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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韋 -【神偷竊心(搶花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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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0: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沈韋 - 神偷竊心(搶花轎之一)

為了幫爹找回遭竊的四神鏡,余悅晨奉命至各地打探消息,
據說這偷技高超的竊賊總是化名易容四處偷竊,來去如風,
眾人在不知他真實姓名的情況下,便叫他「一陣風」。
不過,不曉得是這「一陣風」太大意還是自己記性太好,
她竟認出偽裝成說書老人、在眾人間講古的他,
哼,既然找到他了,豈有放他離開的道理?
所以她趁他防備不及時使毒,用解藥威脅他就範,
可沒想到四神鏡已交給買主,逼得她非得和他進京尋找,
兩人上山下海,朝夕相處,惹得她心頭騷動不已,
有種找回四神鏡,卻會失了自己的心,愛上他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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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0:3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蓊郁山林,古木參天,細碎陽光穿過繁茂枝葉翩翩灑落,舒緩和風拂過,天地萬物婆娑起舞。

    藤枝蔓草盤繞巨大山壁,桑樹結實累累展枝芽,如同雙臂般守護這片淨地。

    「阿光,你走遍大江南北,有沒有覺得我們余氏村落這片山林比別的山林美麗?」余氏族長余百福驕傲地問著身旁的雜貨商。

    「嗯,這片山林不僅美麗,根本可說是人間仙境。」雜貨商阿光老實地點點頭,雙眸閃爍著驚艷光芒,語氣里有掩不住的欣羨。

    「哈哈!可不是!」余百福得意地笑了兩聲。

    雜貨商阿光來這兒已經兩個月余,余百福私下觀察阿光,發現他不似一般到各個村落叫賣的雜貨商舌粲蓮花,淨是吹捧自己所販物品,而是童叟無欺、老老實實地做生意。

    正直、有著爽朗笑容的阿光在村里受到民眾喜愛,族人們不僅買他所販售的雜貨,更喜歡圍著他,听他講述走遍大江南北的所見所聞,連身為族長的余百福也深受吸引,每天都和族人圍在阿光身邊听得津津有味。

    而其中最令余百福感興趣的就是各地風俗民情與神奇聖物,每每都听得他一顆心躁動不已,很想大聲告訴阿光,其實余家村也有不為外人所知的神奇聖物,只是每次話到當口,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憋了好幾天後,余百福終于忍不住了,在人潮散去後,偷偷將阿光拉到一旁,鄭重地告訴阿光,其實余家村也有個不容小覷的聖物。

    阿光听到余百福這麼說後,笑笑點頭稱是。

    不過,這笑容看在余百福眼里卻極其敷衍,他心一橫,決定領阿光上山看聖物,讓他心服口服。

    「余族長,謝謝您特意讓阿光見識到余家村秀麗的景致,明兒個我離開後,定不會忘記此處的美好。」阿光深吸了口氣,將清新的空氣吸入心肺,滿臉愉悅。

    「阿光,我不是說要帶你見余氏的聖物嗎?這些個秀麗的景致不過是陪襯罷了。」余百福擺擺手,自信滿滿地道。

    「余族長,原來您說的聖物不是指眼前這片美景啊?」阿光訝異地挑挑眉。

    「當然不是,阿光,你是個雜貨商,應該賣過不少銅鏡吧?」

    「嗯,我賣出的銅鏡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那你賣的銅鏡除了能照出影像外,可有其他用途?」余百福再問。

    「呃,銅鏡不就只能照出影像嗎?豈會有其他用途?」

    「如果我說余氏村有一面四神鏡是用來保佑族人平安康泰的呢?」明明四周別無他人,余百福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道。

    「怎麼可能?」阿光不信。

    「當然有可能,實不相瞞,我余氏一族歷代以來人丁單薄,在因緣際會下得到四神鏡後,便人丁興旺、福澤綿延,就連村外發生什麼疫病,都不會傳到村內,你說這不是四神鏡在庇佑我余氏族人嗎?」一談起四神鏡的神跡,余百福的神情便充滿尊敬之意。

    「真有這麼神奇?」阿光吃驚地張大嘴。

    「就是這麼神奇,等你看到那面四神鏡就會了解了。」余百福撥開桑葉長枝,輕輕地說。

    「余族長,那面四神鏡就安放在山里嗎?」

    「嗯,這里是山中最高處,四神鏡可以照到山下的余家村,且地點又隱密,我若不是看你為人老實可靠,斷然不可能讓你知道這件事,所以啊,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才行。」余百福回頭看著阿光,一臉正經地道。

    「余族長請說。」阿光真誠的雙眸凝視著余百福的眼眸。

    「有關四神鏡之事你知我知即可,千萬別再告訴其他人,此乃我余氏代代相傳的秘密。」余百福鄭重交代。

    「這是當然,我阿光以個人名譽起誓,絕不將今日之事泄漏給第三人知道,否則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阿光舉起右手起誓。

    「我信你,不過在進入洞穴之前,還是得請你先蒙住雙眼。」余百福拍了拍阿光的肩頭,取出黑布條。

    「好。」阿光爽快地讓余百福將黑布條蒙住雙眼。

    余百福撥開蔓生在石壁上的藤蔓,沒一會兒工夫,即見石壁有個能讓人走入的洞穴。

    「小心你的腳。」余百福取出火摺子點燃懸掛在內壁的火把後,牽起阿光的手,熟門熟路地走進布有機關陷阱的洞穴內。

    「好,這條路還真是蜿蜒曲折啊!」阿光由余百福領著,小心翼翼地走著。

    在雙眼無法視物的情況下,左拐右轉,再右拐左轉,令他暗暗驚嘆里頭嚴謹的機關布局。

    「就在這兒。」余百福步伐精準地帶著阿光來到四神鏡之前,神情崇敬。

    「哇!原來這就是四神鏡。」阿光拉下蒙眼黑布條,滿臉驚奇地打量擺放在石柱上的四神鏡。

    「你可以走到後頭看看,不打緊。」四神鏡周圍並未設置機關陷阱,余百福要阿光放心走動。

    「好。」阿光恭謹頷首,小心翼翼地繞到四神鏡後頭。

    四神鏡背面雕飾著栩栩如生的四大神獸,以東、南、西、北依序為青龍、朱雀、白虎、玄武,旁邊還傍有象征多子多孫、香火不斷的葡萄與葉片,教阿光看了贊嘆不已。

    「如何?」余百福見阿光一臉贊嘆,驕傲地揚笑問。

    「光是背後的雕飾就難得一見,做這面四神鏡的師父手藝非常精巧。」

    「可不是,據說這面四神鏡是秦代某位巧匠打造的,加上它具有庇佑人的神力,根本就是千年難得一見。」

    「的確是千年難得一見,我以前所見過的神奇聖物,根本就沒辦法跟四神鏡相比。」阿光雙眼閃耀著光芒,頻頻贊嘆道。

    阿光說的話深得余百福的心,他笑得合不攏嘴,不住地跟阿光說四神鏡有過哪些神跡,好讓阿光能夠更加徹底了解四神鏡的與眾不同。

    棒天,阿光背著雜貨,與余家村人依依不舍地辭別,前往下個村落叫賣。

    一個月後,余百福再次上山到洞穴中,要好好擦拭四神鏡時,赫然發現四神鏡被掉包,真正的四神鏡早已不翼而飛,經余百福推想,竊走四神鏡的除了被他帶進洞穴的阿光外,別無他人。

    只是教余百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洞內布有機關陷阱,唯有身為族長的他知曉如何安全走入洞內,再者他帶阿光進洞穴時,一直和阿光在一起,阿光究竟是何時偷天換日的?他怎麼會毫無察覺?

    錯信外表看似忠厚老實的阿光,使得寶物失竊,教氣急敗壞的余百福誓言非要找回四神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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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咦?這是真的嗎?」

    「嘖,當然是真的,這種事能亂說嗎?老朽可不會隨便信口開河。」沙啞老邁的聲音先是揚高,接著又壓低,故作神秘地道。

    這股不欲人知的緊張氛圍回蕩在空氣中,煽動著四周人們的心。

    朝鳳鎮上最大的客棧「松竹客棧」今兒個一早便比以往還要喧鬧,鎮民們圍繞在客棧中心的一張方桌旁,聚精會神地聆听一名長須灰白的說書老人述說近日發生在鎮上的大事——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失竊了。

    「據王家的龐總管所說,那名竊賊為了竊取花瓶,特地去當王家的長工,讓王大富一無所覺。」老人家生動地道。

    「那賣身進王家的長工到底是誰?」祖傳花瓶就這樣不翼而飛,性情急躁易怒的王大富肯定氣得快吐血了。

    「假如知道是誰,王大富老早就派人將那長工抓到跟前,狠狠往死里打了,哪會像現下這樣像個無頭蒼蠅,派出家丁鍋分多路追趕。」

    鎮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王大富不僅脾氣不好且為人吝嗇,在朝鳳鎮上並不受人喜愛,是以祖傳花瓶失竊一事傳開來後,多的是幸災樂禍的人。

    老人家眼簾半垂,遮掩住閃爍的眸光,听著鎮民們談論王大富做過哪些惹人厭的事,沉靜地喝著茶。

    「諸位,對不起,讓讓,請讓讓啊。」

    清亮甜美的聲音乍然響起,眾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名嬌俏清秀的姑娘走過來,大伙兒立刻讓出一條可容她穿身而過的路。

    余悅晨噙著笑,端了一盤花生米、一盤鹵牛肉穿過重重人群,來到老人家桌前。

    兩年前身為余氏一族族長的父親余百福意外弄丟族中聖物——四神鏡,導致族內六畜不興,不是有人上山摔斷了腿,就是小孩玩耍跌斷手,災厄頻傳,教余百福大動肝火誓言非找回聖物不可,遂派身為女兒的她代替父親追回失物。

    而小她六歲的弟弟余悅桐一听,硬是跟了出來,于是姊弟倆走過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城鎮,在每處稍作停留,打探有無四神鏡或那名竊賊的消息。

    教她沮喪的是,當初那名竊賊化名為阿光來到余家村,究竟姓啥名誰她是毫無頭緒,後來經過幾番打探,得知江湖上有一名偷技高超的竊賊,總是化名易容四處偷竊,來去如風,從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眾人在不曉得他真實姓名的情況下,便叫他一陣風。

    悅晨在無法確認阿光是否為一陣風的情況下,只能暫且相信是一陣風所為,心想先找到他問個清楚,若真是他竊走四神鏡,她必叫他還來,倘若不是,她只好再尋找其他可能的竊賊繼續追查下去。

    只是一陣風並不是那麼容易找著,當她一籌莫展,正覺得這輩子再也無法找回四神鏡時,突然發生王大富祖傳花瓶失竊一事,且賊人行竊的方法與那時四神鏡被竊的狀況頗為類似,讓陷入黑暗的她感到一線曙光,暗自慶幸當初決定到各地最大的客棧工作賺取盤纏,順便打探各方消息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老爺子,這兩盤小菜是掌櫃請我端過來給您品嘗的。」老人家一早就引來眾多鎮民,讓整間客棧門庭若市,掌櫃笑得合不攏嘴,大方請老人家用點小菜,聊表謝意。

    「謝謝掌櫃,辛苦姑娘了。」林姓老人家以老邁沙啞的聲音道謝。

    「老爺子無須如此客氣。」悅晨甜甜一笑,對上老人家的雙眼。

    突然間,她愣了下,不知為何,竟覺得老人家過于燦爛的雙眼看起來似曾相識,但會是在哪兒?她努力搜尋記憶,偏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怎麼了?」林姓老人家疑惑地看著她。

    「沒有,沒事。」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從小到大,她見過的說書人不到五個,倘若以前見過,應當記得才是,她微笑欠身後退開。

    老人家以抖顫的手舉杯啜飲茶水,他不動聲色地透過杯緣看著余悅晨穿過人群離開,心下暗暗松了口氣。

    他偷遍大江南北,與被他所竊的物品主人狹路相逢在所難免,不過由于自己總是化名易容,遂從未被認出來,是以當他在「松竹客棧」見到余家姑娘時,立即認出她來,因兩年前在余家村時,他們倆說過不少話,他對她侃侃而談、活潑大方的模樣感到印象深刻。

    翟野風猜想她離鄉背井來到朝鳳鎮應當是為了追回四神鏡,剛才他不動聲色,表現得彷佛是第一次見到她,成功地沒讓她起疑,不過……方才她澄澈的眼瞳竟出現一抹狀似認出他的光芒,差點沒嚇出他一身冷汗,以為她就要指著自己的鼻頭大喊抓賊了。

    幸虧她沒認出他來,這才讓他放下心中大石,不過仍繼續扮演說書老人,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教人好奇的是,那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是否價值連城,不然怎麼會有人特意盜取?」某人一臉疑惑地看著老人家問道。

    「據聞王家祖上自從得到那只花瓶後,不僅家運亨通,還積累許多錢財,是以王大富特別珍惜,可旁人得知後便起了竊盜之心。」話是這麼說,但隱藏在滿布皺紋斑點的面皮下,認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翟野風倒是有些不以為然。

    祖傳花瓶被他所偷,且就收放在隨身攜帶的木箱中,不過,眾人皆以為里頭放著說書時需要派上用場的扇子、書籍等物品,所以絕對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他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只要有人出得起價讓他行竊,不管是偷價值連城的寶貝或是不值一哂的破銅爛鐵,他都會二話不說接下買賣。

    要他接下這筆買賣的人與王大富起過多次沖突,早看王大富不順眼,不知打哪兒得知祖傳花瓶對王大富的重要性,遂要他偷王大富的祖傳花瓶,還特別囑咐他定要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狠挫喜歡狗眼看人低、仗勢欺人的王大富,有大筆銀兩可拿,他自然樂意照辦。

    「世道愈來愈壞了,說不定哪天放在家里的夜壺也會失竊啊!」有人說笑,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這話一點都不假,老朽真怕哪天盜賊會看上老朽的扇子與書籍啊!這賊鬧得朝鳳鎮看來是無法久留了。」翟野風佯裝畏懼地打了個寒顫。

    「您老想太多了,您的扇子與書籍就算放在路旁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人要偷的。」

    「沒錯,您老就放心吧。」

    鎮民們瞧見老人家滿臉恐懼的模樣皆嗤笑不已,這說書老人身上的衣衫不僅陳舊洗到褪色,且還有不少補丁,任誰看了都知道老人家一窮二白,沒人會傻到浪費時間去打劫老人家的破扇子與破書。

    「怎麼能放心,人心難測哪!我若丟失了扇子與書冊,這往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翟野風語帶哽咽,還適時流下兩滴淚,把老人家這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

    鎮民們見他杞人憂天,心想從老人家這探不到更多消息,便散了開來,僅有一、兩名心地良善的鎮民留下來安撫老人家那顆倉皇不安的心。

    翟野風時而頷首,時而低聲回應,心里盤算的是,他已經照約定將事情鬧開了,今日將花瓶交出後,即可離開朝鳳鎮。

    ★★★

    悅晨攢緊眉頭,若有所思地端著待洗的碗盤來到廚房外,將手中的碗盤輕輕放進大木盆里,滿腦子充斥著說書老人那燦爛的雙眸。

    「奇怪,我為何會如此耿耿于懷?」她不解自問。

    「姊姊,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啊?」黝黑圓胖的余悅桐將手中的饅頭塞進嘴里,走到姊姊身邊,挽起衣袖準備幫忙洗碗。

    「悅桐,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滿腦子都是客棧里那位說書老人。」悅晨認真地對十二歲的悅桐訴說她的苦惱,由于母親早逝,弟弟是她一手帶大,所以姊弟倆感情很好,有什麼煩惱都會說給對方听。

    「咳!你想那個老頭子做什麼?」悅桐被塞在嘴里的饅頭噎到,拚命咳著,將嘴里的另一半用力咳出來。

    悅晨焦急地拍著弟弟的背脊,就怕他一不小心被饅頭給噎死。「悅桐,你還好嗎?」

    「咳,我沒事,姊姊,你不用再拍了。」悅桐以手背拭去眼角淚水。

    「你吃饅頭要小心點,別急躁地淨往嘴巴里塞,瞧你,差點就噎死了。」悅晨雙手插腰,板著臉訓他。

    「我下回會小心的,不過姊姊,那個說書老頭有啥好想的?你該不會是看到他就想到爹吧?」悅桐眨眨眼,推測她想著那個老頭子的原因。

    「爹又沒那麼老,我怎麼可能看到他就想起爹啊?」悅晨白了弟弟一眼。

    「那不然是為什麼?」姊姊不會是看上那老頭子了吧?如果要他選,他絕對會選能煮出一道道香氣四溢好菜的廚子。

    「就因為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才會如此苦惱,不知怎麼回事,方才我對上老爺子的雙眼時,突然覺得好熟悉,彷佛在哪兒見過似的。」她苦惱地搔搔頭。

    「我以為能讓姊姊擱放在心上的,除了尋找偷走四神鏡的惡賊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事了。」悅桐撿起被他咳掉在地上的饅頭,用手拍了拍,再放進嘴里啃咬。

    「等等!你說我的心思全都被偷走四神鏡的惡賊佔滿了是嗎?」悅桐的話瞬間教她撥開籠罩在腦中的重重濃霧,驚喜大叫。

    「是啊!」他用力點點頭。

    「難怪!難怪我會覺得那雙眼楮很熟悉!」悅晨咬著右手拇指,來回走動。

    老人家的雙眸和阿光簡直是一模一樣,據聞一陣風擅于易容成不同的人,兩年前,阿光出現在村里,四神鏡失竊;兩年後,老人家來到朝鳳鎮,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遭竊。

    「對!他們一定是同一個人!」雖然大伙兒都說竊賊是王大富家新雇的長工,但這並不表示長工與老人家不是同一個人,況且,有沒有可能一陣風同時化身成說書老人與王大富府里的長工呢?

    祖傳花瓶失竊後,王大富兵分多路都沒能找回長工,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冷眼笑看著王大富徒勞無功的追捕行動?

    她愈想愈覺得說書老人就是長工、就是阿光、就是一陣風。

    「姊姊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同一個人?我完全都听不懂,不過有一件事我非說不可,你若要嫁人,千萬不可以嫁給比爹還老的人。」悅桐看著姊姊來來回回快速走動,暈頭轉向之余,不忘鄭重告誡道。

    「你在想什麼?誰說我要嫁人了?」這悅桐也真是的,她正在說重要的事,他卻淨扯些不相關的事來亂。

    「嗯,那就好,我放心了。」悅桐拍拍胸膛,松了口氣。

    「悅桐,你要仔細听姊姊說喔,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出一丁點差錯,明白嗎?」她走到弟弟身前,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明白。」悅桐快速咽下口中的饅頭,認真地看著姊姊,不再胡思亂想。

    悅晨在弟弟耳畔細聲交代,悅桐起初先是吃驚瞪大眼、張大嘴,旋即便了解地點點頭。

    「悅桐,你都听明白了嗎?」交代完後,她認真地問道。

    「都記清楚了。」

    「全看你的了。」她對弟弟信心十足。

    「姊姊盡管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惡賊逃跑!」悅桐拍拍胸膛,圓滾滾的眼瞳里閃爍著堅定光芒。

    悅晨見悅桐已似個小小男子漢,足以擔起重責大任,欣慰一笑,疼愛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

    徐徐涼風,輕輕吹送,昏黃余暉投射在斑駁的屋牆上。

    翟野風以到他人府上說書的名義,將竊來的祖傳花瓶順利交給買主,取得剩下的銀兩後,愉悅地提著木箱緩慢走在小胡同。

    盡管四下無人,可為了以防萬一,他依然駝著背,繼續扮演老邁無依、一貧如洗的說書老人。

    「咦?老爺子,真是巧啊!竟然會在這里遇到您。」悅晨帶著弟弟走在胡同另一端,佯裝驚喜地道。

    事實上她偷偷打听過老人家的去處,雖然沒辦法跟老人家到他人府上作客,不過倒可以在他回客棧的路上來個守株待兔,踫個正著。

    「可不是嘛,余姑娘,不過這個時候你怎麼沒在客棧工作,反而帶令弟外出?」翟野風愣了愣,今兒個上午和她四目相交的怪異感突地浮上心頭,教他感到隱隱不安,可又覺得好笑,在他眼前的是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和小童,就算他們真想把他怎樣,也沒那個本事,根本就沒啥好擔心。

    悅桐仰頭看著說書老人,姊姊說他其實不是真正的老人,而是偷走四神鏡的惡賊阿光,但自己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眼前這滿臉皺紋的老人家哪里像笑口常開的阿光?

    但既然姊姊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選擇相信嘍。

    「托老爺子的福,早上引來不少鎮民至客棧捧場,掌櫃的想說我白天太累了,特地放我個假,讓我帶弟弟到外頭走走。」悅晨甜笑道,雙眸像捕獸夾緊緊盯牢他,沒讓他知道,其實是自己請求掌櫃的讓她休息外出。

    野風謙虛拱手。「姑娘太客氣了,老朽不過是知道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鎮民們賞臉,才會齊聚于客棧,不過今兒個真是辛苦姑娘了。」

    「那是我分內的工作,怎麼會辛苦,我反倒是覺得老爺子比較辛苦。」老實說她有點惴惴不安,假如自己猜測錯誤,就會冤枉老好人,那將是無法原諒的過錯,她真誠地在內心向蒼天祈求,千萬別讓她鑄下大錯。

    「此話怎講?」雖然感覺到她的打量,不過野風自認自己的偽裝毫無破綻,是以一派鎮定地面對她的審視,並偷偷端詳著她。

    她的容貌並非國色天香,讓人一瞧就為之驚艷,但卻擁有一雙他所見過最澄淨、毫無雜質的明眸,一對濃密、形狀美好的眉毛,高挺的鼻尖和甜美似蜜的微笑。

    一身蜜色的肌膚,說明她不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老實說,她的種種特點皆令他不討厭,甚至可說是有些欣賞,他當時在余家村就挺喜歡這個老愛用甜甜聲音問他外頭有什麼好玩的女孩。

    此次在朝鳳鎮和她再次相遇,見她勤奮地在「松竹客棧」工作,從未喊過一聲苦,更是教他對她另眼相看。

    「老爺子不僅要在客棧里說書,還要到他人府上說書不是嗎?」她想過了,一陣風要同時化身為王大富家的長工與客棧的說書老人其實很容易,畢竟他常常不見人影,沒人能確定他出了客棧後,是到他人府上說書,還是做其他事。

    「為了三餐得以溫飽,做這麼點事一點都稱不上辛苦。」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她笑容的背後似乎另藏深意,行竊多年,他皆是靠敏銳的直覺助他脫身,今日絕不可輕忽。

    「這話說得是不錯,咦?老爺子,您的衣襟上沾到髒污了,我給您擦擦。」悅晨掏出手絹,傾身要為他擦拭髒污。

    「不用了,男女授受不親,余姑娘尚未成親,這情景若讓人瞧見不太好。」野風退開來,拒絕。

    「嘻!老爺子都可以當悅晨的爺爺了,旁人見著也只當是孫女在照顧爺爺,不會說閑話的,老爺子大可放心。」悅晨噗哧一笑,堅持上前,以帕子為他擦拭衣襟上的污漬。

    素白的帕子按著衣襟,野風嗅聞到一股清新的花香味,那氣味好聞得教人心曠神怡,他不由自主多深吸了幾口氣,讓這股幽香沁入心脾。

    她甜甜一笑。「擦好了,這樣老爺子晚點要洗袍子,很容易就洗干淨了。」

    「謝謝余姑娘。」她那甜美沁入人心的笑容讓野風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一旁的悅桐靠他靠得非常近,不住仰頭看著他,彷佛脖子不感到半點酸疼。

    輕易受到她的笑容感染,使野風渾身不自在,故意撇開臉看向悅桐問︰「悅桐吃飽了嗎?要不要我等會兒買串糖葫蘆給你吃?」

    悅桐直視野風的雙眼好一會兒後,才緩緩搖頭。

    「老爺子別破費了,悅桐他出門前已經吃過饅頭。」悅晨代為回答。

    「悅桐長得可愛討人喜歡,我買串糖葫蘆給他吃,怎麼會是破費呢?」

    「阿光哥哥,我不要吃糖葫蘆,我想吃豆腐腦兒。」悅桐忽然開口要求。

    「啊?你說什麼?我听不太清楚,真是糟糕,人一上了年紀,耳朵就跟著不靈光了。」一聲阿光哥哥使野風笑意凝結,眸底閃過精光,在心里痛斥自己沒事和余家姊弟扯這麼多干什麼,應該盡快離開才是。

    悅晨對弟弟使了個眼色,要他纏住人,她則在一旁觀察老人的反應。

    「阿光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歡吃綿綿密密的豆腐腦兒,咱們像從前一樣一塊兒去吃好不好?」悅桐撲上前,用力抱住他的大腿。

    「你在說什麼光啊?天都快黑了,哪來的光?既然你姊姊說你已經吃飽了,那我明兒個再買糖葫蘆給你吧!」野風扮演著耳背的老人家,伸出手,欲撥開悅桐的箝制。

    豈料,這一撥卻讓他嚇了老大一跳,悅桐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男童,但力氣卻大到讓他這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瞠目結舌,他絲毫撼動不了悅桐半分,除非是出手用力打昏悅桐,否則絕對脫不了身,兩年前他在余家村窩了那麼久,居然渾然不知,實在是太大意了……

    思及此,他感到一陣頭昏,全身有氣無力,宛如真正的老人。

    這突來的暈眩與無力教他立即警覺,他中了毒!野風咬緊牙關努力保持意識,看著她那看似無辜的臉龐——

    帕子上的幽香!該死!

