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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穆憐 -【盤石勾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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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憐 - 盤石勾心

他怎麼說也是天下第一富莊的繼承人,  
更是一代翩翩貴公子,  
不管天下人如何的想盡辦法置他於死地——  
欲奪走師父給他的武功秘笈《觀音心經》,  
他都無懼的不放在眼裡,  
惟獨糊塗老爹替他定了親事一事,  
令他一個頭兩個大,  
想起四年前他夜探未婚妻香閨的驚恐畫面,  
他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是個麻子臉,  
如今被人追殺,他逃到未婚妻居住的鎮上,  
想順便退婚時,卻發現一項驚人的消息,  
原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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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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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觀音心經——一部充滿了神秘色彩的佛經。

  觀音心經——一部傳說中記載了上乘武功的武功秘笈。

  觀音心經——一部傳言中繪有前朝寶藏的寶藏圖。

  觀音心經——一部引起武林、政治及各路人馬搶奪的寶典。

  聶磐石面對著眼前將他團團圍住的一群黑衣人,腦中卻浮上關於觀音心經在江湖上所掀起的風波傳言。

  他輕輕搖了搖頭,一派瀟灑的「唰」一聲,打開摺扇,傷春悲秋的喟歎起來。

  「唉,真是世風日下啊!為了一部傳言中的心經,我堂堂天下第一富莊的公子竟要落得今天被追殺的下場,真是自作孽啊!」

  「你廢話夠了沒有?快把心經交出來!」蒙面的男人以刀尖指著他的門面,氣勢逼人的威嚇。

  聶磐石一臉平靜無波的將眼前的大刀給輕輕移開,笑嘻嘻的提醒,「大哥,這刀劍無眼,你可得小心點兒,別傷了我才好。」

  「你廢話真是夠多的,快把心經給我交出來!」另一名蒙臉的男子爆出兇惡的威脅,手中的大刀不客氣地朝他身上揮砍。

  「哎呀!」聶磐石低腰彎身,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嘖嘖嘖,你這個人脾氣真不好,做大事的人合該要沉穩一點……」

  「廢話少說,快把心經交出來!」見一名兄弟率先有了動作,其他人也隨之展開了攻勢。

  「哎呀呀,你們一群人欺侮我一個人,真是不公平。」聶磐石糾結著眉宇,俐落的在朝他劈砍的刀光之間靈活閃躲。

  幾名黑衣人壓根兒沒把他的叨念聽進耳去,個個都對著他吐著同樣的話語,「快把心經交出來!」

  「嘖嘖嘖,」聶磐石一臉惋惜的直搖頭,「你們真是一群庸材,難道我剛剛說的話你們都沒聽進耳嗎?刀劍無眼啊,請各位務必小心的不要傷到我,不然的話……」

  話未說完,一個迎頭襲來的亮晃晃大刀,讓他忙不迭的直往後頭移動,「各位大哥,想必你們沒有把我的話給放在心上,現在我再鄭重的提醒你們一聲,千萬不要傷到我……」

  「咻」的一聲,刀尖劃過因風吹起的外衫衣角,令聶磐石臉色頓時愀變。

  「你們……」他眼底的笑意在剎那間消褪,哇哇跺腳叫嚷,「你們這些白癡,這可是上好的錦織布料做出的衣衫,不但保暖又透氣,你們知道單單這件衣衫要多少銀子嗎?你們……你們居然毀了我的衣衫?」

  隨著他發出一連串不可置信的叫嚷,手中的摺扇亦倏地合起,筆直的朝一名欲上前猛烈攻他的男子揮去,一個慘痛的揚聲隨即響起。

  被利慾給薰紅眼的眾人沒有分心去察看倒地的兄弟,依舊不斷地圍攻著聶磐石,一心一意只想得到他身上的那部觀音心經,以獲取寶藏,再以心經內記載的武林絕學獨霸天下。

  當下只見四、五名黑衣男子以凌厲的招式有志一同的向不斷閃躲的聶磐石進攻。

  聶磐石左閃一記突刺、右躲一個夾帶掌風的橫掃千軍,如魚得水般的在刀光劍影中悠閒逍遙閃避。

  「聶磐石,你這個孬種,有種就別給我躲!」一名黑衣人心浮氣躁的叫喊著。

  「笑話,如果我不機靈的閃躲,我可是會死在你們的大刀之下。」他尚且年輕,也非常愛惜自個兒的一條小命,他當然得閃嘍。

  「可惡!」一個身形壯碩的黑衣人大喝一聲,凝聚真氣,提起大刀往閃避如泥鰍的他身後凌厲砍去。

  前有虎、後有狼,在兩方同時夾攻廝殺之下,聶磐石避開了胸前的致命一刀,眼角瞥見身後的突襲,快速地旋動腳尖轉移方向,敏捷地閃開致命的刀峰,然卻仍無可避免地被突襲的刀風給劃破手臂。

  當鮮血滲出純白的外衫時,一時間,絲絲深沉的寒意浮動於眼眸,聶磐石原帶笑意的臉龐也漸漸消褪,語調清冷的說道:「這可是你們自找的,可怨不得我無情。」

  他的鮮血說明了眼前這些人的那份不可滅的利益心,望著他們步步朝他逼近,意圖趁他受傷之際,佔上便宜。

  俊逸的臉龐因笑意的褪去而多了分冷凝寒氣,右手迅雷的探進腰帶處,朝那些向他湧上的黑衣人一一射出柳葉小刀。

  百發百中的柳葉小刀破劃空氣,帶著凜然的殺氣朝著目標前進。

  「啊——」相同的慘叫聲紛紛揚起,持刀的黑衣人一一在他眼前倒下。

  看到這情形,聶磐石冷冷的扯了下唇,信步朝橫躺於地面,已無生氣的屍體走去,「為了一本心經,你們不惜千里追蹤我,現在你們為了心經而死,想必也甘願了。」

  他彎下身,將射發出去的柳葉小刀一一收回。

  這幾把不起眼的小刀可是師父所遺留給他的神兵利器,要不是被這個利益薰心的傢伙給逼出了氣,他根本就不屑用這珍藏的小刀取他們性命。

  在陽光的照耀下,小刀上頭的柳葉刻印清楚隱現,他以手拭去刀面上的血漬,搖頭感歎起來。

  「師父啊師父,你真是小氣,把一切好的東西全給了師兄,只給了我這幾把小刀還有僅僅一招的保命招式,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我不會死在這些一心只想取得觀音心經的傢伙手中,我死了不打緊,只怕我那個爹會因為失去了惟一的繼承人而哭得死去活來,若絲會因為失去了惟一的哥哥而鬱鬱度日,最重要的是,失去我聶磐石,這世上將不會再有歡笑跟快樂了……」

  「噗哧!」

  聽見他這番原是哀歎,到後頭卻是自吹自擂的低喃自語,一直隱身躲在樹後的莫千離忍不住的發出笑聲。

  天啊!居然有這種自戀的男人?難怪她一見到他就覺得噁心討厭。

  不過現在不是她繼續待在原地嗤笑他的時候,莫千離趕緊摀住了嘴,嬌小的身子不斷地悄悄移動,將自己完全隱身於粗大的樹幹之後。

  「是我的錯覺嗎?」聶磐石微蹙了下眉,眼神往一旁的大樹瞄去,「我好像有聽見一個奇怪的笑聲?」

  你的笑聲才奇怪呢!莫千離噘著嘴不服氣地在內心反駁,小心翼翼地移動步伐,想要悄悄地離開這是非之地。

  說來她還真是倒霉,要不是為了採藥草,她也不會不小心迷了路,也不會驚見到一場一群黑衣人對一個白衣人的激鬥戰況。

  當下她原本是想要趁兩方人馬打得專心難解之際趕快離開,可是那顯得一派瀟灑的白衣人莫名地吸引了她的注意,致使她不自覺地停駐腳步,悄然地隱身於樹幹之後,觀看起這一場打鬥。

  當那位白衣人輕鬆自若的對話傳入她耳中時,她的雙瞳也不禁冒出熊熊烈焰。

  聶磐石?!

  這個白衣人竟然是聶磐石?!她無法置信地瞠大眼,腦子裡轟然一片。

  他就是那個以外貌衡量一個女人的混帳傢伙!

  她啞口無言的盯著周旋於黑衣人之間的聶磐石,腦中百轉千回的思緒在翻轉,因為這個聶磐石,她的人生因而掀起波濤巨浪,再也無法回復之前的平靜。

  「聶磐石」這個名字像個夢魘一樣深深刻在她的心上,無法抹滅、揮之不去。

  每每只要一想起他避她為之不快的理由,心中的怒氣讓她不由自主地緊握雙拳,差點衝動的想上前加入那群黑衣人,乘機好好教訓那個臭傢伙!

  「不行,我得冷靜、冷靜。」她壓下胸臆間跳躍的光火,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我犯不著因為一個人渣而氣壞自己,沒錯!就是這樣……」

  聶磐石將深遠的眸光自一旁的大樹收回後,唇邊堆漾出神秘笑意,彎身迅速取回在黑衣人身上的柳葉小刀,收入腰帶間。

  「唉!糟了,真是糟了,看來一定是因為我太迷人所致。」他一臉既是惋惜又是得意的撫摸著下巴。

  這個混帳是不是腦子燒壞了?又在胡亂說一些擾亂她思考的誇口詞。

  莫千離不住地挑起秀眉,以眼角餘光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些傢伙一定是看我英俊大方又迷人,所以才會不甘心的出手傷了我……」說到這兒,他趕緊察看手臂上的傷勢,「嘖,幸好我閃得快,要不然手臂上的肉早被削下一大片了,到時候可會有一堆人為我傷心喔。」

  「哼!」莫千離往他的方向斜睨了一眼,不滿的冷嗤聲自鼻中冒出。

  這種噁心的話只有像他這種自戀的傢伙說得出口,到今時今日她總算認清聶磐石這個人的真面目了。

  「誰?」聶磐石一雙墨目往發出可疑聲之處犀利瞄去。

  糟了!她暗叫一聲,決定要悄悄的轉身離開之時,一個不知在何時移到她面前的物體讓她傻愣愣的一頭撞了上去。

  「喔,好痛!」她閉了下眼,纖手在額頭上輕揉細搓,「奇怪,這兒哪時候長了棵樹?剛剛明明沒有的……」隨著她好奇存疑的目光往上探去,一道頎長的身影為她擋去明亮的皓陽,讓她有些看不清楚對方的真面目,直到他突地綻出大大的溫和笑意,才令她受到驚嚇的直直往後退。

  「你……你……」她瞇起眼,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不正是剛才自怨自艾的聶磐石嗎?

  「我怎麼樣?」聶磐石刻意彎下身,將她小臉上所佈滿的驚惶失措神情收進眼底。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剛剛明明……」明明還在距她幾步之遙的地方。怎麼一眨眼工夫他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了?

  「我明明怎麼樣?」真是有趣,在短瞬間,她的臉上竟晃過了變化多端的表情。

  一會兒詫異的睜大雙瞳、一會兒不敢置信的頻頻搖頭低聲否認,一會兒臉上又浮現濃濃的疑惑。

  原來一個人的臉可以出現這麼多種表情,看起來真是有趣極了。

  見他傾近自己,莫千離趕緊後退一步,「你……我警告你,別再靠近我。」

  「如果我偏要呢?」她緊張兮兮的態度引起他的作弄心情。

  「你……」她瞠目結舌,「你真是厚臉皮!」

  「我厚臉皮?」聶磐石爍了下黑眸,手臂伸至她身後的樹幹,更為傾近她的臉龐,低啞的嗓音徐徐送入她的耳,「小姑娘,我是厚臉皮,那你呢?我是不是該佩服你膽子奇大?」

  他暗嘲式的言語惹得她糾結起一雙柳眉,以眼神無言地反問:她膽子奇大?

  笑話!她可是武館武師的女兒,這種打打殺殺的情況自小起她不知見過多少回,膽子早就麻木得不知何謂是害怕了。

  「你一定要靠我這麼近才能說話嗎?」她沉著聲,拉下臉問。

  一顆芳心卜通卜通的加快速度,鼻間縈繞著一股屬於男人的陽剛氣息,無端地擾亂了她的心,挑動著她敏感的緊張末梢。

  「你不喜歡我靠你這麼近嗎?」見她敏感的瑟縮了一下,一縷笑意在他眼底蔓延。

  「對,我不喜歡。」她後退一步,拉開與他太過接近的距離。

  聶磐石不著痕跡的跨步,將兩人間稍稍拉開的距離又倏地拉近。

  這個小姑娘讓他覺得有趣極了,想他聶磐石生得是堂堂一表人材,不但有錢有權又有勢,識貨的姑娘家一見到他就像是蜜蜂見著蜜似的黏了上來,惟獨她,巴不得想趕快甩開他似的急切。

  「可是,我好像挺喜歡這麼靠近你,喜歡跟你說話,你說這該怎麼辦?」

  你乾脆去死吧!莫千離瞪著他咬牙切齒,卻遲遲未將梗在口中的憤然言語脫口。

  莫千離,你千萬別跟這種痞子一般見識,他是個既下流又無品的大痞子,跟他說話只會失了自己的風度。

  如此安撫下激動的心情後,她向聶磐石輕輕綻開笑,「公子,很抱歉打擾了你,我想現在我應該可以走了吧?」

  「姑娘,你一點兒都不怕我嗎?」他糾結英眉,心中的疑慮脫口而出。

  她親眼目睹了一場激戰的發生,也應該瞧見他把那些黑衣人給一一撂倒,照理說一般的姑娘家見他雙手沾滿血腥,不是應該要失聲尖叫,然後再以一副柔若無骨的姿態昏厥過去嗎?

  怎麼她……怎麼他想像中所有的症狀都沒有在她身上發生呢?

  莫千離賞了記白眼給他,「我為什麼要怕你?」相對的,她還想反過來宰了他,以洩內心的氣憤。

  「因為……」他的眼神意有所指的越過她,落在不遠處橫陳著幾具屍體之處,斂起了唇邊的溫和笑顏,聲音突地變得緊繃,「我剛剛才殺了一群人,你不怕我一時心血來潮,殺了你滅口?」

  「你會嗎?」她無懼地抬眼直視他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眸底。

  「你在挑戰我的耐心?還是想試探我?」她身上一縷縷幽香不斷地逗弄著他的鼻,騷動著他的心,讓他不自禁地又向她傾近一分。

  莫千離橫他一眼,「我為什麼要挑戰你的耐心、試探你的想法?」突然間像是發現什麼似的,染著點點寒光的眼落在他抬起的大手,「公子,你的手在幹什麼?」

  「喔,沒幹什麼呀!」他隨口虛應,修長的指尖探入她如瀑的黑緞發中,感受著細細髮絲的柔美觸感。

  「你這個可惡的登徒子!」惱到極點,她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無禮。

  「啪」的一聲,她毫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然後飛快地閃到他身邊,戒慎戒懼的緊盯著他不放。

  聶磐石甩甩被拍得紅腫的手背,不以為意地咧嘴一笑,「小姑娘,你的脾氣好嗆啊!」

  「你又好到哪兒去?」下三濫一個!

  「我?我自認自己的脾氣風度絕佳,是個風靡萬千少女的翩翩美公子……」

  真是聽不下去了,不等他把話給說完,莫千離猛地轉身大步往前走去。

  「再跟他耗下去,就算不瘋也會被折騰成半條命,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不過是因為家中的藥草沒了,所以她才帶著丫環小喜出來採藥,結果不但和小喜失散而撞見了一場激鬥,還惹上了一個自戀的瘋子。

  「姑娘。」聶磐石一個閃身,阻擋她的去路。

  「你還想幹什麼?」一見到他臉上懸掛的調笑,一股惱氣就不由自主的自胸臆間竄了出來。

  「我想要幹什麼?」他嗤嗤發笑,目光示意的往她身後的屍體瞥了一眼,「如果我說要殺你滅口,你會不會害怕?」

  莫千離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你想殺我滅口?憑什麼?就因為我目睹了一場殺戮?」

  「這是個強而有力的理由,單憑你瞧見了我行兇的經過,我就有殺你滅口的理由。」他凝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不疾不徐的說。

  「瘋子!」她輕啐一口,沒將他的威嚇放在心上,「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是該死,誰教他們被利益給蒙蔽了心志,自以為可以憑藉著一本經書獨步武林,甚至是獨霸天下。我絕對不是該死之人。」

  「為什麼?」他被她眼中散發的熠熠光彩給挑出了興味。

  她挑高了眉,「因為我不該死,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好嗎!」

  「我在問你,你不該死的理由。」他問,極力隱住欲奪出口的笑聲。

  該死!這個痞子是在跟她玩繞口令嗎?!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因為我尚且年輕貌美,你說,我該死嗎?」

  笑意染上聶磐石的唇角,逐漸漫上他的臉龐直至眼底,「年輕貌美?」

  他仔細端詳起她來,她有一張清靈秀氣的心型臉蛋,炯然有神的一雙燦亮明眸,弧度優美的菱形唇片,以及環繞在週身那股倔傲卻又出塵的氣質。

  此刻她美麗的唇瓣高高揚起,噙著倔傲淺笑,眼中流轉著反抗無懼之氣,教他見了不禁為她所散發出的強烈氣勢所折服。

  「你的確是年輕貌美。」修長的指尖勾起她細緻的下巴,清楚瞧見她雙瞳所跳躍的點點光火,「也可以看得出來,你對我有敵意。」

  莫千離不客氣的揮開他的指尖,微瞇的黑瞳射出犀利寒光,「誰允許你碰我的?」

  「你是個千金小姐對吧?」只有養在深閨,讓人捧在手掌心上疼愛的閨女才有像她這般的小姐脾氣,就像他家裡那個任性妄為的妹子一樣。

  莫千離輕輕一哼,拒絕作答,佯裝沒看見他擋路似的,急遽越過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擺脫他。

  聶磐石看得出她眼角噙著厭惡之意,那是衝著他來的。

  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她跨步離開,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與她還會再見面,一種他說不出的牽絆讓他擰著眉,看她踩著些許不穩的步履逐漸走出他的視線,直到一個黑咚咚的物品從她的懷袖中掉了出來,誘使他走上前,彎腰拾起被枯草根所捆綁的一撮青綠草根。

  「姑娘。」他握緊那捆青綠草根,快步追上去。

  「喔,老天爺啊!」一個偏頭,莫千離瞥見他追上來的步伐,「這個瘋子要糾纏我到何時?」

  一見他正朝著她追上,她不禁加快腳下的步子,渴求自己擁有一身高超的輕功,可以在短瞬間便將他給甩個老遠。

  但眼下的事實是——她正被他逐漸的逼近,直到頸後感受到他氣息的侵入,整個人猶如受驚小兔一般倏地轉身與他面對。

  「你想幹什麼?」她眼神不善,咄咄的逼問。

  「我……」他才剛開口,便被她給截斷。

  「不用再多說了,你是想殺我滅口對吧?」她就知道這個瘋子才沒那麼好心就這麼放過她。

  「殺你滅口?這事兒我若是要做的話,早就做了。」聶磐石失笑搖頭,將拾起的物品遞給她,「我只是想把你掉的東西還給你罷了。」

  「我的牛尾草!」她輕呼一聲,飛快的將他手中的牛尾草奪回,心有慼慼焉地低喃著,「好在沒丟了它,否則我今天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啊?小姐……」

  遠方傳來一陣她所熟悉的喚聲,她冷冷的瞥了眼聶磐石,「有人來找我了。」

  「等等,你這樣就要離開?」他抓住她的纖腕,皮笑肉不笑的輕問。

  「放開我!」她使勁地想要掙脫他的蠻勁。

  「姑娘。」他眼中浮現淡淡冷意,唇邊卻掛著溫煦如陽的微笑,「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我幫你拾回東西,你該跟我說什麼?」

  「什麼?」她傻眼,他莫名其妙的抓住她不放,只是為了想聽到……「謝謝?」

  「喂,你這個登徒子,快放開我家小姐!」手中抱著一大堆藥草的小喜一見到主子受人欺陵,大聲的發出威喝聲。

  「登徒子?」這是今天他第二次聽見有人如此喚他。一雙英眉不悅的緊緊糾結著,目光掃向與他對視的小丫環。

  乍見到他那雙帶著幾分凌厲的黑眸,小喜不禁嚥了嚥口水,又忙不迭跑上前將主子從他的魔掌中解救下來,緊張兮兮的對一臉呆愣的莫千離說:「小姐,我們趕快走,萬一那個登徒子發起狠來的話,我們兩人都會遭殃。」

  語畢,便拉著她快步逃離。

  「登徒子……」聶磐石咬牙切齒的反覆這個令他厭惡的名詞,「你們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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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你你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小喜忠心的護衛在莫千離身前,語氣顫巍巍的問道。

  「我想要幹什麼?」聶磐石勾起邪邪的一笑,滿意的看見她漲紅了臉,「我要你家小姐的一個道謝罷了。」「聶磐石,你別欺人太甚!」莫千離輕輕推開小喜,一雙美目盛滿了怒氣。

  「我欺人太甚?我哪裡欺人太甚?」他眼一瞟,溫文的笑意漾在唇邊,做出傷感捧心狀,直瞅著她低訴衷道:「你們主僕倆都把我當成登徒子看待,還口口聲聲叫我登徒子,你教我情何以堪?」

  握著手中的牛尾草,莫千離心中有股莫名的氣惱,這股氣是自一遇上他之後,便無可自抑地爆發出來。

  「我記得剛才我已經跟你道謝了。」她深吸口氣,頓了頓,「至於我的丫環,我想她只是護主心切,如果她有任何冒犯你的地方,我向她對你致歉,這樣可以了嗎?」

  小喜抱著一堆藥草,雙眼呆滯的直盯著聶磐石的臉不放,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小……小姐,你剛剛是不是叫這位公子……聶……聶磐石?」

