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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任易虹 -【末世熾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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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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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06: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任易虹 - 末世熾情

他,是一個冷血無情又野心勃勃的幕府少主。
尊貴的他,向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求婚,隻因她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但沒料到的是,狂傲如他竟會折服於她的單純與善良之下……    
她,是一個誤入曆史洪流的美麗女孩。無措的她,
因他嚐遍了所有痛苦,受盡了所有的折磨。
可他偶爾施舍的溫柔,卻讓她不想掙脫,也無力躲開他有心灑下的情網。
即使她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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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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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0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雨萱,這是什麼爛成績,這樣的模擬考分數,別說想進台大,我看連公立大學都進不了!你以為爸爸每天辛苦工作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希望你能夠替爸爸爭爭氣,考個好大學給大家看!才不會像爸爸一樣,永遠隻能當個沒出息的小菜販,被人一輩子瞧不起。”低吼的聲音從一間小公寓中傳來,本該是一家溫馨的晚餐時刻,此時氣氛卻相當火爆。

左雨萱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站在客廳中,聽由父親的教訓。

“好了,孩子的爸,雨萱不過數學不小心考差了,才掉到全校第十名,你不需要這麼嚴厲的駡她。況且今天還是雨萱的生日,你就算了吧!”左母從廚房將湯端上桌後,連忙勸道。

“什麼叫算了!雨萱是家中四個孩子的老大,當然得由她來帶頭學好。要不然以後弟妹都像她一樣,不努力用功,那還得了!”左父嚴厲地拿出一枝竹鞭,準備給予體罰。

“孩子的爸,你這是做什麼,雨萱已經十七歲,不能用打的埃”見老公拿出很久以前教訓小孩用的工具,趕忙出手阻止。

呆站著的左雨萱,富場嚇白了臉,卻動也不敢動。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幹麼,背著我私底下偷偷交男朋友是不是?你有閑時間和男孩子談情說愛,就不會沒有時間把數學念好!”左父開駡的同時,拿出從她房間搜出的一堆信件和幾本愛情小說。

“我沒有交男朋友,真的!”左雨萱哭著臉急忙辯解。

那些信件是這幾個月來學校的崇拜者寫給她的情書,原本早想丟掉的,卻忙忘了。而那幾本小說是同學借給她看的,那些書是她在強大升學壓力下,偶爾可以喘息的空間。

“還想狡辯!”啪地一聲,左父一掌甩下。

毫無防備的,左雨萱痛跌在地。

“如果不是交男朋友,成績為什麼會退步這麼多?我把你生得漂漂亮亮的,不是要你來亂談戀愛的,你懂不懂?!”左父氣呼呼地謾罵,準備抓起她的製服領子,繼續教訓。

一旁的左母見狀,連忙出手阻止左父。

“雨萱,你爸正在氣頭上,你不要再頂話了,快回房間念書去。”左母拉著憤怒的左父,趕她回房。

左雨萱撫著痛腫的臉頰,一臉倔強地忍下決堤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來。

“雨萱,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左母見她奔到玄關,胡亂地穿起運動鞋,急問道。

“我要離開這裏,當你們左家的小孩太辛苦了,我不要當了……”終于,她哭著奔出門外,把所有委屈的心情狠狠地隔絕在門板內。

她已經夠努力了,為什麼爸媽卻永遠無法滿足呢?!

十七歲花樣般的年華終日奔走在學校、補習班和家中,唯一的生活目標就是念書再念書,永無止盡的念書和考試。這種喘不過氣的生活,她竟然忍受了五年半……考上好大學之後呢?是不是又要在平凡父母的期望下,努力準備托福考試,到國外繼續念碩士?!

最後,直到父母的虛榮心滿足了,她的人生才能得到自由,脫離這世界永無止盡的考試和競爭……她好累,不想再背負這麼多期望和壓力了。十七歲的歲月,不該是這般灰暗和呆板的。

“夠了,夠了……”左雨萱衝到街巷外,在滂沱大雨中,茫然地奔跑呐喊著。

就在她衝出巷口的同時,兩道刺眼的車頭燈忽然襲來,在還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道強大的力量忽然向她衝撞過來。

接著,便是全身劇烈的痛楚和耳邊傅來的刺耳煞車聲。

她的驚叫聲還梗在喉頭,眼前一昏,無情的黑暗已將她吞沒了去。

☆☆☆

“姑娘,你醒一醒,醒一醒。”一個陌生聲音飄進耳朵,左雨萱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男人麵孔。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陌生年輕男子咧嘴一笑,總算放了心。

“這裏是……”左雨萱撫著頭疼的腦袋,納悶於眼前陌生的一切。

放眼望去,是一間破爛不堪的木造房屋。屋內的擺設少得可憐,就連她現在所躺的,隻是一張鋪在地上的破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雨萱試圖理解眼前所見,卻隻感到頭痛不堪。

“姑娘,你昏倒在河邊,是我發現把你救回來的。”年輕男子邊說邊盯著她瞧。

“我明明記得我好像被車撞到……”左雨萱感到頭疼欲裂。

“姑娘,你打從哪來的?怎麼一個人穿著奇怪的衣物,昏倒在河邊呢?還好是讓我發現,萬一讓其他人發現,可危險了。”年輕男子對她顯然相當好奇,滔滔不絕地問著。

“你……”被他這麼一問,左雨萱才將注意力自頭痛轉移,放在眼前的陌生男子身上。

剛剛她沒發現,這男人身上的衣物,完全不是現代的衣服。說正確一點,像極了古代日本的平民服裝,卻又不盡然那麼的神似,粗糙的藍色布料下,她隻能聯想到日本料理店的師父服裝。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左雨萱打量著眼前這年輕男人,已說不出話來。

“姑娘,你還好吧?”對方見她目瞪口呆,忙問。

“一定是世界史念大多了,在作夢。”左雨萱僵笑一聲,自我安慰道。

“姑娘,你真的不要緊吧?”年輕男子聽不懂她的喃喃自語,有些惶恐。

“我出去看看。”左雨萱沒有問開心底的疑惑,她一古腦兒地掀開覆在身上的衣被,連鞋子也沒穿,就直接跑到破屋外。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一旁的男子嚇了跳,不放心地跟著追過去。

跑沒幾步就到屋外的左雨萱,已然呆楞地怔在原地。

眼前所見的,是一幅荒山野嶺的深山景象。除了她所身處的這問小屋子外,不遠處散落著八九家屋舍。全是木造斜頂,覆上茅草的老式房屋,而這一群村落,坐落在一處深山野穀、群峰環繞的山問。

“告訴我,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你又是誰?快點告訴我啊!”左雨萱抓著他的手,隻差沒有尖叫出聲。“我應該是在醫院的不是嗎?還是我已經被車撞死了,這裏根本不是人間?”

“姑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年輕男子被她抓得好痛。”這個地方位在距離江戶關東城一天路程的山口閘關上,自古便是商旅的必經之路。不過最近山賊頻起,已經很少人願意冒險走這一條山路了。加上現在是初冬,天氣狀況一天比一天寒冷,除非不得已,不然不會有人走山路經過這裏的。”他試著向她說明清楚。

關東城?!那是什麼地方?左雨萱一頭霧水地思索著。她隻知道便利商店有賣“關東煮”,是一種日本的傳統小吃。她現在所處之地,難不成真和日本有關?

在無法獲得合理解釋之前,她依然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在這裏?”她隨口問道。

“我叫川次郎,大家都叫我阿次。因為我母親病了,我得就近趕回城裏去照顧她。而這條山路是通往江戶最快的路徑,所以我不得不冒險,沒想到因此就在山河邊發現你了。”他解釋道。“關東城現在由幕府鷹司家軍統管,是關東地區最大最熱鬧的城市,姑娘若不介意,我願意送你到城裏去。或許到了那裏,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法子。”他好心地向她提議。雖然她身穿奇怪的服飾,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不過看她一副苦惱的模樣,他是真心地想幫助她。

左雨萱聽他這麼一說,頭更疼了。

如果這是作夢,麻煩請現在讓她清醒。明天她還有兩堂小考要準備,她不能這麼一直睡下去。

“姑娘?”

“我們一起走吧。”沒有猶豫的,她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天曉得,她是怎麼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又該如何才能回去呢?若這裏真是古代的日本國,不懂日語的她又怎能和這些古人溝通呢?

在這完全陌生的奇怪時空中,誰能夠給她答案?而她又會遭遇什麼事呢?懷著”顆不安的心,左雨萱隻有跟著這名年輕人的腳步,緩緩往未知的地方前進。

☆☆☆

雨萱和阿次從早上開始,就走了一整天的路,無奈路途像無止盡似的,一直走不到阿次口中的關東城。

“阿次,我的腳走得好痛,能不能休息一下?”兩人在近乎原始的深山中,走了將近六個小時。左雨萱感到全身又餓又累,雙腳又腫又痛。

“雨萱姑娘,再忍耐一下好不好?我們務必得在天黑之前抵達關東城。不然一到了晚上,山上的野獸和山賊會到處出沒,我們會很危險的。”阿次相當為難地說出心中的顧慮。

“可是我走不動了,我好冷,肚子也好餓,我不想走了。”左雨萱身上穿著學校的冬季製服,薄薄的襯衫衣裙上隻加了一件毛料背心,根本抵不住這山上的寒冷。

現在的氣溫,最多也隻有攝氏八九度吧。

“我們休息一下好了,因為你的腳程太慢,我們已經耽擱許多時間了。”川次郎見她真的累了,也隻能依著她了。

這岐嶇山路原本就不是女人能走的,至少他從未在這條山路上見過女人行走,她能夠走上這麼一整天,已相當不容易。

“阿次,你不會丟下我一人不管吧?!”左雨萱脫下腳上的運動鞋,邊動手按摩邊問。

“不會,我隻是擔心我們今晚要在哪裏過夜。”川次郎明白今天是無法順利抵達關東城了。

“對啊,我們沒有帳棚,這種荒山野地的,更不可能有旅舍,晚上該怎麼辦呢?”經他這麼一說,她開始煩惱起來。

該死的是,漸漸昏暗的天空,竟飄起毛毛細雨。

“雨萱姑娘,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等下還是可以找到農家投宿的。倒是你身上的這套衣服最好換掉,以免被人起疑,我這裏有套備用的衣物,你拿去吧。”川次郎見她冷得直發抖,好心地將隨身帶來的包袱送給她,並將自己身上的外衣披覆在她肩上。

“不用了啦,這包袱內的衣物你留著自己用好了,反正我已經又冷又濕了。”左雨萱委婉拒絕,雖然雨勢是愈下愈大。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身上所穿的衣物又破又舊的,看來也不是什麼有錢人,要是她穿了他的衣物,說不定人家從此沒其他衣物可換,那就太罪過了。

就在這時,原本隻有兩人談話聲的樹林,忽然由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雨萱姑娘,我怕是山賊來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川次郎眼見情況不對,連忙拉著她的手,快速離開。

“我的鞋子……”在匆忙中,左雨萱根本來不及穿上鞋子,就被他拉著跑,在泥濘不堪的昏暗山路上前進。

可是,兩人跑沒幾分鍾,就被一群來路不明的馬騎隊團團包圍。

這些人看似來頭不小,身上都背著長刀,忍者般的黑色衣著也相當整齊一致。

“喂,你們兩人,報上身分來。”馬隊中的一人,毫不客氣地質問兩人。

“大爺,我是關西京城來的木匠,特地回來關東探望母親的。這位姑娘是我妹妹,我們兄妹兩人在山中迷了路,所以才會在天黑之前,還到不了城內。”川次郎認得那些人身上衣物的標記,那是關東的江戶官府才會有的徽櫻

“年輕人,現在山賊橫行,你最好趕快趕路,免得永遠到不了城內。”發言的男人掃了左雨萱一眼,害她差點心跳停止。

幸好天色已暗,馬隊幷沒有注意到左雨萱外衣下的製服,加上她一直躲在阿次身後,得以順利瞞過這些陌生人馬的眼睛。

“是的,大爺,我們正準備趕路呢。”川次郎不停地點頭,陪笑道。

還好他剛剛將外衣披在她身上,要不然這下兩人可慘了。

十幾匹的馬隊在確認過兩人的身分後,隨即準備離去。

正當阿次和雨萱同時暗中鬆了一口氣時,忽地,雨萱手上的電子表忽然響了起來,當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那是什麼聲音?”

左雨萱手忙腳亂地把電子表上的鬧鍾按掉後,已來不及了,原本正要掉頭離去的馬隊,統統又圍了過來。

“沒……沒有什麼聲音埃”川次郎也不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極力維護身後的雨萱,隻知道絕不能讓這些人發現奇裝異服的她。

“多嘴!沒人問你。”帶頭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拿著手上的馬鞭揮他一記。

當場,川次郎被鞭打得摔倒在地,鮮血直流。

左雨萱尖叫一聲,整個人嚇得直往後退。同時,被覆肩上的外衣一滑而下。

“你──是什麼人?”帶頭的男人見她一身怪異打扮,立刻跳下馬,手上的刀把毫不留情地伸了過來。

“我……我是……”左雨萱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亮晃晃的刀鋒架著她的脖子,她和阿次隨時有一命嗚呼的危險。

“要是不說,馬上讓你下地獄。”對方眼露凶光,相當殘酷地威脅道。

“大爺,她是我妹妹,她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受傷的川次郎奮不顧身,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阿次。”見他如此袒護自己,左雨萱紅了眼睛。

川次郎看樣子頂多大她一兩歲罷了,他現在竟不要命地保護她,令她深受感動。在現實生活中,從未曾有人如此愛護著她埃

“小子,你是自找死路!”帶頭的人見他出麵阻擾,麵不改色地往他心窩狠狠刺去。

“阿次……”左雨萱整個人呆掉了,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殘忍畫麵。

這些人竟然就當著她的麵,動手殺人……忽地,帶頭的男人抓起她的手腕,帶血的刀口再度抵住她顫動的喉頭。

“說,你身上怎麼會有洋人的衣物?”對方狠狠壓住她,語氣中充滿強烈的殺意。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左雨萱害怕得語無倫次,不斷落下的雨水迷蒙了她的視綫和淚水。

她所身處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為什麼這些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殺人?川次郎他要是再不送去醫院,會來不及救命的……左雨萱全身冰冷地僵立著,腦海中所閃過的念頭,是命在旦夕的川次郎。

“你既然不肯說清楚,我現在就殺了你!”對方見她不肯開口,也無心留她活口。

他舉起刀來,眼看利刃就要一揮而下……“夠了,俊,不要和小孩子計較。”忽地,馬隊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適時擋下了那把無情刀。

“是。”意外的,帶頭的人竟乖乖地聽命服從。

接著,從馬隊後方走來一個身著藍衣的男人。滂沱雨勢中,他緩步來到左雨萱麵前,冷厲的眼神掃向驚慌的她。

這藍衣男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打量她。

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左雨萱擡起視綫,不服輸地回瞪回去。

她絕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絕對不能……憤怒和恐懼交雜在她心中,她故作堅強的神情傳遞到這男人的眼眸內。

仔細打量她後,男人不發一語,冷冷抽回孤傲的視綫。

“少主,請你下令如何處置。”方才揮刀的人恭敬問道。

原來,真正的主子不是他,而是這個一身藍衣的沈默男人。

“把男的殺了,女的帶回宮中,好好審問。”被稱為少主的男人,命令完後便頭也不回地迅速坐上馬騎。

“不,你不能殺了阿次,絕對不可以。”左雨萱一聽,臉色刷地慘白。

激動不已的她,奔向前去,命也不要地擋下那男人欲離去的馬匹。她拉住他的馬韁,拚命懇求著。“求求你,阿次他是無辜的,請你不要殺了他,拜托你。”她聲淚俱下地死命請求,硬是不讓他離開。

“囉唆!”被稱為少主的男人眉頭一蹙,冷酷的馬鞭隨之而下。

啪地一聲,一記火辣疼痛感瞬間燃燒著她的背部。

“你真是找死。”一旁的人馬連忙上前架住她,不讓她繼續擋路。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噩夢、噩夢……”左雨萱哭喊著,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川次郎死在她麵前。

激動哀慟的她,動彈不得地被人硬綁著上馬。之後的事,她就不記得了。

她隻隱約感到,身體好冷好冷……天空不斷落下的雨,如此無情地欺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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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江戶關東城一群人馬回到關東城後,立刻將左雨萱關進牢中,幷把她身上的衣物和用品全部脫下。

經過短暫研究後,身為貼身武士的岩蒼俊,來到大廳,對主子發出這樣的警告。“少主,那個小女孩來曆可疑,很有可能是洋人那邊的眼線。”岩蒼俊相當恭敬地回報結果。

“何以見得?”正在和宰相中將商討要事的鷹司武,冷冷地擡起頭來,神色相當嚴肅。

“小的從那名女子身上搜出相當奇怪的洋物,請宮內的譯官來鑒定後,對方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依照物品上頭的文字,譯官確定是英吉利的文字。那隻會發出嗶嗶怪聲的東西,極有可能是洋人國家最新的發明。”岩蒼俊低著頭,恭敬地報告著。

