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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巫靈 -【冷面宗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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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靈 - 冷面宗主

說他殘酷無情,嗯,勉強接受,
批評他冷血動物,也不會變臉,
可叫他神仙哥哥?這個小女娃真的是生眼睛沒看過壞人,
不過算了,他也沒嚇哭小孩的習慣,
才難得破例的讓她待在身邊沒趕人,
誰知她父王居然以為奇貨可居,
一反常態開始培養這個聽說克父克母的小女兒,
等她長到一十八馬上送來給他當賀壽禮,
這種強迫中獎的感覺當然爛透了,
尤其想到當年天真無邪的小女娃也變成滿腹心計的女人,
他就更倒胃口,於是要管事盡情使喚被貶格為侍女的她,
不料,金枝玉葉的她非但默默接下所有苦差事,
被他當隱形人對待,還不退縮,看到他頭疼的老毛病犯了,
甚至出借大腿給他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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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圓月當空,一個十歲的小身影在濃密的樹林裡奔跑,刻意離開自己居住的守希宮,拚命往宮後的小山坡上爬,像是想要甩開什麼。

  我只要好好服侍小宗主,一定能得到不少好處吧?雖然他年紀小小就失去父母,但他還是擁有許多可觀的財富,真是令人羨慕。

  爹要我跟宗主多親近,說以後或許可以當宗主夫人,但宗主好凶,我才不想靠近他,偏偏爹又老是逼我。

  什麼宗主?哼,也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小鬼罷了……

  「煩死了,全都安靜!」

  他從林中跑出來,毫不猶豫的衝進山坡頂上一間祭祀享堂,筋疲力盡的靠坐在窗下的牆邊,喘著氣。終於能夠得到一絲平靜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能夠經由碰觸而聽到其它人的心聲,這才知道,他身旁儘是些表裡不一的人,表面上對他恭敬,內心不是在打他的主意,就是害怕他、厭惡他,少有真心待他的。

  他討厭這奇怪的能力,但也是因為它讓他看清所有人,這讓他年紀小小就對人性充滿著不信任。

  只有在這享堂裡,不會有任何人出現,他可以好好的鬆一口氣,不必再看到那些假裝的嘴臉,不必跟他們有所接觸,繼而聽到他們內心醜陋的話語……

  他只想安靜,誰都不要來吵他,都別來碰他……

  這時,寧靜的享堂外突然出現一名外表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她無聲的走入享堂,看到坐在一角閉眼休息的男孩,朝他走了過去,憐惜的伸手想碰觸他,「孩子……」

  「不要碰我!」

  他極度敏感的狠力揮開她的手,沒想到沒有揮開,反倒被她給穩穩抓住,他惱火的瞪她,「你快放……」

  他錯愕的愣住,透過窗外的月光,他可以清楚看到女子的面容,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帶有一種孤傲的清冷,令人印象深刻。

  但讓他錯愕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他跟她有所碰觸,卻完全聽不到她內心的聲音!

  惱火瞬間冷卻下來,他轉而疑惑的詢問,「你是誰?」

  「你可以喚我『謝姨』。」

  「謝姨?你是我娘的朋友或是她那邊的親戚?」

  他狐疑的瞧著她,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娘,也從來沒有娘的親朋好友出現過,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女人,說是他的姨,他不得不懷疑對方的身份以及目的。

  「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怎麼信我。」謝姨也不以為意,放開他的手,彎身跪坐在他面前,「不過不要緊,反正教完你控制力量的方法之後,我便會離去。」

  她答應過孩子的父親,有空會過來瞧瞧這個孩子,現在他有適應上的困難,她正好教教他,盡盡做姨的責任。

  他戒慎的瞪著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難道你不會困惑,為什麼你聽不到我內心的聲音?」

  只是簡單的一句問話,卻讓他驚愕不已,簡直不敢相信,「你知道?」

  「知道。」她肯定的回答,緊接著輕歎一聲,「孩子,你娘離去得早,來不及教你什麼,所以我只好來了。」

  他還是困惑,但對她的防備心稍減,「你能幫我不要再聽到那些聲音?」

  「我是可以教你如何壓抑身上的力量,讓你毋需聽到不想聽到的聲音,但這麼做畢竟不好,會有後遺症產生,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慢慢適應、接受自己的能力,別再逃避,這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他才管不了這麼多,現在的他只想要安靜,「那我為什麼聽不到你的聲音?」