  聶磐石恣揚的一笑,「姑娘,沒想到連你的小丫環也知道我的名號,看來不久的將來,我聶磐石將會名滿天下。」

  不要臉的臭傢伙!莫千離瞪視著他,似想將心中那股強烈的不滿給傾吐出來。

  然而她卻只是緊握著拳頭,什麼話也沒說,直接以眼神來表達出她隱於內心深處的憤怒。

  「聶磐石?!」小喜發出驚呼聲,小手微微發顫的扯動著主子的衣袖,「小姐,聶磐石不就是你的……」

  「小喜!」莫千離眼明手快地摀住她的嘴巴,乘機貼近她的耳畔低聲威喝,「記著,我跟聶磐石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什麼話都不要多說,知不知道?」

  受到恫嚇的小喜閉緊了嘴,一個勁兒的直點頭,但是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聶磐石身上瞄去。

  「怎麼,小丫頭,你被我迷住了嗎?」捕捉到小喜的好奇視線,聶磐石神情曖昧的朝她擠眉弄眼,惹得小喜羞澀的趕忙將目光移開。

  「聶公子,別故意找小喜的麻煩。」他真像一隻發情的公狗,無藥可救了。

  「我哪有?」他無辜的對她眨眨眼。

  看見這情形,莫千離只是受不了的多賞了幾記白眼給他,一切的鬧劇該到此結束,再跟他相處下去,她害怕自己遲早會發狂的將他凌遲至死不可。

  「現在沒事了吧?」她冷冷地睨他一眼,拉著發呆的小喜轉身,「那麼我們告辭了。」

  她的背影看起來驕傲又倔強,僵硬的肩部線條說明了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姿態,然而當他的目光往下移動時,她那不穩甚至是有些怪異的步履勾起他的注意力。

  「姑娘……」待他回神過來時,他已經出聲喚住她。

  「還有事嗎?」她一偏過頭,清美的臉龐佈滿冷傲冰霜。

  聶磐石微微一笑,未將她表露出的冷淡看在眼裡,「恕我無禮,你的腳……」

  「我的腳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她眼一瞇,最恨有人敢當著她的面提起她的腳疾。

  她尖銳的言詞讓他急忙的解釋,「姑娘,我並沒有惡意……」

  「不管你有沒有惡意都與我無關,告辭了!」她語調犀利陰冷,頭也不回的帶著小喜迅速離開。

  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聶磐石不禁搖搖頭,「聶磐石啊聶磐石,看來你的魅力大不如前了,居然會有一個姑娘討厭你到這地步,可憐啊——」

  「聶磐石,這一回我看你跑到哪兒去!」

  正當他在哀憐之際上個夾帶著渾厚內功的嗓音穿越樹林,傳入他耳內——

  聶磐石瞄了眼橫躺在地的幾具屍體,受不了的直翻白眼,「真是的,才剛解決一匹人馬,現在又有另一匹人馬找上門,真是的,再這樣下去,我聶磐石的名號肯定會傳遍天下,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啐了口,在見到林子間黑影的竄動時,馬上施展輕功逃避。

  「嘖,真是倒霉,想要安寧個幾天都不得閒,看來惟今之計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我逍遙一陣子後,再來應付這接踵而來的奪經人馬吧!」

  他腳下一蹬,以飛快的速度遠離那些緊追著他不放的人馬,邊細細思忖著下一步,「到底什麼地方是最好的藏身處呢?」

  突地,他的眼角瞥見一塊立在交界點的石碑,上頭刻著「平陽縣」三個大字。

  「平陽縣?!」他腦中靈光乍現,「這兒不就是我那個無緣的未婚妻所居之地嗎?」

  一提起他爹獨斷作主為他訂下的婚事,他就不禁一個頭兩個大,「好端端的就幫我訂下一門親事,也不問我這個當兒子的願不願意,就這麼把我許了人家,真是的!」

  每每想起這樁未經他同意許可的婚事,他到現在還是一肚子氣,尤其是當年在他見識到未婚妻的「花容月貌」後,他更是極盡所能的迴避這樁婚事,以至於拖了一年又一年,到至今仍未將對方給迎娶過門。

  「想想我也真是不應該,對方從十六歲跟我訂親到現在,今年……」他猛地吸了口氣,腳下的飛奔動作未停,「哇,今年也合該是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了。」

  接著是一陣的沉默,當他輕快的自樹頭輕輕躍下時,他的心中已有了另一番決定。

  「罷了,這合該是天意,是老天指引我來到平陽縣,提點我未完的責任,我對那僅有一面之緣的未婚妻有一份此生無法卸下、揮去的責任。」他深深歎了口氣,突地想起師兄冷知硯的調侃話語。

  為什麼不去向你未過門的未婚妻建立良好的關係?

  「建立良好的關係?嗯——」他垂首一吟,「現在我人踏在平陽縣的土地上,有什麼地方會比我未來丈人的家更安全呢?」

  主意抵定。聶磐石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也順道去瞧瞧我那個無緣的未婚妻吧!或許這一趟可以順便解決這樁懸巖已久的婚事。」

  「聶磐石,你別跑!」

  焦躁不耐的吼聲隔著樹林幽幽傳入他的耳,惹得他不快的擰了下眉。

  「這些傢伙真是煩人,為了一本觀音心經就對我窮追不捨,不過,我今天才剛破了一次殺戒,我懶得去應付你們。」

  他瀟灑的一拂袖,運氣提勁,腳尖輕輕一蹬,再度凌空升起,駕著縷縷輕風,逐漸消失身影。

  ***

  揚威武館是位於平陽縣境內最具名望及規模的武館,同時也是揚名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武館,揚威武館的館主是在二十年前以一身陽剛武術獨步天下的莫揚。

  莫揚以一身絕佳武功加上靈巧的經營手段,使揚威武館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便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莫千離臉色凝重,不顧腳下的遲頓步伐,滿心憤慨的踏進揚威武館,而她身後緊緊跟著的是小喜。

  「小姐、小姐……」小喜抱著藥草氣呼呼的追上她的步履。

  「小姐好。」正在廣大庭院中練著功夫的弟子們見到她進門,紛紛有禮的喚著。

  莫千離只是淡淡的向眾弟子們一個頷首,拖著腳下蹣跚的步伐,以極快的速度走入內堂。

  「小姐,你等等我啊!」小喜拔腿奮力追上,沒想到盛怒中的小姐,走路的速度教她無法追上。

  直到回到位於武館後院的別離苑,雙手推開房門,莫千離這才停下腳步,轉而在圓凳上坐下。

  跟著進房的小喜見她臉上仍是佈滿了憤然神色,趕緊將手中的藥草堆放至一角,手腳利落的斟倒一杯茶水放實於莫千離的眼前。

  「小姐,先喝口水順順氣。」打從她十歲起跟在主子身邊,她一眼便能輕易看穿她藏於臉皮下的怒火。

  莫千離看了她一眼,伸手抓起瓷杯就口,將茶水一飲而盡,「小喜,再倒一杯水給我。」

  「好的。」小喜臉上浮現淺笑,順從地再倒了杯水。

  莫千離豪邁的將茶水灌入喉嚨,稍稍澆熄浮動在胸臆間的狂烈火氣,接著將瓷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火息也自嘴間流洩出來,「混帳!」

  突如其來的叫罵穿透小喜的耳膜,讓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後,再小心翼翼地張眼瞄向被一團惱火包圍的主子。

  「小姐,還要不要再喝杯水?」她嚥了嚥口水,小聲的問。

  莫千離偏頭將目光定她的身上,臉上的表情凝重,「小喜,今天發生的事,你不准跟老爺提起,知道嗎?」「小姐,你是不要我把你遇到聶公子的事告訴老爺嗎?」她側頭想了一下,「可是為什麼不要告訴老爺呢?要是老爺知道聶公子來找你,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砰」的一聲,莫千離緊握的拳頭重重撞擊著木桌,兩眼跳躍著清晰可見的火焰,「那個混帳不是來找我的,他只是意外地被人追殺到這兒來而已。」

  小喜膛目結舌的看著主子的纖拳隱約浮現憤怒青筋,不禁結結巴巴起來,「小……小姐,你……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姑爺?」

  莫千離犀利的瞪了她一眼,「小喜,你叫誰姑爺?」

  「就是聶公子呀!」她一個閃神,沒有察覺到她眼底乍現的利光,「聶公子就是老爺為小姐訂下的未婚夫婿不是嗎?」

  「他不配!」「砰」的一聲,另一記重拳落在桌面,莫千離的兩眼閃爍著熊熊烈火,「我沒有這種未婚夫!」

  「可是……小姐,老爺的確幫你與聶家訂下了親事,雖然聶公子還沒有將你迎娶過門,但是聶公子他還是小姐的未婚夫呀。」

  充滿了憤然的視線凌厲地掃向小喜,「小喜,那個姓聶的是給了你多大的好處,你竟然一再的為他說話?」

  小喜惶惑的直揮手,「小姐,我沒有,我沒有為他說話,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事實?」莫千離發出不屑的哼聲,「事實是聶磐石這個臭傢伙壓根兒就不想把我這個未婚妻迎娶過門,所以婚事才會在他各種荒誕的理由下一拖再拖,而他聶大少爺倒是逍遙得很,竟然還有好心情跟一堆黑衣人躍上躍下的展開廝殺戲碼。」

  「什麼廝殺戲碼?」小喜雙眼寫滿了不解。

  「這個你不必知道。」她沒耐心的揮揮手,一雙秀眉緊緊糾結,「真是太可惜了,那些黑衣人怎麼沒把他給宰了?這樣一來這樁婚約就會從此一了百了,全怪那些黑衣人能力不足,居然連一個揮金如土的紈褲子弟也無法解決,這種無能的人,死了活該!」

  「小姐,你在說誰死了活該?」聽見她的碎念,小喜小聲的問了句。

  莫千離一貫地揮揮手,「不干你的事,別問。」

  「喔,好。」她柔順的點了下頭,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趕忙發言,「小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聶公子他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平陽縣呢?」

  「哼,我看他是闖了大禍,所以才被黑衣人給追殺到這兒來。」

  小喜疑惑的貶了眨眼,為什麼她的問話跟主子的回答有一種搭不起來的感覺?

  「小姐,你不懂我的意思嗎?」

  「什麼?」她處於盛怒之中,沒心思去探究她話中的深意。

  「我是想,既然聶公子人都在平陽縣境內了,你說他會不會上門來?」

  「不!」莫千離激烈的反應,「他不能……不可能,他不會的,他不會來的。」

  在面對他三番兩次的拖婚之後,她算是徹底認清聶磐石這個臭男人,他根本就不想將她給迎娶過門,又怎麼會不知死活的送上門來,好順了急著把女兒嫁出去的老爹的意。

  「小姐,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你可以不必這麼認真。」她再度嚥了口口水,發現主子的情緒正處於緊繃狀態。

  「他不會來!」她的重拳再度落在桌面上,臉上及唇邊都蒙著絲絲釋懷,「沒錯,聶磐石他避我惟恐不及,他絕對不會上門來找死。」

  「小姐,那萬一姑爺他找上門來呢?」

  「不准叫他姑爺,他那種人配不上我莫千離!」她雙眼充紅,想起四年前那僅僅的一面之緣。

  那時候她不知染上了什麼怪病,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紅疹無法見人,而想一窺未婚妻生得是何模樣的聶磐石卻在這時候悄悄地摸上門來,撞見了滿臉長滿紅疹的她。

  當場,他嚇得發出尖銳的驚聲,沒說第二句話便迅速轉身離開,嘴裡還不斷地喃喃自語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倒霉,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未婚妻。

  原本她還不知那夜闖入她房裡,發出受到驚嚇聲的黑衣人是誰,直到弟弟莫別離跟著出去一探究竟後,這才知道夜探她閨房的是她的未婚夫。

  她不願相信聶磐石是個只憑容貌取人的膚淺男人,直到她發覺兩人的婚事被他一延再延時,她對他便衍生出莫名的憤恨厭惡之情。

  她恨他的膚淺、怨他的無情,自四年前那一夜後,他便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直到不久前的偶遇,她才真正看清聶磐石那個可惡痞子的嘴臉。

  「聶磐石,我跟你之間的仇結大了,你最好不要自動上門來,否則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雙拳緊握,怨恨自己為何沒有一身絕頂的好武功,這樣就可以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瞄見主子露出陰惻惻的笑容,小喜不禁打了個冷顫,「小……小姐,你不是說過了嗎?姑爺……」對上主子那雙警告的眼,她連忙改口,「聶公子他一點也不想娶小姐過門,所以他應該是不會上門來拜訪。」

  「最好是這樣,我也不想再見到他!」她一個拍桌,盤旋於胸臆間的火絲尚未消褪。

  「女兒——女兒啊!」一個洪亮且帶著興奮的喚聲自外頭傳進房中。

  莫千離一個擰眉,連忙起身打開房門,眼中立即出現一道灰色身影,來者有著高壯的身軀,行走的步伐揚起颯颯氣勢,然而那張憔悴蒼白的臉孔卻清楚說明他身上有宿疾纏身。

  「爹,你怎麼下床了?」一見到臉色難看的爹親,莫千離的臉色不禁沉了下來,「小喜,幫老爺倒茶。」

  「是。」小喜眼明手快的斟了杯茶,放在莫揚面前,「老爺,先喝杯茶順順氣。」

  「不急、不急。」莫揚推開茶杯,眼居間洋溢著光彩喜悅,一把拉住女兒的手,興奮的道:「千離,真是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眼見爹親一臉歡愉,她反倒有抹不好的預感悄悄襲上心頭。

  莫揚深吸口氣,發出一陣笑聲,「呵呵呵,這下子再也不會有人敢取笑我的女兒是個夫家不要的閨女了。」

  「夫家?」她的眸子問了一下,不祥之預瀰漫於心。

  「女兒啊,你知道嗎?聶家那個小子親自上門來道歉了。」

  「親自上門來道歉?!」剎時間,她的腦子轟然一片,只能茫然的低喃。

  「是啊!他說這些年來真是很對不起你,因為公務上的繁忙,所以他才將婚事延了一年又一年,可是這回兒,我看得出來,他是懷抱著一顆熱忱的心上門來的。」

  「哼!」莫千離不屑的輕哼,沒想到那個壞她名聲,讓她落得傳為鄉里間笑話的聶磐石竟然還敢上門找死?

  莫揚沒有發現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不屑冷光,一臉期盼的漾開笑顏,「真是太好了,我還真怕這樁婚事會一再的拖下去,現在我總算是看見聶家人的誠心了。」

  「誠心?」她不以為然的挑高眉,「爹,你確定聶磐石特意上門拜訪是為了想跟您商量將女兒迎娶過門之事嗎?」

  「這是當然的。」他點頭,心上的一顆重石因為聶磐石的出現而放下。

  「我看不是,他之所以會特意上門,應該是為了解除這樁婚約吧!」她小嘴嚅動,將心中的認定與猜測悄聲吐出。

  「千離,你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沒聽見她的低喃細語,莫揚好奇的追問。

  「沒什麼。」她撇撇嘴,不敢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否則只會讓老爹更加擔心她。

  莫揚沒有繼續追問,臉上依舊維持那抹淡淡的笑容,「女兒啊,想來你的年歲也不小了,趁著這次聶公子上門,我決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你們兩人拜堂成親。」

  「什麼?!」莫千離無法置信的爆出尖聲,「爹,你是說笑的吧?」

  「說笑?」莫揚剛毅的面容一板,「我莫揚向來說一是一,從不說笑。」

  從他那雙沉靜的眼可以看出他的執拗堅持,莫千離不禁哀歎一聲,試圖想要挽回這個錯誤的決定,「爹,我不想這麼早就出嫁,我還想在你身邊多留幾年。」

  莫揚的面容逐漸被憐疼神情所取代,「傻丫頭,你再不嫁人,可就會真的變成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老姑娘就老姑娘!我不在意。」這是真心話,在被聶磐石拖延婚事的這幾年,她想開了。

  為什麼女人的一生就必須依靠著男人呢?她相信沒有男人當依靠,她依然可以生活得很愜意,她不需要男人,更不需要一個不負責任的痞子!

  不過這種想法可千萬不能讓老爹知道,否則他會被她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給嚇得趕緊將她嫁給聶磐石不可。

  「不行!我不能讓鄉里看你的笑話,既然聶磐石那小子都親自上門來了,說什麼我也會盡快讓你們成親。」

  「爹,我不要!」成親?那是多可怕的字眼啊!她才不要跟聶磐石那個下流痞子成親。

  莫揚將她的抗議當做是女兒家的羞澀,不以為意的撫摸她柔細的髮絲,諄諄說道:「傻丫頭,女大不中留,見你有一個好的歸宿,爹也可以放心了。」

  「我不以為進聶家就是一個好歸宿。」她嘟嘟嚷嚷的洩出不滿。

  「聶家有什麼不好?我擔保以聶家的家世跟財富,絕對匹配得起我的女兒。」

  「聶磐石他配不上我。」一個處心積慮想擺脫這樁婚約的男人,她無法將自己的終身交給他。

  「聶磐石怎麼會配不上你!他可是未來天下第一富莊的繼承人,是個有為的好青年,我倒覺得要是他的話,他必定可以好好呵護你、愛護你。」

  「爹,」她皺眉,一點也不希罕被聶痞子好好呵護,「總之,我不太想這麼早就出嫁,我想聶磐石他應該也會同意我的話。」

  「胡說!」莫揚輕斥一聲,「你們兩人訂親也好幾年了,本該早早就拜堂成親,會拖到現在已是不該,反正你就乖乖的等著當新嫁娘吧!爹一定會把你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

  話一說完,他立即起身離開。

  「爹,我不要,爹!」抗議無效,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爹親的身影自眼中漸漸消失。

  「呃,小姐,我想老爺的提議也不錯……」原想安慰主子的小喜才一開口,便接收到主子銳利的瞪視。

  莫千離煩躁的咬著指甲,憂心氣惱佈滿在一張小臉上頭,「聶磐石,你還真是個麻煩,我要想辦法趕跑你這個大麻煩?」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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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廳內,聶磐石正端坐在上好的檀木椅中,好整以暇地輕啜著奴僕送來的上好普洱茶。

  「賢侄,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聲若洪鐘的聲音自外頭傳進大廳,聶磐石一回頭便見到莫揚一臉笑意的走進大廳。

  「莫伯父。」他一眼便知道他是莫揚,遂連忙起身,朝他躬身打揖。

  「別這麼多禮數,快坐下。」莫揚坐定位後,一雙犀利的眼立即老實不客氣地打量起他來,「你爹說話真是實在,以前常聽他誇讚自己的獨子有多英挺出眾,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哪裡,是伯父太繆贊小侄了。」他拱拱手,得體的應對。

  莫揚越是瞧他就越是滿意,他這個未來女婿真是個人中之龍,從他不亢不卑的態度到一身斯文裝束,仍掩不住其耀眼光芒的這一點看來,他相信他將來定有一番大成就。

  「你也別跟我客套了,快坐下吧!」莫揚的臉上漾著滿意之情,熱情招呼他坐下,「對了,這次賢侄特地來到平陽縣,是不是有特別的事要辦?」

  聶磐石微掀的唇角隱著一絲苦笑,一眼就瞧出莫揚眼神的暗示。

  「小侄只是路經平陽縣,想起這兒是伯父的居處,所以特地上門拜見。」從莫揚一雙帶著期盼的眸子看來,此次他的主動上門分明就是自投羅網。

  「就只有這樣而已?」他問,唇邊的笑容擴大,「我還以為賢侄此次特地上門,是為了了結老父多年來心頭上牽掛的一樁心事。」

  暗示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再繼續裝傻對自己也沒好處。

  「伯父,小侄瞭解你的意思,這些年來我一直受到雜務纏身,所以才將兩家的婚事一再地拖延,對此,我對小姐深感歉疚。」他垂下眼,將精爍的眸光藏起。

  「賢侄,既然如此,那何不就擇個黃道吉日,將小女給迎娶過門?」莫揚不打迂迴戰,直接切入重點。

  「呃……」聶磐石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

  真是糟了,他之所以會上門拜會,一方面是為了樓得藏身之處,外頭那些奪經人馬一定萬萬想不到他會躲在天下第一的揚威武館中;另一方面,他是想藉機擺脫掉這樁婚事。

  畢竟他並沒有與莫家小姐成親的打算,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繼續耽誤莫家小姐的青春,那就只有走上惟一的一途解除婚約。

  唉,這真是頭大啊!全是他那個惟利是圖的老爹惹的禍,就因為莫揚在無意中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能看在人家莫家的財力權勢上頭就抓著人家說要訂親啊!