“問問那女孩不就知道了。”鷹司武嚴厲地掃他一眼。

“回少主,那女孩一直沒醒來。”岩蒼俊明顯感受到主子的不悅眼光。

近來西洋列強接二連三地叩關,要求開港通商。為了這件事情,京都朝廷和關東幕府已傷透腦筋,隻要一提到洋人洋物,沒有人會有好臉色的。

“立刻想辦法將她弄醒,我要親自審問她。”鷹司武沈著一張臉,下令道。

之前有情報傳來,說有洋人收買各階層的平民,四處散步眼線,好做為叩關通商的情報來源。

先前他一直不明白,洋人對江戶為何得以了如指掌?!現在他終于明白了,原來真有眼綫四竄,正一口一口地咬著整個幕府的根基。

隻要能夠抓出一隻小老鼠,就不必擔心揪不出整窩老鼠了。

鷹司武緊緊握著拳頭,心中已有定案。

***

好冷。

左雨萱一睜開眼,寒意立即席捲她的全身。

發上、身上、臉上的水滴,讓她一時之間以為自己仍身在滂沱大雨中。

在一桶冷水的刺激下,一直昏睡的左雨萱終於清醒。

“少主,人醒了。”岩蒼俊恭敬地對身旁的主子報告著。他那麵無表情的恭敬神情,早已成了他身為貼身武士的注冊商標。

聽到耳邊的聲音,左雨萱嚇得從榻榻米上驚起。

她驚魂失措地望著眼前的人,一屋子的家夥,除了說話的那人她認得外,其餘正襟危坐的七、八人全是陌生的臉孔。

“小姑娘,隻要你老實說出你的底細,我可以饒你一命。”鷹司武坐在正位上,緩聲開口道。

左雨萱聽到聲音,視線一拉起,當她的眼觸及那男人的眸時,昏去前的那一幕瞬間衝入她的腦海。

就是這個男人下令殺死川次郎的……她又懼又怕地往身後退去。

就算當時天色昏暗,雨勢滂沱,這男人帶著血腥的眼神她卻永遠忘不了。

是他害死了阿次,就是他……榻上的左雨萱驚恐萬分地不斷往後退,直到坐在後方的岩蒼俊擋下了她的去路。

“少主正問你話,還不從實招來。”岩蒼俊就坐在她的身後,和其他人一起觀察記錄她的言行。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停止後退後,左雨萱隻能抓著自己身上的單薄衣物,又懼又惱地答著。

現在她才發現,她的身上竟然隻穿著一件類似浴袍的日式白衫。

單薄的白衫之下,沒有其他衣物。而她所身處的這間屋子,豪華寬敞得可怕,像是會議廳之類的大廳房。

清醒之前的她,難道就這麼躺在這裏,任人欣賞嗎?她身上的製服,又是誰脫下的呢?它的手錶,還有放在製服口袋內的電子辭典,又在哪裏呢?眼前這群穿著古代衣物的人們,又是誰呢?為何她會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這個時代?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礙…想到自己茫然的處境和遭遇,左雨萱不禁難過她哭了起來。

她想回家,想爸媽,掛念學校的考試和同學。她不要一直待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要是她從此回不了家,得一輩子待在這裏,她寧願去死……“少主。”在場的人見她自顧自地哭了起來,一時之間,氣氛好不尷尬。

原以為她會說出“死也不願招供”之類的話,沒想到她卻像個小孩般,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

感覺好似大人們一起欺負一個小孩,搶奪她的心愛玩具般。

“你們全退下吧,我來問話就行了。”鷹司武忽然沈聲道。

“是。”在場的人雖然感到怪異,卻沒人敢有二話。

這位少主的作風向來強硬,就算是絕色美女,也休想要有特殊待遇。可是,他卻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做出讓步的反應,這當中的動機令人不解埃

在場所有人一一退下後,偌大的屋內終于隻剩下兩人。

單獨和這男人相處的左雨萱,忽然停止了哭泣,隻因她感到一雙冷灼的視綫不曾移開過她的身上。那種被人窺視的不安全感,讓她更加恐懼不安。

昏暗陰冷的室內,讓她無法分辨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晚上?而她又昏迷了多久?眼前這個殘暴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何他不發一語,深沈的眼直瞅著自己。

各懷心事的兩人,眼神相互較勁好一會兒。最後,鷹司武終于抽回冷遂的視綫。“過來。”他正坐在位上,低聲令道。

左雨萱當然不會乖乖聽話,她掛著淚痕,動也不動地坐在榻榻米上,與之抗庭。

“我叫你過來,有這麼困難嗎?”說話的同時,他的人已經起身,緩緩走近。

“你……你不要過來,要不然我要叫人了。”左雨萱站了起來,轉身就跑。

誰知他的動作比她更快,側身一撲,就把她整個人撲倒在地,兩人雙雙滾躺在榻榻米上,翻轉了幾圈之後,終于停下。

停住之後,左雨萱大氣不敢二喘,四肢感到逐漸僵硬。

他壯碩的身子緊壓著她,修長的雙腿交纏著她的,冷厲的眼神在見到她因翻滾而微露的香肩後,轉為深沈。

緊貼的兩副軀體,貼近到連彼此的呼吸心跳聲都可聽見。肌膚相親的氛圍下,充滿一觸即發的危險訊息。

“放開我……”被壓在他身下的左雨萱,顫聲開口,語氣是相當不穩的。

“我偏不放。”鷹司武一臉邪氣,瞳孔映入的,是她別具性感的誘惑。

一件式的白內衫,經過兩人翻滾後,岌岌可危,僅剩腰際間的帶子維係。下身的白衫卷縐到玉腿間,誘人的雙腿風情一覽無遺。而她胸前微敞的衣領,露出她雪如凝脂的粉肩,在誘惑著他的每一條神經。

如此秀色可餐的美景,他豈會白白放過?

他戲謔地沈笑一聲,用他充滿挑逗的手,緩緩撫觸她微露的誘人香肩。

發燙的手溫肆虐著她的寸寸肌膚。“不要……“左雨萱嚇壞了,伸手抵擋著。

他悶哼一聲,右手一抓,輕易地將她的雙手固定在她的頭頂上,冷眼低視她的無助。

“是誰指使你的,說!”他的唇湊近她的,兩人的臉頰幾乎快貼著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的……”她像是一隻動彈不得的待宰羔羊般,無助地任他欺淩。

“死到臨頭,還嘴硬。”鷹司武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解下她腰際間的係帶,褪去她身上唯一的白衫。

白衫之下,是不著寸縷的雪白裸體。

雙峰上那挺立誘人的粉紅乳蕾,勾引著他的理性,陷入無法自製的瘋狂中。原本並不強烈的玩弄心態,轉而熾熱起來。

饑渴的唇覆上她的,不顧一切地探索、渴求。

他的動作粗暴、強硬,充滿征服的快感,毫不憐香惜玉地發洩自身的滿足。“不……”左雨萱低吼一聲,無用地抵抗掙扎著,滾燙的淚水自眼角不斷滑落。

她告訴自己,沒事的,這隻是一場夢罷了。

不要緊的,等到噩夢醒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夢並沒有清醒。

當左雨萱重新睜開雙眼,冷冽的氣溫,凍得她吃瘩直起,腦袋瞬間清醒。

那不堪回想的一幕再度席捲她的腦海,驚呼一聲,她立即坐起下意識地往自己身上望去。

單薄的白衫淩亂地穿在她的身上,原本光滑白哲的肌膚上布滿了青黑吻痕及紅腫抓痕。下體傳來的隱隱疼痛,更加讓她不知所措。

瞬間,她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那個男人……強行占有了她,以近乎禽獸的行為,奪走了她的純潔…:該如何是好?現在的她究竟該如何是好?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為什麼她一直醒不來?為什麼她會遇到這種事情?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左雨萱呆若木鶏地坐在榻榻米上,淚水已流不出來。

爸爸媽媽要是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會如何反應呢?一定是責駡她活該,誰教她要亂跑出去,活該讓車撞到,活該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血腥暴力的時代……沒錯,是她自己活該,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左雨萱難過得趴倒在榻榻米上,除了痛苦萬分的無助感,便是對父母的愧疚感了。

“小姑娘,還好你醒了,快點去梳洗換衣服吧,等一下要開始幹活了。”忽地,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她的悲傷情緒。隨著聲音進來的,是一個和服打扮的中年婦女。

左雨萱呐呐地擡起頭來,眼神空洞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這個女人。

“我叫佐子,是皇宮後院這一區的廚房女傭總管,從今天開始,我要負責管理你的生活及你的工作。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年屆四十的佐子,嚴厲中帶著些許顧忌。

這個小姑娘是昨天宮內派人送來的,宮中還特地交代要好好看守這小姑娘,幷觀察她,也難怪佐子會對她心存畏忌了。 畢竟,人是少主鷹司武交代送來的,輕忽不得。

“我……”左雨萱聽了之後,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個男人沒有殺了她,反而將她貶為傭人。一定是玩弄之後,沒了新鮮感,遂將她一腳踢開。這樣的結果安排,是幸還是不幸呢?

“我問你話,聽懂了沒有?”佐子責問一聲。

“嗯,我叫雨萱。”悲傷之後,她選擇麵對一切。

她隱約明白,在這個世界中,考試是無用的,學曆是不重要的,權勢更不是女人所能沾惹的。她唯一該擁有的,是生存下來的勇氣,以及向惡劣環境挑戰的覺悟。

她,左雨萱,今年十七歲,高三生,正迷失在一個待瞭解的古代世界中。

她絕不會向那可憎的男人屈服的。

***

時間飛快,不知不覺中,左雨萱巳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她對身處世界瞭解了許多。

現在她所身處的,是日本的江戶時代,也就是大約西元一六o三”一八六七年之間的某個年代。

若它的世界史沒有記錯,據她所知,江戶時代因為自給自足且社會風範十分成熟,幾乎不對外麵的世界連係,形成近三百年與世隔絕的鎖國時代。直到幕府末期,西洋列強要求通商,美國商船駛進下田,培裏叩關,於西元一八五七年簽訂美日通商條約,長達十五代的德川江戶幕府才終於結束鎖國時代。

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那個年代,但由皇宮內外院不斷有外國商人和使節進出的情況來看,她恨清楚年代不會相差太遠。

她曾試圖找人詳問的,可是沒人回答得了她的問題。這也難怪,這時代知識不普及,老百姓隻關心民生大事,誰會去在乎到底是哪個人當皇帝。再說,她現在所待的皇宮後院,全部都是女流之輩,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簡直是不可能。

“好冷……”左雨萱將手中的木桶丟進水井中,來回搓揉凍僵的雙手。

今天她連續打了好幾趟的水,但廚房的水缸卻依然無法裝滿。時序入冬之後,原本就吃重的打水工作更顯得吃力不討好。

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就在廚房和水井中來回度過。

逃離皇宮後院的念頭不曾停止過,可是幾乎二十四小時有人監視的情況下,她根本連踏出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雨萱,這桶水打完後,你到廚房去幫忙,今天晚上宮內有招待外國使節的宴會,廚房需要更多人手。”在旁監督的佐子,開口道。

“是。”左雨萱點點頭,使力將井中的水桶拉起。

溫暖的井水一觸及井外的寒冷氣溫,木桶表麵立刻結上一層薄霜。

原本就怕冷的左雨萱,麵對這項在天寒地凍中的粗重工作,除了忍耐還是忍耐。

“等等。”佐子忽然喚住她轉身離去的腳步。

“還有事嗎?”她吃力地提著木桶,回過身來。

“你在我這裏應該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吧?!”佐子望著她年輕的臉蛋,精明地探問。

“是的。”她點點頭,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她。

這一個月來,佐子時時監督她、觀察她、指使她,這所有的委屈她全都忍下來,隻因她清楚的明白,要是不想和自己過不去,絕對不可以違抗佐子這位女管家的任何命令。

雖然無法和大奧後宮的爭寵及勾心鬥角互相比較,在下人們的世界中,依然有它的一套勢力鬥爭及生存規則。隻要她乖乖的聽話,基本上佐子還不至於刻意找她麻煩。

“沒事了,幹活去吧。”佐子麵無表情地趕她回去。

“是……”左雨萱納悶地輕應一聲。獨自提著笨重的水桶走在濕冷的石子路上。

她偷偷下了決定,逃脫一事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這一個月來,那個被稱為少主的男人,雖然沒有再次出現在她麵前,但無論如何,她得想個辦法引開他所怖下的監視,在大雪降臨之前,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至少,離那男人愈遠愈好。然後,找法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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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主,有關和京都的藤靜公主締結良緣一事,關西朝廷方麵已送達正式信函了,請主公過目。”岩蒼俊恭敬地遞上信函,等待甫自城內回宮的主子親閱。

“我一回來就叫我看這個,你存心找我麻煩是不是?!”鷹司武冷冷地回他一句,正眼不瞧的。

所謂禦筆親函,每封信看完可是得再送回宮裏,讓天皇過目的。因此每一封都得再抄寫一次不可。

關西那些家夥閑著沒事做,這種信件才會一封又一封地送到江戶,不但令他傷神更是傷筆,他成天忙著和那些洋人打交道都來不及了,誰有時間去管公主到底想要怎樣嫁過來。

反正這樁婚姻不過是關西朝廷和關東幕府這兩派人馬,為了達成共同攘夷的目的,才同意這門和親。說來說去,他也不過是父親鷹司家茂的政治犧牲品罷了。

“少主,其他信件我都已幫你代回了,獨獨這封,是藤靜公主的親筆信函,她指名要你親閱回覆。”岩蒼俊為難地看著被主子不屑一顧的信件。

“我要你聯絡查理,要他今天晚上過來宮內一趟。”鷹司武完全沒把岩蒼俊的話聽進耳裏,他在奴僕的服侍下,脫下沾染霜雪的外衣。

“少主,有什麼問題嗎?”岩蒼俊敏銳地嗅出事情的不對勁。

查理是英吉利來的商人,專門從事洋物進出口交易的生意。因為他的日文說得很仔,和鷹司武在一次各國商使會議中結識,兩人因而有所往來,交情很不錯。

“我總覺得那些洋官們在偷偷搞鬼,交談之中,有好幾次他們明明在偷笑,可是那些譯員八成是被收買了,該翻譯的不說,沒必要的應酬廢話倒是特多。”鷹司武想來就一肚子氣。

剛剛他去了一趟洋人們設在關東城內的事務司所,以私下拜會的方式和他們交換有關增港通商的意見。可想而知,除了英吉利語外,不懂其他洋文的鷹司武,在全是洋人的洋屋下有多瞥扭。尤其是對方那些負責轉譯的外國譯官,沒一個是老實的好東西。

“你要譯官,我們宮內就有了,不需要麻煩到查理先生特地跑一趟。少主也知道查理那家夥花名在外,晚上是很難找到人影的。”岩蒼俊提醒他。

岩蒼俊和鷹司武年紀相差不大,兩人除去主人和家臣之外的關係,亦是交情很好的青梅竹馬。不過在重視身分的規範製度下,岩蒼俊對待這位少主的態度,不曾因此恃寵而驕。

“就算翻遍每一家高級妓戶,也要把人找來。”鷹司武不悅地坐下來,開始審閱堆了一天的信件和公函。

才在書桌前坐下,他的眉頭忽然皺起。“那個叫左雨萱的女孩子呢?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鷹司武想起今天正午,當他拿著從那女孩身上找到的洋物,去詢問那些洋人時,對方是一致的吃驚反應。

那些見識廣大的洋官們,從未見過那個定時會發出嗶嗶聲響的洋物,不過他們對它很感興趣,也很訝異他手上為何會有如此小巧先進、類似鍾表的東西。

那個女孩所擁有的洋表算是為他爭了一口氣,也要回了一些麵子。

“佐子女官天天都有固定回報,方才地還特地親跑一趟。她說,希望能夠請個大夫,幫那女孩看一看身子。”岩蒼俊恭敬地向主子轉告。

“她怎麼了?做不慣粗活生病了嗎?”鷹司武從筆架上拿起一隻毛筆,將之浸入磨好的硯海中。

奈良墨的芳香沁入心肺,煞是好聞。

“不,佐子女官懷疑,左姑娘已有身孕。”岩蒼俊一字不漏地據實以告。

“你說什麼?”筆尖沽墨的動作驟然停祝

“這是女官的初步推斷。”岩蒼俊也感到訝異。“少主,根據這一個月來的觀察,左姑娘幷無特殊的地方,除了當初在她身上所發現的奇怪衣物和洋玩意兒外,那女孩幷無什麼特別的。”“不,我不這麼認為。”鷹司武一口否定他的看法。“她的身上一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還是和洋人們的世界有關。”這是他派人暗中監視的主要原因。

那年輕女孩看得出來相當聰明機伶。這一個月來,她的馬腳顯然隱藏得很好,就連佐子女官也瞧不出她的真正心思。若她不打算在皇家後院待一輩子,遲早會有所行動的。

“若左姑娘真的有身孕,少主打算怎麼做?”岩蒼俊探問。

“等結果出來再說吧。”鷹司武的態度相當冷淡。

說完這句話後,他不再開口,專心一致地批閱案上文卷。

岩蒼俊識相地退了下去。 表麵上不說,他卻為左雨萱的安危感到憂心。

正值多事之秋的幕府,在和朝廷完成和親之前,出不得一丁點枝節。不然,朝廷和幕府之間尊王攘夷的共識都還沒達成,深愛鷹司少主的藤靜公主,醋味已經一整桶了。

左姑娘若不幸懷孕了,那將會是另外一個禍害埃

***

宮內一有宴會,所有下人勢必都會忙碌起來。

左雨萱被派到協助廚房的工作。簡言之,就是什麼都做的雜工。

“喂,把這盤器皿送到菊院大廳,那邊的侍女等著要。”不過才前腳跨入廚房內,後腳就被踢了出去。

“是。”左雨萱乖乖地拿著食器,走在通往今晚宴客的大廳長廊上。

平時大廳沒人時,這條長廊陰森冗長得可怕。可一有宴會,則是下人忙裏忙外、來住熱鬧得不得了。

左雨萱和其他下人一樣,穿著粗糙的白色窄袖和服,垂袖之間,還有專門固定袖口用的綁帶,以方便雙手工作。

雖然已經被和服綁了一個月,她依舊無法習慣腰際間那透不過氣的五花大綁。

比起那些王公貴族的衣服,下人的衣服其實已具行動方便性,隻是穿慣現代服裝的她,仍舊無法適應這種自虐的穿法。

走到長廊一半的時候,她匆忙的腳步忽然停下。

從剛剛就覺身上好像少了什麼,仔細一想,原來是佐子那雙眼睛沒有粘在她身上。

奇了,今天是什麼大日子?連佐子也忙得沒空監視她。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趁著全宮上下忙成一團的時候,來個偷天換日大逃亡。如此大好的“落跑”機會,她豈能白白放過?!

