在他徹底擺脫掉舊有包袱后,過去的仇家卻找上門……

但他現在根本就不想再與那些舊事有所牽扯,不論過去他做了什麼,他現下只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與他的娘子花芊眠度過幸福的日子。

蹙了下眉心,紅千季鬆開手,不再箝制兩人,帶點戒備地解釋道:「兩位,我不知道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明白你們口中的計劃是什麼,因為我落入這忘憂谷后,就把舊事給忘光了,如果你們只是想討扇子,我可以還你們,但請你們從此別來打擾我。」

「啊?你在胡扯什麼?」男子們互相對望了一眼,有絲防範地瞪著紅千季,「什麼叫你忘光了?你別以為胡謅幾句我們就會信你!」

「這是真的!我們這忘憂谷里有魔力,待久的人都會忘掉讓自己煩心的過去,所以千季他老早就把舊事忘光了,更沒打算離開這裡!」聽見他們質疑,躲在一旁的花芊眠終於跳出來替紅千季說話。

她與紅千季早就說好,兩人要一起住在村裡,再也不管那些世俗的煩憂,如果可以說服這兩個與紅千季有舊仇的人,不再來追殺紅千季,那紅千季就能更加安心地住下,更不用去在乎他身懷功夫的事了。

「少胡說!我們倆在這附近找紅千季找了半個多月,什麼也都記著,你想騙誰啊?」雖然他們覺得紅千季的行徑確實有點詭異,反應也不像之前與他們對打時那個自信滿滿又正義凜然的紅千季,可是一想到先前紅千季就是使了手段,才從他們單雷堂把扇子偷走,他們就不敢太過掉以輕心。

「我說的是真話!魔力只存在於村子附近,你們若不信邪,就到村子附近一里內打轉幾天,一定會開始把事情忘掉的!」花芊眠緊張地喊道。

她不想失去紅千季,更不想他為了過去的事情一直苦惱,所以只要是她幫得上忙的,她什麼都肯做。

「兩位,我娘子說的是真話,托這村裡魔力的福,我忘了過去,所以才會對你們說的計劃、甚至是我們之間的恩怨完全不知情。」紅千季斂起早先的敵對氣息,換上歉意,「如果是因為我搶走白扇,與你們起了爭執,我可以將扇子交還。」

「什麼?」兩人對望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這傢伙真是之前與他們爭得你死我活的紅石塢下任掌門紅千季嗎?這麼和緩的態度、這麼平靜的口氣……

「你願意還我們扇子?」說來說去,他們也不過是想要搶回扇子,對堂主有個交代,如果能夠輕易取回扇子,那當然是好事一椿。

「對,條件是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不知你們意下如何?」紅千季見事情似有轉圜餘地,於是又補上一句。

「這……」兩人擰了下眉心,交換著眼神。

「我這麼說吧,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忘光了過去,但你們想想,如果我真的是裝傻,又怎會還你們白扇?所以還你們扇子,算是表示我的誠意,就麻煩你們當我已經死了,日後再不相干。」紅千季也明白他們在考量什麼,索性將話挑明著說。

「這也有理,那你把扇子交出來,我們拿了就走。」高壯男人對同伴使了個眼神,然後轉向紅千季點頭。

「我這就回家取來。」紅千季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他不用再惦記著自己曾有過的俠客身分,亦能更加安心地在解憂村裡生活了。

「慢著!我們怎知你會不會落跑?把你妻子留下當人質。」矮個男人出聲制止著。

「咦?要我留下?」花芊眠瞧著兩個男人,怎麼也不敢單獨與他們相處。

她知道紅千季不會食言,一定會取回扇子救她,但她卻無法信任這兩個男人不會臨時起意,又反悔想抓她要脅紅千季一同為非作歹。

「兩位,留我娘子在此,我不會放心,不如讓我留下,由我娘子取來扇子,如何?」紅千季萬般不可能單獨將花芊眠留在他們身邊,但他也不想泄漏村子的位置給這兩人知曉,所以乾脆提出另一番建議。

「好吧!那就叫她快去快回,還有,不許找幫手來!」高壯男子點頭。

「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們才不許傷害千季。」花芊眠知道,眼前最好的情況便是由她去取扇子,雖然她也明白,比身手,紅千季似乎不輸給這兩個人,但她多少還是會擔心他們使什麼小人手段加害紅千季。

「別擔心我,芊眠,你先回去拿扇子吧!」紅千季倒不怎麼擔憂,畢竟剛才對打時,這兩人明顯佔了下風。

花芊眠有些擔憂地打量了兩人一眼,又瞧瞧紅千季,在他的催促下,她擱下了藥草、加快了腳步,轉頭便朝解憂村飛奔而去……

「喏!是這柄扇子沒錯吧?」亮出當初讓紅千季掛心、跟著紅千季一起摔入谷中的素麵白扇,花芊眠有些微喘地問道。

兩人錯愕而不敢置信地自花芊眠手中接過白扇,再瞧瞧只顧著探問妻子是否安好、根本不想阻止他們奪回白扇的紅千季,終於對兩人口中的山谷魔力開始信服起來。

不管紅千季到底是因為魔力而喪失記憶,或是腦袋給摔壞了都不打緊,總之他們單雷堂的秘密終於保住了!

「這樣你們願意走了?」紅千季問道。

「沒錯,就是這扇子。」男人們確認過扇子真偽后,連忙將扇子納入懷中收起。「那我們走了,從此你紅千季就是死人一個,我們各不相關!」

矮個男子說罷,偕同夥伴匆匆踏上來時的小徑,兩人的身影就這麼沒入了半人高的草叢中,漸漸地再不復見。

看著兩人離去,谷中再度恢復幽靜氣息,紅千季一方面是鬆了口氣,可心頭卻有股沉甸甸的感覺揮之不去。

沒錯,他是把恩怨解決了,但是相對的,這兩人的出現,以及他們囂張的行徑,也令他感到些許自責和失落。

「芊眠,抱歉讓你受驚了。」紅千季斂了下眉,帶些歉意地出聲。

「你在說什麼啊?你救了我呢!要不是有你,我說不定會被那兩個江湖人殘殺分屍。」搖搖頭,花芊眠一把抱住紅千季,連聲安撫道。

「但我從前也是那般模樣,不知道像他們一樣做盡多少壞事……」紅千季瞧著自己的手掌,語聲有些落寞。

他這雙手,殺過人嗎?他這身功夫,害了多少人?