  「能讓你聽不到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對方能力比你強,刻意阻斷不讓你聽到,另一個原因則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聲音,你也聽不到。」

  「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為什麼?」

  「因為總得有個人包容你的一切,讓你的靈魂能夠徹底放鬆,成為你的避風港,就像你腰間佩掛的劍,有銳利的劍身,就會有保護的劍鞘,再如何殺氣騰騰的劍,只要回到劍鞘裡,就會恢復寧靜,所以它們是缺一不可,相輔相成。」

  他腰間掛著的是把比一般形制還要短小輕薄的劍,像是給女人用的,而劍鞘上有個圓形的鳳鳥望月刻印,那是屬於他們家的家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有個只屬於我的劍鞘?」

  「沒錯。」

  「我不信。」他毫不猶豫的否決。

  「為什麼?」

  「就算她真的出現,我也不會接受她,因為,我不信任任何人。」他冷漠的眼神擺明斷絕一切情感,別想要他相信任何人。

  然而謝姨只是淡淡一笑,「世事難料,孩子,話別說得過滿。」

  他冷哼出聲,就是要跟她唱反調,這倔強的態度只讓她感到好笑,卻也不得不心疼他。希望他能早點讓冰封的心融化,全心全意接納一個屬於他的人。

  「孩子,緣份會把她帶到你面前,讓你見到她的,到那個時候,我相信你的答案會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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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後

  華國,一個在各大國之間夾縫求生存的小國家,總是以送出公主與各國聯姻的方式換取邊境短暫的和平,不至於被消滅掉。

  為了鞏固華國的地位,華王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這一次,他偶然得到靳家宗主路經華國的消息,於是想盡辦法攔下他們一行人,將靳家宗主給請入王宮作客。

  華王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實在是對方來頭不小。

  所謂的"靳家",其實是多年前已滅的靳國的一支王室遺族,也是守護靳國王室陵墓的一個神秘家族。

  在這個紛亂的戰國時代,靳家從沒沒無聞到各國王室逐漸知道他們的存在,崛起得非常快,因為近十年來靳家培養起一批人才,並將他們分散到各國去,滲入其政治、經濟,影響力之大,讓各國都不敢小覷。

  華王需要這股力量,只要能夠說服靳家宗主給予協助,他相信華國能夠站得更穩,不怕他國併吞。

  "王上,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願意幫助你們華國?"

  秋風瑟瑟,帶來略寒的涼意,就見華王跟一名年輕男子走在落葉紛飛的庭園小徑上,一旁則是面積廣大的湖水,而他們後頭跟著好幾名隨侍。

  年輕男子身穿一襲白色上好質料的衣裳,衣裳上繡有銀色流紋繡線,就連衣外的薄披風也是同樣的華美質料,腰間一把雕飾典雅的短劍在披風下若隱若現,更顯他的不凡與神秘。

  他冷漠的氣質有種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氣,讓華王有種壓迫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不愧是將靳家地位重新推上高峰的靳曜宗主。

  因此,即便對方年紀輕輕,華王也不敢小看,謹慎的回答,"靳宗主,咱們華國曾經跟靳國有姻親關係,是故……想重修舊好。"

  "重修舊好?"靳曜揚起一抹冷笑,"王上,你挑的時間不早不晚,正好避開靳家沒落的時候,這倒有趣。"

  他想起來了,靳國未滅之前是有位王妃是華國出身的,但是跟他完全沒有關係,他又何需理會?

  華王的表情有些尷尬,不過被刁難是正常的,他才不會如此就死心放棄,"要不然,咱們以合作的方式來……"

  "快推,推她下去!"

  起哄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抬頭,就見不遠處有群大小不一的姑娘圍在湖邊,叫嚷著要把誰給推下湖去。

  "讓她在湖裏當個落水狗,快!"

  "怕什麼?你們不推我來推,哈!"

  "啊--"

  撲通一大聲響,一個女娃被推下冰涼的湖水中,引起其他姑娘快樂的大笑,小女娃害怕的在湖面上拚命掙扎,卻沒有人理她,大家只顧著嘲笑她掙扎的狼狽模樣,像是存心想淹死她一樣。

  "哈哈哈,好好笑喔。"

  "再掙扎呀,掙扎了也沒人救你。"

  "你們這些丫頭!"華王又羞又惱的怒罵出聲,"鬧成這樣成何體統?都讓旁人看笑話了!"