    他該保持警戒的,居然蠢到覺得那味道很好聞還多吸了幾口,這下著了她的道,還真怪不得她。

    「老爺子你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還好嗎?」悅晨佯裝好心地問道,伸手拉住他,豈料這一拉竟觸踫到結實的臂膀,更加證實了自己的臆測,他根本就不是體弱的老人。

    野風佯裝不知中毒,擺了擺手推開她的扶持,驚叫︰「哎呀,老朽好像是病了,小娃兒千萬別太靠近,免得染上我這身病。」

    「你別再裝了,你根本就不是老人!快把四神鏡還來!」悅晨臉色一沈,他那雙熟悉的眼眸與堅實的肌肉,皆在告訴她,他就是兩年前到余家村偷走四神鏡的竊賊阿光。

    「老朽不懂姑娘在說什麼。」野風死不承認,故作一臉茫然。

    「你的眼楮明明就是阿光哥哥的眼楮,阿光哥哥,你快點把四神鏡還給我們,你不還,我和姊姊就沒辦法回家。」悅桐把他抱得緊緊的,深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我不是你們說的阿光。」他否認到底,倚牆坐下。

    悅桐不得不放手,小小的他敞開雙臂,虎視眈眈地守著,絕不容許他輕易逃脫。

    沒想到他這個偷遍大江南北的老江湖會栽在這對姊弟身上,野風懊惱不已,他可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一陣風,連捕快都拿他莫可奈何,倘若今日的事傳了出去,他拿什麼臉面行走江湖?

    「你就是!莫非要我拆了你的假面皮才肯承認?」悅晨語氣凶狠,心想不嚇嚇他,他就不肯老實地交出四神鏡。

    「什麼假面皮,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野風眼眉低斂,看著嚴守在一旁的悅桐和眼前凶狠的俏姑娘,雖然他表現出虛軟快倒下的模樣,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糟,要突破余氏姊弟的包圍離去並非難事,目前棘手的是身上所中的毒,在不曉得中了何種毒物、該如何化解之前,他不會傻到輕舉妄動。

    「好!既然你不承認,休怪我不客氣!」為了取回四神鏡,她深吸了口氣,橫眉豎目,探手抓向他的臉皮。

    本來打算閃躲不讓她得逞的野風忽然心念一轉,一動也不動,任由她伸手扯下他的假面皮。

    悅桐屏氣凝神,等待記憶中的阿光哥哥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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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1: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揭開人皮面具。

    空氣瞬間凝結。

    一陣涼風拂過悅晨的背脊——

    野風與悅晨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悅桐則吃驚地捂住嘴巴,未發出半點聲響。

    「你是誰?」悅晨愣了好幾秒後,才干澀著聲問。

    眼前的年輕男子有對濃黑的眉毛,燦爛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厚薄適中的嘴唇以及黝黑的皮膚,整個人看起來充滿陽剛之氣,和他所佯裝的孱弱說書老人可說是天壤之別。

    她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想到自己竟然找錯人,便尷尬地脹紅了臉,十指不知所措地絞扭在一塊。

    「我早跟你說過,你認錯了人不是嗎?」野風挑眉,等著她懊悔認錯。

    人皮面具下的臉孔是真正的翟野風,他不常以真面目示人,她壓根兒就沒辦法指稱他是竊走四神鏡的阿光。

    「姊姊,怎麼辦?」悅桐害怕地窩到她身邊,拉著她的衣袖小聲問。

    「這位公子,實在是對不住,我……」悅晨羞窘地道歉,但話說到一半便立即住口。

    倘若眼前的人是尋常百姓,為何要特地易容成說書老人?他一定是做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想要躲避他人追緝才會如此,例如,偷了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

    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阿光說不定也是他易容裝扮的,無論如何中了暗香之毒的他嘗到苦頭後自會說真話,若四神鏡被他所偷,那她要找回來就簡單多了;倘若不是,她也可以好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你不是要道歉嗎?怎麼話才說到一半,就住口不說了?」野風睨著她,神情倨傲,等著她低頭。

    「你我心知肚明,我根本就不必向你道歉不是嗎?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就在你手中對吧?」小臉仍舊困窘泛紅,但她深吸了口氣,力持鎮定,板著臉堅定立場。

    「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長得是圓是扁,我根本就不曉得,你別不分青紅皂白,硬要栽贓到我頭上。」他一臉無辜,不認帳就是不認帳。

    「姊姊……」悅桐轉頭看看姊姊,又看看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四神鏡呢?」好,不管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改問她最心心念念的四神鏡。

    野風蹙眉,雙手盤胸,冷哼了聲。「那是什麼東西?听都沒听過。」

    聞言,悅晨原本想用更嚴厲的措詞逼問他,可心思旋即一轉,甜甜一笑,恭敬賠禮道︰「看來真是我誤會公子了,實在對不住,還請公子見諒。」

    「算了,既然姑娘知錯,我也不計人小過。」野風表現泱泱大度,不與她計較。

    「多謝公子。悅桐,咱們回去吧。」悅晨牽起弟弟的手,往回走。

    「等等!」

    「敢問公子有何吩咐?」悅晨秀眉輕挑,回過頭,不解地問。

    「你在我身上下了毒,要離開前,應當先為我解毒不是嗎?」她不會連自己做過什麼事都忘了吧?

    「悅晨不懂公子爺何出此言,悅晨壓根兒就不會使毒啊!」她嬌俏地偏頭,澄亮眼瞳眨巴、眨巴,好不無辜地看著他。

    「你別跟我裝蒜,若非你暗中使毒,我怎麼會四肢虛軟?快快取出解藥。」野風站起身,一臉凶狠地走到她面前,逼她將解藥交出來。

    「呵!公子是在說笑嗎?我瞧您四肢安好,還有力氣走到我面前,怎麼會虛軟呢?況且方才公子不是說自己病了,不讓我靠近?我看公子還是趕快找個大夫看看吧!」她笑得甜到快沁出蜜來,學他抵死不認。

    「余悅晨,你別玩得太過火。」見她硬是不交出解藥,野風火了,低咆道。

    「唉,悅晨資質駑鈍,不懂公子爺在說什麼。」悅晨不理會他的怒火,仍舊笑得好甜好甜。

    他目露凶光,語氣森冷,如惡盜般居高臨下逼視她。「余悅晨,你別把我當成善良好欺之輩,倘若識相,最好馬上交出解藥,不然等我動手,場面就難看了。」

    悅桐見他發狠,害怕地想要躲在姊姊背後尋求保護,卻又想到自己是男孩子,便鼓起勇氣挺身護在姊姊面前,痛斥︰「你這個壞人,不準你欺負我姊姊!」

    「悅桐別擔心,他傷不了姊姊。」悅晨見弟弟企圖以小小身軀保護她,感動地安撫道。

    「你說這話真是可笑,什麼叫我傷不了你?要知道我隨便一拳就可以打死你。」其實,他並沒有動手打女人的習慣,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要讓她畏懼妥協。

    「公子的確是可以一拳將我打死,不過動手打女人不是男子漢的作為,難道公子不怕事情傳出去有損名聲?」悅晨氣定神閑地瞅著他,她之所以有恃無恐,除了仗恃他非得仰賴她解毒外,便是兩年前的相處,讓她覺得他不是個會動手打女人、小孩的卑劣之人。

    「名聲對我而言不值一文,你以為我會在意嗎?」野風瞬間眼神陰暗,語帶譏諷。

    出生于窮山惡水,種不出好莊稼卻有個諷刺村名——「福報村」的他,從小廣相繼失恃失怙,成為孤兒後最在意的莫過于能不能填飽肚皮、頭頂能不能有片屋檐為他遮風擋雨,真要在乎名聲,他就不會在有飛天狐之稱的師父提議要收他為徒時,毫不考慮地點頭答應。

    「福報村」里其他貧病交加、生活困頓的村民亦是如此,不是屈服于殘酷的命運——餓死、病死,便是和他一樣另謀生路,不是賣身到大城鎮里為奴為婢,便是淪為江洋大盜、落草為寇,嚴格說來,選擇當梁上君子的他,並不是太糟。

    「呃?」悅晨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回她。

    「解藥!」野風攤開右手掌心,懶得再和她多說什麼。

    「既然公子堅持自己中了毒,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們余家有一種藥,是尋常人沾染到不會有任何感覺,但若惡人、竊賊沾到,便會感到四肢無力、煩躁欲嘔。

    「公子明明不是惡人、竊賊,怎麼會出現不該有的反應呢?悅晨著實想不透,還盼公子能說分明。」她的雙眸閃耀著光采,虛心求教。

    她的意有所指教野風為之氣結,這個女人分明是一派胡言,可他卻不能指著她的鼻尖破口大罵,除非他想承認偷走四神鏡與祖傳花瓶的人就是自己,否則只能啞巴吃黃連,悶不吭聲了。

    悅晨再次無辜地眨眨眼,嬌聲道︰「公子肯為小女子解惑嗎?」

    「是我誤會姑娘了,其實我一點事都沒有。」野風氣得咬牙切齒,既然她剛才說中毒後會有的反應僅是四肢無力、煩躁欲嘔,這對從小就吃盡許多苦頭的他來說,一點也不難挨。

    他甚至想大聲嘲笑她,真要對人下毒也該拿出上得了台面的劇毒來,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麼點小毒也好意思拿出來,簡直是貽笑大方。

    「原來如此,看來又是我誤會了公子爺。」她給他機會了,是他不願意接受,怪不得她嘍。

    野風冷哼了聲後率先離開,不願窩囊地在小胡同中擔心身上的小毒。

    「公子慢走哪!」悅晨望著男子離去的背影,話中帶著笑意,輕揮手。

    「姊姊,你怎麼沒說中了暗香的人在煩躁欲嘔後會腹痛如絞?」悅桐一臉同情地看著那挺得筆直的背影,揚高聲兒問。

    「會怎樣對公子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啊!公子又不是惡賊。」悅晨跟著揚高聲兒,故意說給他听。

    本欲離去的身影在听見姊弟倆的談話後瞬間定住,他僵硬且緩慢地回過身,瞪著他們倆。

    「還有什麼中毒後會有的反應是你忘了說的?」野風一顆心氣到燒灼,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錯在不該小看余悅晨,錯在太自以為是,使自己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除了腹痛如絞外,就沒了。」她聳聳肩,希望他別再逞強了,快點承認吧!

    「腹痛如絞是吧!」野風輕皺眉,嘴唇抿成一條線,堅定地在內心告訴自己,沒關系,他又不是沒有過吃錯東西腹痛如絞的經驗,頂多多跑幾趟茅廁,忍一忍就過去了。

    「對,听說是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她粉唇輕啟,好心地提醒他。

    野風癟癟嘴,當她是在嚇唬他,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再次冷哼了聲,甩袖大步離去。

    「姊姊,他不理我們呢!」悅桐嘟著嘴,天真地道。

    「沒關系,等他真正嘗到苦頭,就會回頭找我們。」

    暗香的毒性除了余氏族人外,沒人會解,是以她才會對他使出這道殺手,逼使他不得不屈服。

    「爹說中了暗香的毒會讓人痛到在地上打滾欸,阿光哥哥也真是的,為什麼非得等到在地上滾過,才肯來找我們?」悅桐對姊姊說過的話深信不疑,既然姊姊說這人是阿光哥哥,那他就是阿光哥哥。

    「或許他覺得我們在說謊騙他吧!」

    「明明愛說謊騙人的是阿光哥哥啊,虧我當初一直以為他是個很好的大哥哥。」悅桐不滿地嘀咕,以前他可是很喜歡走遍名山大川、總是請他吃東西的阿光哥哥,所以在得知阿光哥哥偷走四神鏡時,大受打擊,哭了好久呢!

    「沒關系,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一回,咱們姊弟倆再也不會被他騙了。」悅晨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沒錯!」悅桐跟著中氣十足回應。

    姊弟倆相視一笑,慢步悠哉地走回「松竹客棧」,等他晚點兒乖乖送上門。

    ★★★

    盡管真面目被余悅晨姊弟拆穿,野風仍是以說書老人的模樣回到「松竹客棧」,他在暫居的小房間里煩躁地走來走去,經過幾次惡心嘔吐後,臉色慘白,像個病弱書生,奄奄一息地癱坐在牆角。

    「可惡的丫頭!以為我會被她的話給嚇著嗎?嘔!」他趴在木桶上干嘔好一陣,已經將能吐的東西全都吐光了,整個人難受到只想讓人一棒擊昏。

    野風抬起發顫的手臂,拭去額際冷汗,想到自己竟變得如此窩囊,忍不住自嘲一笑。

    「明明我才是惡人,該是我欺凌他們姊弟倆才對,怎會變成我飽受摧殘?」愈想愈覺得心酸悲哀。

    又干嘔了好一陣後,腹部突地隱隱作痛,他登時頭皮發麻,整個人僵在那。

    「還來啊?」原以為余悅晨對他使的毒上不了台面,可現在嘗到苦頭後,再也不敢小覷輕忽了。

    「腹痛如絞究竟會是怎麼個痛法?」飽受折磨的他覺得自己已經一只腳踏入地府了,痛苦萬分。

    難道,他真的要屈服了嗎?

    不!想他堂堂男子漢,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既然可以挺得過前面的四肢虛軟、煩躁欲嘔,相信腹痛如絞也難不倒他。

    野風渾身冒冷汗,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倒臥在地,承受一波波排山倒海接踵而來的劇痛。

    「啊……」翻滾過身,抱腹痛苦低吟。

    「該、死的……毒……」他全身上下汗水淋灕,腹部痛到像是有好幾把刀子正不斷挖刨著。

    難怪余悅晨不再與他糾纏,原來早就勝券在握!

    猛地,腹部又痛得彷佛遭野獸嘶咬,他額際青筋浮跳,斷斷續續地喘著氣。

    「可……惡!我……要忍……一定!」在痛苦難耐之際,野風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可是來去自如的一陣風,豈能被這區區小毒打倒。

    他拚命地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吐氣,回想著從小到大遭遇過的種種艱困,企圖忽略腹部傳來的痛楚。

    他忍!他忍——

    忍到汗如雨下、忍到牙根咬出血來、忍到眼前一片黑暗、忍到巴不得自己已經死去時終于放棄了,他用力撐起疲軟的身軀,扶著牆壁往房外走去。

    可惡!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時的挫敗算不了什麼。

    他一邊說服自己這只是暫時屈服,一邊往余氏姊弟的睡房走去。

    這段路漫長得恍若沒有盡頭,好不容易總算來到他們房門前,見到房內點亮的燭火,他既惱怒卻又松了口氣,惱的是余悅晨早已料準他會低頭;喜的是,無須再遭受痛苦折磨。

    他舉起顫抖的手,無力敲著掩上的門扉。

    房內正忙著吃烤雞腿的悅桐興奮地對上姊姊的眼楮,見姊姊對他頷首後,立刻跳下椅子跑去開門。

    「余悅晨,你贏了,四神鏡的確是我拿走的,交出解藥。」他疲累地倚著門框,毫不羅嗦,直接認了。

    「公子,快請進。悅桐,把門帶上。」余悅晨面對帶著老人面皮的翟野風,仍是喚他公子。

    翟野風瞪了她一眼,臉色難看,步伐蹣跚地走入房內,坐進她對面的椅子。

    「好的,姊姊。」悅桐用力嘶咬下雞腿肉,開心地掩上門扉。

    「解藥。」野風沒好氣地攤開右手掌心要求,為了不讓她看笑話,他極力忍住劇痛,不在地上打滾。

    「四神鏡。」悅晨仿照他的動作,攤開右手掌心,要他交出四神鏡。

    「現下四神鏡不在我手中,你先交出解藥,我再帶你去拿四神鏡。」野風在心里犯嘀咕,四神鏡已被偷走兩年了,想也知道不在他這,他現在哪有辦法拿四神鏡換她的解藥。

    「我怎麼知道你拿了解藥後,會不會翻臉不認帳。」她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瞧他,可沒傻到先給解藥。

    「你用眼楮看也知道,以我目前的情況,要是沒有解藥,根本就沒辦法替你取回四神鏡。」他暗罵自己,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先前在胡同狹路相逢時,他就應該挾持余悅桐,威脅余悅晨交出解藥啊!

    不對,差點忘了那小子力大如牛,他大抵是沒辦法箝制得了,所以還是得針對余悅晨出手,總而言之,他就是蠢,才會嘗到苦頭。

    「你自個兒明白,為何我無法輕易信任你。」實在是他太會以真誠的雙眸與誠懇的話語騙人了,使她不得不認定他所說的每句話皆為謊言,好防止自己上當受騙。

    「所以現下是陷入死胡同了?」翟野風挑挑眉,深吸了口氣,試圖坐直身子,不要軟倒下。

    悅晨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嬌笑道︰「當然不是嘍,我會給你解藥,讓你帶我們去取回四神鏡,不過那解藥僅能暫時舒緩痛楚,並不能完全解開身上的毒,除非四神鏡回到我手中,否則你永遠也拿不到解藥,如何?」丑話先說在前頭,以免事後換他指著她的鼻尖大罵她是騙子。

    「為了活命,我能不同意嗎?」野風譏笑揚唇。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假若你沒有偷走四神鏡,我也不會這樣對你。」他的話,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個恃強凌弱的大惡人,可是說到底,這全是他自找的,如果可以選的話,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對他。

    「對,全是我這個大惡人自作自受。」野風諷刺地自嘲道。

    「阿光哥哥,你不是大惡人。」一直默默在旁邊啃雞腿的余悅桐突然認真地說道。

    「我不是大惡人?」他怔了怔,疑惑地看著吃得滿嘴油光的余悅桐。

    「爹和姊姊還有族人們說你是惡賊,不是大惡人啊!」悅桐糾正他的錯誤,大惡人是指無惡不作的壞人,惡賊指的是無所不偷的盜賊,完全不同。

    悅晨沒想到弟弟竟會當著他的面說他是惡賊,擔心他會為此動怒,右手偷偷抓住臀下座椅,倘若他敢對悅桐動手動腳,她就要拿椅子砸他的頭!

    「悅桐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惡賊。」他並未惱羞成怒,反而是大方承認,反正再難听的謾罵都听過了,沒啥大不了。

    他的承認,反倒讓悅晨有點不好意思,她悄悄松開抓著椅子的右手,尷尬地扯扯嘴角。

    「所以現在余姑娘可以給我這個惡賊暫時舒緩疼痛的解藥了嗎?」他所說的話、所做的動作,無一不帶有嘲諷意味。

    「當然可以。」悅晨自懷里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泛著藥香的黑色藥丸遞給他。

    野風接過,仰頭吞下藥丸後,不著痕跡地覬覦瓷瓶內的藥丸,猜想真正的解藥定也在這該死的丫頭身上,他一定要找到機會取得解藥,讓她再也無法掌控他。

    「藥你已經服下,現下可以告訴我四神鏡在哪兒了嗎?」她急于得知四神鏡的下落,深怕它早已遭到毀壞。

    「你盡管放心,四神鏡好端端地在京城里。」服下的藥丸起了作用,肚腹感覺到一股舒暢的涼意,不再絞痛,他以手拭去額際殘留的冷汗,好整以暇地應道。

    「京城的哪里?」

    「你別急,進京後我自然會告訴你。」他壓根兒就沒打算替她取回四神鏡,他可是受人信任、無所不偷的一陣風,倘若出馬偷回他人要他偷的東西,就會壞了行規,萬一事情傳出去,往後哪有人肯再出高價要他偷東西?他才不會蠢到自掘墳墓。

    「為何現在不能說?」話都說開了,她不懂有什麼好隱瞞的。

    「對啊!涪光哥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悅桐將烤雞腿吃得干干淨淨,疑惑地看著他問道。

    「為免隔牆有耳,事情泄漏出去,目前僅有我知道會比較好。」野風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要他們听他的準沒錯。

    「是這樣嗎?」總覺得他言不由衷,悅晨對他充滿懷疑。

    悅桐舔了舔帶著肉香與油光的手指,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假如連這麼點小事你都無法信任我,就算我說出四神鏡在京城的哪戶人家里,你也不會信吧!算了,反正我是爛命一條,不要你的解藥了,咱們就當今天的事不曾發生過吧。」野風霍然起身,作勢要離去。

    「等等!桂走。」悅晨見他要離開,急忙喚住他。

    「余姑娘,你我心知肚明,你一直在懷疑我這個人,不錯,我說的話十句里有九句是謊言,你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我無話可說。偷走你們族里的聖物是我不對,我活該以命償還,雖然是委屈了尊貴、重要的四神鏡,不過也只能這麼做了。」野風眼睫低斂,掩飾眸底精光,故作一臉受傷地道。

    他那飽受傷害的表情,再次令余悅晨覺得自己是大惡人,雖然他有錯,但她也不該一直以言語及鄙視的態度凌遲他啊!