“就這麼決定。”擇期不如撞日,眼看大好時機來臨,左雨萱立刻拐進另一條走廊。

誰知她才走沒幾步,忽地,迎麵撞上一個不知打哪冒出的冒失鬼……她唉叫一聲,手上端著的器皿盤和對方撞個正著,散碎了一地。

“I'msosorry,lady.”一句充滿牛津腔調的英語傳入耳中。

“It'sallright.”左雨萱忙著撿拾散落一地的器皿,順口地回對方一句。

“你……會說我們國家的語言?”撞得肚子吃痛的查理,訝然得睜大眼睛來。

經他這麼一問,左雨萱的動作忽然停祝在這種時代,在這個深宮內院中,竟然還聽得到標準十足的英語,難不成……她擡起頭來,映入她眼簾的,是一位高大挺拔、身著西式燕尾服的金發男子。

對方的五官相當出色,碧藍色的眼珠襯著一張好看的容貌,像極了年經版的布萊德彼特。

“小姐,你是不是會說英語?”查理見她沒有反應,連忙抓著她的手,改用日文問。

“我……”左雨萱慌亂抽回打量的視綫,不知該如何回答。

剛剛她一時之間,隨口以英語回答他,忘了自己所身處的時代。

為避免以後的麻煩,她不該太過引人注目。

“我不懂你說什麼。”左雨萱抽回他緊握的手,裝傻道。

“你是這邊的宮女吧,叫什麼名字?”見她如此冷淡,查理倒是相當意外。

據他瞭解,皇宮內的日本女人大多禮儀良好,就算不懂英語,對待外國人也都很有規矩的。然而眼前這位小姑娘,顯然相當特別,他從她的言行舉止上找到某種相當吸引人的特質。至少,他已經被她的冷淡和方才的流利英語所吸引。

為何她不願承認會說英語呢?難不成她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苦衷?查理打量她低垂的臉蛋,饒富興味地思索著。

“對不起,我得回去工作了。”左雨萱撿好散落一地的器皿後,準備脫身。

她要是再不乘機離開,等一下就走不了了。

“喂……等等!”查理不願放過她,再度出手攔下她。

而就在同時,佐子的聲音忽然插入。

“雨萱,你跑到這兒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工作。”佐子的出現幫她化解了這位外國人死纏的危機,然而,也讓她好不容易得到的逃走機會再度落空。

“是。”她輕應一聲,準備離去。

“等等,佐子小姐,我和你的手下的談話還沒結束呢。”一旁的查理顯然也不是簡單角色,他不但認得佐子女官,同時說出來的話也擁有相當的氣勢和自負。

“查理先生,宴會廳在另一邊,我請人帶領你去吧。”佐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地令派身後的兩名婢女,軟硬兼施地領著他離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又為什麼和查理先生說話呢?你們兩人談了些什麼?”待旁人離去後,佐子終于沈下臉質問她。

“我……”左雨萱囁嚅著。“我去忙了,回頭再詳細告訴你。”她匆忙地丟下這句話,急急忙忙地逃離現常

三十六記,走為上策。

佐子不發一語地站在長廊,這件事情必須上報少主。

***

趁著宴會開始前的空檔,查理直接來到鷹司武的書房,果然就在重重通報下,找到了他的蹤影。

“鷹司,沒想到這個宮內,竟然會有會說英語的宮女?!實在太令人意外了。”查理接到了他的邀請後,毫不考慮地推掉原本的約會,來到幕府將軍的宮院內。

“會說英吉利語的宮女?!”鷹司武一臉懷疑地反問。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查理見他完全不信,有點惱火。

“我跟著譯官學了兩年的英吉利語,到現在不過隻學會一些簡單的對話。要是這宮內真有女人會說洋話,那真是太陽打從西方出來。”鷹司武不以為然地表示。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沒損失。”查理快人快語,作風相當洋式。

對他來說,宮中那一套階級有別的禮儀製度,純當參考用。加上鷹司武對西洋列強的認知較深,也較能理解這些外國人不拘繁體的習性,所以他和鷹司武私下的相處方式,就如現在這般輕鬆。

“那宮女叫什麼名字,我改天找她來練習對話。”鷹司武開玩笑的本事不輸他。

“聽佐子喚她,好像叫做雨萱。”他隨口答道。

“是她?!”鷹司武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怎麼,你知道是哪一位?!”見他忽然變臉,查理感到納悶。

宮內下人少說千人,要是他知道對方是誰,乖乖,那還真是了不得呢。

“她不是宮女,它是一位……很神秘的女子。”鷹司武想不出見體的言辭形容她。

“你也這麼認為?!”查理驚道。

“我給你看兩樣東西,或許你會知道那是什麼。”鷹司武轉移話題,從書櫃上取出一個鑲有櫻瓣花紋的精致錦盒,將之打開。

“這是……”查理見到盒內的物品後,顯得相當震驚。

“這上麵有你們的文字,你應該認得吧。”鷹司武對他存有一絲希望。

查理經常在世界各國遊走,在洋人圈中,再也沒人比他更加博學多聞的。

“這上麵寫著G”SHOCK,依照常理來判斷,這是製造者的名字或標記,至于這上麵會動的阿拉伯數字,應該就是時間顯示器,隻是我從沒見過這麼小型的鍾表,真是人不可思議了。”查理把玩著那隻手錶,不禁贊嘆道。

他同時拿出從英國帶來的名貴煉表,相互比對之下,兩者的時間竟一模一樣,隻不過,煉表上麵是由時針和分針顯示時間,而腕表則是由會閃爍的數字來顯示。

“每天到了一定的時間,這個東西還會發出嗶嗶聲。”他補充道。

“你這東西從哪來的?”查理一聽,驚歎之餘,連忙追問。

“從那個叫做雨萱的女孩身上找到的。”見到查理這樣驚訝的反應,鷹司武不禁陷入沈思之中。

這個表,就連最進步的英吉利王國也不曾有過,那名女子的身分來曆令人更加起疑。

若她真如查理所說,懂得少有人懂的洋話,那麼她身為洋人間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那個女孩怎麼會有這個稀有珍貴的寶物呢?”查理也開始對她產生好奇。

回頭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聊個過癮。

“我會問出來的。”鷹司武的神色轉為嚴肅、沈重。

若這世界上還存有比西洋列強更進步的國家,那麼實在是太危險、太可怕了。

西洋列強叩關港口已讓他們隻有退讓的份,那麼製造發明這個東西的國家呢?要是有意發動侵犯,怕是就連武力優良的列強也不會是它的對手。

一想到這奇表背後所隱藏的秘密,他不禁憂從中來。

今晚宴會過後,一定要把她死守的秘密全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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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左雨萱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後,回到下人們共住的屋子內。

幕府城內的階極製度劃分得很徹底,下人有下人活動的區域,皇親國威有自己的活動範園,那些身分高貴的人是絕不會踏進下人區域一步的。

靜靜來到由榻榻米鋪成的大通鋪後,眼見大夥兒早已累得擠睡在一起,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了,左雨萱低嘆一聲,悄悄地退出屋外。

她來到屋外的空曠花園,坐在一處石燈籠旁,任憑凍人的冷風無情地向她襲來。

全身上下又累又酸的她,本該呼呼大睡的,可是今晚她卻睡意全無,隻有揮之不去的寒意包圍著她。

好不容易逮到的逃脫機會,卻因為那個外國人的冒失出現,害她徹底失敗,真是倒楣,她低嘆一聲。

這種日子要到何時何日才會結束?無故被捲入曆史洪流的她,到底該何去何從呢?每每一想到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時,她的心就更涼了。

“你要是繼續在這裏坐下去,明天也無需工作了。”忽地,一個令她害怕的聲音傳入耳中。她受驚似地嚇了跳,睜著驚恐的否眼,望著緩步來到她麵前的鷹司武。

這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她不要見到他,她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左雨萱相當害怕,她驚恐萬分地直想逃跑,雙腳卻僵硬得動也動不了。

“我有話想問你。”鷹司武依然沈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地站在她麵前。

“不……”左雨萱雙手塢著耳朵,低泣呐喊著。

一個月前那段想要遺忘的記憶,再度無情她地蝕她。她全身顫抖著,殘存體內的可怕感覺令她快要崩潰。

“你到底從哪裏來的?又為何會說洋文呢?”鷹司武抓起她緊塢雙耳的手,逼她正視他的存在。

不過一個月,她的心手因打水過度,已經長出一些薄薄硬繭。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正視她的存在,隻因查理今晚那段無心的對話。

“我說了你也不懂……”她想抽回被他緊握的手,卻動彈不得,他的手勁強而有力,她的掙扎徒增難堪罷了。

“你不說我更是無法理解。”他強硬的態度說明一切。“你一定得說,我必須弄清楚你的來曆。”他使勁緊抓她的手,痛得她冷汗直流。

“我……”左雨萱猶疑了。

“快說!”他低斥一聲。

“對你來說,我是末來世界的人,從一百多年後的世界過來的。”在他的逼問下,她還是老實地說了出來。

“一百多年後?!”他怔楞了下。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我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她黯然地表示。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這番說詞?”他不相信地反問。

“除了被你拿去的電子表和電子辭典,我沒有任何可以證明未來身分的信物。

”早知道這件事說出來沒人會相信的,果然如此。

“那兩樣東西……”被她這麼一提起,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查理說過,那隻表相當先進,可以製造出那樣的東西的國家,科學技術一定比西洋列強還要進步。若她真是一百多年後世界的人,擁有那樣的先進物品是很合理“我真的不是什麼間諜,若你硬是要誣賴我,我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她理直氣壯地瞪視他,輕哼一聲。

透過月光反射雪地的微亮,他靜靜打量她的模樣。

“是不是奸細得由我來判斷,跟我去書房,我要你看樣東西。”很意外的,她的惡劣態度竟沒有惹火他。

他緊抓她的小手,硬是拖她穿過重重廊院,一路走到書房。

“這篇洋文你看不看得懂?若看得懂,大致的內容是什麼?”來到書房後,鷹司武從書櫃中拿出一張油墨紙,上麵印寫著麻麻密密的英文字母。

“這是……”左雨萱順手接過紙張,原本不情願的心忽被紙上的文字所吸引。

這一個月來,她一直擱在心頭的疑問,終于解開了。

她手上所拿的,是一份英文的油墨報紙,鬥大的標題上寫著””DailyNews,發行地址是英國倫敦。而報紙上的日期是……西元一八六六年,七月四日。

“你果然看得懂,是不是?”見她原本冷漠的神情有了反應,鷹司武連忙追問。

“這是一份英國的報紙,隻是不曉得是多久以前的。”她想到極有可能是一張舊報時,原本欣喜的心又黯淡下來。

“沒錯,這是查理特地請人從倫敦帶來的洋報,是四個月前的報紙。”鷹司武見她真的懂洋文,對她更加好奇了。

“這麼說現在是一八六六年……”距她生活的年代約一百三十年左右。得到肯定答案後,左雨萱陷入另一沈思中。

西元一八六六年,相當於清末年間,距離一九一一年民國元年不過四十五年。

往後推一年,一九一二年的英國,其科技已進步到可以製造出鐵達尼號這樣的大輪船。據她所知,英國報業在十八世紀便已蓬勃發展,現在她手上的這份相當現代的油墨印刷報紙,其來源不難理解。隻是……“我要你把這上麵的文章全部譯好謄寫下來。”鷹司武這下真的相信查理所說的話,這位聲稱自己來自未來世界的謎樣女子,真的相當特別,與眾不同。

“我為什麼要幫你?”左雨萱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收回訝然的神情,將報紙丟還給他。

“不是幫我,這是命令。”她的無理和違逆顯然有意挑戰他的修養。

“我不聽命任何人,要殺要剮隨便你。”左雨萱已經認命。她莫名其妙跑到一百三十年前的日本已經夠倒楣了,還被一個冷血無情、霸道殘忍的男人所欺淩……既然回家之路已然無望,待在這世上對她來說,已無多大意義。

能夠苟活無妨,不能苟活的話……那就死得有尊嚴一點吧!

“我不強求你,畢竟這上麵的文章就連宮內譯官也無法寫得完整。”她的拒絕並未引起他的怒火,他很清楚,個性如此剛烈的女子,是無法強求的。要不,一個月前,她早已乖乖聽命,也不會落得這種讓自己生不如死的境地了。

“如果沒事,我要回去了,明天一早我還得打整缸的水。”縱使她心裏對他仍存有一分畏懼感,表麵上的氣勢卻不輸人。

經過一個月的磨練和思考,她已不再是那個初來這世界的小女孩。她很明白,隻要她的心思夠堅定夠勇敢,眼前這個冷酷的男人也就不冉可怕。

話一說完,她一刻也不願多留地轉身離去,誰知才一轉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整個人攔腰拉去,不偏不倚地緊摟在他懷中。

“你要幹麼……”她下意識地抵抗著。

“你真的很特別,和我以前所見過的女人完全不同。”鷹司武沈笑一聲,再度無情地奪取她的紅唇。

這回,左雨萱沒有掙扎,她感覺麻木地任由他把痛苦加諸在自己身心上。

見她既不掙扎又沒反應,鷹司武停止了他的掠齲

方才的親吻,就好似在親啄一個冰冷屍體般,讓他捉弄的玩興全然沒了。

他沒有放開她,依舊緊摟著她,低頭凝視。

一個月不見,她消瘦許多,原本就不甚豐胰的身子,因此顯得更加單保若她真的懷了他的孩子……這般瘦弱的身子要如何孕育肚內的小生命呢?!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在我身邊。”鷹司武低頭凝望她的崛強神情,語氣相當平靜。

“堂堂一個少主,不至於沒有女人可以玩弄吧。”懷中的她,冷冷回避他投來的目光,沒有任何情緒反應。

冷淡的言行是她唯一的回應。

麵對她的頑固,鷹司武沈笑一聲,終于放開她。

“之前讓你去打水,簡直浪費了。明天天亮之前,我要這張報紙文章的所有譯文,不然就拿你的人頭來見我。”他投以一個嚴厲眼神,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左雨萱呆站在書房內,望著那張掉落在地的英文報紙,似乎明白他要她留在身邊的原因了。

他所要的,是她苦讀十年的英語能力。

西元一八六六年,內憂外患不斷的幕府末年間。出生在二十世紀的左雨萱,顯然已被捲入曆史洪流中,無法脫身了。

***

隔天一早,用過早膳後,鷹司武信步來到書房。

昨夜,他派人守著左雨萱,以防她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剛剛根據回報,那小女人乖乖地待在書房,徹夜不眠地拿筆譯寫。

來到書房後,他見到她俯趴在書桌上,靜靜沈睡著。而桌案上,墨水甫幹,整整兩大張的譯文,當場讓他吃驚不已。

難不成她在一夜之間,就把這張洋文報紙全部譯畢?鷹司武難以置信地拿起譯文閱讀。

迅速閱畢後,鷹司武如獲至寶般,感到不可思議。

兩張譯文結構完整,筆觸流暢,而譯文的內容和之前譯官所寫神似,甚至還要更加詳勁合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鷹司武放下手中的譯文,喜出望外地低望她沈睡的容顏。

要不是今天一整天他排滿了公務行程,實在很想讓查理瞧瞧,這個不得了的小女人。

見她不安穩地趴睡在桌上,一股愛憐之心油然生起,他上前抱起她,打算將她抱到內寢,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怎知他才一抱起,懷中的她便清醒了。

一睜開眼睛,見到他懷抱住自己,左雨萱驚慌得想要掙脫。“放開我,你這家夥要做什麼?”發現自己躺在他的懷抱中,左雨萱不禁花容失色,害怕得拳打腳踢起來。

她不過才假寐一下下,這家夥竟然趁人之危,不要臉地想要親近她。真是人可惡了,大色狼一個。

“你給我住手。”他沒好氣地抓住她亂揮舞的小手,自顧自地將她送到了床鋪左雨萱躺落平鋪在地的床鋪後,立刻起身縮到房間的一隅,神情不安地戒備著「你別以為我整天沒事做,淨想做那種事。”他高高在上地低望她,眼底有著責備。

“事實就是如此。”她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理直氣壯地頂話回去。

“你寫的譯文我看完了,譯得相當好。”他忽然讚道。

“寫得好是要讓你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是笨蛋。”她不以為然地反駁回去。

在這種男尊女卑的時代中,女人的地位想必是相當低微。她之所以願意將英文報紙完整譯出,為的就是挫挫他的銳氣,好讓他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任他擺布玩弄。

“你果真是相當特別的,來自末來世界的小姑娘。”他沈笑一聲,顯然很滿意她的外語能力。

那兩樣先進的物品,加上她的表現,他幾乎就要相信她是來自一百多年後的世界。隻是……他心頭還有個疑問。

“現在你可相信我沒說謊了吧?!”她慶幸自己洗刷了奸細的嫌疑。

“你既然來自未來,那麼你應該很清楚,幕府時代何時結束?!是不是?”他麵無表情地提出這個問題。

“這……”左雨萱倒抽一口冷空氣。

“若你回答不出來,這就表示你的身分還有待確認。”見她語結,鷹司武趨身向前,俊期的臉龐上顯露出懷疑之色。

“不是回答不出來,而是我不能說……”她回避他審視的目光,囁嚅道。

這種攸關未來曆史的大事,她怎能洩漏呢?不,她絕不能說。

見她一臉為難,他倒也氣定神閑,不急於逼問。

“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考慮。好好休息吧,需要你時,你就沒得睡了。”邪笑一聲後,他狂妄自負地轉身離開。

礙于時間有限,他無法多留,不然他實在有太多關于她的好奇。

“哼。”左雨萱不屑地低哼一聲。

昨晚她熬夜將整張報紙翻譯完,然後用毛筆一字字地寫下來。奇怪的是,她明明寫的是漢字,為何對方卻看得懂呢?