  "啊,是父王!"

  "父王生氣了,快走……"

  公主們一見到父王生氣,一溜煙的四散逃跑,就怕被抓起來責罰,完全不顧被推下湖的小女娃,任由她在湖面掙扎,小小身子力氣盡失的慢慢往下沉,就快要滅頂了。

  "救……唔……"

  靳曜的貼身侍衛梧霽一看到小女娃沉了下去,身形一閃迅速來到湖岸,施展輕功足踏湖面,再猛力一拉她揮舞的小手,將她給救回岸上。

  "小女娃,你還好吧?"

  華夭跪坐在岸旁,連聲嗆咳,完全無法回答,"咳咳咳……咳咳……"

  好可怕,她還以為自己這一次死定了,不能呼吸的感覺好難受,還有大量的水灌進她口鼻裏,嗆得她好痛苦。

  "你這小丫頭,怎麼偷偷跑出來了?"華王快步來到她面前,臉上的表情竟有著厭惡,"你的奶娘呢,她怎麼沒看好你?"

  "父、父王……"

  糟糕,她又惹父王生氣了,她只是一個人在寢殿待得悶了,才偷偷出來透口氣,怎麼知道會讓其他姊姊發現,被她們惡意耍著玩,然後又被父王給發現。

  她瑟縮的身體因為全身濕透而頻頻發抖,看起來更顯嬌弱無助,但她這狼狽模樣卻只讓華王更加惱火,伸手就想將她從地上扯起,"你--"

  "父王,我知道錯了!"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躲,想躲到某個人後頭去,一抹白色身影適巧靠近,她不及細想便抓住那銀白的披風,躲在那人後頭繼續輕咳,身體的抖動更加明顯了。

  看到女兒全身濕漉漉的靠在自己亟欲巴結的物件身後,且那披風上已經出現一塊塊被浸濕的痕跡,華王臉色微變,就怕惹得靳曜不快。

  而梧霽一看到小女娃沒頭沒腦就往主子背後躲,也是暗地裏喊糟。宗主最厭惡別人碰觸他,不管生人或熟人,碰觸他絕對是犯了他的大忌呀!

  果不其然,靳曜冷眸瞧著身後小女娃一眼,俊美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微眯的雙眸透露出一種帶有邪魅的蝕骨冷意。

  華夭不經意的跟他對上眼,不禁看呆。她從沒見過這麼俊美的男人!

  好漂亮,好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但這位神仙哥哥似乎非常不開心,眼神好冷,害她覺得更冷了……

  "哈啾!"

  一個噴嚏無預警的朝潔白披風打過去,再度嚇壞眼睜睜看她"找死"的所有人,而靳曜的眸也在同一時間更加冷眯起來,像是不敢相信,這個小女娃敢放肆到這種程度。

  她趕緊捂住鼻子,免得鼻涕就要跟著流下來,然後用著非常無辜的眼神跟靳曜對望,希望神仙哥哥不要再生她的氣。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哈……哈……哈啾!"

  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控制不住的繼續打噴嚏,一隻手捂住口鼻,另一隻手還是死抓著靳曜的披風不放,他這下子不由得擰起眉,乾脆解開脖子上的系帶,毫不留戀的將披風給捨棄掉。

  他可沒那閒情跟個落難的小女娃鬥氣,她愛扯著這件披風,他就給她,省得她繼續纏人。

  輕柔卻溫暖的大披風突然從華夭頭上罩下,將她整個人都蓋起來,殘留在披風上的體溫讓她寒冷的身子終於有一些暖意,不再抖得那麼厲害。

  恐懼的心在這一刻奇異的有股陌生暖意流入,讓她有些訝異。神仙哥哥是不是不生她的氣了?

  她從披風內露出濕透的小臉蛋,卻見靳曜早已往前走去,不再搭理她,而華王也趕緊跟上靳曜的步伐,暫時沒有心思責罵她。

  "靳宗主,讓你看笑話了,這些孩子都還小,總是玩到不知道節制……"

  他們漸行漸遠,除了剛才救她起來的梧霽還有回頭瞧她一會,其他人就再也沒有注意她,她一個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那抹越來越遠,直到成為一個小白點的身影,她還捨不得移開視線。

  "夭公主?天哪,你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

  尋找她已久的奶娘終於在湖旁找到人,馬上擔心的跑過來,檢視她的狀況,"你全身都濕透了,是落湖了嗎?"