    「對、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一再懷疑你。」她誠摯地向他道歉,希冀能得到原諒。

    「阿光哥哥,你別走!」悅桐趕忙用力抱住他的雙腿,深怕他不接受姊姊的道歉,負氣離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後不會再隨便懷疑我了?」野風得了便宜還賣乖,挑著眉沒好氣地問,早就料準這傻姑娘為了取回四神鏡,絕對不會輕易放他離去。

    「絕對不會,我願以名譽起誓。」悅晨舉起右掌,向他保證。

    「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相信你了。」牢牢吃定她的野風一派大度地擺擺手,不與她計較。

    「謝謝你,那麼我們明兒個就啟程出發到京城嗎?」她迫不及待要取回四神鏡回到余家村。

    悅桐見他接受了姊姊的道歉,這才放心地松開雙臂,不再緊緊摟住他的雙腿。

    「這麼快?」

    「難道你還有要事待辦?不會又要偷誰家的東西吧?」悅晨想也沒多想便脫口而出,就是擔心他離開前重操舊業,害她和悅桐變成他同伙。

    瞬間,尷尬籠罩全室,所有人沉默以對。

    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悅晨嬌嫩的臉龐上浮現兩團紅霞。

    雖然彼此心知肚明,他是個見不得光的竊賊,可她沒必要大剌剌地說出來,讓他無言以對,虧她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該一直懷疑他……

    他大翻白眼,沒好氣地道︰「要事是沒有,只是你不是在客棧里工作,不用先向掌櫃的說一聲再走人嗎?」

    說實話,他當然想快點離開朝鳳鎮,不過前提是要自己單獨離開,而不是帶著這兩個大麻煩。

    幸好他沒追究她的失言,悅晨松了口氣,連忙揮手道︰「放心,我待會兒就去向掌櫃的說明、辭行,不會有問題的。」

    當初她要到「松竹客棧」工作時已經和掌櫃的說好了,倘若她要離去,掌櫃的不能不放人,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會走不成。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啟程。」

    「好,就這麼說定了,明日午時在鎮上的李家餅鋪前會合。」之所以不起從客棧出發,就是不想讓鎮上的人看見,臆測他們為何走在一塊兒,而李家餅鋪開在街尾,以讓人難以下咽聞名,連什麼都吃的悅桐吃了都會吐出來,所以李家餅鋪天天門可羅雀,除了看鋪子的李大哥外,不會有其他鎮民看見他們。

    「午時?」他眉鋒微蹙。

    「怎麼了?」

    「沒事,只是我通常習慣在卯時離開,你要午時走就午時走吧。」野風聳聳肩,同意她的決定。

    像他這種專干見不得光事情的人,為免節外生枝,都會選擇夜深人靜,或是清晨曙光乍現時行動,但這回多了余悅晨這種生平做過最壞的事就是對他下毒的人,他實在無法要求她學他躲躲藏藏。

    「原來如此。」悅晨听他這麼說,心頭涌現小小的不安,覺得自己好似要照他平時的習慣選擇卯時離開,可下一秒馬上摒棄這種可笑的想法,她行得正、坐得端,又不是見不得光的宵小之輩,何需鬼祟離開。

    「明兒個午時李家餅鋪見了。」他悠然起身,擺了擺手。

    「好。」悅晨送他離開。

    「阿光哥哥,你一定要來。」

    「你放心,我會出現的。」野風笑著捏了下悅桐圓滾滾的臉頰後,才離開姊弟倆的睡房。

    「姊姊,我們快要可以回家了。」悅桐待他離開後,興奮地笑咧了嘴。

    他終于不用以書信報平安,而是可以親口告訴爹,他這兩年來在外頭吃過什麼好東西。

    「可不是。」悅晨漾起溫暖的笑容,和他一樣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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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棒日近午時,悅晨和弟弟帶著收拾好的行囊,依依不舍地向掌櫃及在客棧里工作的人辭行後,才緩緩步向街尾的李家餅鋪。

    「姊姊,我以後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肉末包子了。」悅桐咬著大廚特意送給他的肉末包子,滿臉憂愁地道。

    「可不是,所以你要省著點吃,不然明天就沒得吃了。」悅晨心想,依悅桐對肉末包子的喜愛,這十多顆包子不曉得能不能撐到明天。

    「喔。」悅桐悶悶不樂地應了聲,與姊姊有同樣的擔憂。

    李家餅鋪的李大哥見他們倆提著包袱站在鋪子外,沒有進來買餅的意思,嘆了口氣,無聊地用手驅趕在餅上飛繞的蒼蠅。

    「阿光哥哥怎麼還不來?」悅桐大口啃著包子,低聲咕噥。

    「午時還沒到啊,他等會兒就出現了。悅桐,你渴不渴?」悅晨將水壺遞給弟弟。

    悅桐接過水壺,喝了幾口水,沖下口中的肉末包子。

    「啊,他來了。」悅晨眼尖,看見熟悉的說書老人提著木箱,步伐緩慢地自街頭另一端走來。

    悅桐馬上將剩下的肉末包子全都塞進嘴里,把水壺遞還給姊姊。

    野風遠遠就看見他們姊弟倆站在李家餅鋪前,陽光灑落在她身上,宛如為她鍍上一層金光,教他不由自主看得入迷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收回視線,改看向一旁的余悅桐。

    扁瞧悅桐那鼓起的雙頰,就知道他剛才又把東西往嘴里塞了,他很懷疑小小的悅桐怎麼吃得下這麼多食物,而且都不會感到疲累?嗯,或許正因為每天都吃很多東西,才會讓悅桐力大如牛吧。

    悅晨揚著甜美的微笑,等他走到他們面前。說實話,他將說書老人扮演得唯妙唯肖,若非昨日那雙過于燦爛的眼瞳露了餡,她一輩子都不曉得自己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野風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走到他們身前,但並未停下來,而是壓低聲音對姊弟倆說︰「別叫我,也別露出任何表情,待會兒再跟上來。」

    「好。」悅晨把話含在嘴里回應,猜想他這麼要求,就是不想讓李大哥看見他們一塊兒離去。

    她耐著性子等他走了好一會兒後,才牽著悅桐的手跟在後頭,他們一行三人,一前兩後,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想被人認為是一路的。

    就在他們快走出朝鳳鎮時,身後突然出現一大群人馬,他們各個手持棍棒,一臉凶惡地喊打喊殺。

    「快追!桂讓他們給跑了!」為首的是王大富的佷子——王貫財,他帶領王大富家所有強壯的家丁,揚聲呼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街上的店家及鎮民們被震天響的叫嚷聲吸引,全跑出來觀看。

    悅晨被突來的呼喊聲嚇了好大一跳,忍不住停腳回頭看。

    「姊姊,他們怎麼一個個都像凶神惡煞啊?」悅桐擰起眉,覺得他們面目猙獰的模樣很駭人。

    走在前頭的野風同樣听到了追殺聲,他腳步一頓,心下略感不安,趁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王貫財等人身上時,以極輕的音量呼喚後頭看傻眼的那兩只。「別管發生什麼事,快點往前走就是。」

    可惜他們倆太過專注,根本沒听見他的輕喊聲,教他挫敗地嘆了口氣。

    「他們這些人究竟是要追誰?」王貫財滿臉怒火,遭他追殺的人若被追到肯定沒有好下場,悅晨暗暗同情那個人。

    「是啊,到底是誰呢?」悅桐同樣滿臉疑問。

    「該死!我不管了。」野風見姊弟倆全然忘了要離開一事,內心狠狠掙扎著,最後毅然決然決定走他的路,趁眾人不注意時加快腳步,離開這里。

    「追!」王貫財伸長手指,指著姊弟倆大喊。

    「姊姊,我覺得……」悅桐抖顫著聲說道。

    「覺得什麼?」悅晨愈看愈覺不對勁,她力持鎮定,拉著弟弟退開,盡量不顯露出害怕的神情,以免增加弟弟的恐懼。

    「我覺得他們是來追我們的。」悅桐鼓起勇氣把話說完。

    「我也是這樣覺得,不管怎樣,咱們先跑再說。」悅晨和弟弟有相同的感覺,雖然他們沒做壞事,可不論怎麼看,都覺得這群人是沖著他們而來,于是她拉著弟弟的手,快速奔跑。

    「他們三個要跑了,給我追!」王貫財見余悅晨姊弟倆不要命地拚命往前跑,用力大喊。

    王大富丟失祖傳花瓶,一直無法追到竊賊順利找回,想破了頭,終于讓他想到,或許竊走祖傳花瓶的人還在鎮上,于是決定先清查所有外地來的人。

    好巧不巧,負責此事的王貫財一往「松竹客棧」追查,便查到幾個月前才到客棧工作的余悅晨姊弟突然向掌櫃辭行,而外地來的說書老人也在今天離開,王貫財推想他們其實是祖孫三人結伙到朝鳳鎮來行竊,故意裝作不認識,待東西得手後便一塊兒離開。

    為了追回祖傳花瓶,王貫財刻不容緩,領人在大街小巷尋找他們的蹤影,過了半晌,總算讓他找著,自然喊打喊殺,非得追回失物不可。

    「是!」家丁們听從他的指示,揚著棍棒追上。

    原先在前頭快步疾走的野風見到這陣仗,再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家,拔腿就跑。

    「你們瞧!那說書的老頭兒居然跑得那麼快!」有人眼尖發現,大聲嚷道。

    「可不是!平時見他走三步要退一步,現在竟然健步如飛哪!」實在太教人驚奇了。

    「傻瓜!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嗎?他根本就不是個老頭兒。」嘖嘖,眼拙啊!

    鎮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這教人驚愕到要掉下巴的事。

    「啊!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干麼追我們?!」悅桐邊跑邊叫。

    「你們偷了我王家的祖傳花瓶,還敢明知故問?」王貫財怒吼。

    「我們不是小偷!」莫名其妙被指稱為賊,讓悅晨怒不可遏,回頭嬌叱。

    「既然不是小偷,為何見到我們要跑?」王貫財再吼,她也不去打听、打听他王貫財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想欺騙他?哼!門兒都沒有!

    「你領著一大群人忽然對我們喊打喊殺,我們當然要跑了!」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忘回應。

    王貫財的表情看起來太過凶狠,一副逮著他們就要先亂棒伺候,除非她是不要命了,才會留下來澄清誤會。

    「你們這叫作賊心虛!」王貫財已認定他們是賊,當然不會听信他們的話。

    「後面那兩個,你們再不跑快點,被抓到我可不管。」跑在前頭的野風听見他們姊弟倆還有心思和王貫財互吼,不敢置信地翻了翻白眼,頭也不回地吼道。

    已經跑得氣喘吁吁的悅晨與悅桐听他這麼一說,立即卯足了勁拚命往前跑,說到底偷了王大富家祖傳花瓶的人是他,他們倆是無辜受牽連,假如被抓到豈不是太冤了?

    不成!不成!就算跑到口吐白沫、雙腿無力、氣絕身亡,都要死命地逃,就是不能被當成竊賊逮住。

    「可惡!」悅晨再也忍不住地咒了聲,她和弟弟無辜受到牽連,結果始作俑者居然不講道義要撇下他們,這算什麼?她氣得想將翟野風的頭擰下來,再用力踢得遠遠的。

    扁想到遠在家鄉的爹爹若得知她和弟弟陷入這等慘況會有多擔心,胸臆間便怒火狂燒,忿忿地向前狂奔。

    「我不是賊、我不是賊!」悅桐急得快哭了,別人可以說他貪吃不可取,但就是不能誣蔑他是賊。

    「不要跑!」王貫財所率領的追兵愈追愈近,眼看就要抓到他們了。

    突然間悅晨手中裝有肉末包子的包袱整個掉落在地,一顆顆白胖胖、暖呼呼的肉末包四處滾落。

    「啊!我的肉末包子!」悅桐慘叫了聲,不舍之情寫滿小臉,急欲奔跑的腳步也停頓下來。

    「悅桐,別管包子了。」見弟弟停下腳步,她慌張地嚷道。

    「可是……」悅桐躊躇不決,他真的很愛大廚做的肉末包子哪!

    「哼!你們再跑啊!我看你們有多會跑!」王貫財在他們這一停頓間,已領人將姊弟倆團團包圍,齜牙咧嘴地道。

    「我警告你,你最好別亂來。」悅晨將弟弟緊緊護在身後,極力壓下內心的恐懼,目光往四周瞟去,期望鎮民們能伸出援手。

    鎮民們志在看熱鬧,對她求救的目光視而不見,教她的心咚隆一沈。

    「我亂來?哈!亂來的是你們這些外地人吧?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偷了我王家的祖傳花瓶,你們根本就是不要命了。」雖然跑掉一個,但抓到兩個,王貫財對王大富總算有交代。

    「嗚……姊姊,我好怕。」悅桐躲在姊姊身後,緊緊抓著她的衣衫,他和姊姊到外面闖蕩兩年了,從未遇過像王貫財這種隨時要將他們一掌捏碎的惡人,嚇得他心魂都快飛了,根本就沒有保護姊姊的勇氣。

    「別怕,有姊姊在,不會讓壞人動你一根寒毛。」明知憑藉一己之力,壓根兒就保護不了年幼的弟弟,但她仍出言安慰。

    跑在最前頭的野風听見後頭傳來的混亂聲,忍不住回頭看,果然瞧見那對麻煩姊弟被抓住了,內心頓時左右為難。

    照理說他和余悅晨姊弟非親非故,根本無須理會他們的死活,甚至可以趁此良機逃之夭夭,偏偏他不知是哪里不對勁,竟然覺得兩姊弟被人高馬大的王貫財等人包圍,就像落入獵人陷阱的可憐小兔兒,教他于心不忍。

    「嘖,翟野風,你準是瘋了!」在痛斥自己的同時,雙腿已不受控制地往回跑了。

    明明他不過是梁上君子,不是路見不平、喜愛拔刀相助的英雄俠客,真要逞英雄也沒道理輪到他。

    可余悅晨甜美的笑顏浮掠在眼前、余悅桐貪吃可愛的模樣躍入腦海,他想到自己當時在余家村時,那心地善良的俏丫頭總是微笑以對,開心地和他閑話家常,他沒辦法撇下他們不管,說他見不得有人仗勢欺人也好、厭惡惡人欺凌弱女與幼童也成,他的心就是割舍不下。

    「算了,就當是我欠他們的好了。」若非他偷走四神鏡,他們也不會離開余家村,甚至受他牽連被指為小偷,他出手助他們這一回,往後就互不相欠。

    包何況他身上中的毒,還需要那丫頭的解藥,如果真不理會她,他豈不是要再次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喔,光想到那感覺,他就打了個寒顫,加快往回跑的速度。

    「你們這幾個只會欺凌弱女幼童的地痞惡霸,還不讓開放人!」野風以和外表不符,雷霆萬鈞、中氣十足的聲音咆哮道。

    「好哇,本大爺還正為跑了一個感到可惜,想不到你這個糟老頭倒是挺識趣,回來自投羅網,省去本大爺一番工夫——」

    王貫財卷起衣袖,露出肥胖的手指,指著老頭,神態驕傲睥睨地道︰「哼!你偷了我王家的祖傳花瓶已經夠讓人火冒三丈了,居然還敢指說我是地痞惡霸?敢情你這個糟老頭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想他王貫財乃是風度翩翩的公子爺,竟然遭人當著眾多鎮民面前指稱為地痞惡霸,倘若今日他不狠狠修理這不長眼的糟老頭,日後鎮民們見到他豈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怎麼會……」緊張又害怕的悅晨見到信誓旦旦說要撇下他們的他掉頭回來,既驚且喜,眸里充滿感激,再也不想把他的頭擰下來用力踢走了。

    「阿光哥哥!」悅桐听見他威風凜凜的怒咆聲,雙眸瞬間閃著光芒,宛如見到神只降臨人間,心里既歡喜又崇拜。

    「不錯,我正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又如何?」野風雙手插腰,睥睨地看著王貫財等人。

    「好你個滿嘴大話的糟老頭,來人啊!給我狠狠往死里打!」王貫財揚聲大喊,要家丁們群起圍上。

    「是。」家丁們听從王貫財的命令,凶狠地拿著棍棒快速圍向翟野風。

    「哼!等你這個臭老頭被打得半死不活時,我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囂張。」王貫財揚著殘忍嗜血的笑容,等著看他被打到吐血跪地求饒。

    家丁們群起圍上,棍棒齊飛,遵照王貫財的吩咐,使盡氣力拚命地打,一瞬間哀嚎求饒聲響徹雲霄。

    「不要再打了!」悅晨俏臉刷白,連忙上前拉住王貫財的衣袖懇求道。

    「你們不要打阿光哥哥!」悅桐嚇壞了,放聲驚叫。

    「哈哈哈!給我打!死命地打!」王貫財不理會余悅晨的請求,開心地哈哈大笑。

    「啊!不要再打了,我快要被打死了!」哀求的聲音淒慘傳出。

    「快點住手!你再讓人這樣打下去會鬧出人命的!」悅晨嚇得六神無主,扯著王貫財的手臂極力勸阻。

    「少羅嗦!你再多事,我連你一塊兒打!」王貫財不悅地將她用力甩開,再惡劣地推上一把,讓她跌倒在地。

    再怎麼樣,她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少女,遭到惡意重重推倒在地,忍不住叫了聲痛。

    「姊姊!你這個壞人,你為什麼要欺負我姊姊?」悅桐見到姊姊被推倒,連忙扶起她,不再畏懼,大聲指責著王貫財。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睜大眼看清楚,凡是欺到我王家頭上的都不會有好下場,你這個臭小子最好趕快閉嘴,否則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你!」王貫財可是一點都不介意出手打女人及小孩。

    原本冷眼旁觀的朝鳳鎮鎮民們,愈看愈覺得王貫財做得太過分,欺負女人和小孩算什麼男人?!

    猛地,一道穿著王家家丁衣袍的身影竄出來,走到王貫財面前。

    「你怎麼不繼續打?我不是說要……」王貫財皺眉,話還沒講完,赫然發現對方雖然穿著王家家丁的衣袍,可並不是王家家丁,而是該被打到僅剩一口氣的糟老頭,他驚愕地張大了嘴,無法置信。

    「打人很有趣嗎?」野風眸底火光竄燒,王貫財居然動手推女人,到底要不要臉?

    「什麼?你這糟老頭怎麼會在這里?!」王貫財從頭到尾都緊盯著看,竟沒發現這糟老頭是何時換上家丁的衣袍,且毫發無傷?那麼被打得慘叫不已的人究竟是誰?

    這……實在是太教人驚訝了。

    悅晨吃驚地瞪大了眼,同時為他的安然無恙松了口氣,飽受驚嚇的心魂重新歸位。

    「阿光哥哥太棒了!」悅桐的雙眸從驚駭轉為驚異,再轉為崇拜,他不曉得阿光哥哥是如何辦到的,可看在他眼里,阿光哥哥簡直和神仙沒兩樣。

    「我當然是來讓你嘗嘗被人打的滋味。」野風咧開如陽光般的笑容,趁王貫財還來不及意會時,右手霍然出拳,用力擊往王貫財的腹部。

    「啊!」王貫財被打得痛彎了腰,雙手抱腹,冷汗自額際淌下。

    「推人很有趣嗎?我也來試試看好了。」他又是燦爛一笑,可笑意並未到達眸底。

    當他被圍困住時,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開,剝下一名家丁的外袍披上,再一腳將對方踹入代替他,野風常常用這招脫身,早已駕輕就熟,讓圍困住他的人無法馬上發覺其中異樣。

    原先他還悠哉地看著王家家丁隔打自己人,可王貫財惡意欺凌余悅晨,一股無名火猛地從胸臆間竄出,教他無法冷眼旁觀,立即飛躍到王貫財身前,為她出這口惡氣。

    「什麼?」痛到眼角流淚的王貫財不明白他所指為何。

    不等王貫財反應過來,璀璨笑容隱去,野風冷凝著臉,鐵臂一伸,大掌毫不客氣重重巴了王貫財腦袋一記,再伸手一推,讓王貫財跌個四腳朝天。

    「你們這群傻子!打錯人了還打得那麼高興?!人在這里!」王貫財被打得毫無招架余地,一張臉難堪地又黑又紅,氣得破口大罵。

    朝鳳鎮的鎮民們見到平時喜愛狗仗人勢的王貫財今天吃癟,皆掩嘴竊笑。

    「啊?」家丁們听見王貫財氣急敗壞的叫喊聲,這才停手,發現被他們痛打的是其中一名家丁,驚訝之余,連忙回頭找老頭子算帳。

    「我……我早就叫你們別再打了……嗚……」該名家丁夠打得頭破血流、淚流滿面,委屈極了,到現在還不曉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野風氣定神閑地轉身面對來勢洶洶的王家家丁們,雙臂環胸,無聊地撇了撇嘴角,恭候大駕。

    「打死他!」王貫財大聲疾呼。

    家丁們牢牢盯著老頭子,這回務必把他打得非死即殘,他們重振旗鼓大聲吶喊,群起沖向他。

    悅晨一顆心瞬間躍至胸口,擔心他應付不了這麼多人。

    野風毫無畏懼,他眼眸一暗,驀然揚起右掌,朝家丁們揮撒出白色粉末。「全都給我倒下。」

    家丁們不防他這突來的舉動,皆吸入白色粉末,等到他們察覺有異時已經來不及,手中棍棒咚隆落地,緊接著四肢無力,跪坐在地。

    「你們坐在地上做什麼?還不快起來給我打!」王貫財爬起來,對家丁們無能的表現氣得直跳腳。

    野風跨大步,帶著威脅走向王貫財,居高臨下盯著他。「又輪到你了。」

    「輪、輪到我什麼?」王貫財一再告誡自己別害怕,要拿出更強的氣勢恫嚇他,可見他步步逼近,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後退。

    「你說呢?」他邪惡一笑。

    「你、你不但偷走我王家祖傳花瓶,還出拳打我,這些帳我都還沒跟你算,要知道縣太爺和我伯父是知交好友,我警告你最好別亂來,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王貫財抖顫著聲撂狠話,直想轉身就跑,偏偏有太多鎮民正睜大眼看著眼前這一幕,使他無法夾著尾巴跑回伯父家求救。

    「既然你打算對我心狠手辣,出于無奈,我唯有先下手為強了。」野風好不遺憾地看著渾身不住打顫的王貫財。

    「你……你想干麼?」王貫財緊緊抱著腹部,不想再吃他一拳。

    「不是我想對你干麼。」野風勾起嘴角,好心指正他錯誤的認知。

    王貫財不曉得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藥,緊張得汗如雨下。

    「悅桐,剛剛王貫財用力推了你姊姊對吧?」野風偏著頭問道。

    「對!」一提起這事,悅桐就一肚子氣。

    「你想不想替姊姊出這口氣?」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方才對王貫財太善良了。

    「想!」悅桐用力點頭,大聲回答,不忘以忿怒的眼神瞪向王貫財。

    「好,集中你的力氣,把他給推出去!」

    王貫財本以為翟野風要使出什麼殘忍可怕的手段,沒想到竟是叫小男童出手,簡直是笑死人,他放下抱腹的雙臂,挺直腰桿,不屑地哼了聲,說著大話︰「嗤!是你要推啊?本大爺好心讓你多推幾下吧!」

    悅晨了然地對上野風狀似無辜的眼眸,心想,他出這一招有夠狠毒,絕對會讓王貫財永生難忘,再也不敢瞧不起幼童。

    「好!我要推了。」悅桐照野風所說的,開始凝聚全身上下所有力氣。

    「推就推,誰怕你?」王貫財完全不把余悅桐放在眼里,甚至還故意蔑視地打了個大哈欠。

    悅晨對他的不知死活,搖了搖頭。

    鎮民們將余悅桐要推倒王貫財一事當成小孩兒在玩耍,人潮就要散去。

    「我來了!」悅桐大喝一聲後,奔向王貫財,雙手用力一推——

    砰!王貫財壯碩的身軀如斷了線的紙鳶往後直線飛出,再重重落地,激起滿地塵埃,全身痛得宛如骨頭全都斷了,再也爬不起來,他虛弱地張開嘴想說話,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面如死灰,心想這是第一下,那個有著一身可怕蠻力的男孩不會真照他說的,再多推他幾下吧?如果真是這樣,他焉有命活?

    「哇!你們剛剛看見沒?王貫財飛得好高。」鎮民本以為沒好戲看要散場,豈料竟看到這麼精采的一幕,吃驚地瞠大眼。

    「當然看見了,剛才那場面實在是教人大開眼界。」

    朝鳳鎮的鎮民們興奮地交頭接耳討論,今天所發生的事太過精彩,夠他們說上幾十年。

    「姊姊,我替你報仇了。」悅桐開心地跑回姊姊身邊,若不是阿光哥哥提醒,他都忘了自己的力氣非常大,早知道一開始就先推倒王貫財,這樣姊姊也不會被欺負嘍。

    「謝謝你,悅桐。」弟弟力氣是很大,但沒想到王貫財竟然整個人飛出去,實在太教她驚訝了。

    「真有你的。」野風稱贊悅桐之際,暗暗替自己捏了把冷汗,幸好昨天悅桐僅僅用力抱住他,沒有雙掌將他推飛出去,不然他肯定會和王貫財一樣摔得很難看。

    「咱們該上路了!」野風看了下四周,王家家丁們已無力起身,王貫財則躺在地上爬不起來,而朝鳳鎮的鎮民們不知是震懾于悅桐的力氣或是對王家積怨已深,沒人站出來阻攔或是斥責。

    「好,悅桐,我們走吧。」

    「等一下,我的肉末包子還沒撿。」悅桐舍不得丟棄地上的肉末包子。

    「那都髒了,不要了。」悅晨拉住弟弟,不讓他撿拾已經沾滿沙塵的包子,怕他會吃壞肚子。

    「沒關系,拍一拍就干淨了。」悅桐不在乎這一點髒污,那些沙塵看在他眼里,無損肉末包子的美味。

    「悅桐,別撿了,到下個城鎮,我買更好吃的東西給你吃。」走在前頭見他們沒跟上的野風,揚聲對戀戀不舍的悅桐拋下美味魚餌。

    「好!」悅桐開心地咬住魚餌,不再留戀地上的肉末包子,快樂地拉著姊姊奔向教他崇拜不已的阿光哥哥。

    看著走在身畔易容成老人的他,悅晨心頭有截然不同的感覺,原先只認定他是她非得找到的竊賊,氣忿他盜走四神鏡,使爹終日滿腹愁腸。

    現下再看他,覺得他也是有可取之處,他出手救了她和悅桐,而且昨天也有能耐像反制王貫財一樣反制她,可是他並沒有,這讓她對他產生了好感,也決定重新看待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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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2: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野風、悅晨與悅桐三人離開朝鳳鎮,走到一處僻靜無人,有著廣闊土地與茂密草木的荒野,領頭的野風即停下腳步。

    「怎麼了嗎?」悅晨不懂他為何突然不走了。

    「為了以防王貫財再領人追上,我們得換裝易容。」野風來到一棵大榕樹下,打開隨身攜帶的木箱子,取出幾件顏色俗艷的衣衫。

    「王貫財不是被悅桐推出去,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嗎?」她茫然不解。

    「王貫財只是暫時躺平,並非永遠都爬不起來,等他能動的時候,可能會心有不甘領人追上,我是沒興趣再多打他幾拳,不過你若想看悅桐再次把他推飛,我倒是沒意見。」野風覺得悅桐把人推飛的畫面很有趣,朝她咧嘴一笑,將取出的衣衫又塞回木箱。

    「不管要推飛王貫財多少次,我都沒問題。」一身蠻力能獲得肯定,悅桐高興不已。

    「如果你被抓住,就沒辦法推飛王貫財了。」悅晨想了下,王貫財若帶人追上來,一定不會輕易讓悅桐踫觸到他,甚至很可能先派人制住悅桐,為了悅桐的安全著想,他們的確是該易容改裝掩人耳目。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可以使盡全力往前沖,一頭撞飛王貫財。」悅桐搔搔頭,想出解決辦法。

    「撞什麼撞?你當你的頭是石頭嗎?」她白了弟弟一眼,可不許他不顧自身安危,跟王貫財硬拚。

    「我的頭當然不是石頭,不過姊姊,我的力氣那麼大,你說我的頭會不會比石頭還硬?」悅桐滿臉疑惑,很想試上一試。

    「當然不會,力氣大歸力氣大,和頭是不是像石頭一樣硬完全不相干。」悅晨怕弟弟會傻乎乎地拿自己的頭撞石頭,比比看究竟誰比較硬,趕忙跟他說明其中的不同。

    「阿光哥哥,真是這樣子嗎?」悅桐向他最崇拜的阿光哥哥求證,只要他說是就是了。

    悅晨側頭看著他,雙眸帶有警告意味,要他別亂說話,真讓悅桐用頭敲石頭。

    「你姊姊說的沒錯,你可別傻乎乎地用頭去撞石頭。」接收到那女人的警告,野風扯了下嘴角,笑嘻嘻地揉了揉悅桐的頭發,悅桐很可愛,很討他喜歡,他當然舍不得看見悅桐頭破血流。

    「欸,你剛剛說的沒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換裝易容吧。」悅晨趕緊提及目前最重要的問題,免得弟弟又興起拿頭撞石頭的念頭。

    「那我們快點把身上的衣衫給換下來吧。」野風再次取出木箱中的衣衫,分別遞給姊弟倆。

    「你……你從哪兒買來的衣裙?」悅晨展開紫色衣裙,驚駭地瞪著上頭的俗麗花樣,懷疑自己是否有勇氣穿上。

    「很美吧?」野風戲謔地朝她眨眨眼。

    「我是男孩兒,不穿小姑娘穿的裙子!」悅桐雙眼瞪得如銅鈴大,雙手拿著粉色衣裙激動大叫。

    「誰說男孩兒不可以穿小姑娘穿的裙子?」野風大方抖開他要穿的大紅色衣裙,上頭的花樣更為繁復。

    悅晨與悅桐瞪大眼,望著那條紅色衣裙,兩人為之愕然,陷入沉默。

    「咳,你覺不覺得穿上這樣的衣裙,反而會使我們更加醒目?或許我們可以做其他裝扮?」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的悅晨光想像他們三人穿得大紅大紫招搖過市就頭皮發麻。

    「對啊!」悅桐點頭如搗蒜,雖然他最崇拜的阿光哥哥也要扮成女人,可是他真的不想當小姑娘哪!