左雨萱雖然納悶。卻無心去多想。累癱的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上一覺。

若是一覺醒來,能夠夢醒,就此回到原來世界,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倒躺在奢華的和室中,為自己不輕易死心的個性感到可笑。

***

一九九九年台灣台中“雨萱,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你趕快醒過來啊!”左母望著昏迷不醒的女兒,以淚洗麵道。

一個月前,雨萱匆匆跑出家門後,在巷子口被車子撞到。這一撞,把她整個人撞昏了,整整一個月,她就如睡美人般昏迷著。

“伯母,你不要太過激動,雨萱她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個聲音在醫院病房內響起。

一位西裝筆挺、氣勢不凡的男人,緩步來到病房內。他身後的隨從將帶來的水果籃和各式補品放在茶幾土後,安靜迅速地退守到房門外。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撞到她呢?”一見到肇事者出現,左母不禁更加激動難過。

“伯母,我很抱歉。”對方再度致歉。

“好了,不要再怪鷹司先生了,是雨萱自己不好,突然從巷子衝出來的,怪就怪她自己太衝動,禁不得父母駡。”一直沈默在旁的左父低斥左母一聲,情緒相當氣惱。

“不,伯父,我也有錯。下雨天我車子應該開慢一點的,才不會雨萱一衝出來,我會來不及煞車。”這位名為鷹司武的男人來到床前,低望昏迷不醒的左雨萱。

她已經沈睡一個多用了,為何還不醒呢?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將會負荷不了的。而他……無法再坐視不管,憂心的眉頭輕蹙起。

“鷹司先生,你已經為雨萱和我們兩老做得夠多了,警察那邊,早已判定你沒有過失,是雨萱自己的過失。從事情發生以來,要不是你的大力資助和幫忙,我們哪供得起雨萱不知何日結束的龐大醫療費用?!”左父難過道。

“我對雨萱,有道義上的責任。”鷹司武凝視她恬靜的睡顏,冷憐地注視著。

“要是她就這麼一直沈睡著,我會照顧她一輩子的。”他平靜地說出承諾。

“雨萱……”左母鼻頭一酸,抱著昏迷不醒的愛女痛哭。

***

“媽……爸……”左雨萱從睡夢中驚醒。

夢中,她夢見自己的父母因她的失蹤而傷心,整天以淚洗麵。夢中的她看見父母就站在眼前,她拚命地叫喊,扯破喉嚨,可是眼前的爸媽就當她是透明人般,完全聽不到也看不到。眼看父母自她麵前緩緩離開,她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有哭著大喊一聲……驚醒之後,左雨萱這才回到現實來。

望著四周的和室環境,失望瞬間竄入她的心底。

她又回來了,不,該說是她不曾離開過這裏,方才隻是她的白日夢罷了。

她低嘆一聲,從溫暖的被窩中起身。

昨天熬夜翻譯後,她從早上一直睡到現在,房內的木窗外還透著些許亮光,現在應該是下午時分吧。這個豪華的房間比起之前的下人房,果真是舒適太多,撇去那奢華的布置不談,至少她絕不會被凍醒。她邊打量邊想。

“左姑娘,請你更衣和梳洗。”忽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乖乖,來到這世界後,她似乎和驚嚇特別有緣。

“你們是?”她回頭看到兩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就坐在屏風的旁邊。

剛剛醒來後,她一直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人在。

“我們奉少主之命,前來服侍左姑娘的。”內侍女官低頭表示,態度相當恭敬嚴謹。

“我不需要人服侍。”左雨萱一口拒絕。

“我們奉命行事,請左姑娘不要為難我們。”內侍女官在宮中服侍多年,熟知宮中行事,也有一定的尊嚴和氣勢。

不顧左雨萱的拒絕,她們兩人自顧自的執行該做的事情。

內侍女官輕拍手掌一聲,紙門外立刻進來另外兩個女人。

“嘿,你們聽不懂我的話,我說我不需要你們服侍……”左雨萱抗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後來的兩侍女拉走。

而那兩個化濃妝的和服老女人,也緩步跟在身後。

不一會兒,穿過重重回廊,一行人來到了澡堂。

“你們到底想要幹麼,哪有人強迫人家洗澡的。”左雨萱被她們強硬的態度惹火了。雖然之前她和佐子女官相處一個月,深知這些資深的女官不好得罪,但她現在實在咽不下這口烏氣,隻因她們一人各抓著她的一隻手,另一人強行脫下她身上的衣物。

“少主等著見人,你們動作快點。”其中年紀最大的內侍女官冷冷開口,對左雨萱的抗議完全不予理會。

“你們夠了沒有!”終於,在她們開始動手清洗她的身體時,雨萱狠狠的用力一堆,將其中一人推倒在地。

“你很不合作,小姑娘。”年長的女官見她如此抗拒,麵無表情的臉色陡地下沈。

“是你們逼人太甚。”左雨萱光裸著身子,目光敵視著眼前這四個女人。

“既然你不喜歡熱水,那麼就用冰冷的井水好了。”女官冷笑一聲,用眼神下令。

“你們……”左雨萱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他三人一擁而上,用布條綁住雙手雙腳。

而澡堂的下女,也已自屋外提來一桶又一桶的冰冷井水。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分,不過是少主的玩物罷了,還敢擺架子。”內侍女官冷哼一聲,笑看一桶又一桶的冰凍井水往雨萱身上淋去。

嘴巴被布條塞住的雨萱,動彈不得,哭叫不能,隻能忍受刺骨錐心的寒冷,無情地摧殘她的身子。

她好恨,她恨這些女人,她恨鷹司武,她痛恨來到這世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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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主,我把人帶來了。”內侍女官帶著梳洗過後的左雨萱來到書房。

“辛苦你了,下去忙吧。”鷹司武一見到人終于出現,于是放下手邊的工作。

視綫一拉起,他便被左雨萱美麗的盛裝模樣所吸引。

她的這身正式打扮真是美極了,比起之前那奇裝異服的鬼樣子要好太多,隻不過……神情有點不對,那雙眼好似要把他吞了似的凶悍。

“是。”內侍女官恭敬地輕應一聲,一行人緩緩退下。

“睡了一整天,怎麼還一副臭臉?!”侍旁人都退下後,他起身來到她身邊,取笑似地審視她鐵青的臉色。

“哼。”受了一肚子氣的左雨萱,相當不悅地別過頭去。

剛剛那群女官欺負人的本事可真了得,她隻差沒被折騰死,成為這群變態老女人手下的犧牲品。

“你要是再拿這種臭臉對我,我可是會發火的。”鷹司武抓起她的手,正色道。

他的手一觸到她的,竟意外地感覺冰冷。剛洗完熱水澡的身子,應還含著熱氣,四肢不該是這樣冰涼的。

“我要是會拿著笑臉對你,我才是有毛玻”她想甩開他緊握的手,卻怎樣都甩不開,她更加懊惱萬分。

“就因為之前我要了你的身子?!”見她不是普通的頑劣,他的怒氣已然被挑動。

他自認侍她不溥。至少知道她的特殊之後,他有心補救之前待她的不友善。誰知……她竟一點也不領情。

“你可以把話說得這樣輕鬆,就足以顯示你的惡劣。”她又氣又恨地怒視他。

“你身為一國嗣子,當然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隻要你開心,隻要你高興,就算把痛苦加諸在別人身上也無所謂……”“我不許你侮蔑我!”他低斥一聲,狠狠加勁手邊的力道。“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隻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我生而為強者,自然有權力主宰弱者,有一天,要是我遇上比我更強的強者,他們也會這樣對我的。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競爭道理,你懂不懂?!”他的怒火因她的言語而燃燒,暴怒之下,僅剩殘存的理智支撐著他。

從出生開始,不曾有人膽敢如此對他說話,這小女人是第一個。

“事實就是如此,你不過是困中之虎罷了。對外沒法子反擊洋人的欺負,對內隻好找自己的城民出氣。阿次要不是因為你,也不會這麼年紀輕輕就慘死……”“夠了,你說夠了沒有?!”他低吼一聲,憤然地將她整個人壓倒在榻榻米上。

左雨萱整個人被他一撞,用力地摔跌在榻榻米上,榻上的反彈震得她頭好痛。

他強忍著欲爆的怒氣,推壓她在榻上,以狩獵者的姿態俯視她。

“我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趟入這攤不屬于我的渾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忽地,左雨萱激動地呐喊,一顆顆的淚珠跟著滑落。

方才的強硬態度在瞬間化無烏有,僅存的,是她再傷心不過的軟弱和無助。

她無視他的存在和怔然,隻是不停她哭著,任由淚水濕潤她枯竭的心扉。

“為什麼掉淚?”鷹司武自是不明白她的淚水所為何來?

是害怕嗎?恐懼嗎?還是已然放棄她對他的挑釁勇氣?崛強好強的她,第一次在他麵前哭泣,毫不造作的自然、可憐,令人心生疼惜……“我回不去了,我永遠永遠都回不去了,我該怎麼辦……”左雨萱哭得傷心不巳。

沒有父母,沒有朋友,一無所有的她,實在沒有勇氣在這百年前的幕府時代,獨自一人存活下來。她不要啊!

“既然回不去,那就不要回去了。隻要你願意,你可以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也就不必因為無法回家而感到孤獨了。”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鷹司式的怒火一下子被澆熄。

身邊的女人隻要他一皺眉頭,沒人敢吭聲一句,就算在他麵前流淚,大多虛偽造作得令人反感。左雨萱就不同了,她率真自然、毫不造作的性情,讓他相當激賞。

他向來欣賞有才氣,有智慧,個性不易屈服的美麗女人。而眼前的她,就是個集聰慧、美麗、神秘、率真、特殊于一身的小女人。而他就是被她身上的特異氣質所吸引,貪婪地想要奪取她身上的一切。

包括征服她的心。

“就算留在這裏又有何用?我要的不是虛華的物質,我要我的家人,我的好朋友,我的大學生活……”她愈哭愈傷心,哭得聲嘶力竭。

“那麼就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親人吧。”他一語驚人,把她翻了個身,將她整個人擁抱在懷中。

“你說什麼?”她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

“我要娶你為妻。”他輕撫她的頰,語氣是認真的。

他不知她從何而來,更不清楚她的底細。但經過這一個月來的暗中觀察,從種種跡象顯示,他相信左雨萱不是洋人派來的奸細。

就當她是末來世界的人吧!既然她不是敵人,他對她的感覺又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欣賞,在這種用人唯才的時候,如此難得一見的女人,當然得把她留在身邊。再說,和藤靜公主的政治婚事,他早想找藉口回絕了。與其為了苟且偷安迎娶藤靜公主,他寧願孤注一擲,為幕府的未來賭上一睹。左雨萱這奇才的適時出現,無疑是幫他下了這搖擺已久的決心。

“我不……”“你沒有拒絕的權力。”他搶下她的話,重重地在她紅唇上親琢了下。

“你……”他以指封她的唇,搖搖頭,要她不要再做無謂掙扎了。

“給我些時間,我會要你愛上我的。”他低頭凝視她,嘴角的微笑顯得自負。

左雨萱呆楞住了,腦袋頓時空白一片。

他要娶她?!而且是認真的……“這是針對你才有的優待。對別的女人,我可不會這麼寬宏大量的。”他沈笑一聲,為她的怔然感到好笑。

比起痛恨死她的那張臭臉,她現在這種吃驚的模樣,可愛多了。

“我不會嫁給你的,休想。”見他如此狂傲自負,她不禁惱怒起來。

想想,到底是誰帶給她這麼多痛苦和難堪的?!剛剛那些女官欺負她的嘴臉,還有他殘酷無情的種種行為,在在令她懷恨在心。她要是會乖乖嫁給他,鬼才相信。

“你沒有說不的餘地。”他低笑一聲,順勢將她推躺在榻上。

從剛剛他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她的身子這麼冷,一點也不像剛洗過熱水澡該有的模樣。

“你要幹麼?”左雨萱猶掛傷心淚痕,他卻已將手伸入她和服的裙擺內。

不顧她的推抵,他硬是將裙角拉扯至小腿上。

白皙無瑕的小腿踝骨上,有著淡淡的紅色勒痕……眉頭一皺,他抓起她的雙手檢視。

方才沒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竟也有著淡淡的破皮勒痕。再將上他剛剛用力過猛,她的腕上已有斑斑紅點。

“這是怎麼回事?”見她四肢都有傷,他沈聲問。

左雨萱垂下眼簾,心頭酸楚著。

“不要告訴我,你剛剛洗了一個冷水澡。”他伸手解開她上過油的發,未幹的發根上相當濕冷,且沒有慣有的熱水香味。

宮內的熱水都是從外地溫泉運來,再加以加熱的,隻要洗過,身上發士都會殘存泉水的味道。而她的肌膚、發上完全沒有這種香味。

“不,我用的是熱水……”她呐呐地擡起頭來,迎上他質疑的眼神。

“那些女百這般對你,為何還袒護她們?”鷹司武從小就生長在宮中,對宮裏的生態當然很瞭解。

不管是主是婢,能夠在宮內生存下來的,自是有她的本事。尤其是那些大奧後宮的女人,個個手段高明,城府極深。後宮儼然是另一個爭權奪勢的世界,隻是大奧裏的角色全是女人罷了。

“我真的沒有怎樣。”左雨萱推開了他,試圖避開他的追問。

若她真的向他告狀,把她們的惡行照實說出,結果會如何呢?定是耶幾個氣焰高張的侍女受到懲罰,甚至徒增冤魂。

何苦呢?她不想再見到有人因她受傷或死亡。川次郎因她而死一事已令她相當內疚和自責,不需要再多添業障了。

“既然你無意報複,我也就不追究。等你在宮中的地位一確定,相信她們不敢再造次。”鷹司武再度將她拉回懷中,斜撐著頭俯視她。

這個小姑娘令他心生悸動。

再美麗聰慧的女人,若擁有一副蛇蠍心腸,無疑是適得其反。然而,眼前的她,不但才德兼備,最重要的,她的心地實在善良。

他真正想娶的女人,就是像她這般的女子埃

驚覺的同時,鷹司武的心底深處被她深深挑動,湧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戀感。

他發現,自己對左雨萱其實是很有好感的,對她有著一定程度的喜歡。

“你成天沒事可做嗎?”左雨萱睨問道。

她的上半身被他的視綫盯得渾身不自在,下身則被他碩貫的大腿夾住,動彈不得,難受死了。

“你一定餓了吧,等下我們一起吃晚飯。”麵對她的白眼,鷹司武狂笑一聲,愉悅地喚人送餐來。

***

這天,左雨萱百般無聊地翻著手中一本英國古典文學,猛打著哈欠。

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任何電子資訊的世界中,她唯一能做的消遣就是看書。

日文的書她看不懂,中文古書看得吃力又乏味,唯一可以殺時間的,便是印刷品質良好的外文書。可惜,他的書房中就隻有兩三本英國文學作品,而這幾天來她也已消化完畢,就快無書可看了。

“如果外麵不要這麼冷,就可以到花園晃晃了。”悶得快發慌的她,坐在書房內歎道。

這六天來,她一直被“軟禁”在這棟屋子中,屋子的規模究竟有多大,她幷不清楚,因為這些天來她不曾跨出書房和內寢一步。白天,她就在這間書房內翻翻書、寫寫字。到了晚上,鷹司武就會準時過來一起吃晚飯、鬥鬥嘴,然後她再去洗澡睡覺。

現在這種生活雖然單調無趣,但比起之前天天累得像條狗的下女生涯,已經幸福太多了。最重要的,是鷹司武那家夥不曾再強迫她上床,也不再做出讓她感到痛恨的行為。

該說是他為她收斂了許多劣行,還是之前她對他的成見過于偏頗?!以他那狂傲自負的個性,不可能因她而作態,若是他的本性如此,那麼之前那一次近乎禽獸的欺淩,又該如何解釋呢?若她沒有誤會他,而他又沒有作態的話,這中間平衡點到底為何?