  她乖乖的點頭,一雙靈活的眼還是忍不住瞥向遠方,不過一行人已經不見,她再怎麼瞧也沒有用了。

  "怎麼會落湖呢?是那些公主又欺負你了?"

  她笑了笑,小小的心靈早已學會看開一點。凡事不要太在意,樂觀一點,這樣自己會比較好過一些。

  反正哭也不會有人憐惜她,反而會讓她更受人討厭。

  奶娘用披風緊緊的裹住她,將她抱在懷中,趕緊帶回寢殿去,免得受寒感冒,卻突然想到,"對了,夭公主,你身上這披風是打哪來的?"

  "是神仙哥哥給的。"

  "神仙哥哥?"

  "是呀,一個很好看的白衣哥哥……"

  摸著身上猶有餘溫的布料,她甜甜的漾起笑容,被欺負的害怕早已淡去,腦中印象最深的換成那一抹白色身影。

  雖然靳曜將披風留給她只是非常無心的一個動作,但對她來說,卻有著很深刻的意義,讓她對他有了莫名好感。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這件披風要還給他呀,等洗乾淨了之後……

  驕陽當空,懷中抱著折迭整齊披風的華夭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庭院小徑上,儘量避開大路,以免碰到其他人。

  她請奶娘打聽過了,最近宮裏來了一名貴客,就住在客殿,應該就是那位神仙哥哥吧?

  趁著奶娘午睡,她不顧禁令偷跑了出來,內心有種陌生的雀躍和興奮。

  來到客殿的大門前,她遲疑一會,便繞到角落,從濃密的樹叢下穿過去,那持續不停的沙沙聲早就引起梧霽的注意,他躲在殿簷上,等著看是怎麼一回事,一確定有危險,他絕對不會對侵入者手下留情的!

  "哎呀!好痛……"

  結果從樹叢下竄出來的卻是個跌倒的嬌小身影,這倒是讓梧霽有一瞬間的錯愕,再看清楚對方的樣貌後,他馬上認出她是那日落湖的小女娃。

  她跑到這來是想做什麼?雖然她看似無害,但他可不能冒險讓她隨處亂闖,上次宗主雖然不計較她的無禮,可並不表示這次她也會同樣好運呀。

  正當梧霽想跳下去阻止,一名男子突然從後頭拉住他,不讓他下去,"你這麼擔心做什麼?她只是個娃兒,又不會吃了宗主。"

  "韓祈?你阻止我做什麼?"

  這位韓祈,專精于醫術,靳曜帶著他出門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在華夭落湖那日他也在隨侍當中,所以很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覺得在一旁觀察小娃兒和宗主的互動,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韓祈臉上帶著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梧霽可沒他這種好心情,一心只想著主子討厭任何人隨意靠近。

  "可是……"

  "放心吧,宗主不會有事的。"

  "……"說實話,他擔心有事的是小娃兒呀。

  梧霽被韓祈給絆住行動時,華夭已經拍拍髒掉的裙擺,堂而皇之的闖入了,她開心的在客殿四處走動,本以為會有不少人,畢竟聽說是個貴客,沒想到卻是非常冷清,服侍的人少之又少,跟她所住的寢殿有得拚。

  她找著找著,終於在書房找到仍舊一身白的神仙哥哥,他正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她很開心,想也沒想就一古腦闖了進去。

  "神仙哥哥!"

  一抹嬌小身影突然沖到面前,讓靳曜冷不防的一怔,意外又會看到她,更意外的是,她怎麼闖進來的?梧霽在幹什麼?怎麼沒有將她給攔下來?

  他早已習慣一個人獨處,其他人都是有事才會出現在他面前,事情解決完就離去,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他不喜歡有人在身邊。

  就連專門護衛他的梧霽,也不會隨侍在身邊,而是在附近待命,偏偏冒出這個完全不懂狀況的小女娃,像是在挑戰他的容忍極限。

  他幾天前容忍了她的無禮碰觸,是看她年紀小,可並不表示會繼續容忍她下去,"你出現在這想要做什麼?"