    「我連嘴角的黑痣都準備了,你們真的不想和我一起當八婆母女三人?」野風好失望地看著姊弟倆。

    「不想。」悅晨與悅桐異口同聲,堅定拒絕。

    「嗯……既然如此,那我們扮成乞丐祖孫三代如何?最老的由我來當,余姑娘扮我兒子,悅桐是孫子。」野風快速取回他們手中的衣衫,再從木箱中拿出三套又破又髒的衣衫塞進兩人懷中。

    悅晨面有難色,拿著破舊滿是補丁的衣衫,暗自懷疑里頭是否爬滿了跳蚤,一想到這,她便害怕地改以手指拎著。

    「好。」對于扮成小乞丐,悅桐覺得很有趣,興奮地點著頭。

    「快換衣服吧。」野風爽快地褪下外袍。

    「等、等一下。」悅晨沒想到他們會決定得如此迅速,見他開始褪外袍,羞得連忙轉過身。

    幸好她喊得夠快,不然就看到不該看的了,一想到自己差點看到他赤luoluo的胸膛,俏臉倏地脹紅,嬌羞不已,卻又暗自期待。

    「又怎麼了?」野風的外袍褪到一半,佯裝不解問。

    扁看她背對著他,羞赧地低垂著頭,完全不敢回頭的模樣,他心里已經笑得快嗆到了,捉弄她實在很有趣,她的反應教他心癢癢,想再多逗弄會兒。

    「對啊,姊姊,你怎麼了?」悅桐已褪下外袍,赤luo著上半身問道。

    「沒、沒什麼。」她緊盯著腳尖旁的小石子,用力深呼吸,壓抑滿腔的羞怯與期待。

    野風心情愉悅,窺看她極力恢復冷靜的模樣,撫著下巴壞壞地想,剛剛他應該要連內袍也褪下才對,她應當會出現更多有趣的反應。

    啊!好可惜!

    「只是我剛剛想了一下,其實扮成八婆不會很難,你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嗚……當八婆至少還有干淨的衣衫可穿,可一旦決定扮成乞丐就與干淨清爽無緣啦,她真的不願意帶著滿身跳蚤一路抓癢上京。

    「可是我不想扮成八婆。」悅桐與她有不同的想法。

    「要扮八婆或是乞丐對我來說都一樣,不過你們一個想扮成八婆,一個想扮成乞丐,再繼續僵持下去,王貫財便帶人追上來了,我瞧啥也不用扮,再和他們打一架吧。」野風雙手一攤,猜想她之所以不願扮成乞丐,應是怕藏污納垢的乞丐衣衫上藏有跳蚤。

    「姊姊,不要讓我當八婆好不好?」悅桐跑到姊姊面前,雙眼充滿哀求的光芒。

    面對弟弟的懇求,她實在無法狠下心腸拒絕,陷入天人交戰好一會兒,終于咬牙點頭同意。「好吧!咱們就扮成乞丐。」

    「其實扮成乞丐很有趣的,甭說十天十夜不洗澡不打緊,連在地上打滾個幾回,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非常的逍遙自在。相信我,當過一回乞丐後,你就會喜歡上這種感覺。」明知她不會喜歡,野風偏偏故意這麼說,就是想看她面有難色,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困窘模樣。

    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然興起作弄她的念頭,僅知道當她受窘,雙頰酡紅時,那模樣有說不出的可愛迷人,教他情不自禁想要多看幾回。

    「我懷疑我會愛上當乞丐的感覺。」悅晨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拎著破舊的衣衫走到與人一般高的草叢後換上。

    「阿光哥哥,你是說我可以盡情地在地上滾上一圈?」悅桐想到可以毫無顧忌地在地上打滾,就興奮得不得了。

    「當然可以,這樣才像乞丐不是嗎?」野風手腳俐落地將乞丐衣衫穿戴好。

    「對。」悅桐開心地大聲附和,快手快腳把衣衫換好。

    草叢後的悅晨聞言,猛地停下穿衣動作,想要出聲阻止弟弟,隨即又想,還是算了,反正都換上乞丐服了,就隨便他們吧。

    「姊姊,你快點穿好出來陪我一起滾吧!」悅桐高興地在地上打滾,將黃泥土沾染全身。

    「可不是,別忘了我們是一家子,要一塊兒髒到讓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啊,快點出來。」野風笑咧嘴,玩開來了,陪悅桐一塊兒打滾。

    「你們兩個盡情地滾吧,我在一旁看就好。」穿好乞丐服,把頭發弄成男子模樣的悅晨自草叢後走出來,即見他們兩個像陀螺一樣,快樂地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任由他們倆去滾個盡興。

    「姊姊,這真的很好玩,你不來試試嗎?」悅桐揚聲呼喊,引誘她一塊加入。

    「不了,你們玩吧。」悅晨托著香腮,她一直覺得身為竊賊的他,心思應當是狡猾多詐,遇到事能避就避,可他卻出手救了她和弟弟,現下還和弟弟開心地在地上打滾,真是教她驚嘆連連。

    雖然眼前的他易容成滿臉疙瘩的老臉,可是她已看過他的真面目,是以浮上腦海的是真實的他,那張由燦爛的眼瞳、挺直的鼻梁所構成的好看臉孔。

    看見他愉悅地和悅桐笑鬧,渾身滿是泥沙,她不由得暗自慶幸這些天陽光普照,地上的泥土乾硬,若是踫上下雨,他們倆可要成泥人了,光是想像他們倆變成泥人的畫面,嘴角便不由自主逸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正和悅桐笑鬧的野風瞥見她的笑容,一瞬間看傻了眼,呼吸失序,心跳也亂了節奏。

    「阿光哥哥,你瞧我現在像不像小乞丐?」悅桐期待能獲得他的肯定。

    「很像,不過……」野風眼里閃爍著光芒。

    「不過什麼?」悅桐好奇追問。

    「不過你姊姊看起來完全不像乞丐。」他笑著瞅著打算置身事外的悅晨,再次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我哪里不像?」悅晨瞠大眼,自認一身裝扮再像不過了。

    「你瞧我和你弟弟,兩人全身上下髒到不能再髒,除了沒滿身臭味外,已經和乞丐沒兩樣,再看看你自己,除了穿得破破爛爛,根本就像是乞丐中的員外,任誰見了都不會認為你和我們是一家子。」野風的語氣故作嚴肅,指出她的缺點來。

    「阿光哥哥說的對,姊姊,你太干淨了。」悅桐點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把自己弄髒。」認命地嘆了口氣,悅晨以手指沾了下地上的泥土往臉上抹去。

    「嘖!你當你是在搽胭脂水粉嗎?」野風對她的小小妥協不是很滿意,站起身走向她。

    悅晨呆愣地看著他跨大步走過來,不曉得他想做什麼,該不會是想要往她臉上抹更多泥沙吧?

    野風趁她不備時抓住她的右腕,朝她露出燦爛無害的笑容。

    「你要做什麼?」突然間被握住手腕,讓她心跳加速,嫣紅緋色躍上頰畔,羞得急欲縮回手。

    「沒什麼,不過是想讓你變得和我們一樣罷了。」他偏偏不讓她縮回手,那細致的撫觸,再次教他亂了方寸。

    「什麼?」怎麼變得和他們一樣?

    「太好了。」悅桐高興地手舞足蹈。

    野風趁她還無法反應過來,用力一拉,與她雙雙倒地,不願見她跌傷,他充當肉墊墊在她下方。

    「你在做什麼?!」悅晨驚叫了聲,瞪著將她護在懷中的他,一時間只覺心慌意亂,想自他懷抱中掙脫。

    天老爺!她一定是在作夢,否則怎麼可能會突然有個男人將她抱在懷里,這實在是太羞人了!

    一旁的悅桐看了捧腹大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守護她在懷中的滋味十分美好,明知道這不是個好現象,他不該太過在意她,偏就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將她摟得更緊、更緊,他低沉著聲笑道︰「你忘了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嗎?」

    「不!」悅晨總算意會他所指為何。

    「你就接受這個事實吧!」野風不容她抗拒,抱著她開始在地上打滾。

    「放開我!」悅晨努力摒除羞怯,不去想他的胸膛有多堅硬、厚實,驚聲尖叫。

    「阿光哥哥,你別理姊姊,快點把她弄得和我們一樣髒。」悅桐和阿光哥哥站在同一陣線,甚至覺得他這樣抱著姊姊在地上打滾還不夠,雙手抓滿了泥沙拚命往兩人身上撒。

    「沒問題!」野風朗聲大笑,抱著她滾過來又滾過去,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

    「不要啊!」悅晨抵抗不了他的蠻勁,放聲嚷嚷,她畢竟是愛干淨的姑娘家,一點都不想變得和他們一樣灰頭土臉。

    「哈哈!」悅桐完全體會不到姊姊的痛苦,開心地拍手叫好。

    野風開懷暢笑,親密的體膚相貼、呼吸交纏、心跳相應和,再再勾動沈潛于內心深處的情弦,笑容登時凝結在唇邊。

    燦爛的眼眸轉為炙燙,凝視著滿頭沙土的她,照理說他該覺得她滿身髒污不討人喜歡,但為何他的心跳會不由自主加速?掌心亦為柔軟的撫觸發燙、灼熱,甚至興起親吻她的念頭,他的唇毫無意識地貼近嬌嫩如花瓣的唇瓣。

    當爽朗的笑聲止歇時,她好奇抬首,這才發現他們兩人過度曖昧的親近,他那灼燙充滿男子氣概的氣息拂在她細致敏感的肌膚上,教她心頭小鹿亂撞,不由自主全身顫抖,徹底沉醉在他燦爛如星海的眸底。

    「你……該放開我了……」悅晨粉頰泛紅,開口說話時,沒注意到他的唇十分貼近她的唇瓣,以至于不小心吻上他的唇。

    輕柔如蝶翼的一吻,使她小臉脹紅,瞬間輕抽了口氣,整個人羞窘得不敢再說話,別過臉,不斷想著方才的觸感是否是她的錯覺?其實她根本就沒有親到他的唇。

    沒錯!她怎麼可能會親到他?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翟野風雙眸灼亮,緊盯著她泛著粉紅的臉頰與頸際。

    她吻到他了!這小女人的唇瓣一如他猜測的那樣柔軟,甚至散發出淡淡的女性馨香,教他心猿意馬,想要再索取一吻。

    不!該說那輕柔的踫觸不僅無法使他滿足,反而勾起欲念,貪婪地想要更多,教他無法冷靜,唇再次親近,想要徹底瘋狂纏吻她的唇,領會那甜美醉人的滋味。

    「阿光哥哥,你怎麼不把姊姊弄得更髒啊?」悅桐見他們兩個一動也不動,納悶不已。

    「你姊姊已經夠髒,不需要再更髒了。」悅桐的問話讓他猛然回過神,拉回已心蕩神馳的神智,急忙躍起身,不再曖昧地摟抱她。

    失去了溫暖寬闊的懷抱,悅晨登時有些悵然若失,她羞窘低垂著頭坐起身,整理滾亂的衣衫,不敢看向天真無邪的弟弟。

    「是嗎?不過姊姊你的臉怎麼會這麼紅?」悅桐滿臉疑惑,天氣明明沒有熱到會讓人中暑啊!

    「呃,是嗎?」悅晨雙手馬上撫上酡紅的雙頰,企圖遮掩。

    害羞可愛的小動作看在野風眼里,再次讓他情生意動,興起了想將她一口吞下的沖動。

    「姊姊,你是不是生病了?」悅桐好擔心。

    「沒有,我可能是中暑了。」悅晨不想弟弟擔心,忙放下手,隨便找了個理由。

    「中暑?」野風嘲弄地挑了挑眉,她臉紅的原因,他們倆可是心知肚明。

    「對,就是中暑。」他那嘲弄的口吻,激怒了悅晨,她惱羞成怒地跳起身,惡狠狠地瞪著他,若他還有什麼異議,她就……就劈頭痛打他一頓,讓他知道,女人可是不好惹的。

    「可是姊姊,太陽早就被雲擋住了。」

    像是要呼應野風的嘲弄與悅桐的不解,一陣涼風適巧吹拂而來,拂動三人衣角,向在場三人說明,今天一點都不熱。

    「……」余悅晨倏地僵住,臉色尷尬地紅白交接,痛罵自己粗心大意,蠢到無以復加,沮喪地想挖個洞躲進去。

    「沒有太陽,你姊姊怎麼會中暑呢?」野風故作不解地攤開雙掌,繼續取笑她。

    「是啊,姊姊,你怎麼會中暑?」

    「時間不早了,咱們得快點趕路,免得王貫財率人追上來。」哼!他這個愛裝傻的臭男人!悅晨惱怒地撇過臉,拒絕回答,顧左右而言他。

    「喔。」悅桐傻愣愣地搔了搔頭。

    「等一下。」野風喚住悅晨急欲離開的步伐。

    「又怎麼了?」悅晨沒好氣地轉頭瞪他。

    「我們要扮演一家人,你是我的兒子,我的臉已經七老八十了,你卻還這麼年輕,騙得了誰?過來。」野風朝她勾勾手指,拿出假臉皮,準備幫她易容。

    「當你老來生子不就好了。」她拒絕移動,悄悄在心里再偷罵他一次,臭男人!

    「不管我是不是老來生子,你一副姑娘的模樣騙不了人。」她不來,野風干脆自動上前擋住她,不讓她逃避。

    「姑娘就姑娘,可沒人說姑娘不許當乞丐。」悅晨警戒地往後退一步,不願讓他的指尖踫觸到自己的臉,以防又不小心發生教人臉紅心跳的事。

    「唉!你怎麼這麼固執呢?不過就是戴上一張薄埂的人皮面具,你偏不願意。」遺憾地嘆了口氣,野風上前一步,硬是要與她親近。

    「你才固執,父子和父女又沒有多大差別。」她防賊似的再退後一步。

    「差別可大了,王貫財知道咱們是兩男一女,三人同行,你若不肯易容成男人,豈不是大剌剌告訴所有人我們就是王貫財要找的人?」反正他這個人天生厚臉皮,而且本來就是個賊,完全不在乎她會怎麼在背地里罵他。

    「可是我們已經扮成乞丐了。」她猶做垂死掙扎,不願輕易屈服。

    「你這涉世未深的姑娘不了解,這樣做根本就不夠。」野風搖搖頭要她認命,別再掙扎了。

    「既然要戴上人皮面具,你怎麼不在我把沙土往臉上抹前告訴我?」突然間想起這點,她板著臉質問他。

    「你的動作太快了,我來不及哪!」野風無奈雙手一攤,她真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你是故意的吧?」悅晨發現他的嘴角隱隱帶著笑意,深深懷疑他根本就是想看她做蠢事。

    「我怎麼會?你這樣懷疑我,實在教我痛心不已。」野風一臉大受傷害,心頭想的則是,真被她說中了,看她嬌憨的往自個兒臉上抹沙土,他哪舍得阻止,破壞自己的小小樂趣。

    「姊姊,阿光哥哥不是壞人。」悅桐跳出來幫他說話。

    「算了,要戴就戴吧!」悅晨想了下,他說的話的確有道理,既然要掩人耳目,就要做到毫無破綻,別再在乎他的指尖是否會撫上她的臉,反正只要她把持住,不被那雙過于燦爛晶亮的眼眸所蠱惑即可。

    「好。」他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拿起人皮面具往她臉上戴。

    他們倆站得極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嗅聞到她發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近到當他的指尖撫觸到她光滑如絲的蜜色肌膚時,忍不住多作停留,近到讓他想要不顧余悅桐在一旁,用力將她擁入懷中,恣意奪取她的甜美。

    「好了嗎?」當他那帶有厚繭的指尖撫上她的臉頰時,悅晨的心湖立即激起陣陣水花,抖顫著唇輕問。

    偏偏她愈是拚命告訴自己該保持冷靜,就愈是深刻感受到他帶著熱力的指尖與灼熱的呼吸,完全無法不在意他。

    悅晨在心里申吟哀號,痛斥自己怎可大受他的一舉一動所影響,莫忘他可是偷了四神鏡的惡賊,就算他出手救了她和悅桐、就算她再怎樣對他另眼相看,也不該為他芳心悸動,唉!她究竟該怎麼做,才有辦法控制自己蠢蠢欲動的芳心?

    「好了。」野風低啞著聲回道,她那不斷扇動的濃密長睫如同飛翔的羽翼,一下接一下敲擊他的心。

    戴上人皮面具的悅晨當場逛成臉色暗沈、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完全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年輕姑娘。

    「哇,姊姊,你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悅桐對野風易容的技術贊嘆不已。

    「是嗎?」悅晨無法看見自己現下的模樣,好奇不已。

    「阿光哥哥,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要幫我戴上人皮面具?」悅桐急切地跳啊跳。

    「你現在這樣就可以了,不用再戴上人皮面具。」野風將悅桐的頭發弄得更亂一些。

    「我也好想和姊姊一樣戴人皮面具。」悅桐好不失望。

    「等你扮成小姑娘時,我再幫你戴上人皮面具。」明知悅桐討厭扮成小姑娘,野風故意提起,就是不讓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悅晨身上。

    「小姑娘動不動就哭,我才不要當小姑娘。」悅桐一臉厭惡,嘟著嘴抱怨。

    「等你長大,就不會覺得小姑娘老是惹人厭了。」像他,不就正為身後可愛勾人心弦的姑娘心動不已。

    「我才不會。」悅桐可不這麼認為。

    野風听悅桐這麼說,雙手環胸,朗聲大笑。

    「你的真名究竟叫什麼?」收斂蕩漾心神的悅晨揚聲問道,阿光是他的假名,既然他們要一塊兒上京,悅桐總不能一直叫他阿光哥哥吧。

    「對呀,阿光哥哥,你究竟叫什麼名字?」悅桐天真地看著他問。

    笑容登時凝結在嘴畔,野風本就無意和余氏姊弟糾纏下去,更沒有陪他們上京拿回四神鏡的意願,他一心只想拿到解藥,所以根本不需要讓他們知道他姓啥名誰,隨便掰個假名呼哢過去就行了,只是當他面對教他怦然心動的悅晨與天真無邪的悅桐時卻猶豫了,這種情況未曾出現過,教他心生不安,想要遠遠逃開。

    「你不說話是不願意告訴我們嗎?」他的沉默,讓悅晨不得不這麼想。

    「阿光哥哥,你為什麼不肯說?難道你討厭我和姊姊?」悅桐好難過、好難過。

    「我怎麼會討厭你們呢?」干笑了兩聲,問題就出在于他太喜歡他們倆了,才會使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所以?」悅晨偏著頭看他。

    悅桐模仿姊姊的動作,等著他說出真名。

    說與不說不斷地在野風心頭拉鋸、掙扎,說了,就表示他與余氏姊弟的牽系更加親近;不說,則會讓他們倆感到失望。

    他到底是要拉開與余氏姊弟的距離,或是朝他們倆跨出一大步?

    悅晨看出他的猶豫不決,心想他果然在他們之間築了一道牆,不容許她和弟弟太過靠近,甚至很可能隨時與他們分道揚鑣,只是礙于中了暗香的毒,不得不勉強自己與他們同行。

    所以看清事實的她,就不該被他所迷惑,一心一意想著四神鏡就好。

    「……翟野風。」他深吸了口氣,不顧理智的阻止,沖動地說出真名。

    「什麼?」原以為他不會說的悅晨愣住了。

    「我說我叫翟野風。」翟野風堅定地重復一遍,目光灼灼地看向眼前詫異的女人。

    「翟野風,你的名字有個風字,你和旁人口中的一陣風是……」悅晨始終懷疑他就是一陣風,當面尋求答案。

    「一陣風就是我,我就是一陣風。」既然已說出真名,就不介意讓他們知道他就是一陣風。

    丙然被她猜中了!他正是偷遍天下無敵手的一陣風!無怪乎他對如何易容掩人耳目如此得心應手。

    已經豁出去的野風嘴角噙著笑,對上她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眼瞳,在她眸底,他看見了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自己,未來會如何,他並不曉得,僅知此時此刻,他一點都不後悔讓她知道自己是誰。

    一旁的悅桐得知他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一陣風後,樂不可支,對他更崇拜了。

    暖風吹呀吹,撩撥溶溶情絲,盈盈繚繞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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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2: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怎麼會這麼蠢?!簡直是比豬還要蠢!

    野風雙臂枕在後腦勺,躺在破廟中,透過殘破的屋瓦,望著燦爛星空,不停地在心頭痛斥自己的蠢笨。

    明明他有的是機會從那女人身上偷回解藥,但他卻愚蠢地沉浸在她甜美的笑容與醉人的香氣中,全然忘了求之若渴的解藥就近在眼前。

    可是懷抱她的感覺美好得讓他全身飄飄然,彷佛徜徉在雲端,再者她柔嫩的肌膚宛如上等絲綢,讓他愛不釋手、迷戀不已,哪會記得順手從她身上摸出解藥?

    總歸一句,就是她不好,她不該如此吸引他,導致他亂了方寸、魂不守舍,老是想著她。

    接下來該怎麼做?

    野風的視線刻意撇開案上結滿蜘蛛絲與滿布灰塵的佛像,瞥向角落已酣然入睡的一大一小,思考是否要趁現在偷取解藥。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動手行竊理所當然,是她自己要睡得這麼熟,怨得了誰?」他喃喃自語,翻坐起身,躡手躡腳靠近將弟弟護在懷中的悅晨。

    堅定的手臂越過嬌憨沉睡的小女人,探向她的胸口,突然間,睡夢中的她發出一聲囈語,使得已經要展開行動的他驀地僵住,整個人愣在那。

    「……翟野風……」悅晨語氣嬌軟地說著夢話。

    一聲輕軟呼喚,教他睜大了眼,再也移不開目光,伸出的手臂黯然縮回,心,劇烈躍動,彷佛剛跑完一座山頭般激蕩不已。

    「別這麼喚我。」他往後跌坐在地上,抱頭低喃。

    「謝謝你,翟野風……」睡夢中的悅晨听不見他的反對,繼續和夢里的他說話。

    聞言,他心頭再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首瞪著她。

    「你居然在向我道謝?難道你沒發現我不安好心嗎?」為何她不睜大眼看清楚,他壓根兒就不是個好人,他在騙她啊!