她似乎有些迷惑了。

左雨萱雙手撐頰,低歎一聲。

她不否認,這幾天因為鷹司武的刻意陪伴,她不再那麼的想家。隻是,就算他待她再好,待她再溫柔,她也不會原諒他。之前的傷害已經造成,她無法說服自己去原諒他之前的冷血無情。

“小姑娘,我們又見麵啦!”正當她滿懷困擾的深思時,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你是……”見到這位不速之客,她相當訝異。

“法克斯.查理,請多多指教。”查理很有紳士風度地彎下腰,打了個帥帥的英式招呼。

“你是當時在走廊上的……”她想起之前逃跑失敗的那件事。

“是的,幾日不見,姑娘變得更加美麗。”查理甜言道。

“你怎麼會來這裏?”她好奇地問。

之前她對他的印象幷不壞,他的人看起來就是很風趣,很有親和力,和某個驕傲霸道的家夥完全不同。

“我可是向鷹司報備過,才敢過來找你聊聊的喔。而且還是鷹司幾天前告訴我你現在住在書房這邊,我才知道你已經﹃升官﹄了。”查理一身筆挺西裝,襯著他好看的笑容和頎長身材,真是帥極了。

“升官?!”虧他想得出這種中文辭彙。

“我帶了些英式點心來,若不嫌棄,我們一起喝個午茶吧。”他取出特地帶來的野餐竹籃。

“這是……SCONE,還有伯爵茶。”她睜圓了眼,驚望籃中的骨瓷玫瑰茶具、茶包,還有那香味四溢的鬆軟糕點。

“我禁不住想贊嘆你,小姑娘。”查理對她的見識感到吃驚和欣佩。“想必姑娘曾經坐船到西方一游?不然,怎會如此熟悉我國的語言和文化呢?!”查理邊間邊將東西取出來,他還特地帶來一條漂亮的蕾絲桌巾,平鋪在大大的書桌上。

“不,我不曾到國外過。”她搖搖頭,為他的巧手慧心感到不可思議。

沒想到,在這裏她竟還能遇到這麼浪漫、這麼懂得生活情趣的英國男人。

“我不相信你的謙虛喔。”他微微一笑,接過書房侍女所遞來的熱水壺。

“嚴格說來,我現在是在國外。”她低喃一聲,專注地看著他將熱水倒入西式骨瓷茶壺中。

“鷹司告訴我,你是漢人。”他忽然道。

“咦?!”左雨萱可訝異了。鷹司武不曾向她證實這個問題埃

“看來那家夥猜對了。”見她驚愕的反應,查理了然于心。

“六年前,我去過一趟中國作生意,當時,北京的圓明園被英法聯軍放了一把火,燒了好幾天,我遠在幕田峪長城,都看得到那熊熊焚煙,直衝入遙遠的天際間。那一幕,至今我難以忘懷。”查理體貼的將SCONE抹上花蜜,送到她的點心盤上。

“六年前?!就是西元一八八O年,清光緒二十六年。”左雨萱連忙向他確認道。

“嗯,你很有時間概念,大多數的人民連年號都不曉得。”他忍不住又稱讚她。

“那是因為清朝末年皇帝太多,年號也太多,人民都被搞混了,索性不記年號了。”她曾在曆史課本上讀過這些。

“清朝末年?!”查理被她的這句話弄混了。“難不成你連大清王朝哪一年會結束也知道?”“不,我剛剛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定聽錯了。”她僵笑一聲,連忙喝茶、吃點心。

“你們漢人一定很痛恨我們英國人和法國人吧,那麼漂亮的中國庭園一下子就化為烏有了。”見她態度有些怪異,他以為她是在在意這個。

“是清朝自己太腐敗了。”她搖頭,不想再圍繞這曆史話題。“查理,你和鷹司武的交情很好嗎?”她忽然問。

“馬馬虎虎啦,為何問這個?”他可將她的見解全記在心中了。

清朝腐敗這種見解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來的,這小女人不但見識廣博,就連政治也有涉獵,像她這般特別的女人真是稀有少見。

“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左雨萱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開了口。

“看來你們天天見麵,卻對彼此一無所知。”查理搖搖頭,對兩人的相處模式頻嘆氣。

“我是不想瞭解他。可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不想一直處在下風,所以才這樣間你的。”她為自己找了個好藉口。

“鷹司他是個很好的男人,隻是生錯了時代。”查理話中有著惋惜。

“這話怎麼說?”她不明白。

“鷹司他的母親是個漢人,是他父親年輕時在北京途中意外所納的一個小妾。

鷹司在北京出生後,便被帶回了關東,而他的母親卻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就在同時,因為元配夫人的小孩子不小心夭折,為了穩住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夫人便把剛被帶回宮中的鷹司,充為自己的小孩,從此以後鷹司就成了幕府的少主。”查理簡單告知鷹司式的身世。

“這麼說他是中日混血兒……”她自喃一聲。真的萬萬沒有想到,難怪他看得懂那篇漢字譯文了。

“可是這個少主的位子並不好坐,鷹司他撐得很辛苦。”查理說到這裏,原本的笑容不見了。

“為什麼呢?”“因為宮內勢力很多,還有其他人想要坐上他現在的位子啊,鷹司的親兄弟就有十幾位,伯叔長輩更是數不清。要是這些人是與關東幕府同一陣綫也就算了,問題是親近關西朝廷的人不在少數,很多政策也就不易推行了。拿最近叩關的例子來說,鷹司主張開放港口通商,可是朝廷那邊卻主張尊王攘夷,抵製西洋列強的經濟入侵,光是為了堅持這一點立場,鷹司已經成了朝廷和幕府這些鎖國派的衆矢之的。有時候想想,真覺得鷹司很可憐,血統不單純已經遭人鄙視了,還淨做吃力又不討好的工作。”“既然他血統不單純,為什麼還可以穩坐少主寶位?”聽了他的描述後,她的心情忽然變得沈重。

“血統一事,大概是三年前,也就是我認識他後不久,才被揭發的,當時經過的許多明爭暗鬥,暗殺肅清,鷹司終于打敗了要他去位的那群反對者,奪回自己的少主寶位。聽說這中間的功臣,除了最賞識他的父親鷹司家茂將軍外,還有就是京都朝廷那邊的勢力。”“這樣不是矛盾嗎?他的對外政策和朝廷不同,朝廷為何願意幫他?”她不太懂。

“是藤靜公主大力促成的。”他答道。“藤靜公主是朝廷義德天皇最寵愛的女兒,因為藤靜公主相當愛慕鷹司,所以三年前那場少主寶位的爭奪戰,她暗中出了不少力,幫了很多忙。因此,當鷹司成功奪回位子之後,兩人的婚事也就在雙方長輩認同下談定。最近聽說,兩人婚期不遠了。”雨萱聽完之後,忽然安靜下來。

鷹司武所說的一切,果然隻是在騙她罷了。

既然他和公主的婚期不遠,這麼說他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騙她的。他之前說過,要她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要她把他當作親人,他耍娶她……這些全部都是謊言?!

“左姑娘?!”見她忽然沈默下來,他低喚一聲。

左雨萱拉回注意力,有些心不在焉她笑道。“原來如此,他的事情還真是複雜,我聽得頭昏腦脹。”她裝得毫不在乎,卻逃不過查理精明的眼睛。

“既然左姑娘對英國文化有所見解,下次務必到寒舍品茶作客,讓我好好招待你一番。”他提出邀請。

“好啊,隻要不被悶在這屋子裏,去哪裏玩都行。”她爽快地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他很有風度地起身。“對了,我那裏有很多英文書,若你有興趣,可以隨時到我那邊去拿。嗯?”見她案上擺著翻到一半的莎士比亞精選集,他會心一笑。

眼前這位不可思議的美麗東方女孩,他相當欣賞。

“嗯,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辦法成為你的座上客。”她微微一笑。

那個甜美笑容著實令他心動。

“保重。”查理無視身旁的侍女們,忽然握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經輕吻了下。

“我真希望能早點認識你,這麼一來,我在這裏就有一個可以談天的好朋友了。”見他的風度如此紳士,左雨萱坦然道。

“現在認識並不晚。”查理若有所意地微微一笑,翩然離去。

“或許吧。”她苦笑一聲,分不清自己心中這份感覺到底是快樂還是悲傷。

鷹司武已有末婚妻,對她來說,不啻是一個仔消息。如此一來,她就不必擔心他真的想要娶她為妻,甚至納妾。她該鬆口氣的,不是嗎?為何此時心中卻有一股輕鬆之後的失落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何時開始,她竟開始在乎起鷹司武的心意?

聽了查理的這番解說後。她的心情更是起了化學變化。同情之中,竟夾雜著醋意和迷憫。

鷹司武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呢?真如他所說,他想娶她為妻?還是另有所圖?

而她自己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除了先前的恨意之外,心中還隱約藏有另一個微弱的聲音。而她不想聽罷了……初來這世界時的那種空虛無助感,仿佛又回頭找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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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查理造訪過後的當天晚上,鷹司武來到臥房和左雨萱一起用餐。

雖說是臥房,其實和起居室的功能差不多,尤其是左雨萱開始入住之後,房內添了許多家具,像是化妝、桌櫃、茶具、寢具和個人衣物、發飾……等等。

鷹司武進來臥房的時候,左雨萱正在“做勞作”。

她把幾十張漂亮的宣紙,一一對折成兩半,叠在一起。之後在紙堆上下兩麵,各放一張較厚的和紙,把約一公分厚度的紙張對齊後,用錐子打洞,穿上紅色的紙撚,綁成一本厚厚的冊子。不到五分鍾,一本自製的和風筆記本,便漂亮出爐了。

就在她自得其樂地提筆於封麵處落款的時候,鷹司武剛好從書房過來,走進臥房中。

她知道他進房來了,卻視若無睹。
“你倒是挺懂自得其樂的。”見她專注地忙著,無視于他的存在,鷹司武不禁直搖頭。

宮內所有人,隻要一見到他,不是跪地就是磕頭,隻有她,自玩自的,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宮中那一套繁文褥節,顯然對她是無用的。

“我想寫些東西,可是東一張,西一張的,容易破掉,這裏又沒有筆記本,我隻好自己動手做。”她故作冷淡,不太理睬他。

自從下午和查理對話完畢後,她的心思混亂不已。為了避免讓關在屋中的自己胡思亂想,她隻好強迫自己找些事情做。至少,手頭忙著,心頭就安分許多了。

麵對她的冷淡,鷹司武蹙起眉頭,來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打算再多做一本,當作禮物送給查理。”她折著紙,不經意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鷹司武原本平靜的神情陡地下沈。

“我肚子餓死了,吃飯!”坐下的同時,一旁的侍女們早已將飯菜端到兩人麵前。

“你自己先吃,我還不餓。”她下意識地不想和他麵對麵吃飯。

查理所說的那些話,早已亂了她的心。

“你以為我過來這邊,就是要一個人自己吃飯?”見她如此輕忽他,他不禁惱怒起來。

“可是人家真的吃不下,我今天下午和查理喝了下午茶,肚子還飽到現在。”她終于停下手邊的折紙動作。

這些天來,她已習慣他這種變臉如變天的性情,隻要稍一不如他意,這位少主就會發火。

“你不要開口閉口都是查理,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再提起他。”鷹司武低斥一聲。

“我偏要提。”左雨萱才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

“你……”鷹司武為之氣結。

“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快樂聊天的人,若你連這一點樂趣都要剝奪的話,我會悶死在這裏的。”她的眼神轉為落寞,不滿地抗議著。

“你在怪我沒有時間陪你?”他的反應意外平靜,沒有火上加油。

“才不是呢。”她又開始忙著對折紙張。

她恨不得離他離得遠遠的,他不在身邊她反而落得輕鬆。

“你說謊,明明就是。”他伸手拉起她的小手,握在嘴邊親吻摩挲。

左雨萱被他這突來的動作嚇了跳,想伸回的手硬是被他握著。

“我……隻是閑得發慌,以前是連睡覺時間都不夠,現在一下子閑下來,又沒書看,反而無所適從……”她的恐懼感又被挑起。

過去一星期來,他不曾碰她一根寒毛,也不曾對她有任何為難。好不容易,這些天來她終于淡化了心中對他的戒備。如今,他的這項舉動再度挑起她的恐懼感。

“查理跟你說了些什麼?”鷹司武顯然很樂見她眼底的慌亂。他單手一攬,一下子便把她褸進懷中。

“沒……什麼。”左雨萱又想到了查理所說的那些話。她低下頭,語氣是猶疑的。

“那個家夥八成把不該說的全說光了。”見她這種猶豫為難的模樣,鷹司武了然于心。

他知道查理的個性,也明白他下午單獨會見左雨萱的想法。查理無非是想要知道左雨萱的底細。

“對我來說,沒有差別。”她掙開他緊箍的手,離開他的懷中。“你的一切,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她不屬于這個世界,自該避免捲入這世界的紛爭中。川次郎因她而死後,她首先有了這種覺悟,若因她的存在,而改變這個年代的某些曆史,她的存在便是一種潛在威脅。這些天來,她一直提醒自己,絕對要避免捲入曆史是非中,尤其是麵對鷹司武時,更該小心謹慎。

“那誰對你才有意義?什麼事情你才會想去主動關心?”聽到她這番話,他不禁動怒。

這幾天來,他試圖改善和她之間的關係,盡可能用和平的方式和她相處。

“我……所關心的人和事,全在我的世界中。”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過去,學校成績是她唯一關心的。父母隻要求她把書念好,其他的事全不要她插手、操心。從以前到現在,她一麵是個隻懂得接受,不知道付出的女孩。這一點,也是她來到這世界後,才慢慢領悟的。

“我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你的世界就在這裏,難道你還不明白?”他神情陰沈得可怕。

“我無話可說,若你執意這麼霸道、不講理。”她負氣地表示。

“不要試圖考驗我的耐性。”他狠狠地警告她。

“我無心考驗你,是你自己脾氣太壞,查理的個性就不會這樣,換作是他……”未完的話被他吼去。

“不許你再提他!”鷹司式的怒火瞬間引爆。

忽地,他用力一堆,將她整個人推倒在榻上。

“你……”左雨萱被他的壯碩身子壓得動彈不得。“你要幹麼?!放開我……”她便盡力氣掙紮道。

兩人之間的危險氣氛,一觸即發。

“你難道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嗎?”他眼睛深沈地注視她,語氣相當嚴肅。

“不能、不能、不能!”她閉上眼睛,連說三聲不能。

她存心氣死地。“就憑你這三句不能,我要如何懲罰你?”“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作鬼也不會原諒你的。”她顫著聲,話底有著對他的怨意。

凝視著她一臉崛強的畏懼神情,他不發一語,默然許久。

他是怎麼了?如此輕易就被她挑動怒火?!

好不容易,他才尋到一個令他激賞、讚歎、想要擁有的女人。無奈,她對他,始終是如此敵對、充滿著戒心。

下午查理和她的會麵,下屬們已將詳情一一稟告,當他得知查理以洋人的禮節

親吻她的小手時,他的醋意油然而生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早巳占了不小的分量。

即使他原先的理由隻是想藉著她為幕府的未來賭上一賭。

或許有一天,她真的會逃離他身邊,也或許,有天她將再度回到原來的世界,以她原本的身分在那不知名的世界,和家人朋友快樂生活著……不知為何,隻要一想到這些可能性,他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煩躁起來。

“你快放開我,穿這衣服已經夠難受了,再被壓住,我會無法呼吸的。”見他不說話,隻是用嚇人的神情盯著她,她簡直快昏倒了。

她真的感到乎吸困難,非常難受。

“我要你答應我,不會離開我的身邊。”他依然壓著她的身,十分霸道地望著她表示。

他想要她留在身邊,因為他發現,她能給予他所要的溫暖和慰藉。留她在身邊,不再單純的隻是想要利用而已,他已愛上了她的單純和善良。

左雨萱忙愣祝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要她離開他?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走!”見她眼底寫著迷惑,鷹司武一個快速翻身,離開了她的身子,並拉她起身。

“你要幹麼?”“廢話少說!”他彎下腰,硬是抱起她,迅速離開臥房。

“你不是肚子餓……”抗議的話還沒說完,她和他的腳步聲已消失在長廊中。
***
鷹司武帶著她,來到宮後的杉木樹林裏。

“這裏好冷。”左雨萱望著眼前那白雪皚皚的杉林,口中不斷呵熱氣。

雖是漆黑寂寒的冬天夜晚,但天上的月亮又圓又大,月光反照在雪地上,銀亮一片,雪景美麗夢幻得不可思議。

“這是我最愛來的地方,春天,這裏百花盛開;夏天,這裏綠蔭涼爽;秋天,楓紅迷人;冬天,就如你現在所見這般,是一片美麗的銀白世界。”鷹司武領著她,來到一處林地內。

“是很漂亮……不過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她冷顫著聲問。

因為天氣太冷了,剛剛從屋內出來的她,一下子無法適應。

鷹司武搖搖頭,苦笑一聲。

“到底是為什麼?”見他笑而不語,她倒是有些納悶了。

“某些方麵,你是相當聰慧的,但某一方麵,你卻遲鈍得可愛。”他避而不答,說了一句讓她聽不懂的繞口令。

“我才不遲鈍呢。”左雨萱冷得要死,無心去猜測他話底的寓意。這時候,要是身上有個暖暖包,或是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那就好了。

“這個地方我不曾帶其他人來過,你是第一個。”他若有所意地表示。

左雨萱一聽,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

當她投以不確定的眼神時,鷹司武卻忽然拉起她的小手,來到一處冒著白氣的池水前。

“我要泡湯,一起來吧!”見她冷得說不出話來,他感到好笑。

“這是……溫泉?”左雨萱望著那霧氣四散的池水,忍不住低下身來,伸手試探池水。

池水熱呼呼的,一下子,她冰涼的手變得溫暖了。好舒服啊!