  這下可好了吧!在他不斷地逃避之下,反倒是拖累莫家小姐,平白浪費人家姑娘的美好青春。

  「爹,聶公子才剛踏進門,再加上他千里跋涉,想必現在一定感到疲累,你淨拉著人家跟你閒聊什麼呢?」

  就在聶磐石正要打算迴避這個敏感的話題時,一個輕靈細柔的嗓音陡地插入,引起他的注意,挑起他的敏感。

  怪了,這柔如春風的清音似乎在哪兒聽過?他以指搔弄著下巴,一時間百轉千回的思緒蒙上了塵,教他無法辨識出來。

  「哎呀,我怎麼忘了?」莫揚一拍大腿,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我都忘記賢侄此刻的情況,還是女兒你聰明。」

  陣陣悶笑聲自莫揚後頭的屏風傳出,任由聶磐石張大了眼,也無法窺見躲藏於屏風後頭的身影,只能憑藉著她說話的聲音來判定她的方位。

  「莫伯父,在屏風後頭的姑娘該不會就是……」

  「就是我的女兒,你未過門的未婚妻千離啊!」莫揚爽朗的回應。

  聶磐石一愣,目光緊盯著屏風的方向,「莫小姐?」

  「是的,我就是莫小姐。」站在屏風後頭的莫千離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但吐露出的言語卻是那樣的輕柔細膩。

  「千離,你在搞什麼鬼?」從聶磐石探測的視線中,莫揚發覺到女兒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磐石可是難得上門拜訪,你不出來跟他見個面嗎?」

  「爹,來日方長嘛!」她扯著嗓子,雙拳激動的握緊,「我相信以後還有一大段日子,我可以跟聶公子好好相處呢,聶公子,你說是嗎?」

  一大段的日子?聶磐石內心不禁動搖,衍生出腳底抹油,立即開溜的念頭,但是面對莫揚投注過來的質詢眼神時,他連忙隱去內心想法。

  「莫小姐說的是,如果伯父不介意的話,小侄可以在府上借住幾天嗎!」在這幾天內,他得盡快把這樁荒唐婚事作個了結。

  「當然,沒有問題!」莫揚一口答應,他還巴不得聶磐石就這樣留在府中,最好他能盡快與女兒成親,了卻他一樁心事。

  莫揚立刻揚手招來奴僕,「阿忠,帶聶公子去廂房安頓。」

  「聶公子,請跟我來。」阿忠在主子的示意下領著聶磐石走出大廳。

  當聶磐石的腳跨出大廳時,含意深遠的視線卻投射於屏風上,似想要將屏風給看穿個洞似的。

  莫千離忽感一陣冷意襲上身,不由自主地以雙手環身,無法解釋那股寒意從何而來。

  「小姐,你怎麼了?」小喜見到她的異狀,關心的詢問。

  莫千離深吸口氣,無所謂的揮揮手,「沒事,我想是我的錯覺。」

  「千離,你在搞什麼把戲?」原本坐在大廳上的莫揚,轉身踏入屏風,劈頭就問。

  「爹。」她輕喚一聲,上前扶抱住他的手臂,「你出房太久了,小心染上風寒,最近的天氣不穩定,等會兒我叫小喜多熬幾帖藥給你送過去。」

  「千離,不要岔開話題。」他頓住前進的腳步,雙手鉗住她的雙臂,炯然的眸子浮現堅決,「告訴我,你是在打什麼主意?」

  「爹,你別問。」她撇撇嘴,不願意透露太多。

  「我能不問嗎?」他握緊女兒的纖手,「你該不會是想搞砸這樁婚事吧?」

  「爹,我沒有。」她心虛的轉移視線。

  莫揚歎了口氣,「千離,我看磐石沒什麼不好,他是不該把婚事一延再延,但是今天他來了,這證明……」

  他想解除婚約!她在心中默念。

  「他對你還是很有心的。」他拍拍她的手,「所以,原諒他過去的忙碌,我想他這一次來拜訪,一定是想趁這個機會將你們的婚事給辦一辦。」

  莫千離只是輕輕一哼,不予置評。

  難道爹沒有瞧見聶磐石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之情嗎?難道他沒有發覺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為難及心虛嗎?從屏風的小洞裡頭,她可是將他臉上的細微表情瞧得清清楚楚。

  她敢拿自個兒的小命打賭,聶磐石根本就只想盤算著該如何擺脫她,而不是心甘情願的想迎娶她過門。

  「你就別怪磐石了。」莫揚安撫了下女兒,深深的吁了口氣,「現在爹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夠有一個好歸宿。」

  「爹,我承認,我對聶磐石的確懷怨在心,但是……」她頓了頓,「算了,我們還是別談這個話題了。」

  萬一被爹知道她有想把聶磐石給趕出家門的打算,只怕他會激烈地反對,她可不想因為聶磐石而傷了父女間的感情。

  「好,不談,不過來者是客,你可得對磐石好一點,再怎麼說,他都是你未來的夫婿。」

  「知道了。」哼,要她對他好一點?等下輩子去吧!

  得到她的應承,莫揚這才滿意的點頭,陡然,一陣巨咳自他口中洩出,勾起莫千離滿心的焦慮急躁。

  「爹,怎麼了?你還好吧?」她輕拍著他的背部,迅速地交代,「小喜,快去幫老爺煎藥,就拿今天我們去採的牛尾草作藥引。」

  「知道了,小姐。」小喜立刻轉身去辦事。

  「爹,我帶你回房。」她扶著不斷咳嗽的爹親,步履堅定地朝內苑方向走去。

  當他們行經別離苑時,莫揚帶著期待哀憐的目光看向石碑上所刻的三個大字。

  察覺到他的眼神,莫千離的內心也隨之一震,「爹,這裡的風大,我們回房吧!」

  莫揚拉住她的手,炯然有神的眼蒙上一層黯淡,忍著喉間的奇癢,壓低嗓音輕問:「千離,你告訴我……別離他……」

  不等他問完,莫千離便匆促的搖了下頭,「沒有他的消息。」

  「是……是嗎?」霎時,莫揚的臉龐染上了落寞及蒼茫,「別離他……他一定還不肯原諒我,所以……他不願意回來……」

  「爹,你別多想了。」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她心目中的那個巨人爹親在此刻變得渺小脆弱,「我們回房吧!」

  「千離……」莫揚吁出的口氣有藏不住的哀傷,「你說,是不是我做錯了?」

  「爹,別去想了,再多想只會讓自己更加傷心。」她皺起眉,極不願去回想過往之事。

  「千離,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別離……」

  「爹,你別說了!」她的聲音雖是輕柔,卻帶著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堅決,「別離他想通了就會回來,你別太擔心他。」

  「千離我……」他才一開口,便引來一陣巨烈咳聲。

  「別說了,您別說話。」她扶著他的身體,邁著大步往內苑走去。

  過往的點點滴滴自她心頭流竄而過,充滿歡笑快樂的往昔如浮光般的呈現於眼前,可她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她再也回不到從前,回不去了……

  ***
  不對勁!儘管奴僕在他身邊忙碌的張羅著,飄蕩在空氣中的食物味道嗅起來格外引人食指大動,但是他就是敏感的感受到一股詭譎的氣氛隱藏於看似一切完好的眼前。

  他手握著摺扇,不斷地拍打著掌心,想要刺激腦子,想要更加敏銳地將眼前的局面給看穿。

  但是奈何……他的目光移向忙碌的僕役,再瞄了眼一碟碟精緻好菜,直到佈置得美輪美奐的宴客廳堂,他依舊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之處。

  「公子,小姐她會晚點兒到,她吩附我們要盡力招待公子。」一名面貌清秀的小婢掛著盈盈笑臉,為他斟了杯酒,輕細的說明。

  「小姐?」聶磐石腦子的疑點湧現,「你是說今晚設席擺宴的主人是你家小姐,而不是你家老爺?」

  「是啊!」小婢點頭,「老爺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被小姐勒令在房中休息,所以今晚是小姐代替老爺為公子洗塵。」

  「原來是這樣。」他微笑頷首,腦海卻不經意浮現幾年前曾驚鴻一瞥的「花容月貌」。

  那一夜簡直是嚇壞他的膽,害得他翩翩貴公子的氣度盡失,連爬帶滾的回到落腳的客棧,而且馬不停蹄的叫下人收拾好包袱,連忙趕回京城。

  猶記得那一天是月色皎潔的滿月,他趁著夜深人靜之際,悄悄地潛入莫府,只為了想一窺未婚妻的面貌。

  結果在明亮的月光之下,他瞧見了一張恐怖的大麻臉,除了一雙明亮大眼尚可以看之外,其他的肌膚全都佈滿粒粒圓點,那張麻臉,醜陋得讓他腦子的思緒戛然中斷,惟一的反應就是逃!

  「天啊!」他不自覺地以手摀住嘴,無法將今天所聞的清音與那張在月光下顯得醜陋的臉孔聯想在一起。

  「公子,你怎麼了?」小婢瞧了他一眼,不由得輕問。

  「我沒事。」他擠出一抹淺笑,將腦海中浮現的可怕記憶壓下。

  聶磐石,你爭氣點!你可是堂堂一介男子漢大丈夫,千萬別為了一張醜陋的容貌而感到作嘔。

  別忘了,你是個八面玲瓏的生意人,凶神惡煞之徒、蠻不講理的市儈商人,形形色色的男女,你不都一一擺平,何況對方只是一個纖弱女子?

  他自負的挑挑眉,瞬間失去的勇氣再度回歸至身上。沒錯,什麼都難不倒我聶磐石,何況是商討解除婚約一事?

  沒錯!今晚的宴席就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少了莫揚在場,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說服醜女莫千離……不不不,是他的未婚妻莫千離答應他的要求,解除婚約。

  想到此,他心平氣和的拿起酒杯啜飲。

  小婢見酒杯空了,又立即幫他斟酒,「公子,你若是能與小姐結成連理,我想老爺一高興,說不定老爺的病會因此而好轉,小姐肩上的重擔也就可以卸下了。」

  「莫伯父?」他想起莫揚的臉色多了分怪異的蒼白,「我倒看不出莫伯父他有病。」

  小婢輕輕歎了口氣,「自從三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老爺的身體看似健壯,但其實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所以才將武館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交給小姐一個人負責掌管。」

  「你是說,現在武館的當家主人是你家小姐?!」這太讓人訝異了,他無法想像一個女人當家的畫面。

  「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她笑臉盈盈,「我好像太多話了,要是小姐知道了,她會不高興。」

  「等等。」聶磐石喚住急於離去的小婢,緩緩露出迷人的笑靨,「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不可以多說一點有關於你家小姐的事呢?」

  不可否認的,剛剛她所說的幾句話已經挑起他的興趣,讓他很想知道莫千離究竟有何本事,以及有關她的一切。

  「這個……」她顯得很為難,「公子,真是對不住,我想,我不應該太多話,要是被小姐知道,她會不高興,若公子你想知道有關小姐的事,你不妨直接問小姐本人。」

  「你都已經透露一點消息了,你應該不會狠心的什麼都不告訴我吧?」他不以為意的綻放笑顏,迷人深邃的黑眸飄蕩著醉人的柔情。

  剎那間,小婢的雙頰浮現兩朵紅雲,羞澀的視線垂下,「公……公子,我真的不能太多話,我只能說,小姐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好人,是她保護了武館不受到外來力量的侵略,也多虧有了小姐,武館才會不斷地茁壯。」

  「是嗎?」莫千離當更有這麼厲害?此刻,他覺得莫千離就像個充滿謎團的女子,勾起他想一探究竟的念頭。

  「是的,小姐是個大好人。」小婢的眼中顯現出崇拜光彩。

  「只可惜她是個大醜女。」聶磐石輕輕一哼,「放下酒壺,去忙你的吧!」

  「是。」小婢趕忙把酒壺放下,急忙的轉身離開。

  瞥見小婢匆促離去的身影,聶磐石不由得皺眉,悶聲一嗤,「跑得這麼快,活像我是怪物似的。」

  他一抬眼,這才發現原先在他四周布菜的僕役都失去了蹤影,偌大的宴客廳堂內只剩他一人端坐在席中。

  「莫千離到底是想搞什麼把戲?」他全身繃緊,總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一個無法預知的陷阱中。

  正當他戒慎恐懼地猜想起來時,一陣絲竹悅耳的琴聲傳進他的耳中,當下他立即找尋起琴聲的來源。

  從層層的布幔薄紗後頭,走出了兩個小婢,隨著小婢掀開布幔,一個以手撫琴的款款佳人也緩緩印入他的眼簾。

  美妙悅耳的琴聲壓抑住他滿懷的疑問,銳利的眼直在撫琴的佳人身上打轉。

  當他看清佳人的臉上罩著一層突兀的黑紗時,多年前夜探佳人的惡夢又恍若浮現,令他不自由主地暗暗呻吟,「天啊……我就知道她見不得人,真是可惜了她彈得一手的好琴。」

  當一曲彈畢,撫琴的佳人緩緩起身走向他,在他眼前頓住腳步,輕巧的向他微微一福,「聶公子,對不住,由於家父身體不適,所以今晚由我充當主人招待你,希望你不會介意。」

  「不會,既然伯父身體不適的話,那就讓他多多休養吧!」面對輕柔的低語,聶磐石反射性地咧開溫文的笑靨,風流倜儻的「咧」一聲打開摺扇,露出屬於貴公子的斯文氣質。

  莫千離凝睬著他,在心中冷冷的細哼。

  聶磐石不愧是道行高深的下流痞子,面對女人就馬上顯露出絕佳的風度與舉態,他根本就無藥可救了。

  待聶磐石回過神來,他為自己的反射性舉動暗罵不已,萬一給莫千離誤會他對她有意可就不好了。

  莫千離在面紗下揚起一個詭笑,決定趁早實行計劃。

  「聶公子,你真是個心思細膩的好人。」她故意在他身邊落坐,一雙纖手自動地爬上他的肩頭,朝他的耳畔直噴熱息。

  一陣冷意迅速竄遍聶磐石的全身上下,讓他莫名的打了個冷顫,「莫小姐,你……你這樣似乎不太好。」他扯著僵硬的笑,忙將莫千離的身子給扶正,以不著痕跡的方式遠離她的貼近。

  說實在話,他萬萬也沒想到莫千離竟是如此主動熱情的女子,這份熱情……呃……他絕對無福消受。

  「聶公子,你真是害羞。」她逸出一個呵笑,嬌滴滴的取笑他古板,「沒關係的,我們是未婚夫妻,就算有什麼親密的動作,旁人也不會大驚小怪。」

  「莫小姐,雖說我們是未婚夫妻,但畢竟男女有別,在未行婚禮之前,我們該保持距離。」他謙恭有禮的說道,想要借此擺脫她的癡纏。

  「聶公子,你真是見外。」她噘嘴,軟馥的嬌軀又軟軟地朝他的身上倒去,「我們好歹也是訂親四年的未婚夫妻,何不趁這機會好好瞭解一下對方呢?」

  適巧一陣涼風自外頭吹了進來,頑皮地吹起莫千離覆在臉上的面紗,也讓聶磐石瞧見了面紗下的粒粒圓點,腦海不禁浮現那夜所見的大麻臉。

  頓時,他冷汗直流,無法感受到縈迴於鼻間的幽香是那樣的淡雅,也無法感受到貼近他的嬌軀是那樣的玲瓏有致,眼前浮現了大大的兩個字彙——惡夢!

  莫千離巧笑倩兮的凝望著他逐漸變得呆滯的眼,邪惡的笑顏噙在唇邊,內心的爽快心情真是無可比擬。

  「聶公子,來,我餵你吃點菜。」她一副小女人的嬌柔模樣,體貼的夾菜欲塞入他的口中。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他極力的閃躲她靠上來的身軀,首次察覺到何謂是地獄般的煎熬。

  「那,喝點酒吧!」她轉而為他斟酒,執起酒杯迎向他的唇,「聶公子,這一回你可不能拒絕我的好意喔!」「莫小姐,你別這樣……」他的身上冷汗直流、寒毛直豎,失常的腦子思索不出一個脫身的好方法。

  「我怎麼樣?我只不過是想敬你一杯酒而已。」她說得極為委屈,卻在瞧見他為難的臉色時,不禁得意的暗自發笑。

  頑皮的春風穿透窗欞,輕巧地吹動她臉上的面紗,讓面紗底下的麻臉在剎那間無所遁形。

  一張麻花花的臉蛋……聶磐石手執著酒杯,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俊雅英挺的面容蒙上一層可怕的灰白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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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啊!」意識到清風的作弄,莫千離趕緊以雙手固定住臉上的面紗,一雙美目緊張的瞄向聶磐石,「聶公子,我嚇到你了嗎?」

  「沒、沒有。」聶磐石趕緊將酒液灌進口中,眼前淨是那張揮之不去的麻花臉蛋。

  天啊!真是太恐怖了,莫千離的臉何止是長滿了點點麻花,那干皺皺、無光澤的皮膚教人見了就倒胃口。

  老爹,我恨你!他再一次在心中埋怨起爹親的千不該、萬不該。

  想當初,老爹老是不斷地在他眼前吹捧莫千離是何等的美麗、溫柔,他捺不住好奇心便往平陽縣跑了一趟,結果所見到的是一張無法形容的醜陋臉蛋,嚇得他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收驚。

  適才那不經意的一瞥,他非常確定,自己又必須盡快找個道士好好收驚,否則他每天晚上一定會做惡夢。

  「我知道我一定嚇到你了……」她偏過臉,以一種哀戚的聲調細細低訴,「真的很對不住,我的臉……打從多年前我生了一場怪病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為了怕會嚇到其他人,所以我才罩上了面紗……」

  「原來如此。」他微笑,佩服自己臨危不亂的鎮定態度。

  「聶公子……」她的眼溢滿了深沉哀怨,直瞅著他不放,「你會不會嫌棄我?會不會嫌棄我有一張醜惡可怕的臉?」

  「不會的。」他口吐堅定之語,然內心深處卻不斷地反駁。

  沒錯!我會嫌棄你,因為你那張麻花臉醜得會讓我做惡夢!

  「聶公子……」她的眼突地出現晶瑩淚光,毫無預警地撲進他的懷中,雙臂隨之緊緊纏上,「你真好,我就知道爹爹沒有看錯人,我莫千離決定此生非你不嫁。」

  「什麼?!」他發出驚慌的叫嚷,又隨即將升起的恐懼心情壓下,趕緊圓話,「莫小姐,這個動作……不合宜。」

  他努力的想要擺脫她的八爪手,卻發現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教他只得拚命的擠出笑顏,內心卻不斷地逸出粗魯的咒罵。

  「聶公子,你放心,莫家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們是未婚夫妻,不會有人亂嚼舌根的。」她死命的抱住他,恣意昂揚的笑盈在眼角,故意放柔語氣低訴。

  他臉上掛著僵硬過頭的微笑,奮力的想掙脫她的環抱,「無論如何,這樣的舉動總是不合禮儀。」

  「既然如此……」莫千離這才放開了他,轉而舉杯敬他,「聶公子,奴家先敬你一杯,感謝你的不離不棄,你放心,千離此後生是聶家的人、死是聶家的鬼。」

  「莫小姐,你言重了。」在她那雙黑眸的盯視下,他倉促的一飲而盡,沒注意到莫千離眼中一閃而逝的狡光。

  「聶公子,千離所說的一字一語都出自真心,絕無欺瞞。」她垂首,為他夾了菜肉放入碗中。

  「我瞭解、我瞭解。」他端起碗,不由分說的將菜肉扒入口中,食不知味的體驗讓他差點露出嫌惡的苦瓜臉。

  開啥玩笑!他壓根兒就不想娶一個醜女過門啊!他陪著笑臉,內心卻在掙扎吶喊。

  「既然聶公子瞭解,那麼……」她欲語還休,雙瞳閃爍著嬌羞光芒,「那麼我們是不是該擇個黃道吉日,早日拜堂完婚?」

  甘甜的酒液才剛剛滑入喉間,一聽見她大膽的提議,霎時令他一時順不過氣來,猛烈的咳聲自口中脫出,「咳咳咳……你……你說什麼?!」

  莫千離睜大一雙明瞳,顯得無辜至極,「我只是認為我們該擇個黃道吉日拜堂完婚才是,怎麼,你不願意嗎?」

  他當然不願意!

  「莫小姐,我想這事兒得要從長計議。」他止住咳嗽,一臉認真嚴肅的說道。

  「說的也是,畢竟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她識趣的直點頭,「不過,我好擔心喔。」

  吁——幸好她沒有堅持下去,否則他在一時間還真找不出個好借口拒絕她的成親提議。

  「你擔心什麼?」沒有察覺到她面紗底下的邪惡笑意,他打蛇隨棍上的隨口問。

  莫千離以一種深沉的眸光凝睇他好半晌,瞧得他全身寒毛直豎之際,陡地朝他撲抱上去,不顧他的微微抗拒,硬是往他的懷裡鑽。

  「聶公子,你生得這麼英俊迷人,又是天下第一富莊的未來繼承人,想必一定有很多千金名媛想委身於你吧?」

  「沒有的事。」他吐出一口悶氣,說著言不由衷之詞。

  「真的嗎?」她張開雙臂,緊緊環住他健壯的身軀。

  去,沒想到聶磐石這個下流痞子竟有一副健碩的身材,摸起來就像是一個長年的練武之人,不過以聶痞子油嘴滑舌的模樣看來,想必他的武功亦屬於三腳貓之流。

  腦海突地浮現她在林子裡所見到的景象,聶磐石只憑著幾把短刀利器便撂倒了尋他麻煩的黑衣人。

  那只是他瞎貓碰上死耗子,一時的狗屎運罷了!她輕輕一哼。

  聶痞子就是聶痞子,絕對只會那些個不入流的三腳貓功夫而已。她暗暗撇撇嘴,決定把聶磐石看扁到底。

  「當然是真的,我是個有婚約的男人,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受歡迎,所以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反正他會用盡所有手段跟她解除婚約,到時候男婚女嫁就各不相干。

  「聶公子,你是那樣的出眾,我雖然是你的未婚妻,說不憂慮是騙人的。」她緩緩抽離雙手,轉而撫上他英挺的面容,雙瞳散發出無可救藥的癡迷眼神。

  聶磐石可以感覺到當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臉時,他臉部線條不由得繃緊,笑容也隨之變得僵硬,「莫小姐,我說過,這樣的舉動實在是不太合宜……」

  「聶公子,看不出來你是個老古板。」她輕佻的以指刮弄他的臉頰,銀鈴般的取笑聲自面紗下傳出。

  她柔軟的指腹及串串輕揚的笑聲,讓聶磐石恍然一愣,在剎那間有種分不清夢幻與現實的窘況。

  望著那雙露於面紗之外的漆黑眸子,他有一種奇異的錯覺,彷彿罩在黑紗之下的面容不是他所窺見到的那般醜陋恐怖。

  他眨眨眼,將這突如其來驟起的思潮逐出腦海。他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荒誕的猜想。

  「莫小姐,我累了,我想回房休息。」他抓住她不安份的手指,朝她綻出迷人笑臉。

  他這一笑莫名地衝擊著莫千離的心,讓她傻愣愣地盯著他俊爾文雅的臉龐,忘記下一步的動作。

  「莫小姐?」她在一瞬間所表露出的迷惑清楚印在他的眼中,然此刻他卻沒有心情去探究她為何發愣。耳中傳入他的輕喚聲,也一併將略微失神的她給拉回,望著聶磐石那張擰著眉、唇邊扯著敷衍笑顏的臉孔,她的胸臆間陡地竄出一股惱氣。

  「失禮了。」她迅速地推開他的懷抱,正要起身時,一股有別於女子的陽剛凜息環繞於週身,徐徐縈迴於她的鼻間,令她不禁瞇起眼,下意識地找尋這股氣息的主人。

  當她的眼隨著鼻間的氣息定在聶磐石身上時,她猛然一驚,起身的步履失去準則,身形搖晃的欲往後頭倒去。

  「莫小姐,小心!」見她踩著衣角,他倏地起身,手臂探出摟抱她的纖腰,再一個使勁地準備往他懷中一帶。

  受到驚嚇的莫千離反射性的抬首,雙瞳盛滿措手不及的訝然,就在她察覺到自己正要投入他的懷中,臉上不禁閃過淡淡的紅潮,只因她突然意會到適才在他懷中所感受到的寬大及源源不絕的溫暖。

  「你沒事吧?」聶磐石適巧低頭輕問,彎起的薄唇不經意的掃過她的唇,敏感地感受到她唇上的柔軟香馥。

  一時間,他傻了,無法相信那甜膩的香軟是一個醜女所擁有的唇瓣。

  在雙唇匆促相接擦過的那一刻,莫千離無可自抑地瞠大雙眼,雙瞳溢滿不敢置信的光彩,「你……」

  「意外,那只是一個意外。」他神情肅穆的說道,強力壓抑下不斷湧上心頭的噁心感。

  天啊——他居然不小心與一個醜女有了親密的舉動,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一代翩翩貴公子的形象豈不是毀了?