    彷佛是在反對他的話,她格格嬌笑,睡得更沈了。

    懊死!她為何要如此信任他?他可是個賊啊!

    野風惱怒地瞪著眼前熟睡的女人,握緊雙拳,下顎緊繃,一時間陷入天人交戰。

    「禰是再也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特意將良知派到我面前嗎?」一直回避案上佛祖坐像的他,終于看向佛祖充滿慈悲的眼眸。

    倘若悅晨真是佛祖派來的良知,那他不得不承認佛祖極其睿智,派出了令他難以抗拒、推離的她。

    他從小廣深刻體認,想要活下去,就得拋棄所有羞恥心與良知,如此才有辦法為自己掙得一口飯吃,這麼多年以來,他可說是過得如魚得水,從來沒有感到良心不安,可是老天爺偏偏讓他遇到這個小女人——

    兩年前他就覺得這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讓人打從心里感到舒服,他喜歡和她聊些言不及義的風花雪月,喜歡看她總是掛在唇角的甜美笑容,不過當年他把持得住,沒有忘了到余家村的任務,順利偷走四神鏡。

    兩年後再次相遇,他竟著了魔似地貪戀她的美好,甚至有愈來愈喜歡她的趨勢,而且她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她有多美好,而他有多糟糕,他很擔心這份喜愛會影響到自己接下來的決定。

    「我到底該怎麼做?」他好生苦惱地扒亂頭發,充滿混亂、掙扎的眼眸再次回到她身上。

    動情的指尖禁不住誘惑,輕輕撫向她已拿掉人皮面具的甜美俏顏。

    睡夢中的余悅晨像只貓兒,感受到頰邊傳來的愛憐,更加偎近,逸出滿足的嘆息。

    輕柔的嘆息聲如箭矢般凌厲地射進翟野風心頭,讓他喉頭緊縮。

    「別相信我,如果你夠聰明,千萬別相信我。」

    沙啞的低喃,不自覺緩緩地逸出唇瓣,回蕩在夜色中。

    即使內心抗拒掙扎,粗糙的大掌仍是貪戀地在她的頰上流連。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最後選擇投降,不再苦苦掙扎。

    算了,听天由命吧!

    接下來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究竟他會選擇更靠近她抑或是遠遠逃離,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

    ★★★

    棒日一早,三人匆匆用過早膳,便啟程上京。

    靶覺還沒吃飽的悅桐專心啃著饅頭,落在兩人身後。

    「你看起來似乎很累,昨晚沒睡好嗎?」走在野風身旁的悅晨忍不住開口問。

    「昨晚是我近來睡得最好的一晚,我一點都不累。」駝著背、扮老乞丐的野風死鴨子嘴硬,硬是不肯承認其實他徹夜未眠。

    「可是你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挑眉指出事實,懷疑地看著他。

    「這是天生的,我睡得愈好,眼楮就會愈紅。」他仍舊抵死不認,而且特意不看造成他整夜輾轉反側的凶手。

    「這種事我頭一回听到。」悅晨覺得好奇怪。

    「那麼以後你再听到就不會感到奇怪了。」別看她,千萬別看她,尤其是別對上她那澄亮的眼瞳與甜美的笑容,否則他將沉醉其間,無法自拔。

    「那麼你是因為昨晚睡得太沈,以至于扭到脖子嗎?」今天一早他就非常奇怪,不僅不太愛說話,似乎也不願看她,莫非她所戴的人皮面具非常可笑,讓人一看就會忍不住狂笑?

    不不!應該不會,如果很可笑,早在她戴上的那一刻,悅桐就捧腹大笑了,悅晨想破了頭,仍想不出問題出在哪。

    「誰說我扭到脖子?」為了證明他的脖子好到不能再好,野風猛然轉頭看她,這一看,又教他心跳如擂,完全無法控制。

    明明她是做中年男子打扮,渾身上下滿是沙土,可他卻自動忽略,浮現在腦海中的淨是她可愛到讓人心跳加速,甚至是想要一親芳澤的嬌俏模樣。

    僅僅是看了一眼,就讓他呼吸困難,他迅速移轉目光,不再看她。

    「因為不管是用早膳或是走路,你一直都轉向左邊,所以我以為你扭到脖子。」嗯,他的脖子能轉得這麼用力,看來的確沒問題。

    「我喜歡左邊的景色。」那是因為你一直在右邊!他不滿地在心里嘀咕。

    「可是你不留意腳下會跌倒的。」悅晨好心提醒,他們走的路滿是坑洞、石子,一個不留神可是會跌個四腳朝天,他實在不該貪看左邊風景。

    「你沒看我健步如飛嗎?怎麼可能會跌倒。」野風嗤之以鼻,全然忘了他正扮演垂垂老矣的乞丐,特意走得飛快,豈料右腳踩到一顆又圓又滑的石頭,腳底打滑往前飛跌。

    「小心。」悅晨驚呼,急忙伸出手要拉住他,但卻來不及。

    在後頭一直很專心吃饅頭的悅桐听見呼喊聲,抬眼看見野風就要跌個狗吃屎,驚訝地瞠大眼,想都沒多想,直接將手中珍愛的饅頭拋出,整個人飛撲向前,出手拯救他最崇拜的翟野風。

    「沒事!」他于整個人將跌倒之際,腰背往後一彎,雙腿用力一蹬,精彩俐落地使了個後空翻,穩穩落地。

    「幸好!」悅晨見他站得四平八穩,松了口氣,微微一笑。

    「阿風哥哥,不要怕!我來救你了!」悅桐拚命往前沖,雙臂用力展開,狠撲向他。

    「悅桐!停下來!」野風得意沒多久,即見悅桐像不要命似地朝他沖過來,頭一個閃進腦際的念頭是,他要快點跳開,否則被悅桐這麼一撞,他焉有命可活?

    可第二個閃進腦際的念頭是,倘若他閃開了,依悅桐這種不要命的沖法,很可能煞不住,因而撞上前方的大榕樹,幸運點,一頭將大榕樹撞斷,不幸的話撞得頭破血流……他不想賭悅桐的頭是否硬到可以將大榕樹撞斷,所以強壓下逃生的本能,做好非死即傷的心理準備,故作鎮定,凝聚內力站在原地。

    「啊~~姊姊!我停不住!」悅桐驚慌大叫,他可是卯足了勁拚命往前跑,不是說停就能停的。

    「悅桐!」悅晨嚇得面色灰白,掩唇驚叫。

    砰!巨大的撞擊聲傳來,已經站得穩如泰山的野風仍舊硬生生地被悅桐撞倒在地,泥塵飛揚。

    「我的胸膛……我的腰桿……」他痛到無法顧及男人的顏面,痛苦地申吟出聲。

    悅晨蹲在他身畔,目光急切搜尋,焦急地問︰「翟野風,你還好嗎?」

    「阿風哥哥,你千萬不能死啊!」闖下大禍的悅桐雙眸盈滿淚水,緊揪著他的衣襟。

    「咳……悅桐,你……你……」野風痛苦地咳著,一口氣提不上來,無法把話說得完整。

    經悅桐這麼用力一撞,再以沉重結實的身軀壓在他身上,令野風覺得自己能剩下半條命活著,是老天爺可憐他。

    「悅桐,快下來,你會壓死他的。」悅晨發現他的痛苦,連忙要弟弟從他身上下來。

    「喔,好。」經姊姊這麼一提醒,悅桐立刻離開,不再重壓著他。

    「你的骨頭會不會斷了?」悅晨擔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眼下他們人在荒郊野外,假如他的肋骨真被悅桐撞斷了,她可有辦法背著他去找大夫?

    強忍住劇痛,野風舉起手臂檢查胸口,發現肋骨未斷,讓他松了口氣,虛弱地說道︰「沒,還沒斷。」

    「你的五髒六腑不曉得有沒有被撞傷?」悅晨愈想愈覺得可怕。

    「我沒吐血,所以五髒六腑應當都還在原位。」自嘲一笑,不想她為他提心吊膽。

    「幸好沒有,悅桐,你下回要小心點,千萬別再沖動撞人了。」松了口氣的悅晨板著臉,教訓哭得唏哩嘩啦的弟弟。

    「嗚……阿風哥哥,對不起,我本來是想要救你的,哪知道會撞到你,嗚……嗚……」差點害死最崇敬的人,使悅桐自責不已。

    「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過下次真的要注意,被你撞到比被狂奔中的野馬撞到還要痛上千百倍哪!」野風見悅桐哭得傷心,不忍對他發脾氣,努力扯動嘴角,撐起笑容,虛弱地安慰道。

    「嗚……阿風哥哥,你真是個好人。」悅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野風非但不責怪他,還安慰他;他對他的好,讓他銘記在心,暗暗立誓,從今爾後將對野風絕對忠誠。

    「你站得起來嗎?」悅晨擔心地伸手攙扶躺在地上的野風。

    「別!先別動我!我要再躺一會兒。」她的踫觸使翟野風當場痛得齜牙咧嘴,若非真實的臉皮隱藏在人皮面具下,她肯定能看到他整張臉揪擰得比風干橘子還要皺。

    聞言,悅晨連忙松手,不敢再隨意踫觸,臉上寫滿對他的同情。

    「假如你走不動,千萬不要硬撐,我可以背你,沒關系的。」弟弟闖下的禍,就該由她這個做姊姊的出面收拾。

    「你要背我?別忘了我是個大男人,你怎麼可能背得動我?」野風驚愕不已,她的骨架縴細,哪有辦法背他。

    「你別小看我,我是悅桐的姊姊,你瞧悅桐他力大如牛,我這個當姊姊的自然也不容小覷。」悅晨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著謊,要他相信她。

    「好,那你先推倒旁邊那棵大榕樹給我瞧瞧,若能推倒,我就相信你。」野風下巴揚了揚,指向一旁盤根錯節的大榕樹。

    「呃?」悅晨瞪著那棵大榕樹,不得不承認,她完全沒有辦法推倒那棵大榕樹。

    「如何?」

    「我……」

    「你怎樣?」野風揚高聲兒,非要她親口承認,悅桐力大如牛並不表示她也力大如牛。

    「我辦不到。」她沮喪地垮下雙肩,這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嘛,嗚……

    「我可以!」一旁的悅桐忍不住插嘴,不管是要推一棵大榕樹,或是十棵大榕樹,他都沒問題。

    「我們都很明確地知道你可以,所以你不用去摧殘大榕樹了。」野風出聲制止急欲證明自己的悅桐。

    「喔。」悅桐垂頭喪氣,好不失望。

    看著悅桐失望的表情,野風于心不忍,安慰地摸摸他的頭。

    「不然這樣好了,阿風哥哥,由我來背你。」悅桐突然靈光一閃,姊姊背不動,就由他來。

    「不用了,我沒事,你們別當我真的爬不起來,我只是想躺著休息一下,一會兒就好了。」必要時野風可以很厚顏無恥,但要他讓女人或小孩背著走,實在有損男子氣概,他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那我們等你。」見他如是堅持,悅晨對弟弟使了個眼色,要他別再自告奮勇。

    悅桐接收到姊姊的暗示,才沒大膽直接扛起野風一路狂奔,以茲證明他真的有辦法背著他上京。

    「有人來了。」听到有大匹人馬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野風神色一斂,語氣嚴肅。

    「會是誰?」他突來的嚴肅,使悅晨也跟著緊張起來。

    悅桐則好奇地東張西望。

    「你們兩個听我說,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爹,是悅桐的爺爺,你們就當我病倒在路邊,不管來人是誰都要鎮定,別露出馬腳,明白嗎?」野風認真交代兩人,就怕他們會自亂陣腳,或是一臉茫然,不知如何反應,反而被旁人識破。

    「好,我會全力以赴。」悅晨堅定地頷首。

    「我也是,爺爺!」悅桐為了表示他的認真,立刻改口。

    「這是個考驗,以後能不能順利掩人耳目,就看你們待會兒的表現了。」說實話,帶著他們兩人易容改裝上路,他很擔心他們會露了口風,畢竟姊弟倆是從純樸的余家村出來,總是坦率待人,不像他從小到大謊話連篇,早已練就一身說謊時臉不紅、氣不喘的功夫。

    無論如何,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他們別犯太大的錯誤,他自有辦法圓回來。

    兩姊弟有志一同地表示明白,他們等會兒絕對會好好表現,不讓人察覺異樣。

    「他們來了!哭吧!」野風下好指令後,馬上奄奄一息地閉上眼楮。

    姊弟倆互望一眼,把口水沾到眼楮下方,遵照他的指示,開始嗚嗚咽咽地傷心啜泣。

    「大聲一點。」野風嫌棄他們演得不夠認真。

    悅晨一怔,再把音量放大,為了讓野風瞧清她的決心,她可是咬著牙拚了,開始哭得呼天搶地。「爹啊!您千萬不能死啊!」

    她刻意低垂著頭,以免讓人發現臉上除了兩滴口水外,並無淚水。

    「爺爺!」悅桐見姊姊如此賣力,便趴伏在野風身上,賣力嘶吼。

    王貫財率著一幫人自朝鳳鎮追來,遠遠便听到有人雞貓子哭叫個不停,他不耐煩地蹙起眉,騎馬過來,便見兩個渾身髒污的乞丐圍著躺在地上狀似昏迷不醒的老乞丐哭得傷心欲絕。

    「喂!乞丐,你們先別哭,本大爺有事要問你們。」馬背上的王貫財不屑地看著乞丐們問道。

    「嗚……爹……」糟了!這聲音听起來很耳熟,簡直與王貫財如出一轍!

    雖然已戴上人皮面具,悅晨依然擔心會被認出,她不敢看向王貫財,只能緊壓著悅桐的背,趴在翟野風身上痛哭,以免悅桐不小心抬頭露了餡。

    野風同樣認出王貫財那驕傲的口吻,他屏氣凝神拉長耳朵留意四下動靜時,身上突然又多壓了一個人,震痛了胸膛,他悶哼一聲,抑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申吟,繼續扮演垂死的老乞丐。

    「爺爺,不要死!」忽然被姊姊壓著,悅桐的背脊不舒服地蠕動了下。

    「你不要亂動。」悅晨在他耳邊以氣音說道。

    「喂,本大爺剛剛說的話你們是听見了沒?本大爺有重要的事要問你們,你們就別哭得惹人心煩了。」王貫財受不了他們難听的哭聲,雙手插腰,粗聲粗氣道。

    「爺,我瞧這乞丐想要錢,只消打點賞,甭說乖乖听話,他們可是會連自己的爹都賣掉。」機靈的家丁馬上來到王貫財身畔提出建言。

    「嘖!我是要問他們話,要那個倒在地上要死不活的老乞丐做什麼?」王貫財居高臨下,不悅地用手拍打了下家丁的頭。

    「不是的,爺,我的意思是這些乞丐為了銀子什麼事都肯做,當然不是要您帶個老乞丐回家當菩薩供著。」被打的家丁痛得雙眼含淚,委屈地解釋。

    「既然是這樣,為何不直接說清楚?」王貫財不快,再打家丁一下,要他記取教訓,下回說話別這樣拐彎抹角。

    「小的錯了,下回不敢了。」他哪里曉得王貫財會蠢到听不懂他的話,實在是有夠倒霉。

    「待會兒王貫財會給你錢,你要垂涎三尺地走過去拿,明白嗎?」耳尖听見王貫財與家丁對話的野風,趁著王貫財教訓家丁時,以氣音交代上方的悅晨。

    「什麼?要我去拿?」悅晨不認為自己做得到,登時驚慌失措。

    「你不去拿,難不成要我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乞丐突然健步如飛地去拿銀子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渾身上下仍舊疼痛不堪,很難馬上就躍起,奔向白花花的銀子。

    「我去好了。」悅桐自告奮勇。

    「你很容易會被認出,還是由我去。」悅晨可不想讓弟弟身陷險境,野風說的沒錯,她才是拿賞銀最適合的人選。

    「喂,乞丐,你若想得到本大爺手中這一貫錢,最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本大爺。」王貫財自懷中掏出一貫錢,叮叮當當作響,引誘著。

    「快去!」野風低聲道。

    為了悅桐、為了四神鏡,沒有什麼事她辦不到的,對!她一定可以辦到!

    悅晨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王貫財絕對看不穿她的偽裝,才能凝聚足夠的勇氣,她遵照翟野風的吩咐,露出一臉貪財模樣,像在其他城鎮所看過的乞丐一樣,快速地來到王貫財身邊。

    「不知爺兒有何吩咐?」悅晨刻意壓低嗓子,揚起討好的笑容,搓著雙手問。

    「別靠本大爺這麼近。」王貫財厭惡地皺擰著鼻子,如趕蒼蠅揮著手中的馬鞭。

    「是,是,小的這就站遠一點。」悅晨粗啞著聲陪笑,連忙閃開,以免被馬鞭打中,心里則不滿的嘀咕,雖然她的外表看起來很髒,但一點都不臭好嗎?王貫財那厭惡掩鼻的舉動,大大刺傷她的自尊心。

    「大爺問你,你有沒有看見一個老男人帶著一名小姑娘和男童從這里經過?」王貫財滿意地頷首後,這才不再掩鼻,問重點。

    「呃……」果然王貫財要問他們的下落,悅晨在心里琢磨究竟該怎樣回答才好。

    一直留意著她的野風,發現她的遲疑,雙眼悄悄睜開一條細縫,苦于兩人有一段距離,讓他無法指導她如何回答,心中焦急不已。

    趴在他身上的悅桐偷偷抬起頭來看著姊姊。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不快點回答,莫非是不想要這一貫銅錢了?」等不到回答,王貫財心里老大不爽。

    「爺,我瞧這個臭乞丐是嫌一貫銅錢太少,所以不願回答。」家丁機靈地附在王貫財耳邊說道,像這種藉機敲竹杠的乞丐,他看得可多了。

    「本大爺肯給這臭乞丐一貫銅錢,沒對他飽以老拳,他就該偷笑了,居然還想要更多?不要命了是不是?」王貫財可不願多給這乞丐錢。

    他們左一句臭乞丐、右一句臭乞丐,使她從原本的困窘羞赧轉變成怒火中燒,想要揮舞著拳頭大聲咆哮,她到底是哪里臭了?!

    「本大爺問你,你究竟是要這一貫錢,還是要吃拳頭?」王貫財凶惡地瞪著她。

    「我……」實話說,悅晨兩者都不要,只想對王貫財叫囂出心中的不滿。

    「當然是要一貫錢。」躺在地上裝病的野風發現她的遲疑,擔心她無法應付王貫財,因而受到傷害,于是深吸了口氣,強忍著痛,倏然起身,駝著背一臉貪相,步履蹣跚地走向王貫財。

    悅晨驚愕地看著他不顧身上的痛楚,硬是起身走過來替她解圍,體內高漲的怒火瞬時消弭,清亮的眼瞳布滿感激,內心激蕩澎湃。

    悅桐沒人可趴,呆愣得不知所措,想著是否要輪到他躺下裝病?

    「你這老乞丐不是病得快死了嗎?」王貫財見到原本半死不活的老乞丐突然跳起身且朝他走來,心下嚇了好大一跳,**下的馬兒感受到他的驚嚇,也焦躁踱步。

    「嘿!大爺有所不知,您手中這一貫錢可比華佗再世還要厲害,讓老乞丐我一听見那清脆悅耳的響聲,什麼病都沒了。」野風貪婪地伸手想要拿取王貫財手中那一貫錢。

    「大爺我說了,想要這一貫錢,得老實回我話。」王貫財見滿臉疙瘩、長相完全不討喜的老乞丐安然無恙兼連篇鬼話,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一切全是老乞丐帶著徒子徒孫裝病招搖撞騙的大騙局,難怪小乞丐臉上沒啥淚痕,天縱英明的他差點就上當受騙了。

    「是是是,大爺說的是。」野風賠著笑,不斷點頭稱是。

    一旁的悅晨看得嘖嘖稱奇,野風將嗜錢如命的老乞丐扮演得唯妙唯肖,教人完全看不出破綻,相較之下,她所扮演的乞丐實在是太生嫩了。

    「如何?有沒有見到一個老頭兒帶著一名小姑娘和男童自這里經過?」王貫財不想再浪費時間,要他快點說。

    「大爺說的可是一名像說書人的老頭兒,帶著笑容很甜美的年輕姑娘和看起來頗為圓壯的男童嗎?」野風說出他們三人的特征來。

    「沒錯!你果然見過,他們往哪兒去了?」王貫財焦急地追問,這一回他非得逮到這三人雪恥不可。

    野風攤開右手掌心。「嘿嘿!不好意思,老乞丐貪財,請大爺先打賞。」

    「嘖,拿去!快點說。」王貫財不耐煩地將一貫銅錢丟到老乞丐手中。

    野風將這一貫錢塞進懷里,不疾不徐地說道︰「老乞丐瞧他們一行三人行色匆匆,暗自猜想他們定闖下大禍,急欲逃走,果然沒錯。」

    「大爺我不想听廢話,你只消快點告訴我,他們往哪兒去就成了。」王貫財煩躁地哼了聲。

    「大爺,您也瞧見了,老乞丐我呢帶著兩個不成材的小乞丐,三餐不繼乃家常便飯,您就行行好,再多給點賞銀吧!」野風嘻皮笑臉,再攤開右手掌心討賞。

    悅晨看得瞠目結舌,王貫財這人脾氣暴躁,他再厚顏向王貫財討賞,難道不擔心王貫財發火痛打他一頓?

    「你這老乞丐拿了我一貫錢還敢再要,不怕我打死你?」王貫財火大,咆哮威脅。

    野風抓著胳肢窩,賴皮地笑道︰「如果大爺要打死我,請您也順便打死我那兩個不成材的子孫,省得他們倆過不了多久也會活活餓死,比較可惜的是我們祖孫三人死後,大爺您想要找人,恐怕是得多費一番工夫。」

    「你簡直是找死!」王貫財怒目咬牙,揚手揮舞馬鞭,一副準備打人的模樣。

    「老乞丐當了一輩子的乞丐,早已經煩膩了,大爺就一拳打死老乞丐,讓老乞丐重新投胎吧,看能不能投胎到富貴人家。」野風耍賴,挺起胸膛走向前,要王貫財鞭死他。

    「夠了,再給你一貫錢,快點把那三人的去向交代清楚。」王貫財拿老乞丐莫可奈何,再拿出一貫錢丟給老乞丐,他急著逮人追回失竊的祖傳花瓶,哪里有心神浪費在打死這三個乞丐身上。

    「嘿嘿!謝謝大爺賞賜,那三人早上的時候,急急往東邊去了,嘴里不斷說著什麼花瓶之類的,老乞丐听得不是很真切,不過那三個人實在吝嗇得很,看見老乞丐倒在地上,我兩個兒孫哭得震天響,他們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更甭提拿點銀子讓老乞丐安葬。」野風俐落地接過王貫財拋來的銅錢,佯裝氣忿地數落個不停。

    「果然是他們!咱們快追。」王貫財可沒心情听他數落,立刻吆喝家丁們往東邊的道上追去。

    于是一群人急乎乎地往東邊追去,沒多久便走遠了。

    「他完全被你給騙倒了。」悅晨驚奇不已,幾乎要和悅桐一樣崇拜他了。

    「小事一樁。瞧,我多賺了兩貫錢當上京的盤纏。」他得意地咧嘴一笑,愉悅地拋接手中的銅錢,王貫財等人被他騙往東邊追去,短時間內是不會追上來了。

    「阿風哥哥,你太厲害了。」悅桐對他的崇拜已到達無以復加的地步,在他眼里翟野風簡直無所不能。

    「其實剛剛你做得還不錯,也許你有當騙子的天賦。」野風不吝于稱贊她,她第一次偽裝騙人,沒有腿軟露出破綻,算是很不錯了。

    「你的稱贊實在是讓人開心不起來。」他的贊賞如桶冷水當頭澆下,悅晨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要他知道,她一點都不想當騙子。

    「哈!你何必一臉沉重?盡管放寬心,你想想,你若不騙他,我們就要和他們打成一團了,咱們僅是動動嘴皮子,就耍得他們團團轉,這樣不是很好嗎?」野風希望她別把事情看得太過嚴重。

    「能不打架是很好,但我還是覺得騙人不對。」悅晨良心不安,直犯嘀咕。

    「姊姊,我倒覺得阿風哥哥做得好極了,阿風哥哥,以後我也要像你一樣。」悅桐的想法和她完全相反。

    「什麼?」悅晨大受打擊,完全無法想像天真善良的弟弟變成謊話連篇的盜賊。

    不行!絕對不行!如果悅桐成了第二個翟野風,她要怎麼對爹及地府里的娘交代?!