他是否曾像他們一樣,仗著身手高明而四處為惡?

他什麼也記不得了,可見到他們,卻彷彿見到自己可能擁有的過去……

但是,他並不喜歡那樣,是因為如此,他才忘光了吧?

「千季,你聽我說,我覺得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就算都是武林俠客、江湖中人,但除了互相爭奪第一,當中也有為善不欲人知、四處行俠仗義的好人啊!」花芊眠不願紅千季落入自我嫌惡的煩惱當中,連忙出聲安慰。

「行俠仗義?」這另一番見解,紅千季倒頭一次聽聞。

雖說他也是拿這身功夫在幫忙花芊眠做事,但是光憑剛才那兩個凶神惡煞,他實在是無法將他們與助人為善之類的事聯想在一塊兒。

「真的哦,除了相爭第一的壞人,也有人像你一樣,會幫助弱小、保護善良百姓,聽說還有人會幫著官府懲奸除惡呢!」為了讓紅千季信服,花芊眠連忙又補上自己的看法,「而且,既然剛才那兩個人一副歹人樣,態度也不好,又把你當仇人,那你平時一定是個跟他們為敵、阻撓他們做壞事的好俠客!」

雖然一開始,她曾以為會功夫的都是壞人,可是在見識過這兩個打從谷外來的江湖客之後,花芊眠不由得這麼推測起來。

也許紅千季並不是因為與人相爭而被害,卻是因為熱心助人才遭到仇視也說不定。不然的話,紅千季又怎麼會有如此正直的性情呢?

這個將她疼在掌心、對她呵護備至的好男人……若要說他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客,她願意相信!

「等等……芊眠,如果照你這麼說,那麼他們急著搶回扇子,不就是意有所圖?」紅千季面對著空蕩蕩的過往記憶,只能憑藉身邊的蛛絲馬跡來一一推敲,如今見著了知道自己過往的兩名江湖客,他忍不住再度猶豫起來。

就如同當初他所擔心的那樣,若是那柄扇子關係重大,那麼他放任他們取走白扇,會不會反倒成就了他們為惡的機會?

「這……我也沒想到。」花芊眠在谷里過慣了與世無爭的生活,自然不會做出這般猜測,她一心只想保住紅千季,卻壓根兒忘了要去追究那白扇到底牽扯到什麼重要大事?

畢竟對解憂村的人來說,過往大半是不堪回首的印象,否則他們也不會忘懷得如此徹底;可現在,紅千季要面對的,卻是個模糊又曖昧不明的情況……

「不成,我還是先追回扇子,把事情問個清楚!」紅千季越想,心頭那股緊窒感越是沉重。

他抱住花芊眠,往她額上一吻,認真地道:「芊眠,我去去就回,你別太擔心,但我一定得把這件事弄清楚,否則如果因我放任他們取走白扇,使得有其他人因我忘懷過去而受害,我真要良心不安了!」

見紅千季心意已決,花芊眠縱使再擔憂,也只能放手,因為她知道,她就是喜歡、也信任紅千季這一點。

他骨子裡是個認真又正直的道地漢子,面對責任絕不逃避,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

「你去吧,但要小心謹慎,好嗎?」花芊眠努力扯開笑容,給了紅千季助力。

紅千季揚起笑容,往花芊眠的唇上落了一吻,隨即回身飛奔,往方才兩名男子離去的路徑追趕而去。

這回,他不會再以片面的猜測來推敲事實,他要徹底將事情弄清楚,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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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樹影濃密、腳步匆匆。

順利取回白扇的單雷堂手下,明白紅千季確實是喪失了記憶,所以顯得相當安心,再加上附近杳無人跡,因此兩人抱著輕鬆的心情趕路,一邊商議著該怎麼向單紀科回稟此事。

「我覺得,咱們還是照堂主吩咐,把紅千季殺了比較妥當。」高壯男子扯著粗厚嗓音說道。

「堂主是這麼交代沒錯,但那紅千季功夫高明,要下手挺難的。」矮個男子猶豫著,「而且他都把事情忘光了,需要冒險下手嗎?」

說不定這一回頭,是他們倆被紅千季殺了,那豈不浪費自己的命?

「可是不管他現在記不記得,只要他活著一天,就有可能想起來,所以我認為還是做掉他乾脆一點。」高壯男子堅持道。

「你這麼說也沒錯,反正我瞧他挺疼那姑娘,只要把她抓著了,不怕他不聽話。」矮個男子點頭應聲。

「反正殺人放火這事,咱們又不是沒做過?況且這回還不像上次在裂香鎮,得費心思留假證據,互相嫁禍給景陽宮和紅石塢、務必令他們自相殘殺,只要殺光這村裡的人就成,簡單多了。」高壯男子說著,得意地放聲狂笑起來。

「既然這樣,那我們不如分頭進行,也好先避開紅千季那棘手的傢伙……」

「那麼我去抓人,你趁亂放火。」

「就這麼辦,等會抄小路過去,先找到村子位置……」

兩人一心一意地討論著計劃,卻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紅千季正尾隨偷聽。

原本他只是想先追上兩人,把事情問清楚,想不到卻聽見他們妄想打解憂村居民的主意。

紅千季聽了自然是火冒三丈,畢竟解憂村的村民待他如親人,他怎能置之不管?

但也因此,他更加確信,不論這兩人是什麼來歷,絕對不會是個好東西。

至於被他們追殺的自己,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身分,但從他們的談話里,他發現了幾個令自己掛心的語句。

紅石塢、景陽宮、裂香鎮——這三個聽來像是地名的字詞,不停地在他的腦海里交錯,也止住了他想上前將這兩個歹人立刻拿下的衝動。

他究竟在哪裡聽過這些字眼?