  華夭漾起大大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此刻他的神情還是像上一次一樣的冰冷,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畏懼,"我是來把披風還給神仙哥哥的,奶娘已經幫我清洗過,變得很乾淨喔。"

  說完她趕緊把一直護在懷裏的披風遞到他面前,卻在這時發現原本雪白的披風又變髒了,原來她剛才跌倒時披風也一併沾上泥土,還有她的小手擦破皮也不知道,點點血跡印在潔白布料上,看起來非常刺目。

  "啊,披風又髒了!"她一臉愧疚的又把披風給收回來,"我、我回去再請奶娘清洗一遍,下次絕對不會再把神仙哥哥的披風又弄髒的。"

  靳曜才不在乎這件披風髒不髒,反正他本來就不打算要回來,倒是她對他的稱呼引起他的興趣,"你叫我什麼?"

  "神仙哥哥。"

  "神仙?為什麼?"

  "因為哥哥像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而且還很好心的借我披風禦寒。"

  她的童言童語難得的逗笑了靳曜,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自己真的遇上一個好人。

  在靳家,大家只會認為他是個嚴肅、冷酷、毫不留情的主子,忌憚得不敢妄加靠近,絕不會有人用好心來形容他,更不可能把他比作神祇。

  她不是太過天真,就是太過愚蠢,也難怪會被其他人所欺負,甚至連她的父王對她都不聞不問。

  直到這一刻,靳曜才有心情瞧清楚華夭的面容。她長得並不美豔,只能算是普通,但五官拼湊起來卻讓人感到舒服,再加上那天真的笑容像是有感染力一樣,會讓人不自覺的放鬆心情,對她沒有任何戒備。

  一股沒來由的好感突然湧現,好像在茫茫人海中終於找到難得契合自己頻率的另一人,他始終緊繃的精神頓時松下,就連神色也不自覺柔緩不少。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順眼,或許也因為她剛才那可笑言語的關係,他一時興起,不介意跟這個天真女娃多聊幾句。

  "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驚喜神仙哥哥不氣她又把披風給弄髒,反倒問起她的事情,華夭開心的回答,"我叫華夭,今年已有十二。"

  "麼?最小的那一個麼?"

  她馬上搖頭,"是‘夭折’的夭。"

  "夭折的夭?"他微蹙起眉。怎麼會有父母幫自己的孩子取如此不祥的名字?

  而且她瘦小的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十二歲,如果她不說,他還以為她只有八、九歲而已。

  "是呀。"她的笑容隱隱染上一抹悵然,生嫩的臉蛋多了不符合年紀的覺悟,像是早已看開一樣,"因為我是惡月惡日出生的,本來一生下來父王就要娘把我給弄死,但我娘捨不得,求了父王才勉強留下我,幫我取名夭字,希望我能趕緊早早夭折,這樣就沒事了。"

  五月五,俗稱惡月惡日,是大家忌諱的一個日子,聽說所有不好的東西都會在這個日子肆虐人們,還說在這一天出生的孩子會克父克母,是個身帶不祥的人。

  就因為這個原因,父王不喜歡她,要她最好待在寢殿裏別隨便出來,姊姊們也不喜歡她,每次看到她都愛欺負她,完全不把她當妹妹看待,而娘則忙著照顧弟弟,對她雖不至於不聞不問,但心中同樣有疙瘩,也跟她親不起來。

  什麼時候出生,根本不是她能夠決定的,為什麼她一生下來就得背負這樣的罪孽,怎麼樣都拋不開呢?

  靳曜訝異的聽著她的身世,從她眸中看到孤獨,那樣的神色他非常熟悉,因為他也是一路這麼過來的。

  他因為身上的異能而排斥眾人,而她則是因為迷信被眾人排斥,兩人都註定孤獨,不會有任何人陪伴。

  "很不好的名字吧?"她自嘲的苦笑,"一點都不討喜,難怪姊姊們都愛欺負我……"

  "誰說你的名字不討喜,我就偏要說它好。"

  一股莫名火氣突然冒出,或許是因為兩人類似的境遇,竟讓靳曜對她產生以為早已經從自己身上消失的惻隱之心,他拿起一旁的空白竹簡,寫下一行行雲流水般流暢的文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華夭困惑的搔搔頭,"神仙哥哥,你在寫什麼?"