    「悅桐,你千萬不可以!」她厲聲堅決反對。

    「悅桐不過是說笑來著,你何必這麼認真?」表面上野風笑著要她別小題大作,事實上悅晨的極力反對刺傷了他的心,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也不足以成為悅桐的榜樣,可是這樣的事實仍舊傷害了他。

    「我是認真的!」悅桐跳啊跳,要姊姊重視他的想法。

    「好了,悅桐,姊姊知道你的意思,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悅晨安撫弟弟,同時細心地發現野風說話的語調中似乎帶著自嘲的意味,這才赫然發現她的話太過輕率,可能傷到他了。

    刺傷他並非她的本意,她心下難受,同時自省,不該以自己的想法來看待他的所作所為。

    她想要更了解他,不是因為好奇,而是想要更貼近他的心,她為自己突然涌上的想法感到害羞,卻又堅定地認為這樣做並沒有錯——

    她深深受他吸引、偷偷喜歡上他了,不管他偷過多少東西、不管他做過什麼事,她就是沒辦法將目光自野風身上移開。

    不曉得他心里怎麼看她?是否覺得她討人喜歡?或是覺得她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她真的好希望,他也和她一樣為對方情生意動。

    「好吧。」悅桐雖不滿意,但還是妥協了。

    弟弟的話,讓她稍稍松了口氣,但對這個男人的愧疚與關心卻更深了。

    「你還好嗎?剛剛被悅桐撞倒,又突然站起來對付王貫財,會不會太吃力?」悅晨改變話題,不安地看著他,隨時準備扶他一把。

    「痛過就好,我沒事,咱們快走吧。」野風扯了扯嘴唇,勉強一笑,明顯避開她的關懷,落寞地背對著她向前行。

    疾步走在前頭的他胸臆中充滿了怒氣,這滿腔怒火並非針對她,而是針對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著,倘若他不是偷遍天下的一陣風,而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在她面前就不會如此無地自容,面對她澄澈的眼瞳,也不會覺得自己污穢不堪。

    內心激動又煩躁不已,使得翟野風抿著唇,迅速作出決定,他要遠離使他赤luoluo看見自己所有不堪的良知。

    對!不管有多喜歡她、有多受她吸引、有多渴望一親芳澤,他都要竊得解藥離她而去!就這麼決定了!

    「翟野風,你別走這麼快,等等我們。」他的刻意回避,教悅晨悵然若失,她刻意提振精神愉悅呼喊他的名字,帶著悅桐快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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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2: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風光明媚、波光粼粼的湖畔,男人、女人與男孩分別落坐在青翠草地,用膳兼休息,吃得肚皮圓滾滾的悅桐已疲累地偷打瞌睡。

    「喏,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改穿這些衣衫。」野風自木箱中取出俗艷衣衫分別遞給悅晨姊弟。

    想要好好睡一覺的悅桐抱著色彩俗麗的衣衫,打了個大哈欠,不再大聲拒絕換上。在他心里,翟野風如同神只一樣神聖令人崇敬,凡是翟野風要他做的,自然有他的用意,他都不拒絕。

    「我們扮乞丐不是扮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又要換?」悅晨著實不解。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想太多還是怎樣,總覺得野風變得很不一樣,雖然他依然微笑以對,可她卻覺得他笑容的背後,似乎隱藏了不欲人知的秘密,究竟會是什麼?她好生苦惱。

    幾次想要跟他解釋,她並沒有看輕他的意思,可他總是將話帶過,不給她澄清的機會。他的拒絕使她的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渾身上下都不舒坦,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一定要找機會讓他听她說,就算他不願意,用綁的也要讓他听!

    「我們扮乞丐的模樣已經讓王貫財看過,為免王貫財發現不對勁,往咱們這邊追來節外生枝,所以必須再次易容改裝。」他說得合情合理,嘴角猶帶笑容,可笑意並未傳達至眸底。

    這一回,他是真的痛下決心要離開,他一再告誡自己,千萬別再深陷這女人甜美的笑容中不可自拔,也別再婆婆媽媽無法將她自心頭割舍,他向來獨來獨往,過得逍遙自在,實在不需要為了她讓心頭有了牽絆,再也邁不開腳步。

    「原來如此。」他的話很有道理,悅晨這才由他手中接過衣衫。

    「我們分別換上吧!」野風對她露齒一笑,笑得非常燦爛無害。

    他那過于璀璨的笑容,讓悅晨一時間看呆了,雙頰不由自主地泛紅,對上他的眼,笑得更加羞怯甜美。

    「差點忘了,這是你待會兒要戴的頭巾。」他將艷紫的頭巾放在她捧著的衣衫上方,嘴角的笑容依舊耀眼。

    「好。」咦?剛剛他的指尖是不是摸上她胸口?

    悅晨雙頰酡紅似火燒,害羞地雙手抱著胸口退開一步,方才那輕柔的撫觸太過短暫,短暫到她無法確定他的指尖是否真的摸到了她胸口,會不會是她的錯覺?

    這一路上翟野風除了曾抱著她在地上打滾,使她不小心吻上他的唇外,並未對她有任何不軌的舉動,所以說他突然起了色心撫上她的胸口,不就是在懷疑他的人格?

    不行!她不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際相處過後,她對這個男人全然改觀,知道他並不像她原先想的那般糟糕,他絕對不可能故意摸上她的胸口,就算真的有,也是不小心踫到。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以平穩的口氣問她︰「怎麼了?」

    為了取得解藥,他不顧男女有別,藉由把頭巾交給她的動作,迅速摸進她胸口,順利拿到與她先前拿給他服用、暫緩疼痛時截然不同的瓷瓶,心下為成功拿取解藥得意之際,卻也不小心踫觸到她滑膩誘人的肌膚。差一點他就貪戀那醉人觸感,停留在她的胸口不願離開,差一點他就心虛口吃,泄漏了自己的意圖。

    「沒、沒事。」果然是她多心了,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不然他怎麼會一臉不解。

    「沒事就好。」已經到了轉身離去的時候,可他仍舊無法堅定邁開這一步,他凝望著悅晨的眼,看著倒映在她眸底的自己,此刻的她對他充滿信任,晚一點她就會發現他的欺騙,是否會對他深惡痛絕?

    罷了!不管她怎麼想他都不要緊,反正他就是糟到不值得她喜愛。

    他和她,本來就是雲泥之別,她干淨而他骯髒,就像白天與黑夜那樣截然不同。

    翟野風過于專注的凝視,使悅晨整顆心卷入漩渦似的,粉唇微啟,提出無聲的誘人邀請。

    「你……快去換吧。」他沙啞著聲嗓,極力克制把持,才有辦法不吻上她誘人粉唇。

    「好。」沙啞的男性嗓音敲動她的心扉,她嬌羞地走到樹叢後,展開懷中的衣衫。

    野風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抑下到口的嘆息,收拾因她而起的心蕩神馳,故作輕松地走向正和粉色小姑娘衣衫奮戰的悅桐。

    「悅桐,我去附近晃一下,你好好照顧你姊姊,明白嗎?」野風疼愛地幫他把卡在頭上的衣衫拉整好。

    「好。」終于穿好女衫,悅桐松了口氣。

    「還有,別忘了看好我們的乾糧,除了不讓野獸偷吃外,你可別一下子就吃光。」擔心他一下子把整袋乾糧啃光,姊弟倆得在荒郊野外餓肚皮,野風仔細交代。

    「我知道。」悅桐了解點頭。

    「你去把手和臉洗干淨,不然旁人見了會覺得你是個髒姑娘。」野風微微一笑,支開他。

    悅桐沒有異議,走到湖畔去清洗髒污的臉龐與雙手。

    野風趁此機會,毅然決然抄起他的木箱子,踩著沉重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

    餅了一會兒,悅晨換好衣衫,整理好頭發自樹叢後走出來,便不見翟野風的身影,她好奇地四下張望,依然不見翟野風,心下疑惑不已。

    「悅桐,翟野風人呢?」

    「阿風哥哥說要到附近晃晃。」洗好手和臉的悅桐坐在草地上,雙臂緊抱著裝有乾糧的行囊,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野獸叼走,當然他也得極力克制,才不會發生監守自盜的憾事。

    「是嗎?他去了多久?」悅晨摘下臉上屬于中年男子臉孔的人皮面具,走到湖畔清洗。

    「才一下子。」啊!行囊里的面餅泛著香氣,不斷誘惑他,悅桐用力深吸了口氣,一臉饞相。

    「你啊,不是已經吃得很飽了嗎?怎麼,還肚子餓?」洗好手和臉,正以素面帕子擦拭的悅晨見弟弟垂涎懷中的行囊,忍不住笑出聲。

    「我是已經吃得很飽,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一聞到餅香,肚子里的饞蟲就又蠢蠢欲動了。」悅桐不好意思地笑著。

    「忍忍吧!吃太多東西可是會鬧肚子疼的。」

    「可是我從來沒有鬧過肚子疼,不過阿風哥哥說了,要我好好看管乾糧,我要听從他的吩咐,再想吃也不可以拿出來吃。」悅桐用力吞了口口水,堅定宣誓。

    悅晨輕笑,舒服地坐在草地上,輕合上眼,迎著和風吹拂過臉龐,心頭猛地打了個突——自從他們和翟野風一塊兒上路後,除了撿拾柴火外,他不曾離開過,今天他怎麼會突然說要到附近走走?

    她猛地睜開眼,湖畔四周除了花草樹木外,並沒有村落,他口中的走走是要走到哪里去?

    她焦躁不安地站起身,盯著弟弟懷抱的乾糧。他沒有帶走乾糧,表示他不打算走遠對吧?

    「姊姊,你怎麼了?」察覺到她的不安,悅桐不解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翟野風似乎去太久了。」悅晨不想弟弟跟她一樣陷入莫名的不安,揚唇一笑,雙眸卻是更加仔細搜尋,四周除了鳥叫蟲鳴外,沒有其他人的腳步聲,她的心不由得一沈。

    「是有點久,阿風哥哥不會是迷路了吧?」

    「他不會迷路的。」野風比他們都要精明,就算身處無人沙漠也不會有事,她不相信他會迷路,比較擔心的是他撇下他們走了。

    「對了,翟野風離開前說了些什麼?」悅晨不顯焦慮地問著,看他是否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他要我好好照顧姊姊,也要看好乾糧,別讓野獸叼走或是自個兒吃光。」悅桐傻氣地呵呵笑道。

    听他這麼說,悅晨的心都涼了。倘若翟野風真的是只要到附近走走,為何要交代這些事?

    對了!他的寶貝木箱子!她雙眼快速轉向翟野風原本放置木箱子的地方,空空如也,無須另做懷疑,他已經走了……可是他明明中了她的暗香,怎麼可能在沒有得到解藥前就大膽拋下她和悅桐?

    「糟了!」她驚叫,這才想起來剛才她換下乞丐服時,懷里的瓷瓶早已不翼而飛,只是她滿腦子都在想他的指尖究竟有沒有踫到自己胸口,壓根兒沒發現異樣。

    「姊姊,出了什麼事?」悅桐被她一聲「糟了」給嚇一跳。

    「他果然踫到了!」悅晨一張臉又羞又窘,那輕柔如羽翼般的觸感彷佛還殘留在胸口灼熱發燙,緊接而來的是遭受欺騙的忿怒,本是充滿柔情悸動的心房,頓時熱辣生疼,痛到鮮血淋灕,紅了眼眶。

    「踫到什麼?」悅桐抱著乾糧,傻傻地跟在她背後。

    「他騙了我們!」悅晨沒有回答悅桐的疑問,因為氣忿、因為受傷,步伐愈走愈急促,眼眶開始濕潤,喉頭梗住。

    其實打從一開始,翟野風就沒有帶他們上京找四神鏡的意思,他全是為了盜取解藥,才不得不和她虛與委蛇。她曾經懷疑過他,卻因他一再在王貫財面前維護她和悅桐,放下對他的疑慮,對他付出全然的信任,甚至為他芳心悸動。

    現在回想起來,他對他們好全都是場騙局!她真是個大傻瓜!這世間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傻的人了……

    滿腔怒焰令她想要抱頭尖叫,也讓她想抱頭痛哭。

    「姊姊,你還好嗎?」悅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曉得她在說誰騙了他們。

    悅桐的擔憂止住了即將潰堤的淚水,她吸著鼻子,用力咽下傷痛,聲音略帶哽咽。「悅桐,翟野風他不是到附近晃晃,他已經走了。」

    「走去哪里?」悅桐錯愕不已。

    「我不曉得,總之他不會回來了。」冷靜!冷靜!千萬不能哭出來,也不能顯露任何一點備受傷害的神情,否則悅桐會更加傷心。

    「他怎麼會走?那我們怎麼辦?」悅桐快哭出來了,他是那樣崇拜、尊敬翟野風,明明他只是跟他說要到附近晃晃啊!怎麼可以騙他?

    「有姊姊在,你不要怕。」悅晨表面平靜,內心傷痛不已地將弟弟擁進懷中,柔聲安慰。

    「姊姊,阿風哥哥怎麼可以又一次欺騙我們?」上回,他們被騙走了四神鏡,這回,翟野風騙走了他滿腔的熱情與崇拜,讓他傷心不已,忍不住放聲大哭。

    「哭吧。」悅晨撫著悅桐的頭發,要他把所有悲傷全都哭出來。

    翟野風不願帶他們上京,沒關系!

    翟野風不肯說出四神鏡在哪,也沒關系!

    她不是被拋下就無法照顧自己和弟弟的弱女子,她可以自己帶著悅桐上京,靠自己的力量找回四神鏡!

    至于翟野風那個小偷、騙子,就當她從來都不認識他,也沒有喜歡過他!

    她的心仍是完好如初,沒有受傷,沒有一絲痛楚。

    什麼……都沒有。

    ★★★

    陽光燦爛,蟲鳴唧唧的午後。

    一間座落于通往大城鎮必經道路的郊外小茶肆里,茶僮提著水壺正忙碌穿梭在準備進城,停下來歇腳喘口氣的客人當中。

    小小茶肆里僅擺放五張方桌,其中位于最角落的一桌,坐了一名留著小胡子、形貌猥瑣的男子。

    男子略駝著背,神情晦暗,唇角勾揚,似乎正在算計著什麼,讓人見了心里直發毛,紛紛避開他的眼神,同時默默同情正被男子算計的人。

    由野風易容的猥瑣男子嘴巴念念有詞。「哼!什麼良心不安、什麼悔恨不已,老子全當放屁。」

    「老子的良心早就被狗啃了!才不會在乎他們姊弟倆是否會遇上惡徒。」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的自言自語,他都堅定的告訴自己,他不僅沒做錯,還做得好到不能再好。

    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惱怒地捏碎花生殼,花生米落在桌上,他也不拿起丟進口中,而是不斷用力捏碎一個接一個的花生殼,不甚大的桌面已積了一座花生殼與花生米相互交雜的小山。

    饒是五歲稚齡小童,也知道潔白與墨黑不該和在一塊兒,一旦不小心沾染,即使僅有一小滴,在眾人眼底就是被玷污了,洗上千百次也洗不淨那抹髒污。

    「好不容易擺脫了兩個大麻煩,老子的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嘴角輕扯了下,他揚起一記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正準備過來詢問他是否要添加茶水的茶僮,見到他陰沉駭人的笑容時,嚇得立刻背過身,當作啥都沒瞧見,快步往別桌去。

    「躲什麼躲?老子的笑容真有那麼難看嗎?」見到茶僮嚇到不敢靠近,情緒低落的野風沒好氣地低咆。

    「沒,爺的笑容非常好看,宛如潘安再世。」茶僮涎笑討好說謊。呸!什麼潘安再世?!依他說,這猥瑣男子根本連潘安的腿毛都比不上。

    「哼!算你識相。」野風心知肚明茶僮口是心非,不過他懶得計較,繼續扮演討人厭的家伙。

    他神情不豫地自懷中掏出從那小女人胸口摸來的瓷瓶,拔開塞子,心頭沈甸甸地看著里頭的藥丸。

    照理說貪生怕死的他摸到了解藥,該會刻不容緩地吞下解毒,可他沒有,反倒老對著瓷瓶發呆,長繭的指尖彷佛還留有溫柔觸感,熱得發燙、沖擊心房,教他心猿意馬,恨不得那個教他思念欲狂的小女人就在眼前。

    不、不!他是一時鬼迷心竅,以至于誤以為自己迷戀她,事實不然,他的心仍舊是自由,毫無羈絆。

    「對,就是這樣。」他將瓷瓶貼身收好,堅定地說服自己,他從未牽掛那個擁有世間最甜美笑容的小女人。

    他要笑,愉悅地拉開嘴角,盡情歡笑。

    他再次扯了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滿意地頷首。

    「煩死了。」他怏怏不快地彈飛一顆花生米,胸口彷佛壓了塊巨石,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唉,一定是突然不用帶著兩個大麻煩,一時反應不過來,才會心情郁結,不過現在不會了,接下來他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肆慶祝自己擺脫那兩個大麻煩。

    「哈哈!老子通體舒暢,愉快得很哪!」他雙手插腰,仰頭狂笑。

    在茶肆里喝茶聊天的客人突然听見他詭異狂笑,詫異地回頭看,見到他那猥瑣的邪笑皆打了個寒顫,趕緊轉頭裝忙,不想再看那教人打從心里厭惡,邪惡得教人心里直發毛的男人。

    狂笑過後,野風的心房陷入可怕的空虛,腦子不受控制,不斷想著悅晨和悅桐發現他離開後,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心頭又有怎樣的感受。

    他們是否正恨他?咒他?怨他?

    扁是想像善良可人的悅晨臉上充滿恨意,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刺痛著,光是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的一顰一笑,他就難受到只覺將來僅剩黑暗與空寂等著他。

    野風痛苦地將臉埋進臂彎,一聲接一聲咒罵自己。「你是全天下最卑鄙無恥的人!」

    「不!你還算是人嗎?居然能狠心傷害那麼天真善良的人,你不是人!」

    「哈哈!翟野風,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突然間,他又笑了。

    幼年時,為了擺脫饑寒交迫的生活,他選擇當偷兒。遇見悅晨之前,他從來不覺自己的選擇有錯,可是遇到她,與她相處過後,她教他自慚形穢,除非生命能夠重來,否則無論他怎麼刷洗,都洗不淨自身的丑陋污穢。

    野風的低咒與嗤笑再次惹來其他人側目,他們的眸底清楚顯現,他們認為他是個瘋子。

    「雲泥之別哪……」他自嘲地以茶代酒,仰頭飲盡。

    喝光杯中的茶水,他又忍不住猜測,此時此刻的悅晨正在做什麼,是否帶著悅桐上京找四神鏡去了。

    一定是的,她絕不會因被他所欺,便心灰意冷地放棄尋回四神鏡。他比誰都要清楚,在甜美可人的容貌下,她有著固執的性子,一天沒拿回四神鏡,她就一天不會回余家村。

    「繁華似錦的京城哪……」思緒飛馳,馳向如寶石燦爛吸引人的京城,想像無親無戚的悅晨帶著弟弟,走在摩肩接踵的熱鬧街道上。

    京城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達官貴人,多得是欺善怕惡的地痞流氓,多得是面善心惡的人口販子,多得是卑鄙小人……

    倘若那些人對悅晨姊弟起了壞心眼,那兩個小傻瓜可有辦法全身而退?

    當然是沒有!他們只能成為俎上肉任人宰割。

    「該死!」愈想心愈驚,野風的頭猛地抬起,冷汗涔涔,實在無法不想甜美誘人的悅晨到了京城,如何被惡徒生吞活剝。

    「不行!我不能讓她遭受欺凌。」他心驚地自長凳上躍起,自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扔在桌上,便疾步往外走。

    就算認為悅晨姊弟是大麻煩,就算不願玷污了那一抹白,他都不該扔下他們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們羊入虎口。

    他該死!

    白森森的牙恨恨地咬緊牙根,他嘗到了一絲血腥,疾步而行的步伐迅速轉為快速奔跑,心急如焚。

    一直以為他不會後悔。

    其實他後悔了。

    很早就後悔。

    真的好後悔。

    假如老天爺決定讓惡運降臨在悅晨他們身上,他樂意取而代之,只求姊弟倆能夠平安無事。

    倘若悅晨與悅桐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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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金燦陽光灑落在繁華熱鬧的京城,讓每一件事物宛如被鍍上一層金光般,閃耀眩目,教人看眯了眼。

    頭一回到京城的悅晨與悅桐見到每一樣東西都覺得新鮮,兩人背著包袱興奮地在青龍大街上左右張望。

    「哇,姊姊,你看那群人在吃什麼?看起來好好吃喔!」悅桐舔了舔嘴角,想要坐下來大快朵頤。

    「看起來是一種面餅,里面似乎包著東西。」悅晨伸長了脖子看,也不曉得大伙兒在吃什麼。

    「會不會是肉啊?」悅桐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悅桐,等姊姊找到差事做,就買給你吃好嗎?」悅晨要他再忍忍,他們初到京城,也不曉得要多久才能找到活兒做,身上的盤纏總要省著點花才行。

    「好,我會忍耐。」蘇~~用力把口水吸回去。

    悅晨笑著攬攬悅桐的肩頭,稱贊道︰「好孩子。」

    「不過京城真的好大喔!姊姊,你說我們該上哪兒去找四神鏡呢?」京城實在是大得可怕,看得他眼花撩亂的。

    「我也不曉得,不過我相信只要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回四神鏡的。」雖然對未來充滿不確定,可她依舊信心十足。

    自從翟野風離開,悅桐抱著她痛哭流涕後,他們倆就不曾再提起他,有默契地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繼續走該走的路。

    悅晨將翟野風對她的心所造成的傷悄悄掩蓋起來,佯裝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如此才有辦法堅強地帶著弟弟來到京城。只是,在午夜夢回之際,她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淌下兩行清淚,痛斥自己是容易相信人的大傻瓜。

    「對!我們一定可以!」悅桐雙手握拳,語氣堅定。

    悅晨格格嬌笑,與他一同穿過熙來攘往的人群,留意看有沒有商家要雇工。

    「姑娘,你們是打外地來的吧?」一名面貌和善的中年男子突然上前詢問。

    「是的。」悅晨回頭,警戒地看著來人。

    她和悅桐身上皆穿著翟野風離開前給他們的俗麗女子衣衫,本來在翟野風離開後,他們想馬上換下來的,可又怕在上京途中會遇到王貫財,左思右想後,不得不承認改變裝扮是個好主意,這才會繼續穿著。

    「呵呵,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看你們倆的穿著打扮不似京城人士。」她們那身俗麗的穿著,要不引人注目都難。

    悅晨輕扯嘴角,微微一笑。

    「你們剛到京城,可是來投親的?」中年男子繼續問道,並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她們倆。

    「不——」

    悅晨趕緊捂住弟弟的嘴。「對,我們是來投親的。」

    「呵呵,原來如此。親戚住在哪兒知道嗎?如果不曉得路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原來不是來投親哪!這就更好辦了。

    「謝謝,不過我們找得到,不勞你費心。」被翟野風騙過後,她就像驚弓之鳥,不敢再隨便相信別人了。

    「姑娘別怕,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是壞人,不然怎麼會這樣熱心,其實姑娘有所不知,這京城雖是天子腳下,但龍蛇雜處,多的是壞人啊!三十年前我初來時,便遇到了地痞流氓,不分青紅皂白地痛打了我一頓呢!」中年男子一臉感嘆地說著傷心往事。

    「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被打得去掉半條命,也不見有人伸出援手,慘的還不只這樣,路邊的乞丐見我倒地不起,竟偷走我身上所有的盤纏!我還記得,那是個下著大雪的寒冬。」

    「然後呢?」悅晨听得好生難過,京城里的惡人比她所能想像的多上太多了。

    悅桐亦一臉關心,急著听下文。

    「幸好當時有個善心人士經過,把我救回家,不僅請大夫為我療傷,還讓我安心住下,我這條命才能保住。從此以後,我就立誓要當像我恩人那樣的大善人,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中年男子和藹一笑,眸底閃爍著淚光。

    「那些傷害叔叔的人,實在是太壞了!」悅桐為他打抱不平。

    「幸虧你遇到善心大發的人出手相救,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悅晨打從心底為他感到慶幸。

    有的人看似英勇地出手相助,可實際上卻是機關算盡,欲趁人不備時捅上一刀。

    等等!她怎麼又想起那個人來?明明已經將他自心頭抹去,不再有所留戀了,再想著他是要提醒自己有多笨嗎?