是與他忘懷的過往有關的事情嗎?

還有,他們提到嫁禍給景陽宮與紅石塢的事情……為什麼他一聽見這件事,心口便沒由來地冒火,甚至感到疼痛不已?

或者亦可說,他是頭痛,為著這些談話的內容,他感到頭暈目眩,劇烈的疼痛往他的腦袋席捲,像是千萬根細針同時扎進了他的頭頂,刺得他想嘔吐。

他跟這些地方有什麼關連?是他曾住過的居所,還是他曾有熟識的人是那裡的居民?對於嫁禍的行徑,他又為何如此惱怒?

沒來由的頭疼,令紅千季忍不住掩嘴,免得自己真的當場吐出來。

他有一股直覺,這些事與他的過去有絕對、莫大的關連,不想起來不成,不想起來的話,會有人受害,但在同時,他的腦海里卻又掛心著那個等待他回去的俏麗身影。

他的小娘子花芊眠,那個救了他一命、紿了他重新生存下去的勇氣的好姑娘,她是多麼不願意他回想起過往的傷痛,所以努力地安撫著他,如果他真的想起了過去的記憶,那麼與花芊眠有關的回憶,又會變得如何?

他會不會就此忘記了花芊眠?

不、他不想忘!他更不能忘!

但是,那白扇他們明明搶了回去,卻要回頭來害他,他們談論起殺人為害的事時,語氣是如此輕鬆,完全不覺得自己在做傷天害理的事,像這樣為天地所不容的歹人……他、他怎能放過?

他不應該放過這種人的!

扶著疼痛難當的腦袋,所有的思緒交錯在一塊兒,教紅千季的腦袋裡一片混亂。

「唔……」紅千季腿一軟,就這麼跪倒在草叢裡,干啞的喉間吐不出聲音來,卻有著熾熱如焰的熱意。

彷彿有什麼東西,想從他的心口裡跳出來,躍過他的喉、自他的唇間吐露——

「啊——」劇疼難當,紅千季痛得差點昏過去。

他半倒在草地上,感覺雙臂、身軀都在顫抖。

日光灑落在他臉上,白亮刺眼,恍如他交出去的扇子,扇面潔白如紙,卻又藏著不可告人之秘密——

「那是……單、單雷……堂……」不清楚的單音自幾乎昏厥的紅千季口中迸發,他大口地喘著氣,覺得自己的頸間像被人扼住而呼吸不得,可腦海里卻竄入了幾張他覺得既陌生、又熟識的面孔……

「是你!紅千季!」突兀的高聲伴隨遮光陰影,落入了紅千季的耳里,打斷他交疊的思緒。

「怪不得我覺得背後有怪聲音!原來是你自投羅網!」方才走在前方,談論得正興起的男人們,由於聽見紅千季倒在草叢裡掙扎的細碎聲響,因此回頭探看,沒料到會看見紅千季一臉痛苦地蜷縮在草堆里,當下是既錯愕又驚喜。

因為看紅千季這副軟泥似的模樣,現在正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啊!

「你受死吧!紅千季!」高壯男子再度拔刀,直往紅千季心窩捅去。

紅千季微眯著眼,見那刀光落下,迅速地翻身閃過,他在草堆里打滾了幾圈,勉強扶著額頭站起,身軀卻依舊搖晃不已。

「你、你們……」紅千季死命地撐住身子,看著眼前兩張面孔,霎時腦海里竟浮現出自己站在月光下、山崖邊面對眾多殺手追擊的景象。

「這是你命該如此,怪不得我們,你還是乖乖受死,別掙扎了!」矮個男子獰笑著往紅千季走近。

「誰會乖乖聽話?你們這群單雷堂的走狗!」紅千季頓時覺得氣血上沖,瞬間暴怒聲脫口而出。

男子們面面相覷,當下擺出防範的姿態。聽紅千季這回應,看來他是想起過去的事了!

「把那扇子交出來!」紅千季朝兩人伸出手。

過往的記憶一點一滴、不停往他的腦海竄入,疼得他有些腳步不穩,思緒卻是越來越清晰。

他記著了,他原該趕路回裂香鎮,把此事稟告父親,好叫景陽宮與紅石塢不再為敵,可沒料到半路上卻被奸人所害……

他怎能忘掉這麼天大的重要事情?就算這責任、這擔子再重,他都該扛下來的,可他卻因為解憂村的魔力,統統忘得一乾二淨!

他千不該、萬不該啊!

所以至少,他不能讓這兩個單雷堂手下搶回白扇,他說什麼都得把證據奪回來!而且,他還得阻止他們加害解憂村的村民才行!

「休想!」男子們見紅千季雖然回想起舊事,但看起來卻像是病了,於是壯起膽子,揮著刀往他包圍而去。

「不交出來休怪我不客氣!」紅千季踩著腳步與兩人周旋,他忍著痛想穩住腳步,無奈卻是力不從心。

「這是我們要說的話!」矮個男人賊笑一聲,示意同伴從另一端包夾紅千季。

兩把不長眼的大刀分攻紅千季左右兩側,咻咻咻地連續揮舞起來,紅千季一邊踩著有些搖晃不定的腳步,一邊閃躲,雖然恢復了記憶,但由於頭痛難當,所以根本無法順利使出平日的實力,以至於只能先行閃避。

再者,即使對方為惡多時,死不足惜,但他多少還是希望能把他們抓回紅石塢充當證人,所以他儘可能想找機會活逮,這也使得他的攻擊更為受限。

這處處限制的舉動,教紅千季左右為難,但身為他的敵人,這兩個男人卻是毫不留情的,見紅千季的動作綁手綁腳,無法順利施展,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將大刀往紅千季身上刺去,原是想教他無處可躲,卻沒料到……

即使身體不適,紅石塢一門的輕功依舊不可小覬,紅千季的動作遠比他們來得靈活許多,他俐落地往後打斜一退,身子恰恰避開了大刀的攻擊,而那兩把刀,就在他們毫不客氣下重手的情況下,互相往對方心窩刺去!