“嗯,這池子有安定情緒、放鬆身心的功能。”隻見他邊說邊動手脫下身上衣物,撲通一聲,一下子便跳到溫泉裏去了。

左雨萱側過身去,不敢正眼看他。

“你不冷嗎?還不下來。”見她杵在那裏,他開口邀請道。

“不……冷死了。”她偷瞄一眼,見他一臉舒服的過癮模樣,堅定的意念開始動遙

“放心,我不會偷襲你的。”他沒好氣的聲明一聲。

這小女人臉上寫滿對他的不信任。

“你把頭轉過去。”禁不起眼前溫暖泉水的誘惑,她妥協了。

“真是”””鷹司武嘴裏抱怨,身子還是乖乖地轉了過去。

左雨萱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層層和服脫下。之後她動作迅速地滑下泉中,讓熱呼呼的池水溫暖她那受凍的身子。

誰知,她才一下水,鷹司武便忽然偷襲她。

他從水裏偷拉她的腳,嚇得她驚叫一聲,猛地吃了口水。

鷹司武兒她如此驚慌狼狽,大笑幾聲。

“可惡,你偷襲我!”左雨萱站穩之後,不甘示弱地報複回去。

她掬起水來用力往他身上潑去,狠狠地將他的臉部和頭發全部潑濕。

“你太狠了吧,我不過是捉弄你一下下。”見她卯起勁來回報,他索性抓住她放肆的雙手,緊緊箍抱住她。

“是你自己先挑起的,怎麼可以不認輸?!”見他玩不過自己便毀牌,她不禁嘟嘴抗議。

老樣子,她試著要睜開他緊箍的手,仍是徒勞無功。

“你住的世界,是個怎樣的世界呢?”鷹司武沒有放手,從身後緊緊抱著她。

兩人赤裸的肌膚,在冷冽的空氣中親密相觸、緊偎。

“為什麼忽然這麼問?”“我想瞭解你,瞭解你的一切。”他邊說邊在她的白哲的後頸撒下細密的吻。

她一驚,迷亂的心頭重重抽了一下。

“我在等你的答案。”見她不發一語,他提醒道。

“那是個……很和平富足的世界,我的生活一直非常安樂。”她對他的心態似乎有些改變了。自從今天下午和查理聊過後,她看待鷹司武的觀點,似乎在憤恨中多了同情和憐憫。

為什麼呢?這個家夥的生死不關她的事埃

“從小,我一直希望能夠延續先祖們的基業,將江戶的富足平和永遠維係下去,可是自從西洋列強叩關後,和平時代結束了,父親在內憂外患下,很辛苦地執政著。最近父親有意退位,把幕府大將軍的位子傳給我。”他忽然一臉認真說道。

“很好啊,這樣你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左雨萱故作輕鬆地僵笑道。

他忽然這麼一臉正經跟她談論國家大事,讓她有點不能適應呢。

“和平的時代已在十幾年前結束,現在的江戶、朝廷和西洋列強之間,已是陷入一場腥風血雨的暴風邊緣了。隨時隨地,戰爭一觸即發。”他的神情黯然下來。

他所擔心的,是長達十五代的幕府時代會結束在他手上。他有這種不好的預感。

“隻要你和朝廷的關係友好,我想內憂的阻力應該會大大減少。”她呐呐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是你的建議?”他挑眉,為她的看法感到訝異。

“嗯。”明明知道自己不該說太多的,她卻依然忍不住開口安慰。

曆史上,幕府時代將在西元一八六七年十月,以“大政奉還”的方式,將國家大權還給天皇,宣告正式結束。

這麼殘忍的史實,她開不了口,更是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告訴他。若她一出口,整個曆史將有受到牽動的可能。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江戶幕府是不是就快結束了?”見她沈默下來,他追問。

“別逼我,我不能說。”她為難地別過頭去。

見她一臉為難,他終是沒有強逼她說出口。

“我很好奇,你所住的世界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他嘆了一口氣,為自己對她的縱容感到不可思議。

“我的世界……”她思索了下。“那是個很進步的世界。就好的方麵來說,人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著,自由戀愛自由結婚,從事自己想做的工作和興趣。像我,雖隻是一個平凡高中生,每天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但是來到這世界,我才明白,一成不變的規律也是一種幸福。要是我生在現在這種動蕩不安的幕府時代,恐怕是無法那麼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平平安安,自由自在……”鷹司武陷入一陣思索中。

雨萱的一番話,令他感到相當大的衝擊。

一直以來,他就不斷為幕府的未來和自己的少主寶位,疲於奔命。縱使身為大將軍之子,他的生命卻無法得到保障,隨時有被暗殺的危險。

平平安安對他來說,是一件需要費心維持的奢望,而自由自在,更是身為少主的他。遙不可及的夢想。

如果可以,他想要創造出一個和樂自由的國家。再也沒有為爭權奪位而流血的朝野,更毋需時時提心吊膽,婚事得由他人作主的傀儡少主。

他渴望自由的愛情,自主的生活,自在的和心愛的女人一起白首到老。他心中的理想,就如雨萱所說那般,一個讓人民和領導者,過著平安自由生活的國家。

見他忽然陷入沈默中,左雨萱感到不解,她應該沒有說錯話埃

“你最好按照原來的計劃,和藤靜公主聯婚,不要因為我的介入,而改變這件事實。”她別開話題,提醒道。

“查理那家夥,連藤靜的事也告訴你了?!”他蹙眉,語氣是不悅的。

“嗯。”.左雨萱點點頭,心思突然亂了起來。

“為什麼不問我,公主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見她毫無醋意,他不禁感到氣惱。

“我不能嫁給你。”她搖頭,態度相當堅定。

她不能做出會改變曆史的事情。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鬆開環抱她的手,神情隱忍著不悅。

“公主才是你該迎娶的對象,我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住口!”他低吼一聲,猛地用唇封她的口。

“你”””左雨萱被他的激動嚇了一跳,她不斷地抗拒掙扎,卻反而引起他更大的征服欲望。

“我不許你回原來的世界,更不許你帶著我們的孩子離開,你哪裏都不準去,這裏是你終老一生的地方,懂不懂?”他死命摟吻著她,幾乎快把她吻得沒氣了。

“你說什麼?”左雨萱瞬間呆楞掉,掙扎的動作嘎然停止。

“你已經懷了我的小孩,我鷹司武的小孩。”見她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毫無自覺,他的神色更加肅沈了。

“胡……說……”她的心慌了,因他所說的話而慌張。

“我沒有胡說,今天早上醫生替你看診過,不是嗎?!”他伸手,撫向她隱沒在水中的平坦小腹。

“不要碰我!”她低吼一聲,顫抖的身子直住後退去。

今天早上,醫生是來替她看過診。那是因為她覺得身體不舒服,以為是天冷感冒了,所以才……沒想到,醫生竟然欺瞞她。不!這不是真的……“藤靜公主一事,我會回絕的。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好好調養身子,替我生下一個又白又胖的小夥子。嗯?!”他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霸氣地又將她摟入懷,低語著。

“不……”左雨萱心頭一震,感到莫名的恐懼和恍然。

為何此時此刻,她竟然強烈感受到他言行間傳來的愛意?

愛意?!

這個霸道冷血又殘酷的男人會知道什麼是愛嗎?這個小孩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來到這世上,一如此時她的心情””無助、矛盾且充滿悲哀。

該如何是好?有誰能夠救救她?

忽地,從樹林中射出幾枝飛箭。

“小心!”警覺性高的鷹司武低喝一聲,在視線迷茫的霧氣中,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左雨萱。

左雨萱尖叫一聲,為這突來的飛箭所恐懼。

幾聲飛嘯而過的箭鳴之後,隨侍在不遠處的岩蒼俊和其他守衛,已經循著箭出的地方追人去。

“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待風波暫歇後,鷹司武忙問懷中的左雨萱。

“我沒事……”虛驚一場的同時,她驚見他手臂上正流出怵目的鮮血。

“哪個不要命的家夥,竟敢偷襲我?!”鷹司武確定她平安之後,神情顯得相當難看。

他暗自思索這次暗殺行動背後的主使者和動機,陷入一陣沈思中。

“你的手臂流血了……”左雨萱確定他的傷口出處後,急得不知所措。

駭人的紅色液體自他手臂緩緩滴下,染紅了泉水。

“不要緊的,隻是一點小傷罷了。”經她這麼一提醒,他才感覺到手臂傷口的痛楚。

這傷口,一定是被剛剛的飛箭擦身而過所造成的。

“什麼小傷,都已經流這麼多血了,再不止血,你會失血過多昏倒的。”左雨萱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地她找東西幫他止血,可是身邊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利用。

眼見著自己的身子浸在逐漸染紅一片的池子中,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在為我擔心?!”見她如此關心他的傷勢,他的心湧入一股暖流。

向來嚴肅的麵孔忽轉為柔和。

“我……”左雨萱心急的神情在他的凝視下凍結,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

他忽然伸出手,緊摟她的纖腰。

“你果真是在乎我,關心我的安危。是不是?!”他意外發現這個令他驚喜的事實。

原來,左雨萱並不真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在她的心目中,他的生死足以左右她的喜怒哀樂。

麵對他欣喜的質問,左雨萱這才驚覺自己的真正心意。

剛剛,他不顧一切地護著她,讓她免去被亂箭射死的危險。他的行動已經證明,他守護她、愛護她的真心。

而她自己呢?!不也同樣關心他的安危與生命,生怕他因保護她而受傷。

天啊,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而不自知?!左雨萱睜著頓悟的杏眼,淚水凝聚在眼眶中。

“既然你沒那麼討厭我,而我更是捨不得你離開。從現在開始,我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生下我們的孩子,養育他長大。”鷹司武一臉柔情地將她摟入懷中,兩人赤裸裸的身子緊緊貼擁著。

左雨萱無法否認心動的感覺,隻是,在對他的複雜情愫中,夾雜著對未來的茫然和不安。


浸泡在溫泉中的身子,被他緊緊摟抱著,是如此的溫暖;而她的一顆心,卻他的溫柔擁抱下,不安到極點。

驚覺他對她的愛意,以及愛上他的自己,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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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1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雖然放箭的凶手沒有抓到,不過已經有了確切的綫索。

“我就知道你會反對。”他的反應在鷹司武的意料之中。

“不隻小的會反會,幕府上下沒一個人會贊同你這個決定,尤其是將軍,要是他知道少主為了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連朝野關係都不顧了,將軍可是會發火的。

”岩蒼俊仍極力勸說。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他的話末說完就被搶去。

“為了幕府,也為了左姑娘著想,請少主收回這個決定!”岩蒼俊低喝一聲,跪地請命。

“現在由父親掌權,但我無法再忍受幕府的局勢這樣苟且殘喘下去,或許可以藉這樣的機會,徹底和朝廷劃清界綫。”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少主,這太荒唐了。現在西洋列強不斷入侵,我們自顧不暇,和朝廷方麵絕不能再有衝突。就算你想利用左雨萱,結束現在這種處于緊張局勢的朝府關係,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火花,引起的將是一場可怕的腥風血雨?!關東關西戰爭一開打,雙方的老百姓們都將會是最大的受害者。”“或許一開始我是想利用雨萱,但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同了。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其實父親也很清楚,唯有流血才能真正維新改革。”他嚴肅的表示。

再苟且偷安下去,保守鎖國的話,隻會讓幕府和朝廷共同走向毀滅之路。

“少主的想法我能理解,也很讚同,但畢竟這不是件小事,需要從長計議。眼前,不是犧牲藤靜公主的幸福能夠解決的。”岩蒼俊誠懇忠告道。

“國家的幸福已經蕩然無存,公主還談什麼個人幸福呢?!”鷹司武的神情轉為嚴肅。

“少主……”“西洋列強叩關通商,對我們來說,不全然是壞處。我讚成開放商港,讓西洋列強的先進科學和技術傳進我國。如此,不出幾年,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迎頭趕上,不再任洋人予取予求。想要改革維新,這中間勢必耍有人流血犧牲。”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可是公主她一直很仰慕少主,要是少主毀約,公主一想不開,第一個因此流血的人,很可能就是她埃”岩蒼俊替藤靜公主抱不平。

“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幸福的,公主她以後一定能夠明白。”鷹司武冷聲道。

“少主,那麼你對左姑娘呢?難道是兩情相悅?”岩蒼俊不死心地勸主子。

一提起左雨萱,他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瞬間軟化。

“少主,你被左姑娘衝昏頭了。我不懂,那個小姑娘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迷戀?她不過是個會說洋文的漢人罷了。 宮中美女如雲,藤靜公主更是比她來得優秀美麗。沙主你為何執意娶她呢?”“我對她……一開始隻是利用,但後來,我從她身上看到了所向往的希望和未來。雨萱所身處的末來世界,就是我的理想。所以我自私的希望在她的幫助之下,我可以建造一個新的美麗世界。”“我不懂你的意思。那是什麼樣的世界?”“我也說不上來,總之那個世界是富足自由的。”他沈笑一聲。跟她在一起時,他仿佛就可以感受到那樣的氣息,一股令他深深迷戀的幸福感受。

“少主……你愛上她了?”岩蒼俊驚慌地問。

“嗯。”他沒有否認。

對于主子的坦白,岩蒼俊更加難以置信。

鷹司武對個人感情向來低調,可是他現在竟然大方坦誠對左雨萱的感情。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對在姑娘……”“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鷹司武搖頭沈笑,腦海浮現左雨萱的可愛模樣。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有幸福的感受。

但願眼前這種幸福,不會是一現即散的美麗煙花。

短暫但炫麗。

***

自從兩人在溫泉不小心發現彼此愛意後,左雨萱便陷入一陣低落心情中。

加上意外得知自己懷孕,她的心情更是沮喪。每天一醒來,當她發現自己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中,一整天的心情便染上淡淡的憂愁。

她無法相信,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的身體幷無明顯變化,懷孕一個半月的小腹依然平坦,更沒有所謂的害喜現象。唯一的變化,就是她的食欲變差了,見到食物完全吃不下。好幾次,都是在鷹司武軟硬兼施的脅迫下,才勉強填滿肚子的。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煩惱懷孕這件事情,十七歲的她,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尤其父母朋友都不在身邊。她更加茫然惶恐了。

她該如何是好呢?難道就這麼待在這個世界中,任由命運捉弄嗎?

“雨萱,今晚的洋人宴會你一定會很有興趣。”鷹司武的聲音將她從沈思中拉回現實。

“嗯。”她現在正坐在一輛馬車上,和鷹司武一起前往英國大使館。

這可是她被抓到宮內後,第一次出宮;更可以說是來到這世界後,第一次見識不同於宮中的平民生活和街景。

心煩意亂的她,不發一語地注視著馬車窗外,思緒揪結成一團。

“你在想什麼?”見她沈默不語,他問道。

“沒什麼。”她拉回視綫,顯得意興闌珊。

“等一下在宴會上,你不要開口,也不要跟任何人打招呼,隻要靜靜跟在我身邊就可以了。明白嗎?”他沒有勉強她,隻是正色提醒道。

“為什麼?”他根本不需要帶她來啊,帶個啞巴就行了。

“乖乖聽話就是了。”鷹司武親啄了下她的唇。

左雨萱沒再追問,隻是沈默著。

不一會兒,馬車來到了大使館,兩人在守門人的帶領下,進入西式的洋房內。

其餘的宮中隨從則守候在門口外。

進入宴會主廳後,左雨萱被富麗堂皇的裝潢所震懾。美麗傳統的英國風格下,是一群身著晚禮服和燕尾服的外國人正翩然起舞,或小酌聊天。這等風景,在二十世紀,恐怕隻有在英國皇室的宴會上才能見到了。

“歡迎大駕光臨,鷹司武殿下。”一個洋男人前來打招呼。對方操著純正的牛津英語腔調,翩翩風度相當紳士。

“你好,馬丁大使先生。”鷹司武同樣回以一口流利英語。

這下,可讓身旁的左雨萱大吃一驚。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大使先生見他難得地攜帶女伴,笑問。

“我的末婚妻,雨萱小姐。”鷹司武不慌不忙地介紹著。

當下,讓左雨萱睜圓了眼。

原想開口回話的,但一想到鷹司武要她在宴會上當個啞巴,她隻好把到嘴邊的話語硬吞下去,以微笑點頭示意。

“鷹司武殿下的眼光向來很高的,現在總算尋覓到夢中佳人了。”對方客套地誇讚著,依然用著英語。

“是埃”鷹司武老神在在地回應回去。

于是,兩個男人就這樣慢慢聊起來了。

一旁的左雨萱對那客套十足的話題感到無聊,就在這時,她忽然瞄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查理?!”她低呼一聲。

本想立刻跑過去找他的,可是鷹司武緊摟著她的腰,她落跑不成,不禁感到氣惱。

“你又想做什麼?”就算周旋在三四個洋人之間,鷹司武的注意力可不曾離開過她。

“我想到處看一看,吃點點心嘛。”她小聲地附耳說道。

“真拿你沒辦法,快去快回,不要隨便亂跑。”他無奈地提醒道。

“嗯。”左雨管一溜煙地跑掉。

好不容易穿過重重人群,終於在宴會一隅找到查理,隻見好幾個人高馬大的洋女人,圍繞在他身邊,一群人有說有笑的。

左雨萱的腳步停了下來。鷹司武告誡她不能在宴會上開口,若她前去和查理招呼,不就前功盡棄了?!