  "這是《詩經•桃夭》的詩文。"

  這是首祝賀女子嫁人的詩,詩裏用桃花代指年輕女子,如果要用淺白的話語來表示,那就是桃花茂盛的長著,花朵是如此鮮明美麗,這位女子出嫁之後,能使夫家家庭和順。

  靳曜在竹簡上將夭字和華字給圈起,"桃之夭夭,這裏的夭是茂盛之意,灼灼其華的華指的就是花,你並不是一個會夭折的孩子,而會是一朵盛開的小桃花。"

  "我是……盛開的小桃花?"

  原來她的名字還可以這樣解釋呀!她覺得鼻頭有點酸酸的,眼睛像是要泛出淚一樣,但她不能哭,哭了或許就會被討厭,她不想被神仙哥哥所討厭。

  靳曜的解釋,第一次讓華夭覺得自己的名字是美好的,她好開心,原來還是有人沒有選擇拋棄她,還是對她伸出友善的手,拉了一把在灰暗深淵裏的她。

  強忍著想哭的衝動,她開心的漾著感激的笑容,"神仙哥哥,你人真好……"

  然而她的稱讚不但沒讓他感到高興,反倒非常不習慣的挑起眉,"笨丫頭,我並不是什麼神仙,也沒你想的那麼好。"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哪里好,他只不過是依著自己心情好惡行事罷了,也只有像她這麼單純的女娃,才會只嘗到一點甜頭,就認定他是好人,實在是天真得可以。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但對我來說,你真的是個好人,況且,我也不知道哥哥你的名字呀……"

  她期望的眼神像是非常卑微的在乞求他的給予,見鬼的惻隱之心繼續作祟,他只好提筆再寫下自己的名字,"靳曜。"

  華夭的小指頭跟著他剛才落筆的順序寫了一遍,努力把字形牢記在心,然後開心的追問,"靳哥哥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日光之意。"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從來不覺得這個名字適合他。

  "原來是日光呀……"

  華夭燦爛的笑容久久不散,對她來說,他的確是她的日光,照耀進她渴望溫暖的心裏,讓原本寒冷的心終於暖和起來,並且擴散到全身,讓她感到好舒服,還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真希望他能永遠留在這,而不只是過客,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陽光,卻如曇花一現般,一轉眼又失去……

  結果隔幾日華夭再闖入,客殿竟已人去樓空,再也看不到靳曜的影子。

  她沒想到他那麼快就離去,而且一點消息都沒有留下來,站在空蕩蕩的殿閣裏,她內心的溫暖也跟著消失,涼風吹過,又將她吹得瑟瑟發抖,顯得無依無助。

  屬於她的陽光離去了,她又得一個人努力在冰天雪地裏掙扎,就算再冷,她也得繼續笑著走下去,不能被殘酷的現實打敗。

  她不想當個早夭的孩子,她想當朵盛開的小桃花,她要堅強下去!

  失落的離開客殿,華夭一心只想著趕緊回到寢殿,別讓人又發現她亂闖,卻不知道她的行蹤早已落在遠處穿廊上的華王眼裏,他瞧著一直不喜歡的小女兒,內心有個計畫正在醞釀,眼神也變得深邃難測。

  他得到消息,知道華夭曾經闖過客殿,本以為她這莽撞的行動會惹惱靳宗主,然而出乎他意外的,靳宗主不但不惱,也沒有趕她走,讓她在客殿待了好一段時間才離開。

  雖然靳宗主並沒有答應他的合作提議便離開王宮,但他還沒死心,靳家勢力的庇護,他誓在必得!

  當腦子計畫越來越鮮明,華王馬上吩咐身旁的侍者,"去幫夭公主找個好師傅,教授她各種禮儀知識,務必要在幾年之內將她調教成得體的公主。"

  侍者訝異的張大雙眼,不懂華王為什麼會突然對夭公主這麼好,只能心存疑惑的回答,"是的,王上。"

  "還有,吩咐下去,以後誰都不能欺負夭公主,要是再讓本王發現任何人欺負她,本王必定嚴懲,絕不寬貸。"

  這又是項讓人錯愕的命令,夭公主從沒有被如此重視過,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是,遵命。"

  侍者接到命令便趕緊去辦理,不敢有一絲怠慢,華王則在此刻揚起若有所圖的嘴角,開始期待計畫真正實行的那一日到來。

  "我可是把所有期望都押在你身上,你可得爭氣一些,別讓父王失望呀……"