腥濃的血氣噴出,熱滾滾的鮮血流竄出胸口,兩名殺手瞪著眼瞧向對方,臉上寫滿不可置信,隨即眼一翻、跟著迸出低嗚慘叫,然後倒了下去。

紅千季看著兩人自取減亡的下場,只能悄然嘆氣。

何苦?為惡終將受此報應,為什麼就是有人不懂?

搖搖晃晃地走近男子們,紅千季在他們身上搜出了白扇,他將扇子塞回懷裡,又低頭瞧了兩具屍首一眼。

這就是所謂的惡有惡報吧?

而他……也該去對花芊眠好好解釋,以及處理紅石塢與景陽宮的誤會了!

「我就知道江湖果然險惡!」

聽著紅千季詳述事情經過後,花芊眠端著湯藥的雙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只不過,她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為了氣憤。

氣那些江湖客居然想謀奪紅千季的命,更氣那些歹人妄想放火燒村。

她知道人心險惡不可信,所以選擇避居解憂村,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嫁個俠客夫君,身上還掛著武林世家的名門招牌。

面對這樣驚人的過往,饒是花芊眠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了,因為這早已超出她的猜想。

而且,更令她訝異的是,夫君居然會憶起過往,畢竟這在解憂村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原本她以為,只要等紅千季取回扇子就沒事,哪裡想得到,紅千季居然受到這番刺激,什麼都給想起來了。

過去大家住在村子里,都當自己得了個再生的機會,乖乖安身立命,拋下無謂煩憂,過起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但是紅千季顯然與他們不同,他的過去並不是什麼令人煩惱或想逃避的事情,而是太過沉重的責任。

是這份重擔,讓紅千季暫時忘卻一切,卻也因為他的認真,讓他憶起所有。

多麼矛盾呀……

「小芊,比起生氣,湯藥先給我吧!我的頭痛死了。」紅千季呻吟著打斷了花芊眠的怒火。

「啊,對,你先喝點葯吧!」花芊眠被紅千季一提醒,趕忙將湯碗遞上。

說起來,由於村裡從來就沒人在忘卻一切后又重新想起,所以花芊眠也不明白為何紅千季會頭疼至此?

可擔心總是難免,所以她熬了葯想讓紅千季減輕點痛苦,不然瞧他難受得像是要癱軟在床的模樣,她實在是害怕得不得了。

畢竟讓人忘憂是這谷里的魔力,可現在紅千季卻反其道而行,不曉得會不會對紅千季有什麼不良影響?

「好苦。」紅千季皺著眉,勉強將湯藥給灌下肚,他抹抹唇,又倒回床上躺了會兒,直到藥效發作、讓他不再如初始之際那般頭疼,他才鬆了口氣。

「苦什麼?你傷重那一陣子,喝的葯更苦,也沒聽你抱怨過……」花芊眠蹙蹙眉心,對於恢復記憶的紅千季,雖然還是一樣長相、一樣熟悉,待她態度也沒什麼大變化,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有那麼點陌生。

「大概是我昏迷了,喝什麼都沒感覺吧!」紅千季側過身,半躺在床上瞧向花芊眠,「倒是幸虧有你替我把白扇收妥,因為這柄扇子可是能夠證明單雷堂為惡的證據。」

「就憑這白扇?」花芊眠對著安放在桌上的白扇東瞧瞧、西看看,怎麼也看不出半點特別之處。

「你把燭火移過來。」紅千季扶著疼痛減輕不少的額頭下了床,取了白扇,將它放到燭火上烤了會兒。

「啊……扇面有字!」花芊眠正納悶著紅千季所為,沒想到素雅的扇面上,竟因為燭火的熱度而浮現了許多文字。

「這上面寫明了單雷堂的陰謀。」紅千季見字跡已清晰可辨,於是將燭火吹熄,然後把扇子攤平在桌面上,好讓花芊眠過目。

「看起來……內情很複雜。」瞧著上邊密密麻麻的文字,花芊眠皺起眉頭,有些不想探究,她對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實在是不怎麼欣賞。

尤其這裡頭還擺明著是陰謀,而且差點讓紅千季喪命。

「說穿了,也還算簡單。」紅千季重重迸出嘆息,「我們紅石塢與景陽宮,是裂香鎮上兩大名門,由於作風正派、名聲也好,因此得到當地百姓敬重,可也妨礙到其他想在鎮上作威作福的惡徒。」

「就是來找你反倒死掉那兩人口中的……叫什麼景雷堂的?」太多新名字,讓花芊眠根本無從分辨起。

「是單雷堂。」紅千季扯開唇爆出笑聲,「他們的堂主叫單紀科,徹底的歹人一個,為了壯大單雷堂勢力,又因為單雷堂現在的實力不足,因此他找了一個同樣不入流的邊銘幫合作。」

「合作……你是指嫁禍給紅石塢與景陽宮的事吧?」方才花芊眠已聽紅千季大致提過一點,現在前後這麼一核對,她立刻就聯想起來。

「對,他們四處為惡,分別嫁禍給兩大名門,讓我們互相敵對,想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紅千季斂了下眼,沉聲道:「扇子上寫明哪個計謀是由誰去負責,並說明要嫁禍給哪個門派,甚至也寫上了成功解決紅石塢與景陽宮后,兩派勢力如何劃分……」

一想到此事,紅千季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感到憤恨無比。

這種小人!若不是被他們使計陷害,也不會到了今天還放任他們作威作福!