  莫千離臉上的紅潮在猛地回神時,迅速地褪下,也明白的瞧見他眼底浮動的焦躁及厭惡,心不禁湧進無法掌控的怨惱,燒去她僅存的一絲理智。

  「聶公子。」她的眼漾出妖艷的媚光,纖手攬上他的項頸,「剛剛是一個意外,那麼接下來的呢?」

  「什麼?」他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陣女性清香給奪去注意力。

  待他恍然回神時,清楚感受到唇上貼著一個柔軟得無可比擬的物體,使他不由自主地迷醉起來,直到眼角掃進她主動熱情的貼近唇瓣,也覷見她面紗之下的麻花臉蛋。

  眨眼間,他整個人彷彿被澆了一桶冷水,意識再清醒不過。

  他連忙推開莫千離,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舉,「莫小姐,這是不對的!」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眼底隱藏了她自己未察覺的落寞。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只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所以才把自己扮成讓他躲避不及的醜女,卻因為一時氣不過而主動獻上紅唇。

  而現在她後悔了!她作啥要白白便宜聶磐石這個下流痞子啊?

  「你知道?」聶磐石愣了愣,沒料到會得到這種回應。

  「聶公子,你請自便,我突然想去探望一下家父的病情,請見諒。」莫千離向他微微一福身,轉身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宴客廳堂。

  聶磐石盯視著她漸離的背影,無法將窈窕纖弱的背影與她那張令人為之怯步的麻花臉聯想在一起。

  「莫千離,為什麼我在你身上只感覺到無法勘破的矛盾呢?」他搖頭晃腦,首次有了無法掌握的落寞感。

  最讓他搞不清楚的是她若即若離的態度,瞧瞧她先前一副熱情的花癡樣,再看看她適才一派冷漠的眼神,說真格的,他被搞混了。

  突地,一陣奇異的劇痛奪去他的思考,大手不禁撫上作怪的腹部,「奇怪,好端端地,我的肚子怎麼莫名其妙的痛了起來?」

  隨著腹部痛楚的加劇,他再也無法思考,腦子也浮現一個最壞的猜想,趕緊提氣走到門邊,隨手抓了個僕役急忙問:「你們的茅房在哪兒?」

  ***
  夜半明月當空,照耀著大地一片皎亮月光,聶磐石抱著肚子垂首匆匆自廂房中快速走出。

  「痛……痛啊!」他小聲的哀叫著,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在突然間猛瀉肚子,「我明明就沒吃什麼髒東西,為什麼老天爺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罰我?」

  時分才剛剛進入半夜,而他就因為腹絞痛而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最後只有狼狽的忍著腹痛竄出門,急切地找尋茅房。

  腹部又是一陣的劇痛,讓他額際冒出點點冷汗,抱怨的碎語亦未曾停止,「可惡!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解除婚約的事還沒提出來,就先被那個醜女兼花癡女給佔了便宜。」

  雖然那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擦吻,稱不上深入激情,但要是這事傳了出去,他聶磐石此後在花叢間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開啥玩笑,我聶磐石絕對不娶那個醜女進門,她那副尊容只怕會嚇死老爹,讓若絲對她退避三舍,我則是換來了鄉里間的耳語跟笑話,我聶磐石乃是氣質翩翩、斯文俊挺的貴公子,我絕對不能因為那個醜女而壞了我往後的幸福人生。

  「恥辱!我要是娶了莫千離的話,這將會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大大污點!」他的俊臉皺成一團,從齒間迸出碎碎話語。

  突然間,他止住前進的步履,抬首環視著眼前精緻小巧的花園,「這……這裡是哪兒?」

  他憑著記憶中的印象想要摸黑走到茅房解手,不料反倒是走到另一個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正當聶磐石撫著肚子,思索著該怎麼辦時,兩個扛著一個大木桶的僕役突然出現在他眼角,他立時連忙閃至一旁的暗處,眼見著僕役扛著大木桶走入迴廊。

  沒多久,一個嬌怯怯的聲音猛地傳入他耳中,挑起他的敏感注意。

  「辛苦你們了,把木桶放在內堂後,你們就下去休息吧。」小喜招呼著兩名僕役進房,飛快的下達命令。送走了兩名僕役,小喜轉身走入內堂,「小姐,我差人幫你燒了桶熱水,我想你也累了,趁現在好好洗個熱水澡吧!」

  「喔,知道了。」埋首於帳冊中的莫千離眼未離、頭未抬的虛應一聲。

  清楚接收到莫千離應聲的聶磐石渾身一震,這才發現自己走到哪兒來了。

  他自暗處走出,目光越過樹叢,投射進一扇泛著明亮燭光的廂房,從他這個角度正好瞧見莫千離在燭光照耀下顯得模糊的臉龐側影。

  「這裡是莫千離的房間?」他瞪大眼,慶幸著燭火的阻擋,這才讓他得以有幸未能見到她那張醜陋得讓人做惡夢的尊容,「為了避免下半夜沒一個好夢,我還是趕快離開吧!」

  就在他準備轉身快快離開時,一個如黃鶯出谷般的輕揚嗓音透入他的耳膜,激出他的好奇心,令他想起先前縈在腦海間的縷縷疑慮。

  於是,他躡手躡腳的走到木窗開啟的窗欞之下,忍著腹痛蹲在窗下,繼續偷聽下去。

  「小喜,幫我將髮飾卸下來。」莫千離以手捏握發酸的頸子,要不是為了赴宴,扮個花癡給聶磐石看,她犯得著把一堆珠花插在頭上嗎?

  「是,小姐。」小喜立即走到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取下珠花,「小姐,今天晚上的宴會如何?」

  「糟糕到極點。」她手掌一揮,拒絕再去回想,「所以你也別問了。」

  「喔。」她應了一聲,料想到主子的心情不佳。

  取下珠花,她轉身打開一旁的木櫃,取出了另一套貼身輕便的衣衫,「小姐,我幫你把換洗衣物放在旁邊,小心不要弄濕了。」

  「我知道了。」莫千離點點頭,素手提筆在帳冊旁落款。

  「小姐,都二更天了,別再看帳冊了。」小喜忙完了事後,轉到她的面前,一臉氣呼呼的直睇著忙碌不休的主子。

  「不行,帳冊這麼多,明天要差人分批送到分館去,今晚我非要批看完一些不可。」她咬著筆頭,迅速地合上帳本,又伸手取了一本。

  小喜見了只能搖頭歎氣,「好吧,那小姐你要不要喝杯參茶提提神?」

  「好。」她點頭,打了個呵欠,「唉,要不是為了聶磐石,我怎麼會到現在還忙著批看帳冊呢?我就說他是個大麻煩。」

  「小姐,你又來了,其實姑爺也沒什麼不好嘛……」

  她那句親切的姑爺稱謂惹得莫千離白眼相向,「我說過別叫他姑爺,難道你還不瞭解嗎?聶磐石根本就不想當你的姑爺,我想今晚他大概就會趁夜離開了。」

  「為什麼?」小喜睜圓雙眼,滿是不解的問。

  莫千離放下筆,邪惡的挑起眉,笑意自唇邊蔓延,「因為今晚他光是拉肚子就會拉到氣虛,嚇都嚇死他了。」

  「拉肚子?聶公子為什麼會拉肚子?」小喜的腦子突然閃進一道靈光,「小姐,你今天特地差我出門買巴豆,難道是……」

  「下在菜飯、酒中給聶磐石享用啊!」她的雙眸率性飛揚,只可惜無緣見他抱著肚子急忙上茅房的狼狽模樣。

  原來……聶磐石拳頭緊握,原來他會落到這種非人的慘況全是她搞的鬼!放巴豆在飯菜中,莫千離分明就是想讓他腹瀉到虛脫!

  「小姐,你……這樣會不會太狠了點?」小喜無可奈何的搖頭,暗暗為可憐的聶磐石祈禱他能平安無事的走出莫家大門。

  莫千離一記凶光射向她,「是誰比較狠心?他分明就是嫌棄我的容貌,嫌棄我無法匹配得上他,所以他才用盡爛理由藉以拖婚,這口氣我說什麼也忍不下!」

  果然最毒婦人心,這個莫千離不但人醜,就連心也是醜陋的。聶磐石蹲在窗欞下,不禁如此想道。

  「我的好小姐,你就消消氣嘛!」小喜見主子有發火的跡象,連忙陪笑的跑到她身後,「我幫你捏捏肩膀,讓你放鬆一下。」

  「呼——」結束與聶磐石有關的話題,莫千離梗在胸臆間的躁氣也慢慢消褪,「小喜,你有沒有幫老爺送湯藥過去?」

  「有,我都遵照小姐的吩咐,幫老爺送了晚膳跟湯藥過去,我看老爺喝了藥之後,臉色變得紅潤許多了,小姐,看來牛尾草的效用果然不錯。」

  「那當然,我娘留下的醫書可是稀世珍寶,我看,照她書上所寫的方法繼續幫爹藥補下去,相信爹一定很快就會恢復往日雄風。」聽見爹親的情況好轉,暖暖的笑意不禁爬上她嘴角。

  「小姐,如果少爺能夠早日想通回到武館,那該有多好?小姐也可以不用這麼勞累的管理老爺旗下的各個武館,對面的大鵬武館也不會欺侮你是個姑娘家,常找麻煩。」

  提起武館的內憂外患,莫千離的神色一凜,「小喜,切記不要在老爺面前提起少爺的事,你也知道老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全是他一直掛心著少爺,以後這事不准你提起。」

  「小喜知道。」她捏了捏主子僵硬的肩膀,猛然想起,「小姐,夜已經深了,你還是趕快入浴淨身吧!要不然熱水可就要涼了。」

  「好,夜深了,是該休息了。」她放下筆,將批閱好的帳冊有條理的堆放好,起身走入內堂時細聲交代,「小喜,明天再幫我多準備一點黑麻草。」

  「黑麻草?小姐,你還要把自己給扮丑啊?」

  「只要聶磐石一天不離開武館,我就天天以醜女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我倒要看看自翊翩翩貴公子的他可以對著我的醜臉忍耐多久?」每每只要一想起聶磐石那副恨不得逃之而後快的掙扎神情,她的心情就快樂得冒泡泡。

  「小姐,你這樣整聶公子,他好可憐喔!」她忍不住為未來姑爺一掬同情之淚。

  莫千離主僕接下去的對話他再也聽不進耳,聶磐石睜大雙眼,慢慢消化剛才他所聽到的一切。

  「不會吧?莫千離為了把我趕走,不惜把自己扮丑?!」他的腦子思緒紛飛,「怎麼會?她不是本來就是一個大醜女嗎?」

  滿腹的疑問不得解,耳邊又傳來小喜的聲音,「小姐,你慢慢洗吧!我先去張羅你明天要用的黑麻草。」「你去吧!」莫千離將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下,緩緩踏入盛滿熱水的木桶。

  接著是一陣輕巧的拴門聲,聶磐石按捺不住驟起的重重疑問,徐徐地站起身,窺視的眼自窗欞縫隙投往於屋內。

  在氤氳一片的霧氣之中,他瞧見正在享受熱水澡的娉婷佳人,從她裸露於外頭的光滑凝肌到她那張毫無麻點痕跡的臉蛋,一切的一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大大的震撼了他。

  「不會吧……那個醜女竟然是……」他大受打擊,手臂一不小心撞上了木窗。

  「誰?!」莫千離下意識地護住身體,順著發出可疑聲響之處看去,卻發現聶磐石那張受到打擊而呆滯傻愣的俊臉,「啊——」

  當下她發出尖叫聲,也反射性的向聶磐石潑灑熱水,惱怒的吼聲伴隨著咒罵在這一夜響遍整個揚威武館——

「聶磐石,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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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劍山莊 內廳

  此刻坐在廳上的是一臉無表情起伏的莊主紀無名,而坐在他身側的則是他的獨生女紀麗君。

  紀麗君纖手握著茶杯,眼底飛掠過種種複雜思潮,最後仍按捺不住的開口,「爹,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提議嗎?」紀無名握著茶杯,輕啜一口,臉上神情依舊淡漠。

  「沒有。」她懊惱的別開眼,「只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太妥當。」他的話一落下,一名僕役匆促的來到內廳。

  「老爺、小姐,客人來了。」他小心的退開腳步,一位身形昂藏的男子隨之出現在紀家父女眼前。

  「你就是莊主紀無名嗎?」來者往內廳一跨,一襲黑色勁裝將他孤傲氣息更加托顯出來。

  「你就是近年來在江湖上崛起的『絕命殺手』原無恨?」紀麗君美麗的眼眸一瞥,瞧見他臉上所掛的半個銀面具,「怎麼,你是沒臉見人嗎?」

  「小姐說的是,原某的確是沒臉見人。」面對紀麗君的譏諷,原無恨只是淡淡的扯唇回應。

  「麗君,不得無禮。」紀無名輕斥一聲,自椅中起身走向原無恨,「原大俠,此次特地把你請到奇劍山莊,不瞞你說,是有一事相求。」

  原無恨的薄唇噙著一絲冷嘲,「紀莊主,你言重了,原某只是一個賴以奪命為生的小殺手,大俠這個稱呼實在不敢當。」

  「原大俠,此言差矣,現在放眼整個武林,有誰不知道『絕命殺手』是個重然諾的君子,而這次老夫請大俠你到奇劍山莊一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君子?」原無恨哂然一笑,「紀莊主,你太抬舉原某了。」

  紀無名大手往旁邊的座位一揚,「原公子,請坐。」

  「謝座。」原無恨朝他一拱手,在一旁的椅中落坐,眼角餘光瞥見紀麗君不屑的瞪視。

  「阿忠!」紀無名面向廳外喝聲。

  聽見叫喚的僕役立即匆忙的進入內廳,「老爺有何吩咐。」

  「幫原公子沏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紀莊主,不用麻煩了。」原無恨抬手喝止,「我今天來是來談生意不是來喝茶的。」

  「哼,爹,這位鼎鼎大名的絕命殺手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裡,這樣你還要請他幫你做事嗎?」坐在一旁的紀麗君忍不住發出諷刺嗤聲。

  「紀莊主,既然紀小姐並不歡迎原某,那原某……」

  紀無名趕緊差下人退下,一雙犀利冷然的眼掃過女兒,「麗君,你太放肆了!」

  「爹?!」紀麗君不滿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爹親竟站在外人那一邊。

  「不想離開就乖乖的不要開口說話。」紀無名斥責一聲,又將注意力放回原無恨身上,「原公子,不瞞你說,此次將你請到奇劍山莊是想聘請你幫紀某殺一個人。」

  「敢問莊主想要原某殺誰?」原無恨一雙黑炯的眼毫無波動起伏。

  「聶磐石。」

  他平靜的黑瞳激出一絲波浪,「紀莊主口中的聶磐石,該不會就是天大第一富莊的少主人吧?」

  紀無名點頭,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反應,「正是他,這個委託你接不接?」

  「這生意是沒有不接的道理,只是……」他頓了一下,「紀莊主打算出多少價碼來取聶磐石的命?」

  「一萬兩紋銀。」紀無名簡潔有力的撂下一個數字。

  原無恨有些訝異,「一萬兩紋銀只買聶磐石的命?紀莊主出手真是大方。好,我接。」

  生意一談成,原無恨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被紀無名給喚住,「原公子,請留步。」

  「紀莊主還有其他吩咐?」他轉過臉,聲調清冷。

  「老夫還有一事相求,在你殺了聶磐石之後,煩請你替紀某搜他的身,若是搜到一本觀音心經,請原公子轉交給紀某。」

  「觀音心經?是天下人急於爭奪的那本經書?」他輕哼,眼底有藏不住的嘲弄,「沒想到違紀莊主也與天下人一般,都相信這個荒謬絕倫的傳說。」

  「原公子,你誤會了,老夫之所以想得到觀音心經,全是因為那本心經的主人正是老夫的師尊,如今師尊已經仙逝多年,老夫不願見到本派之物流落在小人手中,所以才委託原公子替老夫奪回。」他說話的語氣鏗鏘有力,將聶磐石列為小人之流。

  「紀莊主如此信任無恨,難道不怕無恨將心經據為己有?」他語氣平淡的反問。

  紀無名漾開了笑臉,「不怕,天底下可以勘破這本心經的人惟有無名,而且,原公子若是將心經據為己有,只怕天下人會群起而攻,到時候原公子只怕會覺得這本心經是個麻煩。」

  「沒錯,原某行事向來乾淨利落,最怕麻煩,莊主倒是抓住原某的性情。」他深吸口氣,「好吧!原某若是從聶磐石身上找到心經,到時必定雙手奉上。」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跨步離開。

  「爹,你就這麼相信他?」原無恨一離開,紀麗君立即追問。

  紀無名淡然的瞥她一眼,「現在我們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他了。」

  紀麗君不服氣的倏地起身,「爹,奪心經這事你為何不肯交給女兒去辦?就我看來,聶磐石只是一介文弱書生,想從他身上奪取心經是輕而易舉之事。」

  「既然聶磐石只是一介書生,那麼你怎麼會敗在他的手下狼狽而回?」紀無名眼一瞇,犀利的指出重點。

  「我……」她一時語塞,慌亂的急找借口,「那是因為聶磐石是個卑鄙小人,躲在暗處暗箭傷人,我只是一時不察才會……」

  「練武之人最忌自大,麗君,聶磐石不是你口中所說的一介文弱書生,否則你也不會吃了暗虧,武林各派派出的奪經人馬也不會一次次都鎩羽而歸,而且我懷疑,聶磐石可能是師兄柳飛雪的最後入室弟子。」

  紀麗君不快的揚起眉,「爹,我想聶磐石所擁有的柳葉飛刀應該是冷知硯轉送給他的。」

  「是嗎?」他虛應一聲,眉間仍縈著無法揮去的疑心。

  「爹,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絕對不會輸給聶磐石那個奸詐小人。」她小心翼翼地察看爹親的神色,暗自發誓定要向聶磐石回報上次在他手中所受的屈辱之仇。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讓原無恨出馬,你不用再費心機,安心的等候佳音吧!」他三兩句便駁回女兒的提議。

  「爹,你就這麼信任原無恨?相信他一定可以殺得了聶磐石,會把觀音心經帶回來給你?」她無法信服地提出尖銳疑問。

  「原無恨是個以重然諾出名的殺手,只要他答應的事,沒有一件辦不成的,再加上我是奇劍山莊的莊主,不好與天下第一富莊正面衝突,若要得到心經也只能利用第三者,而原無恨就是最佳的人選。」

  「萬一他拿到心經據為己有呢?」她冷聲細哼,無法相信以殺人為生的原無恨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那麼,」紀無名深沉的眼中殺意乍現,「到時候我會出手奪經,畢竟一個小小的殺手我紀無名還不放在眼裡。」

  「可是爹……」

  「好了,別說了,放棄你的報仇大計,我是不會允許你私自找聶磐石尋仇。」他知道心高氣傲的女兒到現在仍對當初敗在聶磐石手下而耿耿於懷。

  紀麗君負氣的一跺腳,旋身奔出內廳。

  不!她不甘心敗在聶磐石那個暗箭傷人的書生手上,她無法忘記他所加諸於她身上的屈辱,她才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一路奔回所居院落,她氣惱的踢開房門,憤然取下懸掛於床頭的紅色佩劍,雙瞳並射出憤恨紅光,「聶磐石,你等著瞧,我紀麗君不會就此罷休!」

  ***  

  一陣冷顫沒來由地自腳底板蔓延而上,讓聶磐石打了個哆嗦外加一個噴嚏。

  他伸手揉揉鼻,滿臉的疑竇,「怎麼回事?難道我受寒了嗎?」

  「你有沒有受寒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要到哪時候才給我滾?」猶如十二月天的寒霜之語自莫千離口中逸出。

  「哎呀,千離娘子,你何必這麼見外嘛!」聶磐石一聽見身畔的冷言諷語,臉上不禁堆滿曖昧的笑意,朝她靠過去,「我知道你是太捨不得我離開,所以才故意說這種反話,沒關係,我瞭解你的心意。」

  莫千離臉色發青,一雙美目直瞅著他的俊顏看,凌厲的瞪著他貼上身側的健軀,不由得產生一股想丈量他臉皮有多厚的衝動。

  「聶磐石,你這個人還當真是不要臉到家!」她用力推開他,火氣在美麗的雙瞳閃爍跳躍。

  天啊!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她可悲的命運呢?她懊惱的一閉眼,雙拳緊緊握起,大有朝他俊臉揮去的打算。

  她雙眼瞪視扯著無賴笑臉的聶磐石,多期盼一切的錯誤可以回到那一夜,好讓她把錯誤修訂過來,徹底擺脫掉死皮賴臉的他。

  打從那夜讓他窺見她真面貌之後,從第二天起,她的日子就再也無法恢復原先的平靜,恢復健康的聶磐石帶著威脅似的笑意向她要求,他決定多住一段日子,好好的與她培養感情。

  見鬼了!她才不屑與他培養感情,只是可恨的他硬是抓住她下巴豆在飯菜中害他狂瀉肚子一事做把柄,硬是強留下來,之後的日子裡他便像個黏人蟲似的,任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甩也甩不掉。

  「不要臉?」聶磐石一臉吃驚的摸著自己的臉皮,「千離娘子,你說錯了,你瞧瞧,我的臉皮還在,所以我要臉。」

  「你!」她雙眼冒出陣陣火花,想要用嚴厲的眸光將他凌遲至死,只可惜她憤恨的眼光卻砍不掉他的厚臉皮。

  「我怎麼樣?」他故意將臉湊到她臉前,就愛看她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氣惱模樣。

  他萬萬也沒想到他極欲逃離的未婚妻竟生得明眸皓齒、清靈柔美,更沒想到她就是那日在林子所巧遇的採藥女,想起之前她種種的不友善態度,他的疑慮終於獲得解釋。

  一切都是因為——她討厭他、她怨恨他、她氣死他了。

  嘿嘿,看來上天待他還是不薄,在他誤解了自己的未婚妻是個人見人怕的大醜女足足四年後,終究還是讓他發現她的美好。

  也難怪她一見到他就沒好臉色相待,她怨他、惱他都源自於他的以貌取人、藉機拖延成親,但是這又有何錯呢?一對素不相識的男女,惟一可取之處就是第一眼的印象啊!