  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女兒,但如果她真的有利用價值,他不介意對她好一些,對她那不好的命格,他也可以暫時睜隻眼閉只眼,儘量要自己別那麼在意。

  反正能對華國有所貢獻的就是顆好棋子,他等著看未來的發展,並且萬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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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辛師傅,你瞧,院裏的桃花開始冒新芽了。"

  春雪剛融,大地逐漸恢復生機,正值芳華年紀的華夭在寢殿的庭院裏興奮的叫嚷著,只因為她六年前種下的桃花樹開始冒新芽,想來今年春天又能茂盛的開滿桃花。

  她的穿著並不華麗,典雅中帶著一股高貴之氣,她的容貌同樣不美豔,但此刻漾在她臉上的甜美笑容卻讓她猶如盛放的桃花,吸引著人們目光。   

  在華王有意約栽培之下,華夭長得亭亭玉立,是個十八歲的少女了,這六年來她過得很快樂,常常還會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根本就是在作美夢,要不然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有專門教導她的辛師傅,而一向愛欺負她的姐姐們也不再欺負她了,本來不喜歡她的父王也對她釋出善意,就連娘也開始關心她,在王宮裏,她不再是個不受重視的存在,終於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雖然她和親人之間還是有隔閡,但不要緊,她會努力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只要他們不再排斥她的話。華夭開心的想著。

  聽到學生的叫喚,辛師傅隨即笑著從殿內走出來,"夭公主,你還真的是很喜歡桃花呀。"

  "因為我想當朵盛開的小桃花呀。"

  看著枯枝冒出嫩綠色新芽,華夭輕柔的撫摸,心有所感的念起那首她已經倒背如流的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董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跟著辛師傅學習之後,她念了很多書,當然連《詩經》也讀了,然而隨著年紀漸長,她對這首詩的感觸也越來越深,越來越喜歡。

  這是首在婚禮上祝賀新婚夫妻幸福美滿的詩,有著藏不盡的濃烈甜蜜感,能被如此美好的詩句祝福,那絕對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而她要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被人祝福呢?她很期待,希望自己也能有被人祝福的一日……

  "夭公主,怎麼突然有興致念起桃夭來?該不會想著要嫁人了吧?"

  聽著辛師傅那故意取笑的低笑聲,華夭馬上害羞的紅起臉蛋,低聲抱怨,"辛師傅就是這樣,老愛取笑人……"

  "不過話說回來,夭公主也已經十八歲,會想著要嫁人也算正常。"辛師傅慢慢來到她身旁,"只可惜華國的公主總是身不由己,想嫁人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嫁人、嫁的又是誰,完全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

  聽著辛師傅的話,華夭的笑容也漸漸淡去。她知道辛師傅的意思,華國的公主都是犧牲品,隨時要有心理準備被送出國去聯姻,不管對象是好是壞、是老是少,她們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這些年來,她看過不少姐姐被迫出嫁,拉攏華國與各國之間的關係,好鞏固華國外交地位,不被消滅,她也知道,總有一日會輪到她,要不然父王不會改變心意栽培她。

  腦中不經意閃過一抹總是一身白的身影,她的內心多了抹悵然,這些年來,她經常想到他,卻無從得知他的消息,只能把這份牽掛壓在心裏,不讓任何人知道。

  或許是他是第一個帶給她溫暖的人,所以她對他的印象特別深刻,六年過去,還是忘不了兩人短暫相處的點點滴滴。

  而他們倆還有機會見面嗎?她無奈的笑了笑。恐怕很難吧……

  "夭兒。"

  正當華夭還在凝想之際,耳旁突然傳來父王的聲音,她趕緊回過身,果然見到父王已經來到小庭院裏。

  她有禮的躬身,"父王。"

  "王上。"辛師傅也旋即躬身行禮。

  華王點點頭,"辛師傅,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事情要單獨跟夭公主說。"     

  "是。"

  辛師傅退下之後,華夭才困惑的詢問,"父王,是有什麼要事嗎?"

  "夭兒,你今年多大了?"

  "女兒已經十八。"     

  "十八了……也該是嫁人的時候了。"  。

  聞言,華夭的心一慌。終於要輪到她了嗎?

  "父王要把女兒嫁出去了嗎?"

  華王不答反問,"你對靳家宗主的印象如何?"

  "靳家宗主?"     