「真是歹毒的人……那扇上的手印又是怎麼回事?」花芊眠步近紅千季,跟著指向扇面問道。

「這上頭的兩枚手印,是兩派老大的,兩人各持一柄扇子為證,我打聽到此事後,偷走了單紀科的扇子想趕回紅石塢,卻被暗箭所傷、墜入忘憂谷。」至於後來的事,便是他與花芊眠相遇、相戀了。

「不過現在我全都回想起來了,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我得早日趕回紅石塢去,這樣才能揪出為惡的單雷堂與邊銘幫,教世人都明白他們的真面目。」紅千季將扇面一收,納入懷中,眼神里透露著堅定的意志。

「什麼?千季,你別開玩笑了!」花芊眠原本對此事已感到驚慌,聽見紅千季居然還想回頭去趟渾水,立刻板起面孔來。

「攸關眾人性命安危的事,能夠拿來開玩笑嗎?」紅千季硬著聲音反駁道。

「可是,你有可能再度遇上危險,被人追殺啊!」那兩個單雷堂手下沒能回去交差,單雷堂老大必然會加派人手,四處尋找紅千季下落。

他們的壞心眼那麼多,又曾經重傷紅千季,萬一這回紅千季沒像之前那麼幸運逃過一劫的話……

花芊眠打了個寒顫,她幾乎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紅千季一出谷就有可能喪命,那她寧可自私一點,把紅千季留下來啊!

「千季,世上不平之事,數也數不清,你只有一個人,管得了這件事,卻無法替所有世人打抱不平,這是非恩怨、何時才能了?」花芊眠用顫抖的聲調吐露著自己的看法,她輕扯住紅千季的衣袖,央求道:「既然你掉入山谷,一度忘卻過去,成為解憂村村民,又與我成為夫妻,那何不藉此回應上天給你的機會,別再回去碰觸那些打殺度日的生活,就這麼放下一切、別出面插手?」

花芊眠的輕音滲入些許的猶豫,還有許多的驚懼,畢竟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在解憂村裡過著幸福日子,所以今天發生的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她真的承受不起啊!

而且,她的心已懸挂在紅千季身上,若是紅千季有個萬一的話……

「小芊,你是想教我紅千季成為不義之人嗎?」紅千季聽著花芊眠的勸阻,非但沒打消念頭,反而越聽越光火。

「我自小習武,為的就是懲奸除惡,不想世上有無辜之人受到陷害、受到傷害,不想有人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早已立志成為四處行俠仗義的俠客,如今你卻要我放任他們胡作非為?想都別想!」

一提起單雷堂的惡行,紅千季便擋不住自己的烈脾氣,語氣也因此冷硬許多。

「我……」花芊眠被紅千季這麼一喝,霎時僵直了身子。

過去,紅千季總是溫著聲調對她說話,從來就沒像今天這樣發過脾氣,可今天,打從紅千季回想起過去的記憶后,他真的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叫她的語氣不同,就連言談之間也顯得衝動許多。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不希望放任這些人四處為惡,但我擔心你呀!你是我的夫君,我怕你出事也是當然的事,所以我只是想關心你,這樣也有錯嗎?」花芊眠委屈地反問。

當初成親,兩人還甜膩膩地度過許多恩愛日子,但現在……

她只能說,紅千季變了!

「小芊!」紅千季有點錯愕,瞧見淚光的光影在花芊眠的眼眶裡轉動,他連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抱歉,小芊,我不是有意的。」紅千季這才發覺到,自己拿這般說話態度來對待完全不知世事的花芊眠,著實是過火了點。

「小芊,其實我原本就性急,一有事煩心,語氣就衝動,過去你沒能發覺我這毛病,大概是因為我忘掉那些江湖事後,心裡頭少了煩惱,性情也跟著有些改變,才讓脾氣緩和下來,可現在……」

簡單來說,恢復成紅石塢的紅千季的他,語氣跟態度就是現在這個樣,但他心裡頭仍惦記著花芊眠對他的溫柔與感情,唯有這點是不會變的。

「現在你想起身分,會不會就不要我了?」花芊眠賴在紅千季的懷抱里,汲取著他身上的熱度,在此刻的不安心境下,她只想好好抱住紅千季,什麼也別想。

「我當然不會丟下你。」紅千季連忙駁道:「我也沒有凶你或怨你的意思,我依然是喜歡著你的紅千季,所以小芊,你要相信我,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人!」

他的慎重聲明,換來了花芊眠的心安,她仰起臉,不再像方才那樣苦著表情,眼眸間卻夾帶著複雜的情緒。

「千季……你的個性變了以後,說話更直接了。」委屈,不過是擔憂所引起,在得到紅千季的緊抱與認真承諾,甚至是毫不避羞的示愛后,花芊眠只覺得憂愁消散不少,而熱辣的感覺則悄悄爬上她的臉頰。

「你不喜歡現在的我?」紅千季有點懊惱。

就算他要改,也得花些時間的……

「不,我知道……你還是紅千季,你還是我夫君,而且……能夠這樣聽見你說愛我,我反而很開心呢!」花芊眠環住紅千季的腰身,帶淚的聲調里有著釋懷的笑音。

他沒有因為想起過去就忘掉自己,也沒有因為惦記責任就立刻拋下自己,他依然願意重視她,回來尋她,並對她說明一切,這所有的舉動,其實早就證明,她對紅千季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存在。

既然如此,她還在介意什麼呢?

「小芊……」紅千季鬆了口氣,他本以為自己這脾氣會惹來花芊眠不高興,沒料到這小娘子依然欣然接納他,令他倍感安慰。

「我明白了,千季,你是這麼有正義感,又願意熱心助人的好俠客,就像你會義無反顧地救我、幫村人一樣,你也不可能放下紅石塢和景陽宮不管,可你又在乎我,所以你才將真相對我明言,為的其實不是要教我擔心,而是讓我安心吧?」

知曉了紅千季的心意后,花芊眠也知道自己該怎麼下決定了。

「沒錯,而且我想讓你知道,與你一起住在解憂村的日子,真的讓我感到既踏實、又幸福。」得到花芊眠的諒解,令紅千季對她的情意更濃。

今生得此妻,與他的心靈如此有默契,又能體諒他,夫復何求?