  所以她也別老是怪他以貌取人,他只是徹底展現人性最深沉的一面,誠實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及意念呀。

  「你……」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千萬別被這個痞子無賴給氣掉命了,「總之你離我這一點!」

  「不行、不行!」聶磐石搖了下頭,咧嘴展出璀璨的笑靨,「我明明已經說過了,要跟你寸步不離的培養感情,我怎麼可以違背我自己的誓言呢?」

  一記兇惡眼刀朝他砍去,莫千離忍無可忍的自椅中站起,扯著喉嚨叫嚷,「小喜,小喜!」

  「小姐,什麼事?」正端著兩杯熱茶踏進書房的小喜立即應答。

  「小喜,去跟對門武館借獵犬過來。」

  「小姐,為什麼要借獵犬?」真是奇了,小姐一向都不屑與對門武館打交道的,怎麼今天……

  憤怒的纖指指向聶磐石,她盤旋於心頭的火氣隨之傾出,「因為我要把這個畜生趕出莫家大門!」

  「小姐……」小喜一臉為難,求救似的眸光投向聶磐石。

  「千離娘子,你又何必為難小喜呢?」聶磐石好整以暇的搖頭輕歎。

  「你閉嘴!」兇惡的目光掃向他,她的纖手直往他的腦袋戳去,「誰允許你叫我娘子的?你不要臉!」

  「娘子呀,你這樣戳我,你的心都不痛嗎?」他反握住她的纖手,指腹徐緩的搓揉著她細嫩的肌膚。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莫千離氣岔的猛吐火息,「我為什麼要心痛?你握著我的手做什麼,還不趕快放開!」

  「因為戳在夫身,痛在妻心啊!」聶磐石露出無賴的燦笑,大手硬是包裹住她的小手不放,「娘子,你的小手好嫩、好滑喔!」

  赧紅在眨眼間襲上莫千離姣美的臉蛋,羞澀地直拍打他的手背,不懂這個沒半點正經的傢伙為何總能激出她不欲人知的另一面。

  「聶磐石,你是耳聾了嗎?我叫你放開我的手!」她潑辣的扯著喉嚨叫嚷。

  「千離娘子,為夫的摸摸娘子的小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為何非要一再地毒打為夫呢?」

  「呸!誰是你娘子!」她的小臉如同著火似的漲紅著,最後索性以手肘頂了下他的腹部,這才讓她的手得以脫困。

  「哎唷喂呀!」聶磐石皺起俊臉,大大的發出哀叫聲,「娘子呀,你三天兩頭對為夫的下毒手,為夫的遲早有一天會英年早逝,到時候可就沒有人給你幸福了。」

  「聶磐石!」她又氣又羞又惱的嘶聲叫喊。

  「娘子,我在這兒。」他露出皮皮的笑顏,大手倏地伸出緊抓住她的小手。

  見到這情形,莫千離只能瞠大雙眼瞪視著他,胸前因為氣憤而劇烈起伏,好半晌都無語問蒼天。

  噗哧一聲,站在一旁看戲的小喜脫口笑了出來,「小姐,你們……真的好有趣喔!」

  「小喜!」莫千離怒目一瞪,使勁將手自他掌握中抽出,故意忽略他寬大的掌心所帶給她的溫暖及安心,氣呼呼的將連日來的惱火傾巢洩出,「你還不快給我到對門去把那兩隻獵犬借來!」

  她決定了,就是今天、現在、這一刻,她要把聶磐石這個甩也甩不掉的無賴給驅趕出門。

  「小姐,你就別生姑爺的氣嘛,他只是逗著你玩的。」她趕緊放下托盤,好聲好氣的勸慰。

  「小喜說得沒錯。」聶磐石頻頻點頭附和,邊往身旁的軟玉溫香傾近。

  「別再靠近我,」莫千離迅速探手推開他,拒絕與他有進一步的親近行為。

  被她以蠻力推開的聶磐石一個不小心,撞上一旁的書櫃,當場「叩」的一聲,讓他皺起苦瓜臉,可憐兮兮的臉向莫千離,「娘子,你好狠的心喔。」

  「你活該!」見到他撞著了頭,她的心情霎時大好,粉嫩的唇片抿起一抹得意。

  「姑爺,你沒事吧?」小喜驚訝的掩口,不經意脫口逸出關懷。

  莫千離一記凌厲陰光掃向她,「小喜,你喊他什麼?」她瞇起眼,接著是猛然不快的拍桌,「我不是不准你喊他姑爺嗎?他這個不要臉的痞子怎麼配得上我莫千離?」

  「娘子,你這話刺傷了我幼小的心靈。」他撫胸喊痛,「我怎麼會配不上娘子呢?瞧瞧我,生得是一表人材,一投手、一舉足之間都散發出貴公子的氣息,而家父是天下第一富豪,岳父則是天下第一武館的創始人,我們簡直是門當戶對!」

  聽著他誇大、吹捧的言詞,莫千離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額際掠過一陣陣疼痛,「老天爺啊,我莫千離到底是造什麼孽?所以你要這樣對待我?」

  再這樣跟他相處下去,她沒把握自己可以克制那份想殺他為之後快的衝動,不要啊!她才不要因為一個無賴痞子而擔上殺人罪呀!

  「娘子,你頭痛嗎?我來幫你揉一揉。」聶磐石立即朝她傾近,厚實的大掌襲上她的額,有力的指尖為她徐徐按摩起來。

  「你別碰我!」她激烈的反應卻在他有力的指尖按摩推拿下,漸漸失去張牙舞爪之力。

  「娘子,現在你覺得怎麼樣?」瞥見她發紅的眼逐漸冷卻,聶磐石靠近她的耳畔,低聲輕問。

  「呼——」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因為他技巧的推拿而漸漸消褪,連帶的也將她滿身的火氣一點一滴摒除,令她感到舒暢地吁出梗在胸臆間的悶氣。

  樂見兩人和樂相處的小喜悄悄地抿唇一笑,小心翼翼的退出書房,讓消褪火氣的主子跟頑皮心性的未來姑爺好好相處。

  「娘子,你的肩頭也好僵硬,我來幫你捏捏。」

  正當她回神想要開口拒絕,他的指尖已經快一步佔上她的肩頭,以有力的十指為她舒緩緊繃的肩膀,使她不由自主地放鬆心情,暫時忘卻堆積在眼前由各個分館送來的帳冊、公文。

  聶磐石邊為她按捏肩膀的同時,目光越過她優美的頸線,瞧見堆放在桌面上的公文,「娘子,你每天都要看這麼多公文跟帳冊嗎?」

  「嗯……」她無意識的回答,在他的推捏之下,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困意朝她襲來,讓她顯得昏昏欲睡,「是呀,這些公文每天看也看不完。對了,那堆帳冊我要在明天交回給各個分館。」

  他制止她的續下動作,低醇的嗓音帶著催化意志的魔力,徐徐傳入她的耳中,「娘子,你累了,還是別看這些公文好不好?」

  「是啊,我是很累了……」她無所覺的頻打哈欠,完全沒發現她最討厭的聶磐石正一步步的說服她的堅持,「可是帳冊……」

  「就交給我來處理吧!」越是推拿著她的肩骨,他就發現她竟是如此的嬌小纖細。

  然而她的身上卻背負著莫大的責任與重擔,看著她因睡意漸濃而低垂的臉龐,他的心泛起一抹不知名的疼惜憐意,注視她側頰的眸光也不禁放柔了。

  「不行……」她以僅存的一絲理智緩緩搖頭回拒,喃喃低語著,「你這個下流痞子哪裡懂得看帳,不行不行,不行交給你……」

  她的聲音消失在唇間,整個人在不知不覺中放鬆的倚進聶磐石敞開的懷中。

  聶磐石凝睇著她安寧的美麗睡顏,情不自禁地在她眉心印下細柔一吻,「睡吧,我的好娘子,接下來就讓為夫的為你代勞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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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沉的寧靜觸動了莫千離,使她自喉間逸出長長細吟,抖動著感到舒暢的眼皮,緩緩地掀開眼瞼。

  屋內的視線暈黃,迷濛了她的意識,卻能清楚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趴在桌面上睡著了,正當她想要回想昏睡前的種種時,突地聽到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響,她抬眼順著發出聲響之處瞟去。

  一張刻畫著嚴肅認真的側龐猛地竄入她的眼瞳,令她有些不確定地直眨眼,此刻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她從未想像過的奇異情況。

  那個人是聶磐石。她兩眼仍是不敢置信地猛眨不停。

  印在她炯亮眼瞳上的聶磐石正伏頭在燭台邊,一邊只手打著算盤,一邊快速地在帳冊上頭核對,只見沒一會兒工夫,一本厚重的帳冊便在他的手中合上放置一旁。

  她印象中的聶磐石是個無可救藥的痞子,他不事生產、整天游手好閒,絕不可能會有眼前所見的認真神情……

  「叩叩!」小喜捧著托盤推門走進書房。

  察覺到小喜往她這個方向瞄來,莫千離趕緊閉上眼。

  「姑爺,我幫你送晚膳過來了。」她往主子的方向多看幾眼,刻意放低聲音輕問:「小姐還沒醒嗎?」

  聽見她對聶磐石熟稔的稱呼,莫千離不禁暗暗咬牙低罵。

  這個死丫頭,已經跟她說過多少次了,不准叫聶痞子姑爺,她偏偏就是不聽她的話,這個小丫環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好像是。」他語焉不詳的應了聲,停下撥打算盤的動作。

  「看來小姐真的是累了。」小喜悄悄朝主子走上前,拿起放置一旁的披風輕巧地覆蓋在主子的身上,靜靜地凝看著熟睡中的主子,忍不住歎氣道:「每年到快過年的時候,小姐總是得要分神去審核各個分館的帳冊及年度公文,還得要安撫一些心生不滿的分館館主,這一切真是苦了小姐。」

  臭丫頭,算你有良心,懂得你主子的辛勞。聽見小喜如此說道,莫千離不快揚起的唇染上了點點釋懷笑意。

  「老爺都不管事嗎?」這些日子以來不論是武館還是府中的鎖事,全都靠她在張羅,反倒是莫伯父啥事也不管,也不過問半分。

  「這個……」小喜為難的撫著臉頰,正思量著該說與否。

  小喜,不准說!不准你對那個臭痞子洩露太多,你要是說了,你看我怎麼整治你!微閉雙眼,莫千離小嘴悄悄的囁嚅。

  考慮了好半晌,小喜這才緩緩開口,「姑爺,你會好好愛護小姐、對小姐好嗎?」

  聶磐石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問,「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這四年來你遲遲未迎娶小姐,鄉里間就傳出小姐被姑爺嫌棄的傳言,所以當你一出現,小姐對你態度才會那麼惡劣,其實小姐她只是……」

  聶磐石揚起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小喜,我都明白。」

  「姑爺都明白?」她訝異的睜大眼,然後小心翼翼的追問:「那你會好好保護小姐,不再讓她受到那些輩短流長的攻擊,早點兒把她迎娶過門嗎?」

  臭小喜!誰要他把我娶過門?我不嫁他,絕對不嫁他!裝睡的莫千離因小喜的這番話而心緒浮動,在內心吶喊著她的抗拒與不滿。

  不嫁、不嫁,她絕對不要嫁給聶磐石這個混帳,說穿了他只是一個只看表面的膚淺男人,她要是嫁給了他才會後悔一輩子。

  「這個……」他的視線似有若無的投向莫千離,微微抿唇一笑,巧妙的轉移,「小喜,話題偏離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這個家跟武館都是千離主事,而不是你家老爺?」

  「那是因為……」小喜下意識地將眼神移向沒有動靜的主子身上,膽子這才漸漸大了起來,「姑爺,你千萬不能告訴小姐說是我說的喔!因為她不喜歡姑爺,所以特別吩咐我不能讓你知道太多事。」

  「好,沒問題,我絕對不會告訴她。」他妥協的點頭,眸中精光乍現,直射趴在桌面上仍無動靜的莫千離。

  「其實是老爺生病了,這一病就病了四年,雖然在外表上老爺看起來與以前無異,可是他的身體卻是一年不如一年,小姐明知道老爺得的是心病,卻還是盡自己的力量用夫人留下的醫書為老爺醫病,還為老爺擔下整個武館的責任以及各個分館的事務,好讓老爺能夠專心養病。」她頓了頓,又接下去說:「也因為是小姐當家,所以有些分館的館主對小姐就產生不滿心態,如果少爺他……」

  「小喜,夠了!」聽不下去的莫千離鐵著臉端坐起身子,「不准再說下去!」

  「小姐?!」小喜詫異的瞪大雙瞳,臉上佈滿驚慌,「小姐我……」

  「你不用解釋,我都聽到了。」

  「小姐……」她低垂著頭,不敢看主子臉上的寒霜表情。

  「什麼都不用說了,你下去。」她聲色俱嚴的撇開頭。

  主子冷冽的口吻讓她打了個哆嗦,「小姐……你不要生氣,都是小喜不好,小喜願意領受責罰。」

  莫千離瞪了她一眼,「我有說要責罰你嗎?時間晚了,你還不去老爺房裡伺候著。」

  「知道了,小姐。」她沮喪的退出書房。

  小喜一離開後,莫千離冷眼看向一臉莞爾的聶磐石。

  眼光一對上,他立即漾開溫文的笑臉,「娘子,你醒啦?要不要用晚膳?小喜帶來的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喔!」

  「不吃!」她撇開臉,自椅中站起,任由身上的披風滑落地面,「聶磐石,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醒來了?」

  相較於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喜,這個傢伙臉上反倒是一點訝異的表情也沒有,惟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早就知道她在裝睡。

  「咦?」聶磐石一臉無辜的眨眨眼,「娘子,你是說在我察覺到你呼吸變得紊亂的時候,你就已經醒來了嗎?」

  「你少給我裝傻!」她惱火地揪住他的臉皮,用力往兩旁拉扯,「給我說,你是存什麼心?明知道我在裝睡,卻還向小喜問那些狗屁倒灶的問題。」

  「娘子,痛……痛啊!」他不制止她,只發出一聲聲哀鳴,「娘子你呢?你又是存什麼心?在我向小喜問出問題的時候,你怎麼不跳起來阻止?」

  「你管我!」她杏眼圓瞪,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不制止多嘴的小喜,反讓她把自家的私事給傾洩出來?「很好。」聶磐石好脾氣的格開她的雙手,「這也是我的答案,你管我。」

  「你!」莫千離用力的深呼吸,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別被他的痞子樣給激怒,更不要因此氣憤的犯下殺人罪。

  「娘子,你又生氣了。」他揚起笑,眼底盈著縱容的溫柔,大手輕拍著她氣鼓鼓的雙頰。

  他就愛看她冒著火氣的俏模樣,每當她被他惹火的時候,一雙晶眸就會被惱火給洗刷得更為澄澈清亮,柳眉因為染上怒火而緊緊糾結,姣好的粉色唇片會不快地高高揚起,清靈的小臉在怒火交熾下出落得更為動人美麗。

  他真是挖到寶了,有誰想得到在那張原是麻花臉皮之下的竟是如此一張絕色臉蛋,而她毫不矯情做作的率性言詞與脾氣,總挑起他的作弄之意,越是與莫千離相處,他越是發現自己一再地被她多變的神情、倔傲的脾性所吸引。

  第一次,他由衷的感謝那個糊塗老爹,給他定下這門親事,為他挑了一個讓他不會感到厭倦的嗆辣俏美人。

  「不准碰我!」她打掉他的手背,雙瞳跳躍著火點簇簇,「這裡沒你的事了,你趕快走開。」

  以免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適才怪異舉止,更會氣得讓她口不擇言,盡失千金閨秀的風範。

  「娘子,你好狠的心,竟然把我利用完畢後就踹到一邊去。」他發出不平之鳴,掩臉聲聲低泣。

  「你夠了吧?誰利用你,把話給我說清楚!」真是夠了!痞子不愧是痞子,污蔑他人的功力當更高深。

  「就是你!」他伸指道出深切的指控,「我真是可憐啊!見你累得倒下,我二話不說的接下你的公務,結果現在帳本也核對完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把我給一腳踢開,娘子,你好無情喔——」

  「聶磐石,你夠了沒?」她的雙眉糾結得更緊,「我可沒有拜託你幫我核對帳冊,一切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何況,」她眼露輕蔑之情,「我能相信你的對帳嗎?你不過是個紈 子弟,搞不好你連怎麼對帳都不會!」

  她邊叨念不休,邊順手抄起一本帳冊察看,卻被上頭仔細記量的朱紅筆跡給震住心神,「這是……」

  她又趕緊多翻幾頁察看,赫然發現上頭點閱的朱紅筆跡不但記下詳細的金額,還記下金錢的來源及支出項目,這樣一來每一筆帳就變得更加清楚及容易辨識。

  「唉,我雖然是個不事生產的紈褲子弟,但好歹我也是天下第一富莊的繼承人,對帳這一點小事又算得上什麼?」開玩笑,打從他懂事起就被老爹給硬逼著看帳本,接受無理的英才教育,這一點兒帳目又算得了什麼。

  「我不相信。」她丟下帳冊,抓起一旁的公文細看,發現上頭已經用朱紅毛筆在一旁寫下解決方式及建議,而且字字句句珠璣、切入重點。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腦中轟然一片,「絕對不可能,聶磐石只是個下流痞子,他不事生產、游手好閒……」

  「娘子,你的指控有失公平喔!想我聶磐石不但是翩翩貴公子,還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材……」

  放下帳本及公文,莫千離邊翻白眼邊歎氣,帶著震驚的心情緩步走出書房。

  「喂,娘子,你要上哪兒去?」正說得口沫橫飛的聶磐石眼角瞥見她移動的身影,連忙張口問道。

  「我需要休息。」她揉揉額角,腦中浮現出剛才所見的帳本及公文,「不可能,聶痞子只是個廢物,不可能會這麼厲害……」

  「娘子、娘子,你還沒有給我報酬啊!」見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界,聶磐石趕緊彎身拾起掉落地面的披風,拔腿追上去。

  「報酬?」她一擰眉,偏身朝他射出一道銳利視線,「我要給你什麼報酬?」

  「我的好娘子,當然是幫你批公文、對帳冊的報酬啦!」他笑嘻嘻的向她討賞。

  「你在說啥鬼話,那是你自己要做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她話沒說完,陰涼的空氣突地襲上她的鼻,讓她毫無防備的打了個小噴嚏。

  「娘子呀。」聶磐石嘖嘖有聲的搖搖頭,順手將掛在手臂上的披風圍上她單薄的肩頭,「天氣很冷,小心別著涼了。」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肩頭,低聲叮嚀,看來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教莫千離的眼定在他漾著溫煦笑顏的臉上,無法移開。

  她眨了眨眼,自肩頭感受到他大手的灼熱溫度,那抹熾熱穿透衣衫沁入皮膚,挾帶著熊熊的氣勢直達胸臆。

  她定定的凝望著他,想從他那雙燦如星空的黑眸中找出一絲虛偽及做作,但是她卻只看見一縷縷無言的關心暖意,以及噙在薄唇畔的暖暖哂笑。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脫口問出蕩在心上的疑問,「你這是在贖罪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擺明了就是討厭他、怨恨他,還不時的以言語傷他,以行動來表達對他的不歡迎之意,可他明知道這一點,卻沒有改變態度的接近她,且片刻不離的追隨在她的身邊。

  這讓她不禁自問:他究竟是存著什麼心?