雖然不明白為何鷹司武要她閉嘴,但是麵對這種陌生的晚會場合,她的心中多少有些不習慣,可以不說話反倒省了麻煩。

“算了,不要去打擾人家了。”雖然身上穿著笨重和服,她的動作可是一點也不緩慢,匆匆地離開宴會廳後,她隨意亂晃,心想乘機逃離人群,參觀一下這座大使館。

由于使館的下人都忙著宴會的事,沒人注意到她的行蹤。隨意上了二樓後,她被長廊上的掛畫給吸引住了,于是伫足欣賞。

不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低沈的交談聲,從長廊的某個房間傳出。

左雨萱感到好奇,腳步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聽說,幕府和朝廷的關係有可能絕裂。我們隻要等著坐享其成,到時我們主動進攻,朝廷和幕府也差不多完了。”房內傳來英語談話聲。

“這可不一定,朝廷那邊的態度還未明確。加上朝野保守和維新兩派的鬥爭尚未有結果,若幕府這邊先翻臉,鷹司武未必是個輸家。”其中一人表示,他的音調很像法國腔。

“鷹司武思慮細密、個性大膽,他敢毀婚,想必是心中已有了底。問題是,他的下一步棋會怎麼下呢?”又另一人說話,這次則是純正的美式英語。

“鷹司武幾天後即將接任幕府大將軍,等他手中掌握實權後,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無害,畢竟他是親洋派,主張開港通商,結束鎖國。”這聲音左雨萱認得,是剛剛的英國大使馬丁先生。

“可是你別忘了,朝廷所開的條件也不差,隻要能夠協助京都朝廷,從幕府手中重新奪回關東的統治權,我們將來要港有港,要通商就能通商,哪一點會輸給鷹司武所執掌的幕府呢?!”“說得沒錯,我贊成協助朝廷奪回實權。”“既然如此,我們就這麼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暗中協助朝廷,結束鷹司將軍統治的幕府時代。”“期限呢?”“愈快愈好,務必在一年內徹底擊垮幕府,要鷹司武乖乖投降。”“是。”左雨萱在房門外偷聽到了這段對話內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老外暗中關起房門來,原來是在討論機密要事。沒想到竟然讓她不小心偷聽到內容。

如果他們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這麼說,鷹司武現在的處境相當危險,西洋列強已經把他當做眾矢之的,準備偷偷解決掉他了。

一想到剛剛這些老外對鷹司武還有說有笑的,卻在背地準備偷偷算計他,左雨萱忽然感到相當難過。

正當她準備偷偷離去,忽地,腳上那雙礙腳的和式足履不聽話,一個不小心,她整個人往房門上跌去。

這一跌,可把房內的人全都吸引過來的。

“什麼人?!”英國大使跑到門邊,把門打開。

一開門,見到了身著和服的左雨萱跌坐在地。

慘了,這下可好了。她心裏大喊不妙。

“你在這裏做什麼?”對方用英語問她。

“我……”左雨萱本想開口的,後來又閉住了嘴。

如果她一開口,不就表明她聽得懂英語,這下子才真的全玩完了。

“大使先生,這女人不就是鷹司武今天帶在身邊的末婚妻?”另一人打量道。

他的手放在西裝內裝,隨時有掏槍的準備。

“我們的談話是不是全被她聽見了?”第三個人蹙眉道。

“有可能。”英國大使低望一臉驚恐的她。

“要不要殺了她滅口?反正這裏是使館,不受當地法律管束的。”左雨萱一聽,害怕極了,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強忍著心中的驚恐。

“左姑娘,你怎麼在這裏?鷹司找你找得心都慌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即時出現,化解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查理……”左雨萱一見到他,隻差沒哭出來。

“查理,你認識這個小女孩?”大使嚴肅問道。

“是啊,馬丁先生,她是鷹司殿下的未婚妻,我當然認得。看這樣子,是不是左姑娘有什麼地方得罪各位了?”查理將她扶了起來,態度從容地關心道。

“她躲在房門外偷聽,鬼鬼祟祟的,令人起疑。”掏槍的那人表示。

“德國大使先生,我想這是個誤會,左姑娘她根本不懂英語或其他外語,怎麼可能會想要偷聽呢?就算她真的不小心聽到,想必也聽不懂吧。”查理這話一出,當場讓一旁的左雨萱楞祝

為什麼他要幫自己說話呢?他明明知道她懂得英語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喔,查理先生怎麼知道這姑娘不懂外語呢?”法國人挑眉問。

“宮內的女人有哪個會懂宮外的事,你們說是不是?”此時的查理,正色的態度和方才在宴會時的輕佻全然不同。

左雨萱不禁有些迷惑了。查理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為何他有雙重麵貌呢?

“我明白了,既然她什麼都不懂,那麼就看在查理先生的麵子上,放她一馬。

”英國大使見她除了驚恐,沒有其他的反應,也就相信查理的話了。

“不是給我麵子,是大使給鷹司殿下麵子才是。”查理糾正道。

“那個家夥已經快完了,誰給他麵子啊?!”衆人哈哈一笑,魚貫地走出房間,下樓去。

“左姑娘,你沒事吧?”旁人離開後,隻見左雨萱顫著身子,一言不發地低著頭。

“為什麼……為什麼……”她抓著他的衣領,激動得擡起頭來,滾燙的淚水掛滿雙頰。

“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真麵目就是這樣。”他摸摸她的頭,坦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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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1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鷹司,我把人帶回來了。”查理找到左雨萱後,兩人一起回到一樓宴會廳中。

相當心急的鷹司武,見到她終于出現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悶不吭聲的,轉身繼續和與會來賓們談話。

“這家夥……”查理麵對他的冷漠,沒好氣地睨瞪一眼。

明明心裏急得要命,還死要麵子裝酷,真是太不可愛了。

一旁的左雨萱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明白他大概又生氣了。她不發一語,木然地望著他和一堆外國人有說有笑。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很難看。”查理見她蒼白著一張臉,相當不忍心。“這裏滿屋子煙味,空氣不流通,我們到露天陽台那邊去呼吸新鮮空氣。”說完,他拉著她,一起走到宴會大廳最角落的戶外露臺上。

一走出屋內,冷風襲來,美麗夜空中透著寒意。

左雨萱站立在露臺前,神情顯得落寞。

“不要再想剛剛那件事了,你這樣子,反而會引起鷹司和其他人懷疑的。”見她沈默不語,查理提醒道。

“我……該如何是好呢?查理。”她擡起頭來,開口向他求助。

“你是指和鷹司之間的感情?”查理顯然相當瞭解兩人之間的情事發展。

“嗯。”她無助地點點頭。

方才無意中偷聽到的那番話,讓她深受刺激,同時更讓她驚覺自己不能繼續依戀在鷹司武身邊,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改寫曆史。

“你要我說實話?”他低頭凝視她,那雙藍色的眼眸相當認真。

“什麼意思?”見他忽然認真起來,她不解地回望他。

“老實說,身為一個朋友,我希望你能夠離開鷹司,跟我一起回倫敦去。”他忽然道。

“跟你回英國?!為什麼?”她驚訝地反問。

“因為你現在的處境太危險了,鷹司今晚讓你以未婚妻的身分露臉,無疑是正式向京都朝廷宣布毀婚,幕府和朝廷的關係也將就此生變。”查理簡單分析這中間的厲害關係。

“我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我以為這隻是一場單純的宴會罷了。”她垂下眼簾,話底透著憂心。

自己的單純心思,根本無法在這複雜的年代中生存。

“京都那邊很快就會有所回應,這其中,最直接受到威脅的人就是你。藤靜公主知道有你這號情敵存在後,會想盡辦法除掉你的。就算公主心軟不殺你,朝廷也會除去你這個阻礙,然後再找鷹司算帳。據我推測,兩方開戰是遲早的事,免不了了。”查理低歎一聲。

“既然知道我將會成為眾人之矢,鷹司他為何要把我推上怡麵?”經過查理這一提醒,她的心緊緊痛揪了下。

“身為鷹司的好友,我不該這麼說他的,但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還是得跟你坦白。據我這位旁觀者看來,鷹司他隻是在利用你罷了。”查理無奈說出他所觀察得到的事實。

“你說什麼?”她驚愕地仰起小臉。

“你覺不覺得,比起初次見麵的殘暴無情,現在的鷹司對你太過溫柔體貼了?!

”查理若有所意地表示。

左雨萱心頭一驚,查理的話一針見血,刺中她多日來內心的疑惑。

“鷹司他究竟是真的愛你,還是為了利用你而承諾這門婚事,你我心裏有數。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希望你能夠離開這塊是非之地,跟我一起回英國。”查理緩緩說出心中的打算。

若戰事一起,他打算暫時結束江戶和京都的生意據點回倫敦去。

左雨萱聽了他這番話,怔然地鎖著他的藍眸,身子輕顫著。

近日來,鷹司武的友善態度的確讓她一度以為他是真正深愛她的。雖然心底存著懷疑,卻她總是說服自己不要多想,乖乖地接受他待她的好。 畢竟,她已沒有多餘的勇氣來懷疑他的真心與否。

那次在溫泉,他一心一意保護她,她的心曾被深深感動,她更以為,他是真的喜歡她的,至少,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吧?!

可是,他不曾親口給過承諾,告訴她,他愛她,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雨萱,不要再猶豫了,你自己不也說過,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你得趁早下定決心。”查理又說服道。

左雨萱熱淚不斷湧出。就算她願意冒險,跟著查理一塊回倫敦去,肚中的孩子又該怎麼辦?她寧可相信鷹司武利用了她,卻不敢去想像,他竟連肚中的孩子一起出賣?!她不在乎自己成了衆人之矢,卻不願意腹中小孩跟著一起受罪。冷血如鷹司武,竟然為了幕府的未來和心中的霸業,不顧她和小孩的死活。一想到這點,她的心頭跟著寒顫了起來。

“雨萱,等我準備好一切,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宮中的。”查理瞥見鷹司武已離開人群,搜索兩人的身影,他連忙結束談話。

“為什麼你要冒險帶我離開呢?”她淚眼婆婆地擡起頭來,不解地問。

“任誰都不願見到好朋友受苦吧!”他拿出一條絲帕,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兩人的話才剛說完,鷹司武的身影便已出現。

他緩步來到露天陽台,為兩人的獨處感到不悅。

“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鷹司武沈著一張臉,對左雨萱冷聲說道。

在外,為了保持一定的氣勢和尊嚴:鷹司武相當嚴肅冷厲。當然,通常對于身邊的女流之輩,更不會給好臉色看了。

“鷹司,這裏又沒外人,你不需要擺著一張臉,雨萱她已經被你嚇怕了。”查理見他陰沈得可怕,連忙提醒道。

“查理,你未免管得太多了。”見他幫她說話,原本不悅的神情更加難看。

剛剛,在露天陽台的昏黃視綫中,他隱約見到查理背對著宴會大廳,和雨萱在一起。不管兩人是聊天也罷,是賞星也行,總之,他就是不高興見到兩人獨處。

“要不是我的多管閑事,你的末婚妻剛剛在二樓差點就一命嗚呼了。說起來,你該感謝我才是,怎麼反而對我擺一張臭臉?”查理一臉無辜的表示。

“這是怎麼回事?雨萱。”聽他話中有話,鷹司武的眉蹙得更深了。

“因為……沒事,隻是一點小誤會罷了。”到口的話又吞了下去,她無法啓齒,更不知該如何開口。

見她言詞閃爍,鷹司武明白事情並不單純。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見到洋人們偶爾投來的眼光,他終是強壓下心中的醋意和疑惑,忍著一肚子氣離開會常

跟在他身後默默離去的左雨萱,每一個步伐都是虛弱不堪的,一如她此時百感交雜的心情。

***

“從現在開始,我不許你和查理來往。”回到寢宮後,鷹司武終于打破一路上的沈默,直言道。

“隨便你。”左雨萱晚上偷聽了那段對話,以及查理的提醒之後,她隻覺得好累。

二話不說的,她往寢室走去,卻被鷹司武一手欄了下來。

“有什麼話非藏在心裏不可?!難道就不能和我商量?”她的冷淡態度,激起他的不滿。

“我說的話,你願意聽嗎?!”她不以為然地反問一句。

“隻要你說得出口,我就有心聽得下去。”他來到她麵前,用力地將她摟進懷中。

一想到她和查理兩人獨處的親密模樣,他就一肚子火。

她忍受著他的粗魯,扭動著身子做無用的掙紮。

“你這是在吃醋嗎?”賭氣似的,她挑明瞭直接問他。

“是又怎樣?!”見她每次都和查理有說有笑,他就相當吃味。之前已經警告過她,不許和查理走得太近,顥然她完全沒聽進去。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查理就像是我的兄長般,如果你堅持要我斷絕和他的往來,你幹脆永遠把我關起來算了。”她負氣表示。

“今天晚上,那些洋人們又聚在一起談論機密。你既然上了二樓,應該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是不是?”話鋒一轉,他忽然問道。

為了查理那家夥,他差點忘了正事。

“你……全知道?”查理的話頓時字字刺進她的心坎。

“不難猜得出來談話內容。”他低吟一聲。“洋人們應該是選擇和京都朝廷合作,而我和整個幕府,隻是他們合力待宰的羔羊。”他鬆開她的手,神色是相當嚴肅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洋人們的陰謀,為什麼還要利用我?”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她真的以為他至少有一點愛她的。

“我要知道時間表,他們打算用多少時間解決我和幕府?”他直接道出他的目的。為了幕府的將來,有些事情不得不犧牲。

左雨萱一聽,整顆心都碎了。

他沒有為“利用”兩字辯解,間接,也等于是承認了。

“我不懂,也沒聽到什麼時間表。”她的心已在淌血。

自始至終,她終隻是被他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他將她留在身邊,為的就是利用她……“你一定有聽到。”鷹司武麵對她的欺瞞,相當不解。“說,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實話?”他擡起她的臉,逼她正視他,眼底有著責備。

為什麼她不肯說實話?為什麼她要故意隱瞞?難道她不知道這個消息關係到整個幕府的生存與否,也關係他和她的未來幸福。

難道說,他為她做的還不夠,愛她的心意還不夠明顯?所以她不信任他,不願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我很累,想休息了。”她無視於他的逼問,冷冷地垂下眼簾。

這種有可能改變曆史的大事,她絕不會吐露半字的。

“不要相信查理所說的話。”見她悶不吭聲的,他低歎一聲。“那小子很有可能就是洋人派來臥底的奸細。”“什麼?”她總算有了反應。

“查理是個雙頭蛇,貿易商人隻是他用來掩飾的身分之一罷了。”鷹司武那冷然的神情中閃過一抹傷痛。

這三年來,他一直把查理當做是好朋友,于公于私,兩人無話不談,相當契合。然而,近日所接到的情報卻顯示,查理暗中從事情報收集的工作,再把情報轉賣給洋人們,這種變相的“買賣”,的確符合他生意人的作風。雖然這消息還無法完全證實,但已令他相當心痛。

“查理他才不是間諜呢!”左雨萱當然不會相信。“查理是你的好朋友,你怎麼可以懷疑他呢?”她不滿地抗議。

“這麼說,你寧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見她幫他說話,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從第一次見麵之後,一直到現在,我曾經試著說服自己去相信你,可是你……自始至終,隻是在利用我罷了。就連婚約,也是你利用的手段之一。因為你清楚地知道,戰爭即將來臨,忙著籌備軍力都來不及了,哪有空閑

去準備婚禮?!從頭到尾,你根本沒有娶我的打算。”她難過地說出心中想法,向他印證。

查理所說的不無道理,但她非得從鷹司武口中親自求證,她才肯相信。

“既然你這麼認為,我無話可說。”鷹司武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別過頭去,回避她一臉受傷的難堪神情。

他的心緊緊揪著。在她不信任他的情況下,再多的辯解也是無用。

見他沒有當下否認,她的心是徹底絕望了。

“一旦我沒有了用處,你會如何處置我呢?是不是像垃圾一樣,把我丟掉不屑一顧。”忽地,她失笑一聲,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哭笑不得。

她該哭泣的,不是嗎?為何,此時此刻,她卻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倔強的心,讓她不想在他麵前哭泣,絕不。

鷹司武不吭一語,默默低視她那故件堅強鎮定的容顏。終于,他心中有了決定。

“如果不想被我厭倦,最後落得像父親冷宮那些女眷一般,你得想辦法保持你的優勢地位,永遠要有被我利用的價值。嗯?”他冷酷地擡起她的臉,重重地印上一吻。

那個吻,不帶感情,又冰又冷。

“我恨你,我永遠永遠恨你……”左雨萱硬著聲,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

她哭著衝進寢室中,悲慟的哭聲不斷從房內傳來。

鷹司武默然地站在房門外,自始至終不發一語。

臉頰上的火辣疼痛,取代了他內心發不出的悲傷。

他是愛她的,難道她還不明白嗎?!

隻是,眼前的混亂時勢和少主身分,卻讓他成了一個沒有資格去愛人的男人。

相當無奈的,他忽然有此覺悟。

***

“少主,京都朝廷那邊有消息過來了。”岩蒼俊一大早急急前來禀告。

“說吧。”鷹司武整夜待在書房中,一夜末眠。

昨晚,左雨萱那一記巴掌,似乎把他的心徹底打醒了。

“朝廷和藤靜公主都等著少主的解釋。”“沒什麼好解釋的,事實就是如此。”他冷哼一聲,神情顯得疲累不堪。

“將軍也等著見少主。”岩蒼俊恭敬道。

“父親大人那邊,我等一下會去說明的。”“少主,請容小的諫言一句。若少主執意藉由毀婚一事和京都翻臉,最直接受害者將是左姑娘。現在,不但京都的人將敵視左姑娘,將軍這邊也會有所行動。將軍絕不會眼睜睜見你和朝廷開戰流血的。”岩蒼俊進諫道。

“我不打算將雨萱留在我的身邊。”“什麼?!”“雨萱不屬于這個世界,她終究會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低歎一聲。“就算短時間內回不去,我想查理也會帶她離開日本的。”“少主,你的意思是……”“我太瞭解查理了,戰爭開打之前,他會撤除京都和幕府兩邊所有的投資,然後搭船回倫敦去。至于雨萱,在我對她做出那樣的傷害後,她現在恨不得離開我身邊,如果查理願意冒險帶她離開,她一定會答應的。”鷹司武沈聲道。

“少主,可是……就算你願意讓查理把左姑娘帶回倫敦,她肚裏的小孩終究是你的啊!”岩蒼俊低呼一聲。

“隻要這個小孩能夠平安存活下來,快樂長大,這就夠了。”堅定的語氣下是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骨肉分離,甚至連一麵也見不上,他何嚐希望如此呢?然而眼前的局勢一日比一日混亂,若他不再狠下決心,替雨萱和肚中的孩子找好後路,一觸即發的戰事難保不會波及到她和小孩。

所有最壞的打算他都已算進,欠缺的隻是讓她離開的勇氣。

他捨不得她離開啊!