「我愛你,小芊,但我也發覺到,即使能夠忘掉令自己煩心的事,也不見得是件好事,我們應該做的,不只是淡忘過去,而應該將其處理妥當,如此一來才能真正不再煩心。」經歷過生與死的關口,走過世俗紛擾與世外仙境,令紅千季有了更深的體悟。

「所以,你得回去,是吧?」花芊眠苦笑著嘆了氣。

她沒辦法洒脫,即使明白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也明了紅千季的心情,但她就是放不開。

人哪……就是這麼矛盾。

「對,我非回去不可,但我也知道,這村子是人間仙境、世上少有,你若留在此地,必能快樂度日,不用煩惱。

因此……我想,你就留下來吧,小芊。」紅千季抱緊花芊眠,往她的頰上吻了又吻,語氣里儘是不舍。

「什麼?你要丟下我嗎?」突如其來的訣別話語,令花芊眠感到錯愕。

「誰說要扔下你?我紅千季是那種人嗎?」紅千季握住花芊眠的雙肩、打直雙臂,在兩人間隔出些許距離,又好氣又好笑地迸聲。

前面說了那麼多感人肺腑的情話,這小娘子是都沒在聽是不是啊?怎會把他的話誤解成這樣?

「那你……」花芊眠眨了眨眼,並不懂紅千季的打算。

「我只是覺得,這地方隱密,你留下來比跟我一起出谷平安,如此我也能安心趕回紅石塢辦事,畢竟我這趟回程耽擱不少時日,紅石塢與景陽宮說不定已經吵翻天了,所以一路上必定馬不停蹄地趕路,我不想讓你白受勞累或遭受危險,因此我希望你留在村裡等我。」紅千季詳細地說明自己的安排。

「那麼……等你拆穿他們的陰謀,就會回來嗎?」纖指揪住紅千季的臂膀,花芊眠滿懷期盼地要求著再一次的承諾。

她相信這個夫君,但為了不令自己胡思亂想,她也得給自己一個心安。

「當然!」紅千季想也沒想地拉過了花芊眠,對準她的唇便使勁吻下。

這一記深吻,勾引著兩人的熱情,也令花芊眠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癱軟在紅千季的臂彎里,被吻得昏沉而充滿喜悅的腦海里,只餘下了紅千季堅決的聲調,在耳旁不停地回蕩——

「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小芊。」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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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光明媚的日子,紅石塢里卻瀰漫緊張氣息。

景陽宮的宮主帶領了十來名長老以及弟子前來,為的自是近月來的多起爭執。

恩怨容易蒙蔽人的雙眼,所幸景陽宮宮主與紅石塢掌門皆為明理之人,數度將弟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化解開來,否則只怕雙方弟子已大開殺戒,拼個你死我活。

面對這樣無奈的情況,紅石塢掌門實在感到相當頭疼。

「景宮主,我紅石塢門下絕無不義之人,所以關於各位提出的控訴,紅石塢實在無法給予任何說明,更不能出手善後,因為若紅石塢扛下這些罪名,等於是姑息那些真正為惡之人,因此我認為應該先查清真相……」紅掌門找了個適當的理由,想暫時消弭雙方怒火。

「分明是推托之詞!」景陽宮當中脾性較烈的長老出聲暴喝道:「你們在景陽宮經營的酒樓殺人,又害死與我派交好的富商,甚至燒了景陽宮名下宅院,還姦殺我們的女弟子……這些案子可都不是小事!況且現場都留下了證據,說明是紅石塢所為,事到如今你們還想賴?不管如何今天你們一定要給個公道!」

「老伯,近來不只是景陽宮出事,紅石塢門下也發生不少事情,像是有景陽宮弟子潛入紅石塢偷取秘笈,更在紅石塢護鏢時下手打劫,使紅石塢賠上不少銀兩與信譽,這些我們尚未向景陽宮追究,你們卻又燒了我們名下布莊,甚至在紅石塢經營茶樓用的井水裡下毒,取走不少無辜百姓的性命,像這些事,要論公平的話,景陽宮是否也該給個說明?」紅家三子紅里光語氣雖是溫和有禮,但話中卻是句句直指景陽宮缺失。

「笑話!我們景陽宮才沒有那種敗壞名聲的鼠輩!這些分明是有人栽贓!」景陽宮長老回瞪著紅里光。

「既然如此,又為何認定紅石塢會做出那些傷天害理之舉?我們紅石塢向來要求弟子的品德人格,而且紀律甚嚴,相信各位都知道這點,所以紅石塢弟子絕不會犯下那些案行,若老伯認為景陽宮是被人栽贓,那是否該公平對待紅石塢,考慮我們被人陷害的可能?」紅里光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他知道爹親身為掌門,有許多話說不得,現今大哥紅千季出門探消息又不在家中,自然得由他這個小弟幫著說話。

「你這小鬼!毛都還沒長齊,在那邊說什麼大話?」一頭花白的長老被紅里光堵得回不了嘴,氣得火冒三丈。

「三師兄說得沒錯!你們景陽宮分明是仗勢欺人!」紅石塢弟子在大廳外爆出怒吼聲。

只是此舉卻引來同樣滯留在廳外的景陽宮弟子的怒氣,兩邊人馬眼看著就要動手開打,情況越來越混亂,最後紅掌門終於忍耐不住了。

「都住口!別吵了!」紅掌門迸出沉聲低喝,制止了弟子們的衝動。

「你們也給我閉嘴,今天來訪是為談事情,不是來找架打的。」景宮主擰起眉心攔住身旁幾名長老,示意他們別再搧動弟子。

近來由於雙方爭執不斷,風波亦未曾停過,所以向來和平相處的兩派弟子,已到了走在街上、見對方弟子便開打的情況,讓他們都深感頭疼。

兩大名門世家向來只以正派生意謀生,可不是以打殺為樂的歹徒,弟子們成天打架鬧事,只會讓百姓們認定這兩大門派跟盜匪之流無異。

「紅掌門,這數月來的是非,雖都有證據顯示為紅石塢所為,但我明白紅石塢向來為人正派,因此並不認為這些案子是紅石塢弟子下的手,而我向來對弟子管教甚嚴,從不放任他們有所偏差,所以也請紅掌門多給信任,相信我景陽宮。」景宮主管教過弟子后,轉向紅掌門繼續說明著情況。