  望著眼前一派斯文俊挺的聶磐石,她知道他是個注重個人門面的愚蠢男人,這從他一絲不苟的衣衫及髮髻便可以窺出,然而平常他卻瘋瘋癲癲的在她面前賣笑、裝傻,對於他,她一點也不明白,也看不穿他那顆心。

  「為什麼?因為你是我的好娘子啊!」他回應得理所當然。

  她的眉間打了好幾個皺褶,無法接受他這般敷衍的說詞,「你給我閉嘴,我不是說過了,我不是你的娘子,以後也不會是!」

  「是嗎?」他一副陷入苦惱的模樣,「可是我已經認定了你就是我的好娘子。」

  「喔?」她挑眉,眼瞳蒙上淡淡的冷冽,「那是知道我不是個可怕的麻花臉醜女後,才改變心意的吧?」

  「呵呵,娘子,你扯遠了。」他乾笑兩聲,連忙帶開這個敏感話題,「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要給我什麼樣的報酬吧!」

  「我為什麼要給你報酬?」

  「因為我很辛苦的幫你批公文、對帳冊……」話未說完,他便見到莫千離不領情的轉身跨步走,他又趕緊追上去,「娘子,我這麼辛苦,難道你不想給我一點報酬嗎?」

  「不想!」她的小臉皺成一團,悶悶的輕啐。

  「娘子,你別這麼狠心,你知不知道我對帳目對得兩眼發昏,批公文批得筋疲力盡,你就給我報酬吧!」

  「你想要?」她猛然停下上橋的腳步,轉身問。

  「當然!」俊臉在剎那間蕩漾著燦亮光彩。

  莫千離先是愣了愣,然後板著面孔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塞到他手中,「好,兩紋銀給你。」

  看著手上的銀錠,聶磐石垮下了臉,「娘子,我要的不是這種報酬啦!」

  「你很 唆耶!」她不耐的深吸口氣,控制著火氣不被他挑起。

  「娘子,我不要錢啦!」他像個孩子似的追在她身後頻頻叫嚷。

  莫千離充耳不聞的踏上連接所居別苑的莫離橋,腦中仍殘留著太多的震撼,「你不要錢,那你到底要什麼?」

  他果然是個麻煩人物,打從一開始她就應該把他踢出莫府才對。她氣悶的抿起唇,心中如是想道。

  她的反問讓聶磐石揚起一抹邪笑,燦亮的黑眸蒙上點點狡光,上前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娘子,我想要……」

  「你想要什麼?」這個臭傢伙為什麼用一雙熾熱的眸子盯著她瞧?瞧得她芳心莫名的怦跳起來之外,還多了發毛的冷颼感覺。

  「娘子,我想要……」他輕聲低語,上前跨步將她逼上橋樑,雙手分撐在她身後的橋樑上,任由兩人的氣息曖昧的交纏。

  一陣暈眩感朝莫千離襲來,在如此貼近的距離下,她嗅到一股屬於他的凜冽陽剛氣息,讓她的記憶不自禁地飄回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景況,那時候他輕佻的接近她,還探手抓起她的髮絲置在鼻間嗅聞。

  「聶磐石,你一定要靠我這麼近才能說話嗎?」心,失去了控制,緊張的失速怦跳,讓她顯得不知所措。

  「娘子,你不喜歡我靠你這麼近嗎?」他微笑,炯亮的眸子閃爍出堅定的光芒。

  傾近她,他嗅到自她身上陣陣飄散過來的幽雅香氣,那抹淡然的嫣香沁入他的鼻,勾動著他蠢蠢欲動的心。

  「當然!」她別過臉,閃避著他灼人的視線,強硬的逸出警語,「聶磐石,快離開我,否則……」

  「否則你要怎麼樣?」他呵呵笑,挑逗的在她耳畔吹拂熱息。

  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麻酥感迅速竄遍全身,逼出她的緊張,也勾動她越來越感不安的芳心。

  「你……」她屏住氣息,不讓慌亂顯現於面容上,「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那雙深邃黑眸像是個小型的浩瀚星空,讓她不禁想要墜入其中,感受著他的心跳、思想。

  「我想要跟你索取報酬。」他輕笑,修長指尖劃過她細嫩的臉頰,為貼近的距離添增一股迷離風情,「而我想要的報酬是……」

  他的目光放肆的溜過她因吃驚而微啟的粉唇,其目的昭然若揭。

  「什麼?」她驚詫的張大晶亮雙眸,兩眼緊盯著他那雙在夜色中變得魔魅誘人的瞳仁,「你想要……」

  聶磐石的大手快速繞至她的腦後,微微一使力便將她拉上前,正好迎上他壓下的薄唇。

  轟!腦子乍然失去所有的思潮,莫千離瞠大雙眼凝看著放大的俊顏,一瞬也不瞬的目光掃過他一雙恣意飛揚的英眉,溜過他微合的眸子,掠過他挺傲不屈的鼻樑,直至與她相貼的唇瓣……

  剎時間,靜止的腦袋頓時紛緒乍起,她的知覺在短瞬間回歸。

  她受驚的放大瞳仁,知覺反應一一回籠,反抗的拳頭也隨之掄起,不甘心的落在他的後背。

  聶磐石不以為意的反勾起她的下巴,以更為貼切的方式摩挲著她嬌嫩紅唇,眼眸帶笑的將她既是惱怒又是羞澀的反應看在眼底。

  「千離……」他細柔低喚。

  一瞬間,他的柔情擊潰她築起的心防,讓她的拳頭逐漸消去力道,沉醉在他所布下的迷亂情網中。

  濕潤的火舌描繪著她精美的唇形,誘哄著她啟口,為他敞開緊閉的貝齒。

  一種前未有的新奇感受劈進她的體內,兩唇相交間激發出一股熱流,讓她不自覺地逸出綿軟的吟聲,檀口隨之緩緩開啟。

  火舌趁隙滑入她柔甜的口中,恣意妄為地追尋她的粉舌,與之嬉戲糾纏,狂野地採取屬於她的甜美馨香……

  在他的激狂探索下,她全身的氣力漸漸被抽離。

  聶磐石突然退出她充滿誘香的口中,戀戀不捨地抵著她的唇瓣,「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向小喜問那些問題嗎?」她的甜美讓他陷落,差點無法自拔,「那是因為,我想多瞭解你一點。」

  她的心懸在半空中,找不到一個落地的踏實,自體內爆發的熱度不斷往身上各處襲去,雙頰浮現動人赧潮,而眼底則蒙上醉人的迷情,直到他低沉的嗓音將她拉回,她的腦子才稍稍注入一絲清明。

  他想瞭解她?!

  這個宣言重重地撞擊她的心,化解之前她的疑慮,原來她之所以沒有阻止小喜的原因是——她也想瞭解他,想一窺真正的聶磐石。

  「是嗎?」她掀唇,吐出馨香虛語,理智悉數回歸,垂下的眼眸藏著一絲慍色。  

  「是的,我好想……」他的話未說完,一股力量直衝他的胸膛,待他想要穩住不斷往後退的步履時,腰際碰撞上後頭的橋樑。

  「噗通」一聲,他毫無預警地被推下冰冷的荷花池。

  莫千離移動腳步倚著橋樑,雙瞳跳躍著不知名的火花,「你這個混帳,居然敢輕薄我,你就給我待在池裡好好醒醒腦子,」

  「娘子,娘子別走!」聶磐石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人在荷花池間浮沉,「我……我不諳水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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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哈啾!哈啾!」聶磐石揉搓著鼻頭,裹著棉被的身子不住地發抖,眼角餘光瞥見立在一旁淡漠以對的莫千離,「娘子,你好狠的心,天氣這麼冷,池水才剛剛解凍,你怎麼可以……哈啾、哈啾!」

  「你活該!」莫千離斜睨他一眼上點兒也不同情他。

  痞子就是痞子,就連染病的方式也與眾不同,落水的隔天,他還笑嘻嘻的圍在她身邊團團轉;第二天,依舊不改其散漫本色,直到第三天,他突然就發燒倒下了。

  「姑爺,藥來了。」小喜端著熱騰騰的藥汁奔進房。

  「小喜……」聶磐石的眼眶噙著些許濕氣,「還是你對我最好。」

  小喜尷尬的一笑,明顯感受到主子尖銳的目光注視,「姑爺,這是小喜該做的份內事。」

  聶磐石正要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藥碗,卻被小喜的驚呼聲給制止。

  「啊,我突然想起還要去煎老爺的湯藥。」小喜猛地旋身,將手中的藥碗塞給冷眼旁觀的主子,「小姐,姑爺的藥就拜託你餵他吃,我得趕緊去廚房煎藥。」

  「小喜、小喜……」手上突然多了一碗湯藥,莫千離一時傻了眼,猛地回神急喚小喜時,小喜的身影已然沒入門扉之後。

  「哈……哈啾!」聶磐石紅著鼻頭,斯文俊顏上佈滿受創病態,可憐兮兮地看向手上捧著藥的莫千離,「娘子,快餵我吃藥,我的頭好昏、全身發燙,我快撐不住了……」

  「撐不住最好,我就趁這機會叫人把你丟出府去!」她嘴上雖得理不饒人,但仍捧著藥在床沿坐下,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舀涼冒著熱煙的湯藥。

  瞧見她溫柔的舀藥手勁,聶磐石淡笑不語地凝看著她噘起嘴的俏美模樣。

  其實她就是嘴硬心軟,她根本不會做出這種趁人之危的事,可是嘴巴上就是喜歡逞逞威風,脾氣倔強得可愛。

  察覺到他的注視,莫千離心一慌,恍若他的眼要將她看透似的,讓她沒好氣的賞了記白眼給他,「你在看什麼?」

  他的眼底盈著絲絲笑意,以嘎啞的聲調低訴,「我在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她啐了一口,舀起一匙湯藥,惡聲惡氣的命令,「把嘴給我張開。」

  「娘子,」他兩眼盛滿了莫名感動,「你要餵我吃藥嗎?」

  她反將藥汁已回碗中,扯著臉沉聲道:「若你不願意的話,那你自己來!」

  她何必因為見到他一副落難的模樣而一時心軟?她何必紆尊降貴伺候他喝藥?他是死是活都跟她無關不是嗎?但是……為什麼她就是狠不下心腸不理他呢?

  「當然,我當然要娘子餵我喝藥。」他涎著染病的蒼白容顏,語氣誠懇哀求著。

  「你確定?」她挑眉細問。

  「當然、當然!」他猛點頭,「娘子,你也看見了我現在的情況,我全身都在發抖,連一碗湯藥都拿不穩,怎麼可能會自己喝藥呢?」

  說著說著,他又打了個噴嚏,嘴巴正對著莫千離。

  「唔,你好髒。」被他口水噴了一身的莫千離連忙起身,找尋錦帕想將身上的病蟲給擦去。

  看著她的舉動,聶磐石反倒笑了,「娘子,這樣一來你也跟我一樣了,我們這樣算不算是一對共患難的夫妻?」

  她狠瞪他一眼,再次聲明,「我說過,我不要跟你當夫妻。」

  礙於手中端著藥碗,她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把藥汁喂完,然後回房換套乾淨的衣衫,以免被他傳染風寒。

  在過農曆年前她必須把家中大小事及武館的雜務給打理好,否則這個年她也甭過了。

  「已經來不及了,你只能注定當我的娘子。」他張口,將她舀進的藥汁嚥下。

  「為什麼我就得注定是你的妻子?」她也有反悔的餘地吧!尤其被他拖延了四年之後,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解除婚約。

  「因為——」縷縷邪氣浮動於他的眼底,傾身向前,靠在她的耳畔揭曉答案,「我已經親過你的小嘴了,你在定是我聶磐石的妻子。」

  霎時,她的小臉猶如著火似的滾燙不已,腦海不由自主地憶起那夜與他在荷花池畔的親吻。

  心,失去了規律鼓動,全身的血液莫名的奔騰起來,眼神逃避似的不敢迎向他灼烈的視線,以冷聲惡氣來掩飾她的不自在,「你這個人連生病也不老實,你再繼續胡說,我就親自把你給踢出門!」

  「我的好娘子,我沒有胡說,我說的字字都是真心話。」他張開雙臂,將她給攬進懷中。

  「聶磐石,小心我手中的湯藥!」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熱藥,尖聲叫嚷著。

  「別管那勞什子的藥了。」他放肆的將唇貼在她的發間,恣意汲取她頸間的幽香及發上淡雅香氣。

  「聶磐石……」她正想要發火罵人,卻敏感地感覺到他溫熱的唇正貼在她的發上,一陣沒來由的慌亂讓她直想離開他寬闊溫暖的懷抱,「放開我!」

  「不放!我也不想放。」無視於她的緊張尷尬,他的雙手緊緊纏抱住她的嬌軀。

  「你……」他低啞卻帶霸氣的宣告震撼了她,在她心湖上頭撩撥起陣陣漣漪,教她失去思考能力,也忘記抗拒他的接近。

  「我承認過去是我對不起你。」他在她的發稍間低歎,「我的確是你眼中所見的膚淺男子,光是看見你的麻花臉就嚇得立即返回京城,打算以拖延戰術來逼你死心,上門退婚,但是你並沒有。」

  「那是因為……」她啞口無言,因為什麼?

  過去她有太多機會可以解除婚約,但是她卻沒有任何動作,這是為什麼?

  難道……她輕咬下唇,腦中出現一個驚異的念頭,難道她是在等待他的到來?

  不!這怎麼可能?她是討厭他的,因為他差勁的不想迎娶生得一張麻花臉的她進門,她惱他的膚淺,氣他的幼稚,她之所以不肯解除婚約是為了賭一口氣!

  她要他抱著愧疚之心上門致歉,到時候她會以真實面貌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感到後悔莫及,讓他狠狠地受次教訓,好讓他明白不可以貌取人……

  她怔然,繞了一大圈後,她赫然發現這些年來,她所堅持的就是——等他上門!

  「不管如何,是我有負你在先。」曾幾何時,她的惱火、她的倔傲、她的啐罵、她的笑顏、她的喜悲已經烙在他的心上,無法抹去了?

  以往他避之惟恐不及的未婚妻卻讓他衍生出一股憐惜,她所表現出的堅強讓他佩服不已,然而他卻無可自抑地心疼起她的纖細雙肩所背負的莫大責任。

  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將一堆煩惱攬上身,也無法看見不快樂的心情盤旋於她的眼眉間,於是乎他整日圍在她的身邊東轉西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想看見她快樂的笑顏。

  雖然他老是惹得她怒目相向,可是充滿盎然生氣的她看起來不但美麗且迷人,使得他的心不斷地墜落,直到心扉間、腦海中都充斥著她的身影,他也不想去阻止、否認自己正受到她的吸引而無法自拔。

  「放……放開我。」熱息侵襲上她的雙頰,焦慮慌張盈滿於心,教她直想逃開他的懷抱,閃躲他熾熱的眸光。

  「不放,我已經放開一次了,這一次我絕不放手。」他的語氣透出一股堅持,雙臂將她纏繞得更緊,溫熱的唇貼上她白嫩的頸項,逐一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聶磐石,不要……」當他的唇觸及她的肌膚時,她失措的直想要躲開突如其來包圍住她的迷情。

  無視於她的掙扎,他輕啄著她的精巧下巴,一路往下,直至覆住她驚慌的唇瓣,靈巧地潛入她如幽蘭清香的檀口探索、掠取,翻攪著她口中的芳蜜柔軟。

  莫千離的抗議逐漸消失在他強烈的索取中,腦子不禁開始發昏、全身發燙。

  隨著他越來越激烈的糾纏,她的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只能無助地被他摟抱在懷中,癱軟地承接他狂烈如火的激吻,沉浸在一片渺茫中。

  恍然間,她的心不再衍生抗拒,她著火的身體已經誠實的反應對聶磐石的感覺。

  說穿了,她根本就不討厭他,他的翩翩風采、裝瘋賣傻的率性已經一步步的侵入她的生命;他的笑、他的瘋已經奪去她的眼、佔去她的注意力,無法將之改變。

  她被他吻得全身氣力盡失,捧著藥碗的雙手一癱,燒燙的藥碗毫無所覺地自手中脫落,灑落在聶磐石的身上。

  他連忙抽離她的唇,逸出哀叫,「啊——燙啊!」

  莫千離怔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聽著他大驚小怪的呼喊聲,看著他臉上逗趣橫生的表情,笑意不禁爬上她的嘴角、感染她的眼眉。

  「哈哈哈……」她抱著肚子大笑起來,真實的情緒展露無遺。

  見到她燦爛的笑顏,聶磐石凝望她的雙眸盈著款款柔情,將她美麗的笑靨藏入心中,永久收藏。

  他不顧藥汁的灑落,伸臂將她拉入懷中,鏗鏘有力的堅定話語自口中逸出,「千離,說好了,你只能是我聶磐石的妻子。」

  「為什麼?」她止住笑聲,斜睨著他反問。

  「因為……」他神秘的頓了頓,修長指尖撫上她紅潤的臉頰,一路往上越過小挺的鼻樑,停留在她的眉心一會兒,最後急轉直下,點住她嬌美的嫣唇,笑意瀰漫在他漆黑如子夜的雙眸,「你的小手被我摸過了,你的小嘴被我親了,你的名節全毀在我的手中,你除了嫁給我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有,」見他的俊臉朝她壓下,她笑臉盈盈的挑釁道:「一,我可以出家當尼姑;二,就是我終生不嫁;三……你一定要靠我這麼近嗎?你會把你的風寒給染給我,我還有府裡的事要忙,我不能被你染上風寒……」「不行,你要嫁,而且只能嫁給我!」

  他霸氣的截斷她的說詞,撂下斬釘截鐵的宣告,炙熱的唇瓣緊接著壓上她的,大掌輕巧地托住她的後腦,以便深入汲取她的幽香甜美。

  她的雙瞳倒映著他狂霸的臉龐,溫煦開懷的笑意直達眸底,在他的極度索求之下,她緩緩閉上了眼,體驗著他所帶給她的激熱新奇感受。

  吻得渾然忘我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房門開了又關,小喜躡手躡腳的把房門給紮實關緊,臉上火紅似火,一雙眼不敢再投射於房內。

  「真是的,小姐跟姑爺還真是大膽。」她拍拍發燙的雙頰,小心翼翼的轉身離開。

  原本她還擔心讓他們獨處一室會吵翻天,可是由剛才不經意撞見的場面看來,一切都是她多慮了。

  「真是太好了!」她重重的吐了口悶氣,小臉寫滿欣慰,「現在小姐跟姑爺的感情變好了,以後府裡再也聽不見他們兩人的爭吵聲,真是太好了!」

  ***  
  「你說什麼?!」尖細的嗓音在廣場中揚起。

  「我說不行!」聶磐石大手握著一柄細劍,臉色凝重的覆頌自己的觀點,「你這個決定太突兀了,我絕不答應!」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決定做了!」她杏眼圓瞪,偏激的執拗卯上他的堅決。

  「不行就是不行!」他的目光與她的在半空中激發出炙人的火花。

  捧著茶盤站在廣場中的小喜不禁傻眼,然後悄悄長歎一聲,細語嘀咕著,「看來是我對小姐跟姑爺兩個人期望太高了,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吵上了癮,要是一天不吵,恐怕他們會覺得全身筋骨都不對勁。」

  像現在,他們就為了一年一度的武術驗收大會而起了爭執,每年都是由身為館主的老爺在大會開始前,示範表演一套拳腳功夫給在武館練功的弟兄觀摩,但是今年由於老爺身體不適,於是乎代館主小姐便理所當然的接替這個空缺。

  原本一切都在合理中進行,直到姑爺知道了這件事,激烈抗辯就這麼地展開。

  莫千離傲然的抬起下巴,「聶磐石,你給我搞清楚,你站在我莫家的地盤上,你有什麼理由反對我的決定?」

  「太危險了。」他擰緊眉,道出了內心的隱憂。

  「才不會。」她伸手想要搶奪他手中的劍柄,卻遭到他的閃躲,氣得她直跺腳,「聶磐石,快把劍給我。」

  「不行。」他注視她的眸光多了分毫不妥協的冷凝,「你沒有武術根基,貿然就說要舞劍,萬一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該怎麼辦?」

  「誰說我沒有武術根基?我好歹也是武館館主的女兒,我當然有基本的武術根基。」這個臭傢伙,簡直是小看她了。

  「小姐,我認為你還是聽姑爺的話好了。」眼見情況越發不可收拾,小喜膽大的跳出來說句公道話。

  莫千離犀利的眼朝她一瞪,「小喜,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我做事輪得到你來說話嗎?」

  「小姐,我是為了你好……」

  「閉嘴!去做你的事!」她斥喝一聲,堅決的欲執行自己的決定。

  「千離,我還是不贊同你的決定。」聶磐石斂起平日的玩笑嘴臉,語氣冷沉的重申立場。

  「管你贊不贊同,我都已經決定要這麼做。」她向他伸出手,「把劍還給我,那可是爹送給我的玉女劍,快點還給我。」

  聶磐石挑高眉,心上浮出一計,「要還給你也行,前提是你得勝過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伸手欲抓劍,他卻靈巧的轉身避開。