    「可不是,你們剛到京城,萬事千萬得小心,這里的壞人可是很多的。啊,我家娘子來了。」中年男子狀似好心地提醒他們。

    悅晨與悅桐順著他的呼喊聲,見到一名富態的中年女子揚著笑,朝他們走來。

    「我和我娘子在那邊的柳樹胡同里開了一家蜜果鋪子,你們若有空,可以上我那兒坐坐,我免費請你們吃些蜜果。」

    悅桐一听見有蜜果可吃,雙眸瞬間發亮。

    「說什麼有空才來?鋪子里剛進了最新鮮的蜜果,當然是要馬上過來嘗嘗啊!」中年女子來到丈夫身邊,熱情地邀請著。

    「謝謝你們,可是我們還有事。」悅晨婉拒他們的好意。

    「小姑娘別急,咱們先到柳樹胡同去,叔叔我啊,會拿出許多好吃的蜜果來請你們的。」中年男子悄悄對妻子使了個眼色。

    「好!」悅桐抗拒不了蜜果的誘惑,開心得手舞足蹈,和中年男子一塊兒往柳樹胡同走去。

    見弟弟開心地跟著人家走,悅晨立即揚聲呼叫︰「悅桐!」

    「別擔心,我家那口子會好好照顧你妹妹的,你就別再跟我們客氣了,過來吧!真的很好吃,我保證你吃了肯定會喜歡的。」中年女子接收到丈夫的暗示,笑得更加和善可親,不容她拒絕,半推半拉地將她拉往柳樹胡同去。

    青龍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很快地,姊弟倆的身影便被淹沒,彷佛他們不曾出現過般……

    ★★★

    火紅的太陽往西落下,滿天紅霞隱逸,換上黑幕,與一抹淡月,宣告黑夜來臨。

    風塵僕僕的野風渾身疲累地走在緊鄰玄武大街的桃花胡同里。桃花胡同里大紅燈籠高高掛,酒館、妓院林立,龜奴、老鴇站在自家妓院門前招攬前來尋歡作樂的男客。

    野風不理會沿途的香氣繚繞、嬌聲軟語,沉著臉直接走進胡同里最大間的妓院——「百花坊」。

    進入「百花坊」後,鶯鶯燕燕見到他寒酸的穿著、猥瑣的長相,皆不感興趣地視而不見,轉身招呼其他穿金戴銀、出手闊綽的富豪貴客。

    「荷花姊,借一步說話。」野風直接走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面前,下巴往里頭揚了揚。

    正忙著招呼客人的荷花將客人交給其他妓女後,精明的眼瞳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是……」

    野風瞄了下四周,見無人注意他們的談話,這才壓低聲音說︰「寶珠姊,是我,阿風。」

    「你這個臭小子!大半年不見人影,我還在想你會不會死在哪個角落,準備托人幫忙找尸體了呢!還好你今兒個出現了,省去我一番工夫。」在京城知道她本名的人不多,唯有同樣出身「福報村」的人才曉得她的本名。

    寶珠嘴里凶巴巴地罵著,眼里卻飽含見到故鄉友人的喜悅,她對一旁的龜奴使了個眼色,將場子交給龜奴後,便領著野風往她房里去。

    走在「百花坊」華麗的回廊時,一名龜奴忽然神色匆匆地跑來,似乎受到不小驚嚇。

    「出了什麼事?」寶珠劈頭問,猜想是否有人膽大包天地在她的妓院里鬧事。

    標奴見寶珠身邊跟了一名陌生男子,猶豫著是否要坦白直言。

    「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是,荷花姊。剛剛老李和他家婆子賣給我們的那兩個妞兒悍得很,小的那個竟然力大如牛,房里的桌椅都被他扛起用力砸碎,我們實在是招架不住哪!」小龜奴心有余悸,苦著一張臉。

    野風听見「力大如牛」四個字,如被雷劈到,立即一個箭步沖上前追問。「等等!你說有一個小的力大如牛?他可是十二歲大的男童?」

    標奴口中的兩個妞兒,會不會就是悅晨與悅桐?會不會?

    「不是男童,是女的,她的年紀看起來約莫十二歲沒錯。」龜奴照實回答。

    「怎麼了?你認識?」寶珠發現他神色有異。

    「我認識一個力大如牛的是個男童。」野風失望地垂下肩頭,煩躁不已。

    寶珠怒罵︰「連兩個小姑娘都制不了,你們真是太沒用了!」

    「荷花姊,不是我們沒用,是那個小的力氣大到嚇死人,我敢說連大男人的力氣都沒她來得大!」龜奴急急喊冤,再這樣下去,「百花坊」恐怕要被那只小的給砸個稀竿爛了。

    力氣大到嚇人,連大男人都及不上?龜奴所說的話在野風心頭發酵,他想著,京城會有多少才十二歲,力氣卻比成年男子要大的小童?應當是不多。

    他日夜兼程趕著上京,雖然已經盡量趕過來,可悅晨姊弟是很可能比他更早進京的。再者,先前他們同行時,他曾跟他們提過改裝易容的好處,會不會他們倆听進去了,所以變成兩姊妹同行?

    無論是或不是,他都得先見到人才知道。

    「寶珠姊,我想見見那兩姊妹。」他提出要求。

    「好是好,不過听起來那個小的挺棘手的,你得小心點。」寶珠沒有異議,帶著他到「百花坊」最偏僻、專門用來關新買姑娘的小小廂房。

    野風一行人才剛走近廂房,即見負責看守的兩名身材壯碩的龜奴嚇得不住恭頭鼠竄,而該被關在房里的小姑娘已經怒氣騰騰地扛著木床殺出!

    站在弟弟身後的悅晨拿著一張椅子,凶狠地高舉著,若有誰膽敢靠近,她絕對會打破對方的腦袋瓜!

    終于明白龜奴們為何會毫無招架余地的寶珠捂著胸口,驚呼︰「我的老天爺!」

    「終于找到了!」野風松了口氣,雙腿微微發軟,輕合上眼感謝上蒼,讓他找到了教他終日牽腸掛肚的小女人與小麻煩。

    多日的相思纏繞心頭,使他的雙眼貪婪地盯著眼前正處于盛怒中的小女人瞧。怒焰在她的眼瞳里竄燃,閃耀生輝,為她增添更多光采風情,令他怦然心動,恨不得一個箭步沖上前,展開雙臂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傾訴無盡的思念。

    可是更教他耿耿于懷的是,當日他偷了解藥後,便不告而別,今日再次重逢,不知她會如何反應?他心下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

    「哼!你們這些壞人,竟然拿毒蜜果來害我們!」負責打頭陣的悅桐,雙手將床扛在頭上,怒不可遏。

    「我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這世間的壞人實在多不勝數,悅晨光想到自己不斷受騙上當,就氣得胸口不斷上下起伏,恨不得痛宰所有惡人。當然,其中最教她想要痛宰的,非翟野風莫屬!

    「拿毒蜜果給你們吃的人又不是我們,是你們自己貪吃,傻得被騙、被賣掉,不關我們的事啊!」龜奴好生委屈,左閃右躲,唯恐被木床砸個正著。

    「那對夫妻不是好人,你們逼良為娼更不是好人!」悅晨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瞪著站在身前的人。

    原本還以為在青龍大街上遇到的李家大叔、大嬸是熱心助人的好人,到他們家吃蜜果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何他們口中的鋪子看起來像是簡陋的住家,後來想說京城居,大不易,是以李家鋪子才會狹小無人吧。豈知,她才吃下一顆蜜李,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再醒來時,和悅桐兩人已經被李家夫婦賣到妓院來了!

    「瞧那姓李的,給我招惹來什麼大麻煩!」寶珠氣得快要暈了。

    強壓下緊張與喜悅相互交雜的復雜心情,野風故作無事地拍了拍寶珠的肩頭。「寶珠姊,他們倆是我的朋友,我來處理。」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你快點讓她們倆冷靜下來,不然我這『百花坊』肯定被她們倆給拆了!」寶珠樂得將麻煩交給他,「百花坊」可容不下這麼可怕的姑娘。

    野風步上前,以和緩的語氣對兩姊弟說道︰「悅晨、悅桐,你們倆別激動,先把床和椅子放下來。」

    聞聲,悅晨與悅桐有志一同地將視線轉向正和他們說話的人。對方長相猥瑣,留著奸邪的兩撇小胡子,完全不討喜,可以很確定他們完全不認識這個人,而且悅桐還扮成了小姑娘,可是對方卻清楚知道他們的名字,可見對方對他們倆知之甚詳。

    在外頭對他們倆如此了解的,除了一個混帳外,別無他人了。

    「……翟野風?」悅晨如遭攻擊的野彘,全身寒毛豎起,半眯著眼瞪他。眼前這不討喜的家伙最好不要是那個混帳!

    「對,是我。」心心念念的小女人認出他來,教他歡喜揚唇,飛揚的心情是連拿到大筆賞金都無法比擬的。

    「原來真的是你。」悅晨登時笑得好甜好甜,語氣嬌柔得似掐得出水來。

    「是我,我來了。」野風笑得燦若驕陽,沙啞的嗓音听來深情款款,再步上前,準備和她來個深情相擁。

    猛地,悅晨手中的木椅凌空朝翟野風的頭顱砸來!

    「你這個混帳!」她氣得雙手插腰,脹紅了臉。

    野風眼明手快地迅速閃過來勢洶洶的木椅。

    不料,悅桐手中的木床緊接而來,石破天驚地飛砸向他!

    「快閃!」寶珠與龜奴們見狀,連忙跳開,遠離明顯成為攻擊對象的翟野風。

    野風冷汗涔涔,于千鈞一發之際閃躲過差點將他砸個正著的木床,木床狠狠砸在身後的牆上,巨大的撞擊力道,讓木床砸成了稀竿爛,木條飛濺,正巧砸中一名龜奴的腦袋,痛得他抱頭哀號。

    「你這個大壞蛋!」悅桐氣得大吼,整個人如忿怒的狂奔小牛,死命沖向他,打算一頭將他撞飛。

    「阿風,那個小丫頭瘋了!快跑!」寶珠驚聲尖叫。

    野風眼見悅桐來勢洶洶,心知悅桐一身蠻力,倘若他想要活命,就不能傻傻地呆立在原地,于是趕緊逃上屋頂。

    他一身狼狽,蹲在屋頂上,抹去額際的冷汗。「悅桐,你冷靜點,听我說。」

    「我們已經深切了解你這個大騙子的真面目了,你甭想再編什麼花言巧語來欺騙我們!」悅晨狠瞪著他,積郁在心頭多日的怒火,于見到他後一次爆發出來。

    這混帳居然還有臉出現在他們面前,簡直是自尋死路!

    「沒錯!」悅桐光想到自己為翟野風流了多少眼淚,就激動得拔起種植在一旁的柳樹,往屋頂丟去。

    野風俐落閃過迎面而來的柳樹,暗自慶幸方才在一陣慌亂之余,他沒蠢得爬到樹上躲藏,否則他所攀爬的樹,肯定也會被悅桐連根拔起。

    「你究竟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讓他們如此痛恨你?」寶珠站在下方,仰頭問著屋頂上的野風。

    「原來你們是一伙兒的!」悅晨恍然大悟地輪流看著翟野風與老鴇。剛剛太過氣忿,以至于沒能想到他為何會出現在妓院。

    「悅晨,你別誤會,我和寶珠姊原本就是舊識,我今天來到『百花坊』,是想托她幫忙找你們,好巧不巧你們倆就在這里。」發現這誤會可大了,野風急忙解釋。

    「哼!真是這樣嗎?」已經被他騙了太多次,悅晨壓根兒就不信他。

    「當然是真的!你仔細想想,假如我真和寶珠姊合謀,她怎麼可能同時買下你和悅桐?悅桐是男的,不僅成天吃個不停,力氣又大到會嚇死人,寶珠姊根本就不可能做賠本生意的。」野風希望她能看清事實,他不至于壞到將他們兩人給賣了。

    聞言,悅晨倒吸了口氣,怒火狂燒,順手拿起手邊的一個小盆栽丟向他。「不許你嫌棄悅桐!」

    「你嫌棄我?!」悅桐大叫,再拔起一棵柳樹,用力砸向翟野風。

    「我不是嫌棄,是說實話啊!你們兩個別生氣,別再丟我了!」他左閃右躲,這輩子從未如此狼狽過。

    以往若得罪了人,對方不肯听他的解釋,他早掉頭走人,絕不會留下來死纏活纏,可是今日面對的是教他魂縈夢牽的小女人,他說什麼都不能走,非得解開這一團亂不可。

    寶珠頭痛地大喊︰「好了,你們倆別再砸了!再砸下去,我這『百花坊』的後院還能看嗎?」

    野風撫著心口向她保證。「我是打從心里喜歡悅桐,從來沒有嫌棄過他,你要相信我。」

    「你說的話,沒有一個字能信!」力氣耗盡的悅晨氣喘吁吁的,總算不再拿東西砸他。

    「我知道我是謊話連篇的大騙子,你們自然不會相信我,但是我也有真心真意的時候,並非每一刻都在說謊。」尤其當他的心向著她時,又怎舍得再騙她、再欺騙自己不喜歡她?

    「你口中的真心真意就是用來盜取傅香的解藥,不是嗎?」悅晨挑眉諷刺他。

    「對,我的確是趁你不備時盜取了解藥,但是我離開你們倆之後,便一直為此耿耿于懷,我為你們倆擔心受怕,唯恐你們會遇上壞人,沒辦法吃好睡好,所以又急忙趕到京城來。」

    野風毫不在意讓她知道他內心的恐懼,他是早就拋棄良知,也毫無羞恥心可言,可一踫上她,便又截然不同,他徹底自食惡果,嘗到了不安、嘗到了心痛,也嘗到了渴望,因此才會急著想挽回錯誤。

    「你所說的話,非常甜美動人,可是,我不會再受騙上當了。」不可否認,她為他所說的話產生了動搖,但更教她不敢遺忘的是,他的謊言總是包裹在甜美芳香的蜜糖里面。

    這一回,她將不再貪戀蜜糖的美味,忽略暗藏其中的苦澀滋味。

    野風自懷中掏出讓他寶貝又寶貝的瓷瓶,輕巧地扔給她。「還你。」

    悅晨冷凝著臉接住,寒著聲道︰「既然偷了去,現下再還我,是想要嘲笑我嗎?」

    雙手緊握著瓷瓶,回蕩在腦海中的,是他的指尖曾經撫過她胸口的畫面,那熱燙的感覺彷佛就此烙印在胸口,教她難以忘懷,羞得俏臉紅艷艷的。

    「這解藥並不是你真心要給,所以現在物歸原主。」痴痴凝望著動人嬌顏,心頭激蕩不已,想要一口吞下她,讓所有人無法看見她此刻的美麗。

    「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好笑嗎?你已經服下藥,再還給我,可不叫物歸原主。」竟還想把她當傻子般騙得團團轉,是不是太瞧輕她了?

    野風自嘲一笑,沙啞著聲說︰「我並沒有服下解藥。」

    「什麼?」她一愣,萬萬都沒想到他偷了藥卻沒吃。

    「你若不信,可以打開來數。」下巴揚了揚,要她盡管去數。

    悅晨急忙拔開塞子,倒出黑沉沉的藥丸數過一遍,果然一顆都沒有少。她驚愕地抬首瞪他。「為什麼?」

    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何他拿到了藥,卻是不肯服用?究竟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她的心激動得快速跳動,燃起希望,悄悄期待著。

    「說實話,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麼,只知道一想到你,這解藥我就吃不下去。不管你信不信,你始終纏繞在我心底。」野風坦然望進她的眼,滿腔情感表露無遺。

    「不可能……」悅晨不敢置信,語氣虛軟地搖頭否認,可她的心卻無法控制地為他所說的話而雀躍不已。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指……他喜歡她嗎?是這樣嗎?真是這樣?

    從頭听到尾的寶珠忍不住插嘴道︰「小姑娘,我認識阿風二十多年了,也無數次听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對人謊話連篇,但他這麼認真對一個姑娘家訴說情衷,卻是生平頭一遭哪!」

    「悅晨,我喜歡你。」不管此刻有多少人正拉長了耳朵在听,野風要她明白他的心。

    喜歡她就是喜歡她,他不再否認抗拒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悅晨驚訝得瞪大了眼,久久說不出話來,雙頰如遭烈焰親吻過般火熱灼燙,而她的心彷佛就要跳出胸口了。

    此時此刻,她該如何回應?

    她該相信他嗎?能相信他嗎?

    「我真的很喜歡你。就算要我說上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我也要你知道,我喜歡你。」野風定定地看著她,雙眸坦蕩,毫不回避。

    寶珠為他坦白無偽的表白而贊許微笑。

    悅桐則是驚訝到來回看著姊姊與翟野風,不知該如何是好,胸臆中囤積的怒火,已因他突來的表白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的悅晨雙腿發軟,慌亂地左右張望,一心想找張椅子坐下,鎮定一下雀躍不已的心扉。

    「我沒有騙你,倘若不是太過喜歡你,此時此刻,我壓根兒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為了她,管他是要拿回四神鏡,或是進皇宮大內盜寶,只要能博得她一笑,野風全都豁出去了。

    粉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口干舌燥,完全找不到話回應,鼓脹的心房像停駐了一只鳥兒,正調皮振翅,一下接一下,將已收藏起、受過傷的心扉,再度赤luoluo地呈現在他面前。

    椅子在哪兒?發軟的雙腿就要支撐不住了。不管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吧!她一**坐到地上,小臉埋在膝中,硬是不看向已讓她產生動搖的臭男人。

    野風見狀,對寶珠使了個眼色,要她把其他人帶走,讓他能夠和悅晨單獨談談。

    寶珠意會頷首,朝龜奴們努努嘴,龜奴們馬上走得一干二淨。

    接著,她再笑著對悅桐道︰「剛才又是扛床、又是拔樹的,你肯定累壞了,不如到廚房去用點飯,填填肚子好嗎?」

    一听見有飯可吃,悅桐的肚皮便不爭氣地咕嚕咕嚕作響,可是他不能撇下姊姊和翟野風這壞蛋在一起,所以得拒絕煮得瑩白剔透的白米飯的誘惑。

    「不、不用了,我不想吃。」本該是義正詞嚴的拒絕,可是話到當口,不僅虛弱不已,甚至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那還真是可惜,『百花坊』里大廚所做的燒鵝可是遠近馳名呢!」寶珠好不遺憾地看著他。

    「有燒鵝?」悅桐听見「燒鵝」二字,眼楮都亮了。

    「有很多燒鵝。」寶珠強調地點了點頭。

    「姊姊,我、我去看一下燒鵝就回來,你別亂跑啊!」用力地吞咽下口水,悅桐的心魂全被燒鵝勾走了,腳步飄飄,乖乖地和寶珠離開。

    「悅桐,別去!」悅晨急忙跳起身,想要拉住弟弟。

    野風立即自屋頂躍下,張開雙臂攔在她身前,不讓她追過去。

    「你為什麼要支開悅桐?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悅晨料想他不懷好意,于是雙手緊握成拳,準備在他有不軌的行為出現時,狠狠地迎頭痛擊。

    「因為有許多話,我必須要單獨跟你說。」

    「我們之間沒啥好說的!總之你快點讓開,我要去找悅桐。」她特意避開他炯炯閃耀的目光,瞪著他身後的廊柱。

    「寶珠姊雖然開妓院,但並不是壞人,她會好好照顧悅桐,你不用擔心。」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的!還不快點讓開?」她已打定了主意,不要再被他所說的話影響。

    她並沒有還喜歡著他,一點兒也沒有!

    這完全不肯听他解釋的固執小女人,教他挫敗地低吼一聲,接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過她的肩頭,結實且狂猛地吻上誘惑他已久的粉唇。

    悅晨驚呼了聲,粉嫩嫩的唇瓣便遭薄唇密實封住。

    這一吻,與兩人曾有過的、輕若蝶翼的親吻有著天壤之別。

    兩唇廝磨相觸,如天雷勾動地火,熱燙麻辣,緊繃的心弦同時一震,沉靜緩慢的血液瘋狂奔流,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坦。

    在焦躁狂放的唇間,她嘗到了世間最醉人的氣息。

    在柔軟芳香的唇間,他嘗到了世間最甜美的滋味。

    在纏綿悱惻間,兩顆心相互唱和,呼息相互交纏,體膚相互熨燙,濃密且炙烈,織就出一張情網,牢牢網住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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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5 00:0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月光下,樹影扶疏。

    唇舌火熱交纏的兩人緊緊相擁,愈吻愈激烈,愈吻愈纏綿。

    帶著火的大掌膜拜柔軟嬌軀,在細致如絹絲的肌膚引燃一簇簇火苗。

    縴細十指纏繞在濃密黑發上,忘情拉扯,飽含欲望的嬌吟,害羞地自粉唇逸出,听在他耳里,成了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灼燙的唇戀戀不舍地離開甜美粉唇,沿著頸際吻上敏感鎖骨,靈活的舌尖在鎖骨凹陷處曖昧地畫圓。

    「啊……」情難克制,她拱起身,體內深處像是有把火正竄燃,吞噬了她理智。

    「喜歡嗎?」狡猾的牙以不令她疼痛的力道,啃咬柔軟肌膚。

    「嗯……」迷醉的水瞳半啟,望著伏在身上的頭顱,他的發束已被她扯亂,朦朧月光下,他的模樣陌生中帶著一分熟悉,曾被他刺得鮮血淋灕的心房,似乎經由他的吻,已開始愈合。

    不該是這樣!她怎麼會沒用到被他的吻說服?怎麼可以將他做過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倏地,悅晨十指用力拉扯黑發,將他的頭拉離滿布點點吻痕的胸口,嬌喘吁吁,低啞地對他說︰「等、等一下。」

    意亂情迷的野風頭皮吃痛地抬起,不滿地追問︰「為什麼要等一下?」

    「你不能吻我。」與他靠得太近,仍會無法控制地深受吸引,是以她得拉開彼此,才能讓沸騰的心冷卻下來。

    「為何不能?你不是很喜歡嗎?」渴望得到紓解,卻無法如願以償,令他口氣不佳,臉上充滿挫敗。

    「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你根本就不該吻我。」被當面指出事實,教她酡紅了臉,不過仍要跟他講清楚。

    「既然你喜歡我的吻,而我也很喜歡吻你,我實在找不出不能吻你的理由。」野風說得理直氣又壯,著實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面對這頭講不听的大牛,她惱怒地指著自己的臉,大聲說︰「你看看我!」

    「我正在看。」這小女人怎麼會遲鈍到沒察覺他雙眼從頭到尾痴迷地緊黏在她身上,完全移不開。

    她再指著他的鼻尖,忿怒地說道︰「你再看看你自己!」

    野風怔了下,心想,他不就一直都是這副德行,有啥好看的?

    「打從你我相識以來,我一直以真實面目、姓名面對你,但是你呢?從一開始就化名易容,直到現在,面對我的依然不是真正的你,你給我的除了謊言還是謊言!」他的駑頓不解教她心淒。

    他不能以為憑一句喜歡她,她就會馬上相信,然後開心的投入他懷中,她沒有那麼蠢!

    「不全然是謊言,我不也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何況我是為了方便,才會易容上路。」他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之所以如此,皆是情非得已。

    說是遭盛名所累也好,實在是想找他偷東西與追回失物的人太多,不易容恐怕是寸步難行,是以他總是不斷易容,好阻絕層出不窮的麻煩。

    「那不是理由,可知你戴著人皮面具吻我,在我感覺是另一個男人在吻我。」

    她愈想愈覺奇怪,像自己的初吻給了一個老頭子,而第二個吻則是給了相貌猥瑣的男子。她不過是想要將吻獻給心儀的男子,真有那麼難嗎?

    聞言,野風的臉色瞬間黑沈,處于意亂情迷的他居然沒想到這個問題,可惡!