「景宮主既是如此明理,今日為何擺此陣仗到紅石塢來?」不是他紅石塢掌門膽小怕事,或是多心猜忌,而是在多月爭鬥后,景陽宮宮主突然帶著大批人馬上門,實在是很像來找麻煩的。

「我相信紅掌門該是想過,這接二連三的意外,只要是犯上紅石塢的,一定有景陽宮的物證留下,而惹惱景陽宮的,必然有紅石塢的信物掉落,像這般巧合,讓人很難不去猜想,是否有人刻意加害?」景宮主坦白應道,見紅掌門認真傾聽,於是又繼續提出諌言。

「過去我們因為總採取息事寧人的做法,未曾正式相互詢問、追查真相,所以才使這背後小人得以繼續作亂,我想……這麼放任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才帶人上門,想聽聽紅掌門的看法,看看是否由兩派聯手、找出實情。」

「嗯……」紅掌門見景陽宮雖是來勢洶洶,但景宮主卻相當明理,不似弟子及長老們吵得不可開交,直指紅石塢不是,看來是個能以善意溝通的對象,索性開口吐露實言。「不瞞景宮主,其實我們早有所懷疑。」

「不愧是紅掌門,思慮周到。」景宮主欣慰道:「那麼紅掌門可有探查的方向?」

「我派了兒子千季出門,暗中查訪。」紅掌門沉聲道。

「可有消息?」景宮主點點頭,又往下追問。

「事實上,千季這趟出門個把月了,卻未曾歸來,我也正擔心著……」紅掌門一提起紅千季失去聯絡之事,不由得眼神一黯。

雖說紅千季武功了得,劍法更是紅石塢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但敵暗我明,總是多一分擔憂。

先前紅里光原本打算出門尋訪紅千季的下落,可不是他這爹親自私,而是他膝下就此三子,次子早在多年前病故,如今長子紅千季失蹤,若又讓紅里光出門,實在太過冒險。

因此他回拒了紅里光的提議,想再多等段時日,或許紅千季會主動歸來,卻沒想到景陽宮先找上門來……

「我看不是未曾歸來,而是找不到更好的說詞推卸責任,才編出這種鬼話吧?」

「是啊!什麼叫紅千季去查啊?說不定這些事就是紅千季暗中搞鬼,怕給人認出來才不敢出面!」

守在廳外的景陽宮弟子們再度爆出爭吵。

「你們胡說什麼?我們大師兄可不是你們這種小人!」

「你們景陽宮別作賊的喊抓賊!大師兄的失蹤說不定正是你們下手陷害的!」

聽見景陽宮弟子的誣衊,教向來尊敬紅千季的紅石塢弟子也惱怒起來。

「你們就不能安靜些,讓我跟紅掌門好好商量嗎?」

景宮主有些頭大,剛回頭想叫弟子們冷靜點,不料外邊大門卻突然被推開,紫絳色的身影疾步奔入,大刺刺地爆出高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紅千季活得正正噹噹,從來只有行俠仗義,今生絕不使小人之舉!」

紅千季大跨步地步入內院,越過錯愕的眼光,直往紅石塢大廳而入。

他好不容易帶著證據白扇趕回家中,一進門便聽見家僕告知景陽宮來訪的消息,他料想場面必定火爆,所以便使著輕功趕來。

「千季!你總算是回來了!」紅掌門見兒子平安歸家,心頭重擔終於放下。

「大哥!你平安無事吧?」紅里光顧不得景陽宮弟子們殺人似的視線,急忙迎上前去。

「路上遭小人暗算,回來得晚,讓你們擔心了。」紅千季走近景宮主,雙手一拱,「晚輩紅千季,見過景宮主。」

「紅少俠客氣了,你回來得正好,不知此行可曾探得消息?」景宮主見紅千季儀錶堂堂、舉止大方,更毫無心虛眼神,實在不似為惡小人,於是趕忙探問。

「是啊,大哥,你說遭小人暗算是怎麼回事?」紅里光往紅千季身上四處打量著。

「事實上……」紅千季自懷中掏出證物白扇,擱到桌上,然後才將實情一一道出。

驚人真相伴隨著白扇烤火后浮現的文字,逐一吐露,這教兩大門派深感意外的陰謀,在紅千季的敘說下,終於令紅掌門及景宮主明白了多月來爭執的理由。

只是兩派人馬心結已深,光憑一把突然冒出來的扇子,再加上單雷堂及邊銘幫又實力不足,因此景陽宮的人並不怎麼相信這個事實。

不過紅千季早就有備而來,他指向扇末寫明的一條計策,對景宮主說道:「景宮主,不管你信不信任晚輩,總之你們最好立刻趕回景陽宮去,因為上頭載明,單紀科早與邊銘幫串通了景陽宮何長老,在鬧出這些亂子后,由何長老說動景宮主你帶人前來紅石塢談判,而他們便可乘機在宮內殺人放火,一舉根絕景陽宮勢力。」

「這……那麼讓何長老守著景陽宮,豈不等於幫著他裡應外合?」景宮主錯愕地瞪著白扇上鮮明的字跡,霎時只覺心頭一涼。

真是胡塗啊!竟然給兩群歹人、還有自己信賴的長老懞蔽至此!