  莫千離不信邪的上前一步想奪回劍,雙手卻遭到他只手阻隔,她氣惱地撥開他的手,他的手隨棍上的反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在瞬間動彈不得。

  「聶磐石,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奮力抽動雙手,雙眼冒火的逼問。

  「千離,我剛剛只是證明了一件事,你的確沒有武術根基。」

  「誰說的!」她不服氣的大叫一聲,突地伸腳掃向他的雙腿,結果非但沒能將他撂倒在地,反而讓自己失去重心,整個人摔向地面。

  「小心!」聶磐石抓住她的雙手,運氣將她往上提,這才穩住她的雙腳。

  「小姐,你沒事吧?」自遠處分送茶水的小喜一見到這驚險的畫面,急急忙忙地奔到主子身旁探問。

  莫千離雙眼充紅的瞪視著聶磐石,「在學員面前讓我出了大糗,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她悲憤莫名的對著他低吼,跨步上前捶打他的胸膛後,慍惱的轉身以怪異的姿態跑開。

  「小喜,這劍交給你。」聶磐石將玉女劍塞給愣眼的小喜後,拔腿追上去。

  「小姐,姑爺,你們要去哪?」她話未問完,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她的注視中。

  ***  
  「可惡!可惡!」當她前腳才剛跨進別離苑時,她的左腳不聽使喚地絆到門檻,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

  「小心點。」施展輕功追上她的聶磐石快一步攬住她的腰,將她從頹勢挽回。

  「你幹啥救我?」受驚心神甫剛定下,飽含怨氣的言詞就這麼衝出口。

  「我不救你的話,只怕你現在就把自己的小臉給摔傷了。」

  「那正好,我變成大醜女之後,你就不會像個黏人蟲一樣整天黏著我不放!」她噘嘴,賭氣的低喊。

  聶磐石也不生氣,唇畔噙著淡然笑意貼近她氣鼓鼓的臉頰,細聲的咕噥,「只怕我一天不黏你,你會很不習慣才是吧?」

  「聶磐石,你胡說什麼!」她白了他一眼,以手肘頂開他窒人的環抱,「還有,以後少對我摟摟抱抱,要是給下人瞧見,這成何體統?」

  「千離,你的警告已經太晚了,現在莫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愛黏你、摟你、抱你,大家都心照不宣。」

  「你再說,我就撕爛你的嘴。」全都怪他壞了她的名聲,現在她偶爾還會聽見僕役們竊竊私語的討論他們兩人的婚期。

  「你捨得嗎?」他知道她一向都是嘴巴不饒人,一顆心卻軟得可以沁出水來。

  「我當然捨得!」她咬牙,手肘用力地頂了下他的腹部。

  「哎唷,娘子,你這是在謀害親夫啊!」他痛呼一聲,鋼鐵般的雙臂仍緊鉗住她不放。

  「聶磐石,不要再摟著我不放!」她又羞又惱,「萬一有人從這兒經過該怎麼辦?」

  「好吧,為了我怕羞的娘子,我只有用這個方法了。」他話一說完,彎腰將她攬抱起來,提氣施展輕功來到苑中的大樹樹幹上點足落實。

  莫千離眨眨眼,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傻愣愣的輕問:「聶磐石,我們現在是在樹上嗎?」

  「沒錯。」他謹慎的抱住她,穩住她的身軀,「放心,只要你不要亂動,我是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莫千離睜大雙瞳衡量了與地面的高度,「呃……萬一從這兒掉下去可是會死人的。」

  她緊張萬分,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以免一個重心不穩,她就會就此香消玉殞。

  「不會的,有我在。」調整好坐姿後,聶磐石輕柔的發問:「好了,現在你應該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什麼怎麼回事?」他問得沒頭沒腦的,聽得她一頭霧水。

  他銳利的眼光掃過她不敢輕易晃動的雙腳腳踝,「你的左腳,是怎麼一回事?」

  他觀察過她的走姿,平常的走路是難不倒她,可是每當腳步一快,她的左腳就會顯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歪斜狀態。

  「我的左腳——」她拉長音節,一縷不快情緒劃過心扉,「你是在嫌棄我?」

  「不是。」他扳正她偏開的小臉,臉上盤旋著嚴肅神情,「我絕對不是在嫌棄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之所以沒有一點武術根基是不是跟你的左腳有關?」

  他的眼瞳浮現真摯的關懷,探詢的口吻不帶一絲調笑,微微撼動了她。

  她妥協的交纏十指,徐緩敘說:「沒錯,雖然我身為武館館主的女兒,但是我的體質卻是先天不足,練武者的氣血必須通丹田經全身筋骨,而我的左腳腳踝天生就是比一般人少了一小截骨頭,所以打從一出生,我就失去練武的資格,反倒是別離……」

  「別離?」他到莫家後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她低垂螓首,忍不住咳聲歎氣,「別離是我弟弟,同時也是揚威武館的未來繼承人,他跟我不一樣,他一出生就被斷定是擁有天生奇骨的練武奇才,所以打從他三歲起就跟著我爹扎馬步、練下盤,經過時間歲月的累積,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稱得上是個武林高手。」

  「那他呢?」

  莫千離頓了一下,思索著說與不說,直到他的大手安撫的包裹住她的小手,灼熱的溫度給了她溫暖,驅走她內心的不安與寒冷。

  「別離他離家出走了,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我一直以為他會想通回來,沒想到時間匆匆過去三年,他依舊半點消息也沒有。」

  「離家出走?」看來他這個未來小舅子的膽量可不小。

  「他是因為對爹不諒解才憤而離家。記得三年前也是在這個時節,娘原本健朗的身子因為染上風寒就這麼莫名的一病不起,那一年寒冬來得特別早,爹為了要保護縣府的稅收銀兩,不得不暫別家人,走一趟京城,儘管別離強烈阻止爹離開家門上京去,爹還是離開了。

  「然後,爹離開沒幾天,娘就因為引發其他的併發症去世了,別離認定娘會懷有牽掛而走都是爹的無情所致,所以他辦完了娘的身後事,也就離開家了……」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家及武館全都要由你一人撐起,因為你在等別離回來是吧?」

  「嗯。」她點頭,「別離不是個無情之人,我想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爹並不是無情之人,而是他對自己的工作有一份責任在,我一直在等他想通,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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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好了、不好了!」小喜邊扯著喉嚨嚷叫,邊橫衝直撞的跑進別離苑,焦急慌張的直往主子閨房奔去,「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吵死了!」正沉浸在往事中的莫千離,冒出低吼喝聲。

  「小姐?」她頓住步履,一時間有點搞不清狀況的往四周張望,「小姐,你在哪裡?」

  「我在你上頭。」莫千離晃動著小腿,將心情自往事中抽離。

  「啊?」小喜循聲抬頭一望,大驚失色的嚷嚷叫起來,「小姐,你跟姑爺怎麼在那麼高的樹上?快下來,萬一你摔著了,我要怎麼跟老爺交代?」

  「你這個丫頭是在詛咒我嗎?我會那麼倒霉摔下去嗎?」逞強的話語掛在嘴邊,然她的雙臂卻緊環著聶磐石的腰際不放,轉頭小聲的叮嚀,「聶磐石,你可得小心點,不要讓我摔下去。」

  「放心吧!我縱使再不才,也不會讓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的保護下受到一丁點傷害。」他自信滿滿的保證,抱緊她的嬌軀,縱身往下一跳。

  「啊——」小喜震驚的閉上眼,根本不敢看他們的下場如何淒慘。

  「你叫夠了沒有?」她被聶磐石抱在懷中,受不了她的尖叫而皺緊眉頭。

  「小姐?!」小喜一張眼,便見到主子安然無事的被姑爺抱著,「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莫千離拍拍聶磐石的肩胛,示意將她放下,她一站穩腳步,目光瞟向小喜,「你這麼焦急的一路嚷嚷,究竟是發生什麼事?」

  小喜猛然驚醒,趕忙將所知的壞消息道出,「小姐,不好了,對門大鵬武館的少主人胡鵬又上門找麻煩了啦!」

  「又是他?」一聽見他的名號,莫千離的俏顏倏地沉下,「這一次他又用什麼借口上門找麻煩?」

  「他說我們揚威武館大禍臨頭了,如果不想讓武館關門歇業的話,就請你趕快出去見他,而且他還說出大話,說什麼現在只有他們胡家才救得了我們武館。」

  「那個胡麻子真是好大的口氣,我就去殺殺他的銳氣,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上門來找麻煩,」她捲起衣袖,大有與人大干一架的凜然氣勢。

  「等等,你們究竟在說什麼?」聶磐石中途插話,一臉不解。

  「姑爺,其實就是……」

  「小喜,別多嘴,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喔,好。」她乖乖地閉上嘴。

  「小姐、小姐!」副館主林忠面色凝重的快步跑進苑中。

  「忠叔,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運著縣府要繳交的稅賦上京去了嗎?怎麼……」見到林忠臉上佈滿憂心驚疑神情,她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

  林忠臉上閃爍著既羞愧又沉肅的神色,「小姐,都怪我辦事不力,我們武館所押運的縣府稅銀教人給劫了!」

  「什麼?!」她發出不敢置信的聲調,臉色一沉,「是誰的膽子這麼大,竟敢劫我們揚威武館的鑣?」

  林忠沮喪的垂著雙肩搖了下頭,羞愧的低下頭敘說當時情況,「我不知道,那批黑衣人來勢洶洶,個個武功超凡,兄弟們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縣銀就這麼被劫了。」

  莫千離擰著柳眉,總覺得事有蹊蹺,「忠叔,你再想仔細一點,那些黑衣人身上有沒有其他的特徵?」

  林忠沉吟了一下,「他們行動利落,口令一致,看起來像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兵士,身上除了一身黑衣打扮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特徵。小姐,真是對不住,你那麼信任我,結果我卻……」

  她輕柔細語,纖手拍了拍眼前充滿愧疚的長者肩頭,「忠叔,沒有人希望會發生這種事,你先下去安撫那些受傷的兄弟,這件事我會好好追查。」

  「小姐,被劫走的那批縣銀,我們武館要怎麼跟縣府交代?那可是縣府要繳交給天子的稅賦……」

  「忠叔,一切你都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她加深臉上的微笑,年輕的臉龐散發出一種卓然的自信。

  林忠看了她一眼,懾服於她的氣勢,妥協的點了下頭,「小姐,一切都麻煩你了,要是你有需要林忠的地方,我必定會全力以赴。」

  「忠叔,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快下去安撫其他弟兄吧!」她微笑,笑得更加燦爛且帶一絲欣慰。

  待林忠的身影消失在別苑之後,小喜臉露佩服神情追問:「小姐,你真的有辦法解決這件事?那我們武館就不用怕皇帝殺頭了。」

  莫千離瞥她一眼,臉上所偽裝的笑顏及自信在瞬間消散無蹤,苦瓜臉隱現,「你這個傻瓜,縣銀被劫了,犯人是誰我們都不清楚,縣府為了推卸責任一定會將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武館的頭上,這下可好了,要怎麼辦呢?」

  「小姐,原來你根本不知道怎麼辦?那你剛才怎麼對忠叔……」

  「如果我不對他這麼說,他一定會自責甚深,說不定會為了謝罪而離開武館,現在武館需要忠叔的帶領與協助,我不能讓他就此離開,所以我才會說出那番話,這下可好了,縣銀被劫,我要上哪兒去找犯人?還有縣府那邊,我要怎麼跟他們交代?」

  「振作點!」聶磐石自她身後扶住她漸漸軟癱的嬌軀,堅決的口吻中夾藏了一絲不悅情潮。

  「聶磐石……」她無力的看他一眼,「我是很想要振作,可是以現在一團糟的情況,我該要怎麼振作起來?爹病了、別離到至今都無消無息,現在武館上上下下就只能依靠我,然而我卻是這樣的不濟,想必他們一定會對我這個代館主失望極了……」

  「你這個傻瓜!」他有些氣不過的輕捏她的臉頰,難道她的小腦袋瓜子就只能想到那些無意義的人選嗎?

  他扳過她的臉龐,強迫她游離的眸光定在他身上,「難道你忘了嗎?就算武館上下的人都得依靠你,你也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

  「哪裡?」她眼神茫然,腦子一片轟亂。

  他沒好氣的吐出梗在胸臆間的悶氣,「當然是我,我不是說過了,我是你這一輩子的惟一依靠,難不成你還想去依靠別人?」

  「依靠你?我可以依靠你嗎?」她看著他,無意義的重複低喃。

  「當然,你可以依靠我。」

  「別開玩笑了。」她輕輕推開他,「你可以幫得上什麼忙?」

  「你說這話可是嚴重打擊到我的自尊心。」他的雙眸迸射出沉靜的光芒,全身發散一股凜冽的傲人氣勢。

  剎那間,莫千離震懾於他渾身上下所流竄的肅然氣息,眼前所見的聶磐石,似乎不再是平日那個黏著她不放的痞子樣,而是另一個她所陌生的男子。

  「小姐、姑爺,你們不要吵架,千萬別在這種節骨眼上又吵得不可開交,我求求你們。」眼前他們之間籠罩著一股沉窒的氣氛,小喜滿心焦急的發出哀求。

  「沒錯,現在可不是吵架爭辯的時候。」聶磐石悠閒的勾唇,大手攬住莫千離的腰肢,強領著她往廣場的方向走去。

  「聶磐石,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的眼無法離開他時而輕佻、時而認真肅然的臉龐,張口訥訥的問。

  聶磐石轉臉面向小喜,「小喜,那位胡公子人在哪兒?」

  「他正在廣場等著小姐。」哎呀,她差點兒都忘記胡鵬這號人物了。

  「你聽見了,我們現在要到廣場會客去。」他一臉輕鬆寫意的回答,彷彿剛才他的不快火氣已然消散。

  「胡麻子……」她呢喃,被劫銀的事這麼一衝擊,她壓根就忘記他的存在。

  一想起老愛上門找碴的胡鵬,再加上尚未解決的劫銀事件,她的腦子不禁開始發昏,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放心吧!一切都會獲得完善的解決。」察覺到她眼眉間洩露出的倦意,聶磐石以有力的臂膀支撐她細弱的嬌軀,吐露出堅定的言語。

  望著他那雙深邃如夜的黑眸,她煩躁的心情莫名的獲得安撫,柔順地將身體的一半重量傾向他的臂膀,「你說得對,一切都會有完善的解決方法。」

  ***  
  一名身著藏青色服飾的男子正不耐煩的來回踱步,一雙眼直往莫千離可能出現的方向瞟去。

  「公子,冷靜點,別這麼焦躁。」隨行而來的侍僕安平上前靠在主子耳邊細聲叮囑。

  胡鵬白了他一眼,「我怎麼會不焦躁?你看看這莫千離是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下人已經進去通報好半天了,她到現在還不出來見我,她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公子,女孩家的架子就是大了點,如果你真想讓莫小姐給你留個好印象的話,你就多多忍耐吧!」

  聽了安平的建言,胡鵬這才止住來回踱步,在原位站定位,視線一直緊盯著同一個方向,期盼能夠見到他所想念的那抹娉婷身影。

  不一會兒,他終於見到那抹纖麗的身影,心情亢奮的倏地起身,才剛迎上前去時,卻發現在清麗佳人身邊有另一個男子存在。

  「胡公子,你今天真有好興致,請問你今天上門又是為了何事?」莫千離匆匆越過他,沒看見他臉上的驚異與憤恨交加的表情。

  「莫小姐,這個男人是誰?」沒將她的問話聽進耳,胡鵬只想知道在她身邊如影隨行的男人是誰。

  莫千離挑了下眉,「胡公子,你今天特地來到揚威武館就只是想知道站在我身邊這個男人是誰?你會不會太無聊了一點?」

  這個胡麻子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專誠過門來就只是為了質詢她這種芝麻綠豆小事,她真後悔出來見他一面,她應該好好想法子解決武館的要務才對。

  「莫小姐,我是很認真的在詢問你。」胡鵬憤惱的目光掃向一旁露出悠閒面容的聶磐石,「他是誰?」

  「他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聶公子。」小喜見主子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挺身而出為主子大聲解說。

  「你的未婚夫?」胡鵬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哈哈哈,莫小姐,你不要想騙人了,你的未婚夫早就不要你了,否則他也不會把你這個大美人給晾在平陽縣,整整四年都未娶你過門。」

  莫千離抿緊唇角,清靈的明眸轉到一旁的聶磐石,「你看吧!你的惡行已經傳遍整個鄉里了,這裡的人可都對你聶大爺熟悉得很呢。」

  「真是失禮了,全怪為夫的不好,才會累及你落到被人評論的地步。」聶磐石深感歉意的向她微微一揖。

  「你知道就好。」她高傲的抬起下巴,接受他的歉意。

  「你真的是莫小姐的未婚夫?」見到兩人相處氣氛愉快,胡鵬內心升起了一絲不確定。

  「在下正是聶磐石。」他樂笑盈盈,名家公子的氣度完全展露。

  當他看清胡鵬臉上的雀斑時,這才明白胡麻子這個稱號的由來。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胡鵬驚訝不已,「你不是給一群武林人士追殺得掉入山谷去了嗎?說!你是不是假冒的聶磐石?」

  聶磐石的臉上仍佈滿了溫文笑意,「胡公子你真是愛說笑,我聶磐石人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怎麼在咒我死呢?」

  之前他為了擺脫奪經人馬,決定在平陽縣落腳後,他便自己放出風聲,好轉移武林人士的注意力,只是沒想到這個風聲到最後竟傳成他掉落谷底。

  唉,謠言真是擁有可怕的威力啊!

  「你真的是聶磐石?」對於眼前男人的身份,胡鵬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正是聶磐石。」他勾勾唇,依舊好臉色相待。

  「你真的是……」

  「胡公子,你夠了沒有?」莫千離不滿的截斷他的再三疑問,「你上門來只是為了這種小事的話,那就請回吧!」

  「莫小姐,你不要生氣。」一見到佳人擺出不快的臉色,胡鵬趕緊涎著笑臉討好,「我今天特地上門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幫助你。」

  「公子。」安平拉了拉主子的手肘,貼附在他耳邊細聲交代,「公子你沒必要對莫小姐這樣低聲下氣,想想,你將會成為莫家的恩人,應該是她要對你低聲下氣才對。」

  「是這樣嗎?」他想了想,覺得安平的話有理,連忙打直腰桿,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沒錯!我沒必要低聲下氣,莫小姐,我知道府上現在惹上大麻煩了是嗎?」

  「大麻煩?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

  「這是不是謠言我想莫小姐心裡比誰都清楚,我從縣太爺那兒聽說了,你們揚威武館搞丟了縣銀,現在大難臨頭。」說完他嗤嗤發笑,一副得意的模樣。

  莫千離臉色丕變,「原來你特地上門拜訪是為了來譏笑我們武館。」

  「當然不是。」見佳人面露慍色,胡鵬連忙綻開笑臉,「我這次來是為了幫你,不是來笑你的。」

  「哦?你要怎麼幫我?」她倒是為他的提議感到好奇的挑了下眉角。

  見佳人顯露出好奇的模樣,他不由得信心大增,「是這樣的,我有個姐姐幾年前進了宮,當了皇帝的妃子,現在是皇帝眼前的大紅人,如果由她去跟皇帝美言幾句,你們武館就會沒事了。」

  「這麼厲害?」她瞇起眼,懷疑的種子自心扉間滋長。

  他笑瞇了眼,猛點頭稱是,「沒錯!」

  莫千離皮笑肉不笑的咧開嘴,「那麼你這麼好心幫忙我,是不是需要什麼報答?」

  胡鵬羞澀的笑了下,不太自在的搔搔後腦,「說報答實在是太見外了,不過如果你堅持要報答的話,那……」他多看她幾眼,眼底瀰漫的期待興奮心情已說明一切,「那就答應我的求親。」

  「你有沒有搞錯?我家小姐已經有未婚夫了。」聽見這荒唐的提議,小喜率先跳出來抗議。

  「小喜,別多話。」莫千離一個轉頭,低聲喝止她的行為。

  「小姐,我這是在幫你……」

  「小喜,小姐要你別多話,你就別多話。」聶磐石抿唇,輕聲附和。

  「姑爺,怎麼連你也這樣?」她簡直被他們給打敗了,「你怎麼還可以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你知不知道打從胡公子不經意見到小姐一面,他就對小姐一見鍾情,幾番上門找碴全都是為了想見小姐一面,姑爺,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小姐被胡公子給搶走嗎?」

  聶磐石自信的呵呵笑道:「你認為你家小姐會喜歡胡麻子嗎?」

  「她當然不會喜歡胡公子。」

  「那不就得了。」他聳肩,一派輕鬆悠閒。

  「姑爺你……」小喜一時語塞,在看了一臉毫不在意的主子跟自在模樣的姑爺後,她垂下雙肩退到後面。

  沒有注意到聶磐石與小喜的對話,胡鵬一臉期待的等著莫千離的回應,「莫小姐,你意下如何?」

  「什麼意下如何?」她懶洋洋的反問,沒將他的提議放在心上。

  「莫小姐真愛開玩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願意幫揚威武館渡過這個難關……」

  「然後就要我接受你的求親?」她眼一瞟,眼角盈著不屑之意,「胡公子,你還真是個落井下石之徒,不過可惜,就算揚威武館大難臨頭,我也不打算求助於你。」

  「莫小姐,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莫師傅一手建立的揚威武館毀在你手中?」

  她渾身一震,朝胡鵬射出犀利眼刀,「胡公子,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會求助於你,也不會讓我爹的心血毀之我手!」

  「莫小姐,縣府稅賦被劫,你要縣太爺如何向聖上交代?而你又打算該怎麼跟縣太爺交代武館的辦事不力呢?看來揚威武館真的要毀之於你手中了。」

  「公子,說的好!」安平在一旁為主子的尖牙嘴利喝采,先前的一番苦練總算沒白費。

  一直默不作聲的聶磐石此刻上前一步,阻擋在胡鵬與莫千離之間,隔絕胡鵬凝望佳人的熱情視線。

  「胡公子,我想揚威武館的將來不容你來擔心,千離也不會答應你的提議,別忘了她還有我這個未婚夫在。」

  莫千離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怎麼,你是看夠戲了嗎?」

  這個臭傢伙像個死人一樣默不吭聲,連自己的未婚妻都快被其他人給搶走了還沒啥反應,他要不是對自己太自負,就是——他混帳!