“少主……”“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京都和公主那邊會派人來暗殺雨萱。在查理救雨萱出宮這段時間內,好好找人看守著。”鷹司武冷聲下令。

這幾天,他得忙著和父親及親廷派的大臣們周旋,及應付京都接踵而來的麻煩,勢必無法像現在這般隨時守候在雨萱身旁。

“可是查理的態度未明,萬一他被洋人或朝廷收買,加害左姑娘,那該如何是好?”岩蒼俊憂心道。

“雨萱隻能自求多福了。”他相當無奈的表示。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殘酷的,他守不了她一輩子,更愛不了她一生。

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底對她的深深祝福了。

***

幾天後,情勢日趨緊張的幕府地區,有一行人行蹤神秘地進入關東城內。

“公主,關東城已經到了。”一個武士模樣的男人,隔著馬車的布簾細語報道。

“之前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馬車內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

“小的已經派人去辦了。”“今晚我要見到人,要是見不到人,拿你的人頭謝罪。”微服的藤靜公主拉開布幔,冷然的目光拉向眼前熱鬧的城內街景。

不遠處,象徵關東城的“鷹之城”,正矗立在眼前。

這座建于二百年前的美麗古城,她終于親眼見識到了。

有如白玉帶般的白色城牆盤繞在林木蒼鬱的山丘上,數不清的城樓與碉堡,羅列於綠樹和白牆之間。銀灰色的屋瓦和高突于頂脊的“虢”,醒目地排列出以蔚藍天空為背景的壯麗天際綫。

除了絕美的外表外,結合軍事用途與藝術價值的城內設計,更是衆所皆知的。

此城易守難攻,設計成匚型的菱門,四周環繞著光滑的石墻。石牆上開有許多圓型、三角型的槍眼,和長方型的弓箭射口。而城樓的最高處,稱為“天守閣”,它不但是武器、炸藥的儲存所,也是城主發號施令的指揮中心。因此,愈是接近城的中心,防禦愈是森嚴。

父皇曾經告訴過她,這座城固若金湯,要想進入天守閣,得通過八道城門的防備。即使攻方的兵將再多再凶猛,光憑京都現在所擁有的刀劍和填充火槍,也很難攻破這座鷹之城。所以,要想一口氣擊垮幕府,勢必得結台西洋列強的軍事火力才行。

“公主,小的已經將你抵城的消息秘密上報給鷹司武殿下了。”部屬的聲音分散了她仔細打量的注意力。

“很好,我倒要瞧瞧,那個家夥到底被那狐狸精下了什麼迷藥?!”藤靜公主冷冷低哼一聲,話中充滿妒意。

千金之軀的她忍受著顛顛路程,從京都連夜趕到關東,為的就是要鷹司武親自嘗嘗,慘遭背叛離棄的滋味。

她知道,鷹司武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是如此的愛慕他,而他卻狠下心來傷害她。寧可賭上這座城和幕府的未來,也不願接受她的愛。既然如此,她也無需對這男人多加留戀。

三年前,她暗中協助他奪回少主的寶位,現在,她自是有辦法讓他成為一個亡城少主。

藤靜不發一語,哀默地注視著眼前的美麗城閣。

不甘心的她,誓要拿回這幾年所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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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8-10 00:15: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自從宴會之後的爭執,左雨萱再也沒有見到鷹司武。這幾天以來,她形同軟禁地被關在臥房中。

剛開始幾天還好,反正她和那家夥在賭氣,可是時間一久,她實在悶得快要發慌。在無書可看、無人可說話的情況下,整天的作息不外是起床,吃飯,發呆,午睡,晚餐,洗澡,上床。幾天下來,她已經快悶出一身病來了。

最重要的是,答應要帶她出宮的查理,一直沒有下落。這一點,讓她相當擔心。她害怕鷹司武會拿查理出氣,說不定那壞脾氣的家夥一氣之下把人殺了,再隨便冠個間諜之類的罪名給查理。

“得想辦法聯絡上查理才行。”左雨萱低喃道。

時序入冬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怕冷的她根本沒有把握能在冰天雪地中,獨自上演一場大逃亡。

就在她傷腦筋的同時,房內的紙門忽然被人拉了開。

定眼一瞧,竟然是多日不見的女官佐子。

“佐子?!”左雨萱低呼一聲,大感意外。

“左姑娘。請你立刻跟我離開。”佐子低著頭,神情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嚴肅。

“佐子,是查理要你過來接應我的嗎?”左雨萱驚喜道。

“請你什麼都別問,跟著我走就是了。”佐子催促她,一個眼神下來,身後立刻出現兩個身著忍者裝的男人。

“可是門外四處有人守著,我根本走不出去的。”見佐子如此招搖醒目,她可擔心了。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自然有人會帶你出去的。”佐子話一說完,身旁兩個忍者立刻上前,一人抓著她,一人拿了塊白紗塢住她的口鼻。

“你們不是查理派來的,你們到底是誰……”她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卻已經來不及了。

想呼喊的話還梗在喉頭,意識便已昏沈。

“把人帶到後,替我向藤靜公主問候。”佐子依舊麵無表情,她恭敬地彎下腰,不慌不忙地目送三人離去。

***

“什麼?!人不見了!”鷹司武一得到消息,震怒不已。

此時,他遠在關東城外的一處驛站,和幾位從事軍火販賣的洋人,秘密商討添購軍火的問題。

“少主,人不是查理帶走的。”岩蒼俊接獲消息後,立刻進行求證工作。

“你確定?”他聽了為之一驚。

“是的,根據眼線調查,查理這幾天一直待在港口,處理最後一批從倫敦進口

的貨物,他根本沒有離開過商港一步。”他答道。

“難道是朝廷方麵的人下的手?”鷹司武緊蹙眉頭。

“恐怕是的,小的聽說藤靜公主已經秘密進城,幷派人捎了這封信函過來。”他將剛到手的未拆信件呈上。

“公主遠在京都,少說也要十多天的路程,怎麼可能說來就來?”鷹司武相當懷疑地拆開信件。

當他一眼瞧見信函內的物件時,臉色刷地變得鐵青。

“少主?!”貝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岩蒼俊跟著憂心起來。

“我要立刻回城,備馬!”鷹司武臉色難看的放下手中信件,相當不忍的別過頭去。

一旁的岩蒼俊見狀,連忙接過他手中的信件。

精美的白色禦用和紙下,是一截柔軟的秀發。

“少主,這……”岩蒼俊為之一驚,拿著和紙的手輕顫著。

“什麼都不必多說,我要立刻趕回城裏。”鷹司武背著一張臉,冷冷地下令。

那無法扼抑的憂念之情已然吞噬他的心。

他的心緊緊揪著,胸口的空氣好似全被擠壓出來,如窒息般難受。

飛奔而出,跳上馬後,他不要命地在路上飛馳,乞求能夠早一點見到心愛的人兒。

這二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驚慌無助。那種害怕永遠失去愛人和骨肉的感覺,逼得他失去理智,快要發狂。

比起國家大事,左雨萱在他的心目中,雖僅占據一個小小角落,但心口那小小的一隅,愛的分量竟是如此沈重。

他不要失去她,不要礙…“雨萱!”鷹司武低吼一聲,狠狠揮動馬鞭,懸著一顆掛念的心在急速中奔馳。

***

左雨萱再度睜開眼睛,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一個輕柔的女人聲音便傳入耳中。

“公主,她醒了。”貼身女侍恭敬報道。

“嗯。”藏身在屏風後的藤靜公主低應一聲,冷灼的視綫不曾離開過左雨萱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著頭痛問道。

“我是藤靜,鷹司武殿下的末婚妻。”隔著屏風,藤靜公主站了起來,冷冷說道。

左雨萱一聽,蒼白了臉。原來這些人不是查理派來的,而是關西京都那邊的人馬。

這下可好了!她打量著四周陰暗的陌生環境,暗嘆不妙。

“你這個會說洋文的妖女,到底是誰派來臥底的?若你是漢人,為何同時會說這麼多國的語言?你和鷹司武在山上認識,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圈套?說!”藤靜公主開門見山,冷聲逼問她的來曆。

“你真是問倒我了,公主。”左雨萱沒好氣地悶哼一聲,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啊!自她來到這兒後,她就奇特地能用日文與人溝通,這可能是跨越時空的唯一好處吧!

“你要是不願意說也無所謂,反正……你休想得到殿下。”藤靜公主的冷笑聲從竹簾內傳來。

“我無心跟你爭奪男人。”左雨萱生氣地予以反擊。“你以為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是件很開心的事嗎?你以為我遇到了你們這些人,遇到了這些事,是件很快樂的事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過著像以前那樣一成不變的平凡生活,生活在隻有考試和壓力的世界中。不管我多麼討厭以前的世界,畢竟那是屬于我的地方。

而這裏,就算遇上了一個再愛我的人,我們的故事終究隻能以悲劇收常與其如此,我寧可不要這種愛情!”洩憤似的,她把心裏的話一古腦兒地全部抱怨完。伸手撥回掉落在眼前的頭發,才發覺自己的頭發竟被剪去一截!

真是氣死人了,她明明是被拖下水的,現在卻有人反過來咬她一口,還趁她昏迷時勢去她的頭發,這個世界真是有夠暴力變態。

“我管你到底愛不受鷹司殿下,殿下為了你而毀婚,是不爭的事實。”藤靜公主說道。

“我隻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她的神情轉為黯然。“鷹司他的心裏隻有幕府的前途……”“你……”藤靜公主聽到這番話,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女人,是個超級厲害的對手。她不但完全瞭解自身的處境,鷹司殿下的心思,更被她一針見血地說中。

“我不會賴在鷹司身邊的,事實上,我正準備偷偷離開江戶,搭船前往倫敦。

公主現在這一抓人,無疑是幫了我大忙。”左雨萱幽幽地表示。

“既然我費了工夫把你抓來,你以為我會放你活著回去嗎?!”公主收起震驚的神色,恢複殘酷的冰冷笑意。

左雨萱沒有答話,隻是沈默著。

藤靜公主八成還不知道她肚裏懷了他的小孩,不然,她絕不會有閑情逸致在這裏興師問罪。

“我已經捎信給殿下,告知他這個消息。從殿下前來這裏救你的速度快慢,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一顆小棋子。”藤靜公主繞過屏風,緩步走了下來。

左雨萱拉起視線一看,驚為天人。

藤靜公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她穿著一襲紫緞色的美麗和服,和服上織著桐花和五彩鳳凰,桐花是幕府家的家紋,背部和袖口則染上皇家的白色菊車紋。

公主梳著高高的發,因為膚色太白,即使擦上白粉,兩頰仍透著淡淡紅暈。她那細長的眼睛,高俏的小鼻子,輪廓分明的櫻唇,美麗得無從挑剔,像極了日本的傳統人形娃娃。

“這件衣服是我的結婚禮服,不過,現在用不上了。”藤靜公主審視身上的美麗禮服,來迴旋轉了一圈,惋惜道。

左雨萱依舊沒有答聲,她的身體有些不對勁,身體的元氣好似一點一滴消逝中。懷孕會讓她的身子變得有氣無力嗎?這好像不是懷孕該有的現象。她下意識地撫著肚子,感到相當憂心。

沒想到,她這不經意的舉動,倒是引起了公主的注意力。

藤靜公主來到她麵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視她。

“我忘了,佐子說過,你可能懷孕了。”藤靜公主彎下身來,視綫落在她那隱在厚厚衣服下的腹部上。

左雨萱一聽,臉色開始發白。

她怎麼忘了,佐子女官和公主這些人是一夥的,懷孕的消息自是瞞不住公主。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肚裏的小孩,你總是在乎的吧?”見她終于顯現出驚慌的神色,藤靜總算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左雨萱執意裝傻。

“馬上你就會懂了。”公主微微一笑,一個眼神,靜待一旁的人手立刻出現。

“你要做什麼……”見到公主鬼魅般的笑容,左雨萱真的慌了。

“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藤靜公主冷冷一笑,笑看女侍兩人左右抓著她,另一人拿著一碗藥湯,強行灌她喝下。

“我不喝……”左雨萱瞬間明白她的用意。

她用力掙紮著,甚至拳打腳踢起來。奈何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敵不過這些冷血女侍。

“不要讓她死的太早,至少要留半條命等殿下過來。”藤靜公主得意地冷眼旁觀。

她就不相信,那個自負自傲的男人會有多大本事,從她手中救走他的女人和小孩。

她要讓鷹司武親自體驗,心愛女人橫死麵前的痛苦。

***

“查理?!”鷹司武連夜快馬趕回關東城,當他好不容易抵達城門口時,卻見到查理守候在城門的身影。

“我快冷死了,你的動作有夠慢的。”查理縮抖著身子抱怨道。

冬天的清晨,天寒地凍的,他差點成了冰柱。

“你在這裏幹麼?”見他特意等人,鷹司武直問。

“聽說左姑娘被藤靜公主帶走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她。”查理邊說邊抖落身上的霜雪。

“你的消息果真靈通。”鷹司武沈下臉來。

一想到之前他和雨萱兩人為了這家夥起爭執,他就一肚子火。

“在外討生活的人,朋友總是比較多嘛。再說,關東城不大不小的,隨便走兩步路就會遇上認識的朋友,消息不靈通也難。”查理牽著自家的馬,不正經地笑道。

“這件事不用你這個外人插手。”鷹司武拒絕他的同行。“順便警告你一句,不出幾天,戰事就要開始了,你最好早點搭船,滾回自己的國家吧!”冷睨查理一眼之後,他無情地掉頭就走。

“鷹司!”查理出聲喚他,不死心地追上前去。

“聽我說,你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救出雨萱的。”查理拉住他的馬疆,不讓他上馬。

“多你一個洋人去送死,也不見得有用處。”他嚴肅的難看神情足以嚇死人。

鷹司武獨自前往赴約,自是公主信上的要求。

“藤靜公主要你單獨前往,無非是想要知道你究竟多麼在乎左姑娘。要是你這麼不要命地拚死前往救人,隻會讓公主更加妒火中燒。隻怕到時候你人沒救成,反而害了左姑娘。”查理一臉正色地分析給他聽。

“誰知道你到底在幫哪邊說話?!你們這些洋人,巴不得幕府和朝廷提早開戰。

”鷹司武甩開他的手,毫不領情。

“鷹司,要是你真不相信我,又何必默許我把雨萱帶回倫敦呢?”查理知道的內幕顯然夠多了。

“因為我知道你對待女人的態度和原則。”鷹司武騎上馬匹,回頭冷迸一句。

“你對女人花言巧語,卻從不會欺騙她們。要是你有心欺騙雨萱,就不會在前往倫敦的輪船上,以你的名義,多訂一間單人房了。”話一說完,他若有所意地望查理一眼,隨後揚塵而去。

“鷹司,真是敗給你了……”查理苦笑一聲,為好友亂噴的飛醋感到哭笑不得。

對左雨萱,鷹司武明明在乎得要死,為何還不願公開他對她的愛意呢?非得在那裏玩捉迷藏遊戲。

“偷偷幫你忙,就當是送你的結婚賀禮吧。”查理無法坐視不管,他決定暗中跟蹤,必要時再出手相救。

***

鷹司武趕到藤靜公主所下榻的寺院時,立刻被帶領至寺廟的後院中。

藤靜公主接到下屬的通報時,正在寺院的鯉魚池旁喂魚。

當她瞧見三年不見的鷹司武頂著一身的霜雪來到寺院後園,心情是百感交雜的。

鷹司武連夜趕回城內,足以表示那顆小棋子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了。

“殿下。”藤靜公主依慣例向他行禮。

“人呢?”鷹司武正眼不瞧的,冷聲問道。

“在休息。”藤靜公主強忍住內心的激動,力求鎮靜。

“不要跟我玩花樣,把人交出來。”他沈著臉,話底有著不諒解。

“我哪一點比不上她?”藤靜公主不理會他的命令,大膽地走到他麵前,擡頭直問。

“我趕來這裏,不是為了向你解釋原因。”鷹司武冷漠以待。

“我等你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三年前終于等到你點頭。如今,我已經快二十歲了,你卻無情地把我一腳踢開。既然根本無心娶我,當初為何要答應這門婚事呢?”藤靜公主哀傷地望著他。

已記不得究竟是多久前的事了?從她第一次在京都的祇園祭上,見到當時英姿煥發的鷹司武,從那時開始,她的心便依戀在他身上。

至今,她已從一個少不經事的小女孩,努力變成令人心動的小女人。可是他的心自始至終不在她身上,就連目光,也不曾多加停留。難道,她的處境真的悲哀到得乞求他的憐憫?!

“三年前和三年後,局勢已不能相提幷論。”鷹司武冷冷回她一句。“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絕對的事情,包括愛情。”

“我不要你的愛!”藤靜公主哀怨地抓住他的衣袖。

“我要你依約娶我,依約和朝廷聯盟,就算娶了我之後你要納妾都無所謂。我隻希望你不要做個叛徒,不要違背和父皇之間的協定……”

“我做不到。”他冷漠以對。

“為什麼?”她怔愣祝

“因為新的時代已經來臨,江戶和朝廷勢必得見血,才能有一番新作為。”他冷然一笑。“我也曾想長命百歲,想守著我愛的女人和小孩,但與其活著見到西洋列強不斷侵略和欺侮,我寧可用我的鮮血交換時代的更新,趁著我這位少主還有這番能力的時候。”說這話時,他的視綫眺落在好遠的前方,神情卻是她從末見過的堅毅。

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勾劃未來遠景的美麗藍圖。

“鷹司……”藤靜公主相當驚愕。以前,他是不會如此坦然地跟她說這些話的。

“備戰的時間剩下不多了,你最好趕快回到京都,幕府不是公主可以久留之地。”他拉開她緊抓袖口的小手,警告著。

“我不要,就算死,我也要留在你身邊。”公主死命抱住他,不顧一切地想挽回兩人的關係。

“你太頑固了。”鷹司武冷酷地將她緊抱的雙手甩開,自顧自地找人去。

“為什麼……為什麼……”藤靜公主被甩倒在地,滾燙的淚水濕了池畔的霜地,融成一攤泥水。

她不甘心,與其帶著這樣不堪的記憶苟活在世上,她寧可什麼都不要。

他不愛她、不要她。而心死的她也無法再愛人了。

回到京都後,等著她的,將是父皇政治利益下的另一樁婚姻,以及宮中的輕鄙和閑言。與其往後那般痛苦地活著,不如……“我恨你,鷹司。”藤靜公主從嫁衣中取出早已備好的小匕首,毫不猶疑地往自己心窩上刺去。

“公主!”早先被支開的侍女們,晚了一步發現。

當侍女們趕到後院時,藤靜公主整個人如落葉般,往鯉魚池撲通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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