「宮主!您別就這麼信了紅千季啊!萬一他使詐呢?」

「是啊!如果這白扇根本是他捏造出來的證物,為的是誣衊何長老,又該如何?」

數名景陽宮弟子對於此事依然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尤其何長老在景陽宮內亦是相當有威儀的人物,因此多數人並不想相信紅千季的指控。

「是真是假,眼見為憑。」景宮主知道再吵下去也沒個結果,倒不如回宮一瞧究竟。

「紅掌門、紅少俠,我景陽宮暫且告辭。」若他們趕回宮后,發現何長老確實與歹人聯手陷害景陽宮,那正好制止他的陰謀;如果不然,屆時再上紅石塢討公道亦不遲。

「單紀科所領之單雷堂,行事小人,景宮主還請多留心。」紅千季與這些人交過手,自是明白他們的使詐伎倆,為免景陽宮傷亡慘重,他連忙出聲提醒。

「我明白,在此先行謝過紅少俠,其餘恩怨,來日再訪。」景宮主說罷,很快地領著景陽宮弟子先後離去。

而紅千季目送一大夥人離開后,終於安下心來。

不枉他沒日沒夜地趕路回紅石塢,這下子,他總算可以鬆口氣、把扛在肩上的牽挂真正拋開了!

景陽宮內,由院外一路延伸至廳內、各院廂房裡,約莫三十來名的景陽宮弟子,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單紀科領著二十幾名單雷堂高手,堂而皇之地由大門闖入景陽宮內,看著站在前院迎接他們的內應何長老,不由得露出滿臉得意賊笑。

「何老辛苦了。」單紀科拱手迸笑。

「不過是弄點迷藥,這些沒用傢伙就昏了。」何長老捻著嘴邊的灰白鬍子,眸子里閃過狡猾燦光。

「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等我們夷平了景陽宮,回頭剿減剩下的那幫人,這裂香鎮就有半數勢力落入我們手中了!」單紀科說著,便開始轉頭吩咐身邊手下進入景陽宮搜刮財物、引火燒屋。

「等單堂主勢力壯大,可別忘了與老頭我的約定。」何長老走近單紀科,低聲提醒道。

「當然!日後我會力挺何長老自立門戶,從此不用再屈居景陽宮之下!」單紀科放聲大笑。

何長老見單紀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而景陽宮又已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嘴邊亦跟著露出計謀得逞的詭笑,只是……

「給我住口!你們這群無恥之徒!」

隨著吼聲傳來,景陽宮門外出現了匆匆趕回宮的景宮主及隨同出門的長老、弟子身影。

他們聽了紅千季的話急步趕回,沒想到遠遠便瞧見宮門大開,平時巡視守衛的門房、弟子均不見蹤影,心知這下是凶多吉少,連忙奔回宮內,正好撞見兩人使計。

「何長老,你不是說他們都去紅石塢了?」單紀科沒料到景宮主會突然回宮,這下真是打亂他的苦心計劃。

「我們是去了紅石塢,但紅少俠已安然歸來、揭穿你們的詭計!」景宮主示意弟子擋住宮門,取下隨身兵器指向單紀科與何長老,「今天我要清理門戶,並拿下你們單雷堂這幫惡人!識相的早點束手就縛!」

「你倒真有自信,景宮主,也不瞧瞧你們景陽宮弟子大半被迷昏,你們這十來個人,能打得過我們這兩倍有餘的人手?」單紀科力持鎮定地回瞪景宮主,他今天帶上二十幾名高手前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烏合之眾、不足為懼!今天就讓你們這幫惡徒見識景陽宮的厲害!」景宮主揮手示意弟子們與長老上前應付敵人,自己則直挑單紀科。

單紀科等人仗勢人多,初始之際還能沉穩應付,但由於單雷堂向來以暗算旁人居多,武功並不如景陽宮,因此對戰時間一長,便漸漸趨於弱勢。

見情況不利,於是單紀科故技重施,將預先藏在袖中的暗器放出,直往景宮主身上射去!

「危險!」高音扯裂了危急的氣息,一柄飛刀掠過景宮主眼前,將暗器打落,雙雙墜地。

「是誰?」好事一再被破壞,單紀科氣得惱火,他抬頭尋找飛刀來源,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竟有個熟悉的身影停留在景陽宮院內的大樹上。

「紅石塢紅千季!」紅千季飛身躍下,長劍一抽,往單紀科揮去。

「景宮主,沒事吧?」紅里光亦自樹影間現身,他躍下樹榦,揮劍擋在想上前偷襲景宮主的敵人面前。

「我沒事,倒是紅少俠,你們怎會在此?」意外見到幫手出現,讓景宮主訝異不已。

「大哥料想那單紀科狡詐,必然使計傷害景宮主,為免意外,因此隨後前來,暗中相助。」紅里光簡明扼要地解釋。

「多謝兩位少俠。」景宮主欣慰至極,與紅里光一一打退上前襲擊的單雷堂弟子后,終於得以親手教訓叛徒何長老。

而紅千季對單紀科之前暗箭傷人一事早有不滿,如今得了機會對戰,自是不會輕易饒恕。

「你這小子!老在破壞我的好事!」相較於紅千季的怒氣,單紀科也相當憤怒,因為他的計劃原本天衣無縫,卻偏偏給這紅千季暗中攪了局,落得什麼也沒有的下場。

「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紅千季咬牙迸聲。

兩人過手十餘招,紅千季漸佔上風,又因早知單紀科擅放暗器,對於他的狡猾招數亦是輕易躲過。

「單紀科,你的死期到了!」紅千季得了空隙,長劍一旋,以秋風之勢橫掃單紀科的胸口,不但震落單紀科的兵器,更令他胸口劃出血痕,終至落敗而被制住。

其餘單雷堂弟子見老大被擒,有的放下兵器投降,有的匆匆逃跑,霎時全作鳥獸散,至於何長老,則早被景宮主制伏綁起。

一場沸騰了裂香鎮長達數月的門派騷動,就此拉下簾幕,在紅掌門帶人將邊銘幫一舉擒獲后,兩幫人馬均被送交官府,景陽宮與紅石塢握手言和,合作捉拿逃走的單雷堂與邊銘幫弟子。

就這樣,在他們再三確認所有歹人皆已伏法,無法在江湖中興風作浪后,距離紅千季離開忘憂谷,也已過去兩個月有餘……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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