  「有你在?」胡鵬不屑的哼了聲,沒把眼前瘦弱模樣的他看在眼底,「就算你是莫小姐的未婚夫,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擺平得了這檔子殺頭大禍。」

  「這有何難呢?」聶磐石雙手一攤,眼前的禍事在他眼底就有如芝麻小事一般,「胡公子,我想你忘記了聶某是出身何處,天下第一富莊,想必你定然對富莊的歷史不陌生吧?我爹取名富莊,擺明了就是昭告世人,我們聶家什麼沒有,就是白花花的銀子特別多,縣太爺是丟了稅賦,理所當然的也只是想要找回稅賦,既然找不回來,那就再給他一份稅賦好讓他可以向聖上交差,至於押鑣不利的揚威武館最後應該只會落得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何來殺頭大罪呢?」

  「你……你……」聽見他一番剖析見解,胡鵬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回應。

  「對了!」聶磐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下掌,「先前我在一旁聽了一會兒,我發現到一個很有趣的事。」「什麼事?」莫千離緊接著追問,沒想到這個痞子還當真有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本事。

  他衝著她抿唇一笑,眼底飄蕩著神秘光點,「胡公子,我想問問你,我們才剛剛接獲縣銀被劫的消息,可是你卻比我們早一步知道,這是為什麼?」

  「那是我從縣太爺那兒聽來的。」

  「我知道,只是這也太巧了,武館才剛剛接到消息,你們就早一步上門來,然後提出求親的協議、這真的讓我不得不把你跟這樁縣銀被劫的事給聯想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說這樁劫銀事件是我一手造成的?」

  聶磐石黑眸閃爍了下,「我沒這樣說,我只是懷疑……」

  「你居然含血噴人,你實在可惡!」不等主子指示,臉色發青的安平踏步上前,掄拳就要往聶磐石的臉上揮去。

  「聶磐石,你小心!」莫千離急速地竄上前,下意識的挺身保護他。

  聶磐石的眼眸襲上冷冽寒光,正要舉手反擊時,一個自凌空劃下的不知名物體挾帶著勁氣而來,打掉安平揮來的拳頭。

  「啊!」安平發出一聲慘叫。

  聶磐石瞥了眼落在地面的石子,立即運勁提氣的躍至半空中,追尋著適才出手的神秘人而去。

  「等一等!」不甘被拋下,莫千離也趕緊追上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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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月的寒風在耳畔狂放的吹嘯著,原無恨靈巧的穿梭在樹林之間,他擺脫掉身後追趕而來的追客後,這才從容的呼口氣,自樹上躍下。

  他謹慎的環視週遭一眼後,正打算舉步向前,身後卻傳來一個碎步聲響。
「誰?」他飛快回頭探查,手掌已然搭上未出鞘的劍柄。

  「是我。」一身惹火的紅衣伴隨著一張精巧美貌緩緩出現,她的唇邊及眼底盛著濃濃的譏諷冷意,朝他一步步走上前。

  「是你?!」她的出現讓他頗為震驚。

  「就是我。」紀麗君氣息微亂,顯示出適才她經過一番激烈追趕。

  「你怎麼會在這?」對她的出現,他只感到訝然與不解,「難道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後?」

  「我的確是一直跟在你身後,好幾次都差點被你發現,不過幸好我掩藏的功夫到家,否則早就被你給揪出來。」她眼眉盈著洋洋得意,想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其功力也不過爾爾。

  他平靜的眸子激出凜寒,「你一直跟著我有何目的?」

  紀麗君無懼於他雙瞳所散發出的凜冽寒氣,倔傲的回話,「我的目的跟你一樣。」

  寒眸在瞬間恢復了先前的平靜,「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我會親手殺了聶磐石,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紀小姐,當天你也應該有聽見我與令尊的對談,這個委託我接下了,你不要從中干擾。」他平板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起伏。

  「你才不要干擾我!」她傲然的發佈宣言,「我看你根本無心想完成任務,否則依照剛才的情況,你可以撂倒聶磐石。」

  「你跟蹤我?」他的手搭上劍柄,眼底凝聚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風暴。

  「沒錯,我是在跟蹤你,因為這樣我才能知道聶磐石的下落,原無恨,你不愧是個一等一的殺手,就連一個失蹤得無聲無息的人也能被你給找出來,在這方面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毅力,只是你剛才的舉動讓我非常懷疑,你是否真有那個誠心想殺了聶磐石?」

  「多謝謬讚,不過我做事一向不喜歡遭人過問,要不要殺聶磐石,要怎麼了結他的性命,我自有主張,還輪不到你來干涉。」

  「沒錯,是輪不到我來干涉,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如果你不想完成我爹的委託,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會親自出手,解決聶磐石的小命!」她美麗的眸子迸射出駭人殺氣,全身環繞著一股憤恨氣息。

  「紀小姐,你這就是在干擾我,你還是請回吧!聶磐石的事我自有主張。」他垂下眼,對於她與聶磐石之間的恩怨產生疑慮。

  「你真自有主張?」她掀唇,冷諷漾在唇角,「我可是把剛才發生的情況給看得清清楚楚,你若是真有執行任務的決心,剛才你就不會手下留情,甚至是出手搭救聶磐石。」

  「我不是在救他。」裹在銀面具下的面容漾著一絲激動。

  「就我看來,你分明就是在替聶磐石解危,不過,」她好整以暇的雙臂環胸,「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只要你別來礙我的事就行了。」

  「紀小姐,現在是你在礙我的事,阻礙我的行動。」他神色一凜,「我原無恨做事還輪不到你來質問,要是你敢阻撓我,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以為我怕你嗎?」她眼中精光乍現,「這些日子跟蹤你下來,我發現你這個絕命殺手真是浪得虛名,被我跟蹤了月餘之久也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我爹太高估你了。」

  「紀小姐,我不喜歡有人搶功,你若是苦苦相逼,我會對你不客氣!」

  「我不怕你!」她沉下美顏低喝,雙瞳浮現深沉的憤怒光點,「聶磐石他讓我失了面子,讓我在爹面前交不了差,我不跟他討回這口冤氣,我就不叫紀麗君!所以你少管我的閒事!」

  她嬌斥的撂下話後,冷著臉孔轉身就走,纖手緊緊握住赤紅色的佩劍,雙眼溢射出堅持的光芒,抿起的唇角說明她誓在必得的決心。

  「聶磐石,你等著瞧,這一次將會是我紀麗君把你給踩在腳底下,要你乖乖的奉上心經不可!」

  ***  

  聶磐石凌空躍下,一雙黑炯眸子急切地梭巡四周,然而卻沒有尋到他想像中的可疑身影。

  「聶磐石,你等等我……」莫千離拉著礙事的羅裙,三步並作兩步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奔來。

  「千離,你怎麼也跟來了?」他伸手扶住不斷劇烈喘息的她。

  莫千離以含怨的眼瞪著他,努力平息胸前的起伏喘氣,「你這個臭傢伙,為什麼你……你說跑就跑,讓人……想追上的機會也沒……沒有。」

  他莞爾一笑,低醇的嗓音隱著愉悅笑意,「你不是追上來了嗎?」

  「你還敢說!」紊亂的氣息才稍稍平穩,她就不客氣的賞了記大白眼給他,「你居然要一個有腳疾的人追上一個輕功絕頂的人,你這算什麼?我還以為……」

  她臉上掠過一縷尷尬的紅彩,續下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

  他凝睇著她雙頰染上醉人嫣雲的嬌柔模樣,微微低下身與她沾惹羞赧的眼對視,低啞的詢問:「你以為什麼?」

  「沒什麼!」她撇撇嘴,倔強的不肯說出內心真實想法。

  他以指抬高她的下巴,不讓她游移的眸光自他臉上調開,「說,你以為什麼?」

  「就跟你說沒什麼了。」她紅著臉,素手撥開他的手指,心虛的急忙調開視線。

  她的慌張是害怕、緊張,惟恐他那雙深邃炯明的眼會看穿她的心思,讓她在霎時無所遁形。

  「我知道……」他的眼底蒙上點點狡光,一伸臂便將她給攬入懷中,灼熱薄唇貼上她的耳,緩緩低訴,「你是擔心,我這麼一跑就會從此消失了是嗎?」

  紅潮爬上了她的雙頰,直至染紅了白嫩的雙耳,然她卻嘴硬的否認,「你消不消失跟我何干?別抱著我,快放手,萬一給人瞧見了,你要我怎麼做人啊?」

  「那正好,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你莫千離是我聶磐石的人了。」他滿不在乎的輕哼,與她的執拗倔強槓上了。

  「你蠻不講理。」她啐罵一口,心上流竄著甜滋滋的暖潮。

  「千離,我的好娘子,你就老實一點吧!」他嗅著她發間的幽香,任由淡淡的情愫圈繞住他們,「老實說,你是不是害怕我會跑掉啊?」

  莫千離噘著嘴,在他低聲乖哄下,這才道出心中的驚懼,「誰教你有前科,之前你可是把我撇下不管整整四年,誰知道你這一跑又要耗上幾年?」

  回想起她虛耗的四年光陰,胸臆間不由得席捲上火氣,忽地一把推開他,橫眉豎眼的質問,「聶磐石,你今天要給我說清楚,剛剛你是不是想這樣就跑了?」

  「冤枉啊!」他為自己的一片誠心叫屈,「千離娘子,這些日子以來我不都乖乖地待在你身邊嗎?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你還不明瞭嗎?」

  「是嗎?」她的眉梢蕩著濃濃的懷疑,「我還以為你是無時無刻都在找開溜的機會。」

  「天地良心啊!」他趕緊舉指發誓,「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聶磐石絕對沒有存那種不負責任的念頭,不然的話,就讓老天爺把我天打雷劈好了。」

  「還有,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她笑臉盈盈補述。

  「千離娘子,你的心好狠。」他垂著苦瓜臉,倏地探手抓住她的纖手,以哀怨的眼神直睬著她,「難道你還感受不出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的真心情意嗎?」

  「你!」被他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眸子凝看著,她的俏臉不爭氣地漲紅,「你這個人就是油嘴滑舌,外加之前的不良表現,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千離娘子,天地良心啊!」

  她掀唇露笑,上前一步摀住他的嘴,「別跟我裝瘋賣傻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施展輕功跑來這兒?」

  笑意漸漸自他唇角隱褪,審慎的神情取而代之,「剛才你沒有察覺嗎?有人出手幫了我們。」

  「什麼?」她眨眨眼,有些不能意會。

  「剛才胡公子的家僕要對你動手時,有一顆小石子從外頭射了進來,正巧就丟中家僕的手背,而且從家僕所受的傷看來,這個人還運用了內力巧勁,像是有意傷害家僕。」

  「那又怎麼樣?」她隨口應著,想到剛才她愚蠢的朝他撲抱上去,只為保護他的行為讓她的眼神不禁閃爍起來。

  他不回答,只撫著下巴陷入短暫的沉思。

  他一抬眼,將她急於閃避的神情掃入眼底,不禁關心的輕觸她發紅的臉頰,「千離,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不要亂碰我。」她撥開他的手,內心流竄著一股令她為之震驚的駭然。

  她真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蛋,口口聲聲說討厭聶磐石這個油腔滑調的痞子,可是見到他受到威脅時,她的身體就不聽使喚地撲抱上去。

  這個動作說明了一切,她這個自以為是的莫家大小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心給繫在他身上了,意識到這份激熱情感,她不由得感到羞赧不已。

  「千離,你的臉好紅,怎麼了?」他無視於她的拒絕,大手溫柔觸上她的臉頰。

  「沒有,什麼事也沒有。」當她抬眼望進他那雙深如泓潭的眸子時,倔傲的脾氣不自覺地褪去,「其實……我只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什麼蠢事?」他瞧見了流轉於她眼波間的懊惱,腦中恍然劈進一道靈光,令他開懷的發笑,「你是覺得剛才保護我的舉動是件蠢事嗎?」

  「沒錯!我真是個蠢蛋,所以才會想去保護一個逃生能力比我強的人。」她紅著臉,嘴裡吐露著倔強言詞。

  聶磐石臉上漾著柔情愛意,將個性倔強的她拉進懷中,「這有什麼蠢的?今天要是你我的立場對調,我也會撲上去保護你的。」

  「少來了,我才不相信。」她眼底浮現的笑意及高揚起的唇瓣洩露真實心意。

  「你這句話又傷了我的心。」

  「你有那麼多顆心可傷嗎?」她白了他一眼,嚴肅問他,「聶磐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輕輕推開她,臉上盈著溫煦淺笑,「千離娘子,你對胡家從沒產生一絲懷疑嗎?打從忠叔傳回縣銀被劫的壞消息,到他們上門要求願意施以援手的情況看來,這一切的情況不是巧合到了極點嗎?」

  「沒錯,我也覺得這也未免太巧了,可是胡鵬他不也說了,他是從縣太爺那兒知道縣銀被劫的消息。」

  「這是個合情合理的好解釋,可是忠叔說劫縣銀的是一批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動作口令都相當配合,聽起來那批黑衣人好像是一支軍隊……」

  「等等,你該不會是猜想那批黑衣人是胡鵬所指使的吧?」她瞪大眼,顯得無法責信,「可是不可能啊!大鵬武館絕對沒有那些武功高強的人。」

  「如果這批黑衣人是來自宮裡的呢?」他的黑眸激出簇簇燦亮,大膽猜測,「你應該還記得,胡鵬曾說自己有個姐姐是妃子,我想以一個妃子的身份權利,她應該還使喚得動宮中訓練有術的侍衛。」

  「不會吧!胡鵬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她掩嘴,難掩吃驚情緒。

  聶磐石不負責任的攤開雙掌,「當然,以上是我的猜測,至於事實的真相為何,若是不去探查,我想誰也不知道。」

  凝看著他俊斯的臉龐,她可以捕捉到他眼中乍然隱現的精光,也可以瞧出隱於他嘻皮笑臉的面皮之下,所懷有的是一顆精密的心以及一身天下第一富莊未來繼承人的威凜氣勢。

  「你好狡猾。」她咕噥了一聲,直勾勾地瞅著他不放,「你老是用保護色來保護自己不被人窺視,狡猾的想要保住自己的一顆心,藏起高傲的自尊,讓我以為你是個不事生產的敗家子。」

  「我是個敗家子沒錯啊!」他答得理所當然,認真肅然的眸光在她們臉上打轉,「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我並不想保全自己的心,因為,」他攤開她的手掌,又緩緩地讓手掌合起,「我的心已經在你手掌心裡了。」

  「狡猾!」她啐了一口,卻無法阻止一波波的喜悅狂潮湧進心扉,「我問你,你該不會在忠叔來報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解決的方法了吧?」

  「是啊!反正不過是丟了一筆錢,那就拿另一筆錢來填不就好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萬一皇帝怪罪下來呢?」

  「那就意思意思一下,讓他責罰嘍!反正皇帝只要追回那批被劫的縣銀,他的火氣多少也消了,再說那個幕後指使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想必一定會暗中把大事化小,那我們再把小事化無不就好了?」

  「聶磐石,為什麼天大的事從你口中說出,就好像沒事一樣?」她驚異的望著他,對他佩服不已。

  「千離娘子,那是你想得太複雜了,俗話說有錢可使鬼推磨,就算那個人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也一樣,這可是我那錙銖必較的老爹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

  「你們聶家人全都是狡猾的痞子。」她相信這狡猾的血統肯定是源自於遺傳。

  「嘖嘖嘖,別忘了,你也快成為聶家人了。」他輕佻的勾著她的下巴,以調笑的口吻提醒。

  「不嫁,我不嫁了。」

  「你敢?」他圈住她細柔的頸子,在她耳邊惡聲惡氣的威脅,「如果你敢不嫁,我就先壞了你的名節,讓你到最後只能嫁給我。」

  「你果然是個壞蛋!」她逸出一聲輕歎,「聶磐石,雖然我討厭你油腔滑調的樣子,可是我還是喜歡看見你這一面,所以以後,你千萬不要擺出一張酷臉嚇我,到時候我被你一嚇,可是會躲到天涯海角去。」

  「千離娘子,你總算肯承認說你喜歡我了。」他笑得一臉得意燦爛。

  絲絲紅潮爬上她的小臉,讓她猛地拉開他的手臂,調皮的作弄心染上眼角,賊兮兮的朝他伸出雙手,「笑,你再笑呀!你這個狡詐的雙面人,今天我非要扒下你虛偽的臉皮不可!」

  聶磐石忙於閃躲她的魔爪,「千離,別玩了,我們還得上縣府去跟縣老爺打聲招呼,一同商量解決方法。」

  莫千離停下孩子氣的報復舉動,看了他一眼,主動撲進他的懷中,任由他清冽氣息鑽入鼻中,將她暖暖的包圍一團。

  「聶磐石,我從沒想到你會這麼可靠,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現在我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既然如此,那就叫岳父挑個好日子,讓我早日把你給迎娶過門吧!」

  「我可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關於那筆被劫的縣銀,你的計劃好是好,但我們揚威武館可沒有那麼多錢。」

  「傻丫頭,武館沒錢,可是富莊有錢,你就把那筆錢當作聘禮如何?」他捧著她的小臉,輕柔細語的打商量。

  莫千離輕嗤一聲,「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莫千離可是個無價之寶。」

  「是啊,我的千離娘子可是無價之寶。」迷人的薄唇朝她的嫣唇傾近。

  眼看著兩唇就要相貼時,一陣惱人的嬌笑聲陡地揚起,破壞他們之間的美好氣氛。

  一抹紅色身影隨著笑聲印入他們錯愕的雙瞳,「聶磐石,你這麼喜歡跟女人溫存的話,那就跟你的女人一起下地獄去溫存吧!」

  聶磐石定睛一看,臉上滿是詫異,「紀麗君?!」

  「哼!很好,你並沒有忘記我。」她提起隨身在側的佩劍,眼中迸射出深沉的怨意,「聶磐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還是找到你了。」

  他一個跨步,擋在莫千離的身前,一派冷靜面對來勢洶洶的紀麗君,「我真是佩服紀小姐你的毅力,你找我幹什麼?我跟你可沒什麼冤仇,不過你要是為了奪經而來,那又另當別論了。」

  「廢話!我找你當然是為了……」

  「聶磐石!」莫千離中途截斷紀麗君未完的話語,從先前的驚訝到適才聽進耳的對話,她不得不懷疑他與突然出現的美艷女子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我問你,你該不會跟她……你是不是欺騙了人家的感情,所以現在人家提著劍找你算帳?」

  「千離,冤枉啊!」雖然佳人吃醋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嬌俏動人,但是眼下這時候可不是跟她解釋的好時機,「我跟這位紀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

  「聶磐石,交出觀音心經,本小姐可以饒你不死。」

  聶磐石煩躁的吐了口氣,「你聽見了,她之所以找上我,只是為了想從我身上奪走心經。」

  「什麼心經?」眼前美艷女子咄咄逼人的態度讓她想起與聶磐石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況,那時候他被一群黑衣人包圍,個個都對著他嚷嚷,要他交出心經,「如果她這麼想要心經,那到寺廟去跟和尚師父要一本不就好了?為什麼要追著你要心經?」

  「那是因為我身上的心經跟寺廟的心經不同。」

  「有什麼不一樣?」她再問。

  聶磐石看了眼一臉怒目相向的紀麗君,再看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佳人,「千離,這事兒我們稍後再討論,現在我們眼前有個虎視眈眈的敵人。」

  莫千離很沒有情義的退了一步,微笑的與他劃清界線,「你說錯了,她是你的敵人,不是我的,等你把她解決之後,我們再來討論一下關於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她笑得極為燦爛耀人,可是眼角的餘光卻閃爍著警告意味。

  好啊!聶磐石這個臭傢伙,到底還瞞了她多少事沒讓她知道?他們才剛剛要解決一個麻煩,另一個麻煩竟自動找上門來,她越想越不對勁,越想就越發現他有太多事沒有向她托出。

  聶磐石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冷靜模樣,不禁在心中暗叫一聲糟。

  這下可好了,打發走紀麗君之後,她勢必會跟他算總帳,他的千離娘子一生起氣來可是不得了的,上一回她招待了他一頓巴豆大餐,這一次呢?

  呃……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聶磐石,你夠了沒?你竟然一再地忽視我、貶低我,我要你的命!」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抱著滿腔的怒火朝他刺出一劍。

  「紀小姐,許久不見,你的脾氣依舊驕縱得讓人討厭。」他臉色一凜,側身避開她的突刺。

  「你要為你這一句話付出代價!」她舉起手中的長劍,劃開招式,迅速地朝他刺擊過去。

  見到紀麗君美艷的臉蛋佈滿殺氣,莫千離的心不由得一窒,「聶磐石,你給我小心點。」

  聶磐石輕鬆的轉身避開這記刺擊,只守不攻的謹防紀麗君下一步的攻勢,「千離,到一旁避著,免得傷著。」

  「都這種時候,你還惦著談情說愛。」怒火自紀麗君齒間迸出,使出的招招劍法都帶著駭人殺氣,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聶磐石,你給我納命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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