    「你自己也無法敞開心胸信任我,怎能要求我信任?」她傷心地點出兩人之間最重要的問題。

    「我已經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不是嗎?」他依然不懂她究竟要什麼。

    悅晨激動地揮舞雙臂,說道︰「對,我僅知道你的真實姓名,你的過往、你的一切,我全都不了解!你知道嗎?我對朝鳳鎮『松竹客棧』里的大廚與掌櫃的了解比對你的要更多,卻跟你有比跟他們還要親密的接觸,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說到底,翟野風對她而言是團謎,惡劣逗弄她之後,就拍拍**走人,在她收拾起受傷的情感,準備遺忘他之際,他又翩然出現逗弄一番,簡直是可惡至極。

    「這一點也不可笑,你不能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有更親密的接觸。」野風完全無法接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就算是隨口說說,都教他怒火奔騰,恨不得將對方的頭擰下來。

    她潑辣地反問︰「為何不行?」

    「因為你是我的。」野風想都不用多想就脫口而出,他是如此在意她,迫切地想獨佔她,這份明確的心意,他希望她能清楚看見。

    但她說的沒錯,他對她的確諸多隱瞞,實在是他的過去太不光采美麗,面對純淨美好的她,自慚形穢的他豈有臉大剌剌地攤開自己。

    可是,當他選擇上京找她時,已是下定決心要走向她,想要敞開心胸信任她,不再將她排拒開來,讓黑暗曝露在光亮之下。

    霸道的話語消弭了悅晨的怒焰,她小臉瞬間羞紅,輕啐︰「我才不是。」

    野風目光灼灼,語氣堅定且不容置疑。「你是。」

    「我不想再听你胡扯,我要走了。」他灼熱的目光再次在她心頭點燃火焰,教她心慌意亂,她嬌羞地看向一旁綻放的粉色茶花。

    她的心撲通、撲通快速跳動,且輕松愉悅。

    「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野風拉住她的手腕。

    「你還想說什麼?」她澄亮雙眸始終鎖定在粉色茶花上,就是不看他,他的指尖透過細致的肌膚,源源不絕傳達熱力,引起她的背脊一陣酥麻。

    「這一次將不再有謊言。」松開她的手,野風除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以真實面目面對她,要她看見自己的決心。

    透過月光,已回首的悅晨再次清楚看見他的真實樣貌,濃密的雙眉,燦爛有神的大眼,挺直的鼻梁與形狀姣好的嘴角,正是那張隱藏在記憶深處、教她難以割舍的臉孔。

    她看得入神,感受他的坦然決心,心淌過汩汩熱流,暖暖的。

    「我出生在一個叫『福報村』的偏僻小村落,雖然名為福報,諷刺的是老天爺從未降福過村子,住在那里的人都非常窮困……」野風嘲諷一笑,沈聲告訴她關于貧困的村子、早逝的父母與三餐不繼的生活。

    悅晨靜靜听他說,透過他的描述,她彷佛可以看見「福報村」里的人為了掙得一口飯吃,得費盡多少力氣與心思,年幼的他必須面臨的種種困境,是她從未想過的。

    听得愈多,她愈是為他感到傷心難過,心不住地揪擰、泛疼。

    失去了父母年幼的他,得靠著自己咬牙撐過一次次的饑寒交迫,甚至是與野狗搶食,才有辦法熬過來,相較之下,雖然她娘也早逝,但她在爹爹呵護下從不曾挨餓受凍,能夠順利長大,真的是太幸運了。

    「為了活下去,我們可以不要顏面;為了活下去,我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如果能重來,如果我仍舊誕生在『福報村』,我依然會選擇相同的路。」低沉沙啞的聲音飽含痛苦與譏嘲。

    蒼天的不公,讓「福報村」里的人幾番掙扎,最終仍不得不順從命運的安排,走上或是教人不齒、或是教人鄙夷之路。

    她澀著聲,眼眶泛紅地問︰「寶珠姊也是『福報村』的人?」

    「為了讓家鄉的爹娘和弟弟三餐得以溫飽,她不得不出賣自己。」

    悅晨的心頭沈甸甸的,難受到不知說什麼是好,一心想為他分擔傷痛,哪怕僅有一丁點,只要能減輕他的痛苦,她也會歡喜謝天。

    她心疼地展開雙臂將他擁入懷中,企盼能將他所有苦痛全部吸納。

    原來在野風燦爛的笑容里,有著不為人知的苦,寶珠亦然,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說服自己去做極其不願做的事,甚至是面帶笑容,佯裝不在乎,佯裝心沒有受傷,佯裝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痛楚。

    假如換成她是「福報村」的村民,或許也會做出類似的選擇,命運如是殘酷安排,怎能評斷對或錯?

    突來的擁抱使野風愣了下,旋即攬住她縴細的腰肢,沉浸在帶有淡淡女性馨香的柔軟懷抱,溫柔有力的心跳一聲接一聲,沖撞了他內心的灰暗與苦澀,像是獲得救贖,在她面前,他不再覺得自己骯髒不堪。

    「可知你這樣抱著我,會讓我再也松不開你的手。」她眸底的憐惜讓他整顆心為之融化,徹底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食指愛戀地輕撫她的嫩頰,要她有所覺悟,當他將心交出,就再也沒有收回的打算,當然,他也會霸道地要求她獻上芳心。

    「那就不要松開我的手。」她用力眨去眼中淚意,不願在他面前哭,惹得他更加難過。

    她一直在欺騙自己不喜歡他、不在意他,可若是真不喜歡、真不在意,方才她就不會像個潑婦般大動肝火,劈頭對他痛罵一頓。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日後你若是後悔想松手,我也會死命抓緊,明白嗎?」食指溫柔地抹去來不及讓她眨掉的淚珠,曾有的苦痛已讓她撫平。

    「好,你想抓多緊就抓多緊,沒關系。」她輕輕細喃,將真心交托到他手中。

    「一言為定。」他動情地親吻了下她的唇。

    「一言為定。」粉唇揚起美麗的弧度,與他約定。

    他的額輕抵著她的額,低沉地說︰「對不起。」

    「為什麼突然說對不起?」

    「因為從前我一直說謊欺騙你。」太習慣說謊,突然要說真話,使他渾身不自在。

    悅晨嬌聲抱怨。「沒錯,太多的謊言讓我分不清,你何時說的是真,何時說的是假,或是全部都是假的。」

    手指撫著她柔細的長發,他輕道︰「過去我對你所說的話是假中帶真、真中帶假,我的確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帶你們上京拿回四神鏡,但不容置疑的是,這一路上我無法控制地喜歡上你,所以盜取解藥離開後,我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所以你才會原封不動將藥丸又還給我?」悅晨的唇角帶著甜甜笑意。

    「是啊!還給你之後,我的心情輕松多了,不再覺得有愧于你。」野風低低笑著,也只有他這個傻瓜,才會把求之若渴的解藥又無條件奉還。

    「我相信你說的。」她的笑容好甜、好甜,就快沁出蜜來。

    「你真相信我?」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心底快樂激昂。

    「對,在你將藥丸交還給我,要我清點時,其實我心里是相信你的,只是嘴巴上不願承認,你知道為什麼嗎?」她嬌俏地瞅著他問。

    「因為解藥的數目不變。」這答案簡單,他非常有自信。

    「不對,是因為你拿走的並不是解藥。」她笑吟吟地糾正他的錯誤。

    「什麼?那不是解藥?!」野風驚訝到下巴快掉下來了。那麼他摸走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看穿他的疑問,她害羞地附在他耳邊說︰「那是女人家補氣血的藥丸。」

    「可是它聞起來的氣味不像四物。」野風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他偷遍天下無敵手,從未偷錯東西,怎知這回在她身上栽了個大跟斗。

    「這補氣血的藥丸是我余家祖傳秘方,並未添加四物,當然沒有四物的味道。」他的臉色太過難看,讓她忍不住格格嬌笑。

    「幸好我沒亂吃,不然豈不是成了笑話?」野風吁了口氣,拭去額際冷汗。

    她指尖壞心地搔搔他的臉頰,嘲笑他。「幸好你沒亂吃,不然成了女人可怎麼辦?」

    「我若成了女人,你不就少了個喜歡你喜歡到無法自拔的男人,豈不是大大損失?」他懲罰地傾身啄吻了下粉嫩嫩的唇瓣,安撫遭受驚嚇的心。

    這霸道中帶著溫柔的親吻,加深了她唇角的笑意,她喜歡他的喜歡,在他強而有力的雙臂下,她徹底體會被愛的滋味。

    甜蜜、愉悅,教人宛如徜徉在雲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坦自在。

    親吻過後,她喘氣如蘭,嬌聲道︰「我會配制真正的解藥給你,確保你不會再偷錯的藥丸。」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不用親手交給我,收藏在胸口,讓我再偷一次。」他意猶未盡,壞壞地提醒她當時他是如何自她胸口偷走藥丸。

    她佯怒地捶了他胸口一記,嬌嗔道︰「你又想佔我便宜?」

    「我喜歡佔你便宜。」薄唇勾起邪惡的笑容,再親吻她的唇,再次示範如何佔她便宜。

    悅晨格格嬌笑,與他纏吻一番後,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不斷引誘他的粉嫩唇瓣。

    「你一直沒提起四神鏡究竟落到誰的手中,現下總可以說了吧?」眸底寫滿笑意的悅晨,虛軟無力倚在他的胸膛,揚了揚秀眉。

    「四神鏡就在城東最大的茶商範老爺家中。」野風對她不再有所隱瞞。

    「城東範老爺是嗎?好,我這就上門去跟他要回來。」一得知四神鏡的下落,她的精神為之一振,迫不及待就要上門討鏡去。

    「等一下。」野風快手拉住她。

    「怎麼了?」她不解地看著他,莫非他不曉得打鐵要趁熱嗎?

    「四神鏡已落在範老爺手中,你不會以為你大剌剌上門討鏡,他就會乖乖奉還吧?」野風搖了搖頭,她果然是天真得教他無法放心。

    「四神鏡本來就屬于余家村,他當然要還我啊!」悅晨說得理所當然,不認為直接上門討鏡有何不對。

    「既然是範老爺要我到余家村去偷四神鏡,此事當然不可能對外張揚,你直接上門討鏡,他不僅不會承認,還會派家丁稈你轟出家門,甚至可能在把你轟出去之前,先給你一頓好打。所以此事千萬急不得,得從長計議才行。」他要她冷靜下來,不要還沒取回四神鏡,就先惹禍上身。

    「範老爺會這麼不講理?」又是轟人、又是打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黑眸帶著笑意,瞅著她反問︰「會請我去偷東西的人,你以為會多講道理?」

    「唉,要到何時我才能將四神鏡帶回村子里……」她沮喪地垂下雙肩。

    「別忘了,我可是偷遍天下無敵手的『一陣風』,既然我能把四神鏡偷出來交給範老爺,自然也可以從範老爺那偷回來還給你。」野風對自己的技巧可是自信滿滿。

    「你要幫我拿回來?」悅晨欣喜地望著他,堅持不用「偷」這個難听的字眼,畢竟四神鏡本來就屬于余家村,物歸原主怎能算偷?

    「四神鏡是我偷走的,理當由我再偷回來還給你。」至于他原本堅持已偷走的物品,不再偷回交還原主的原則,就暫且拋諸腦後吧!

    「謝謝你!」她開心地向他道謝。

    「傻姑娘,這是我該為你做的,你干麼謝我。」他屈起食指,輕敲了下她的頭。

    「喔!」她捂著頭,痛呼出聲。

    听她痛呼,野風焦急地撥開她的手察看。「很疼嗎?我看看。」

    趁著野風焦急地為她檢查時,她踮起腳尖,出其不意地親吻他的唇,表示對他的感激。

    親吻過後,悅晨酡紅著臉退開,完全不敢看他,也不敢想他會如何看待自己大膽的舉動。

    他深邃的黑眸瞬間光彩流轉,在她退開後,健觀用力一攬,低頭給了她一記足以勾魂攝魄的熱吻,讓自己的氣息沁入她的氣息,相互糾纏,抵死纏綿。

    悅晨輕喟了聲,雙手搭在他頸後,放縱自己投入這一吻。

    直到今日,她終于體會和喜歡的人親密擁吻、開心調笑的滋味是美妙到言語無法形容,好想一輩子就這樣跟他糾纏下去。

    嘻,那一定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

    ★★★

    三天後,位處「百花坊」最僻靜的院落,古樸雅致的小花廳里傳出爭執聲。

    「你不能去!」不再在悅晨面前戴上人皮面具的野風臉色難看,雙手抱胸,瞪著面前不知死活的小女人。

    打從他摸清範府各個院落的位置與路徑,向她說明潛入範府的計劃後,這個小女人就開始找他麻煩。

    「我要去!」悅晨語氣堅定,絲毫不為他臉上的怒火所動搖。

    「你乖乖待在百花坊里,等我成功取回四神鏡就好。」他強忍著不對這固執的小女人大聲咆哮。

    「我不要留在這里,我要陪你去!」

    「你為何執意非要跟我到範府不可?前幾天我們不是已經說好,由我去拿回四神鏡嗎?」她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他的頭好痛。

    「我是同意你幫我拿回四神鏡,可是並未同意讓你孤身前往。只有你一個人混進去,如果被發現怎麼辦?有我跟著,我還可以幫你聲東擊西,移轉其他人的注意力呢!」

    「我可是偷遍天下無敵手的『一陣風』,就算真被發現,我也有辦法脫身。反倒是你,你跟著混進去,反而增加被發現的風險,所以你還是乖乖留下比較好。」他何嘗不知她是為了他的安危著想,可同樣地,他也會為她的安危擔心,寧可自己身陷險境,也不願讓她遭遇危險。

    「那可不一定,別忘了你打算假扮成嫁進範府的七姨太,可你明明是個大男人,扮成女人很難不被發現,但我就不一樣,我是女人,由我扮成新嫁娘進入範府,不是比較穩當嗎?」悅晨神情不快,雙手環胸,玉足輕點著地板,要他認清事實,他再怎麼裝扮也無法變成女人。

    「這你就錯了,雖然我是男人,可是扮成女人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難,我可以輕易易容成七姨太的樣貌,行為舉止甚至比她更妖嬈動人,旁人根本瞧不出破綻。」野風哼了聲。根據他探得的消息,範老爺將四神鏡藏在臥房,平時範府門禁森嚴,想要摸進範老爺房內並不容易,是以他才會轉個方向,改扮成七姨太,名正言順進入範老爺房內。

    至于要被他取而代之的七姨太,他已事先調查過,七姨太的兄嫂不顧她反對,收了範老爺的聘金,早有意中人的她壓根兒不願嫁給老邁的範老爺,因此他和不願出嫁的七姨太達成協議,由他安排她與心上人遠走高飛,剩下的事他會幫她打點好,七姨太便高興地同意了。

    倒是這個小女人,未免太瞧輕他的本事,他可是享譽天下,連捕快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贊的「一陣風」,並非其他人能相比。

    「……」他這話是說他可以比她這個真女人還像女人?這算是羞辱她嗎?

    「況且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卻要和足以當爺爺的糟老頭拜堂成親,像話嗎?」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和自己以外的男人拜堂,就算是假的也不成。

    「那是假拜堂,又不是真拜堂。」她懊惱跺腳,嬌聲抱怨。

    「不管怎樣,拜堂就是拜堂,範老爺雖然老到足以當你爺爺,可是這人性好漁色,才會娶了六房妻子還不知收斂,你這第七房雖然是假的,但誰曉得中間會不會出什麼岔子,讓那色欲薰心的糟老頭佔便宜。」他要她待在最安全的地方,遇不上範老爺那色老頭。

    「我又不是傻瓜,豈會讓他佔便宜。」在他心里,她這個真女人不如他,這件事教她耿耿于懷,但更令她放不下的是,她想跟他一塊兒進入範府並非是逞一時之勇,或是和他一較長短,而是她想替他留意背後,就這麼簡單。

    「不論你怎麼說,不行就是不行。」野風說一不二,絕不妥協。

    縴細食指忿怒點上堅硬的胸膛,她怒道︰「你這人怎麼會這麼固執?」

    「是你太過固執!」哈!她居然敢說他固執?她真該看看自己。

    「我說,你們兩個都很固執,可以不要再吵了嗎?」對事情的前因後果知之甚詳的寶珠已經听得耳朵生油,跳出來當和事佬。

    「我是在跟他講道理,才沒有跟他吵呢!」悅晨只承認她說話的聲音大了點。

    「你明明就是跟我爭論不下。」野風毫不客氣地拆她的台。

    始終在一旁認真吃大廚做的烤鴨的悅桐抬起頭來,來回看著兩人,以衣袖抹去嘴角油光,決定不加入爭論,繼續大快朵頤。

    必于翟野風先前的欺騙,姊姊已經原諒了,這幾天翟野風對他亦是百般討好,不是送上好吃的燒鵝就是烤鴨、肉包子,他在看翟野風的誠意能做到哪,如果能連續一個月都送上好吃的,他就會點頭原諒他了。

    「既然悅晨想去,你就帶她一塊兒去嘛!」寶珠涼涼地說道。

    這三天和悅晨姊弟相處下來,她發現這兩姊弟身上有她早已失去的天真善良,看著他們,會讓她憶起往日的美好,很難不喜歡他們。

    「寶珠姊,你別跳下來瞎攪和。」他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寶珠姊又在敲邊鼓,他哪招架得住。

    「寶珠姊說的是公道話,並不是瞎攪和,你可別亂說話。」悅晨可不許他為難她的盟友。

    「我真是服了你們倆。」野風拍了拍額頭,很想用力搖晃這個固執的小女人,看她的腦袋能不能裝點理智。

    「其實事情沒有你想的嚴重,你們倆情投意合,為彼此擔心是很正常的事,你硬是要悅晨留下來乾等,她怎麼可能等得下去?

    「依我說,你的身手矯捷,帶著悅晨同行,倘若被發現,要全身而退也非難事不是嗎?至于悅晨,也不是非得要扮成新嫁娘不可啊!」寶珠可是對野風信心十足,不認為範府困得住他們。

    「只要你肯帶我去,我保證會听從你的指示,絕不給你添亂。」悅晨水燦眼瞳可憐兮兮地瞅向他,愛嬌地搖著他的手臂。

    嬌聲軟語如利箭準確無誤射中自己心房,教野風左右為難,陷入長思。如果可以,他當然想取悅她,讓她永遠開開心心,可是事關她的安危,他不能大意行事,才會遲遲不肯點頭。

    「好嘛!帶我一起去。」悅晨愛嬌地偏著頭要求。

    凌厲的一箭又朝心房射來,野風實在難以抗拒,情生意動,恨不得此刻僅有他們兩人,他便可以將她擁入懷中,恣意呵疼一番。

    「七姨太由我裝扮。」沉吟良久,終于咬牙同意,不過附有但書。

    「好,听你的。」順利達成目的的悅晨笑開懷,爽快答應。

    「你扮成隨行小廝,不得離開我半步。」他得牢牢將她綁在身邊才能放心。

    「好。」

    「進到範府後,你的照子可得放亮點,倘若給我惹出麻煩,休怪我丟下你不管。」野風故意嚇唬她,就是不希望她一個不注意,讓她自己遭受傷害。

    「好。」她笑吟吟,乖順地回答,看見他的真心後,就能了解他話中真意。

    野風不過是在嚇唬她,她深信若真出了事,不管有多危險,他定會奮不顧身張開雙臂守護她,而為了不讓他涉險,她自然會小心再小心。

    她的全部應允,使他無法繼續佯裝凶狠,情不自禁沉醉在她晶亮的眼波中,完全不理會寶珠和悅桐就在一旁,逕自牽著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無比珍視地擱放在心口。

    沉醉在幸福的悅晨嬌羞一笑,俏皮地對他眨眨眼。

    寶珠瞧見他倆幸福洋溢眉目傳情,唇角揚笑帶著抱著烤鴨的悅桐悄然離開小花廳,讓他們倆互訴情衷。

    「閑雜人等都走了。」野風抵著她的額頭,得意低笑。

    她不滿地捶了下他的胸口。「什麼閑雜人等?他們一個是我弟弟,一個是寶珠姊呢!」

    「是,他們不是閑雜人等,只不過是很殺風景地處在我們之間。」害他不能盡情偷香,但沒關系,可以趁現下痛快補回來。

    他想到就馬上付諸行動,濃情密意地吻上泛著誘人光澤的粉嫩唇瓣。

    悅晨眉眼間皆飽含笑意,漾滿萬丈柔情,深深切切地投入這一吻當中。

    纏吻過後,野風的指尖充滿愛憐地撫著被他吻腫的紅唇,低喃︰「真想就這樣把你拐到深山里去。」

    「為什麼要把我帶到深山?」她不懂。

    「因為唯有如此,你才會真正屬于我。」

    「那悅桐怎麼辦?」她可不能為了心上人丟下弟弟不管。

    哼!這個臭男人方才還志得意滿地說他比真女人還要妖嬈動人,可瞧瞧縈繞在他眸底深幽的濃情,不正是為她意亂情迷的證據嗎?所以在他眼里她是嬌媚動人的,嘻!

    「他啊,只要我請寶珠姊每天準備好足夠的食物給他,保證他在一個月內過得心滿意足,甚至完全不在乎你不在身邊。」悅桐的弱點太明顯,不善加利用怎成?

    「你還敢說!這幾天你不是送燒鵝就是烤鴨,他嘴巴吃個不停,都快變成一顆球了,再這樣下去還得了。」她生氣地再用力捶他一下。

    「我這叫投其所好,為了彌補先前我對他的傷害,又基于我對你的愛戀,我若不費心討好未來的小舅子,他反對咱們倆成親該如何是好?」他抓著她的手,移至唇邊輕輕印下一吻。

    「誰說要嫁給你了?」啊!好害羞,他這是在向她求親嗎?

    「你若不嫁我,看來我只好使出最卑劣的手段了。」野風邪佞一笑。

    「什麼是最卑劣的手段?」喝!難不成他要化身成采花大盜?那……那她到底要不要逃?

    野風刻意壓低聲音,說出駭人計劃。「就是每天都喂你吃燒鵝、烤鴨與肉包子。」

    「每天?」光想就覺得好油膩,她秀眉不禁攢緊。

    「對,我要讓你變得像顆球一樣圓滾滾,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跟我搶,你也只能乖乖嫁我了。」這計劃簡直是完美到無懈可擊。

    「你把我當成悅桐啦!我可沒他那麼貪吃。」她又好氣又好笑,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心下卻是受他的話影響,開始幻想兩人成親後的情景,雖然偶爾會有爭吵,也是幸福的爭吵,一顆心漲滿期待,冀盼幸福的那日快點到來。

    「真是可惜,如果你和他一樣就好了。」野風故作可憐垮下臉來,好不遺憾地逗著她。

    「才不要。」悅晨嬌俏地皺擰骨子。

    「你真的不想嫁給我?」他攬著她的腰,磨著懷中的小女人點頭答應。

    「我考慮一下。」明明心里已經大呼想嫁給他,不過她是姑娘家,還是得拿一下喬。

    「要考慮多久?」他輕輕搖晃柔軟嬌軀,希望她能快點答應,最好是馬上點頭。

    「不知道,總之你別再喂悅桐了,他繼續胖下去,等回到家後,我爹都不認得他了。」美眸輕輕一掃,要他適可而止。

    「我知道了,不過如果他還是無法化解對我的怒氣,你可得幫我說幾句好話。」他的小舅子可不是普通的小舅子,一發起火來會將人打飛,他可不想被打飛。

    「我會的。」她輕笑出聲,覺得他小心翼翼不敢惹悅桐生氣的模樣很好玩。

    「別笑,珍惜性命沒有不對。」明白她在笑什麼,他輕擰了下她的鼻尖。

    「那是當然。啊!夠你一鬧,差點忘了正事。來,嘴巴張開。」她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自懷中取出一顆瑩白色的藥丸。

    野風沒有多加考慮,遵照她的指示張口,瑩白的藥丸便進到嘴里,透著淡淡的藥香。

    咀嚼吞下後,他好奇地開口問︰「這是什麼?」

    她笑吟吟地回他︰「暗香的解藥。」

    「你這些天都忙著配藥?」服下解藥後,身體似乎感覺更輕松了。

    「早點配好藥,讓你早些時日服下比較好。」雖然暗香的毒性尚未發作,但一直留在他體內總是不好。

    「嘿嘿!你完了,我已經服下解藥了。」他忽然撫著下巴,一臉奸笑。

    「所以?」這個臭男人葫蘆里又在賣什麼藥了?瞧他笑得一臉奸邪。

    「所以我無須顧忌體內的毒,可以對你為所欲為,可以……」他附在她耳邊,開始訴說他邪惡的計劃。

    悅晨听得小臉瞬間刷紅,害羞的小手馬上捂住耳朵,不敢再繼續听下去,不過滿腦子已經充滿無限遐思。

    天老爺!這小花廳怎麼會變得這麼熱?

    「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再對你使毒!」她佯怒地對他跺了跺腳,事實上心頭喜孜孜。

    「說到使毒,其實我一直暗自懷疑,你是不是偷偷對我下了另一種毒,不然我怎麼會為你六神無主、神魂顛倒……」野風故意鬧著她玩,就愛看她嬌羞得雙頰紅艷可人的模樣。

    啊,她那羞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讓他看了好想將她一口吞下……

    為了止住這臭男人的胡言亂語,悅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唇封住他的嘴,讓他不再有機會說出令人害羞的話語。

    野風眉開眼笑地接受她的「自我犧牲」,看來往後只消多說些教她臉紅心跳的話,便能盡情享受軟玉溫香投懷送抱。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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