  "就是你六年前曾經見過的白衣公子。"

  她不懂父王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靳曜,只能憑著自己最初對他的感覺回答,"他是個好人。"

  "好人?哈哈……或許在你眼裏,他真的是好人吧。"狂笑之人後,華王的神色一凜,非常慎重的告訴她,"半年之後,父王會將你送上靳家,你最好現在開始有心理準備,想想該如何讓他接受你。"

  華夭訝異的瞪大雙眼,無法順利消化剛才所聽到的消息,"父王,你說的活女兒聽不懂。"

  父王要將她送給靳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父王聽到消息,半年之後,正逢靳家宗主二十六歲的生辰,到時你會被當成華國的賀禮送出去,到那之後,你的命運是好是壞,就由你自己努力了。"   

  近幾年靳家的勢力越來越大,想要跟斬家攀上關係的人也越來越多,華王認為再拖下去恐怕會壞事,畢竟美人計可不是只有他會使,精心教養華夭多年,圖的也就是這一刻,絕不能功虧一簣。

  他在賭,既然六年前華夭能夠接近靳曜,而且不被趕走,六年後她也就有可能得到他的注意,甚至是……得到他的心!

  如此一來,華國就能夠得到靳家的資助,地位更為鞏固,不怕任何勢力侵擾。

  華夭不敢置信的聽著華父的計畫。他居然想要利用她來籠絡靳家?

  "父王,這麼做並不妥,父王又怎麼會知道,靳家絕對會接受女兒呢?"   

  好可笑,她居然要被當成一樣禮物送入靳家,雖然這跟聯姻的目的是相同的,但聯姻畢竟是你情我願,不像現在,是想強迫對方收下。

  "所以你要努力讓他接受你呀,這還不簡單?"

  "可是這……"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他嗎?"

  華王簡單的一句話就說中華夭的心事,腦海深處一直有道聲音在響著,她想見他,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

  他是改變她生命的重要人物,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再見到他一面,可是……

  居然會是如此可笑的相見方式?

  華夭的臉上出現茫然,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華王知道她的意念正在動搖,更是努力說服她,"父王只是讓你有個機會再次見到他,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什麼都不必想,順著心意去靠近他就好。"  

  "但父王這麼做,不正是想從靳家那裏得到什麼好處?"

  "你完全不必管這些事,父王不會要你讓他答應什麼,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拿你真摯的心面對他就夠了,其他的父王完全不會逼你。"

  華王拍拍她的肩,不逼她在這時作出決定,卻也絕不容許她拒絕,"好好想想吧,你能再見到他的機會就這麼一次,錯過了,或許永遠都沒機會了……"

  說完,他便離開庭院,留華夭啟己陷入掙扎當中。

  她想見靳曜,卻不希望是這樣的相見方式,但她有什麼立場拒絕呢?

  她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她很困惑、很迷惘,很……無所適從。

  半年之後,華夭還是被當成賀禮送往幽陵。

  幽陵,是靳家的所在地,裏頭有座範圍不小,仿造王宮規制打造的小型宮殿"守希宮"。   

  而此刻在守希宮的大殿內,已近中年的許管事正苦惱的在為各國送來的禮物清點列冊,忙得幾乎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哇,這真是奇觀呀。"閑來無事的韓祈逛到大殿裏,就被殿內堆滿禮品的景觀給吸引住目光,他來到許管事身旁,笑容有些幸災樂禍,"許管事,有沒有什麼比較特殊的禮物,可以讓咱們開開眼界的?"

  "韓大夫,你可別在這時候找我麻煩。"許管事蹬了他一眼,"我平常已經夠忙了,宗主還把這事全權交由我處理,擺明瞭不管,我真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所以你別再來拖累我的工作進度了。"

  這些送禮的人呀,沒一個搞清楚狀況的,他們以為送了禮能討宗主歡心,其實恰巧相反,這只會讓宗主更瞧不起他們。

  原因只有一個,他的生辰同樣是他母親的忌日,雖然不是因為難產而死,但同樣在他心上留下一道傷痕,所以他從來不過生辰,聽到別人送他賀禮,他瞧也不瞧,直接要人全部處理掉,不必再詢問他的意見,然後就出幽陵辦事去了。

  韓祈可是個非常愛湊熱鬧的人,這種有趣的事他怎能放過?"我正好閑著沒事,不如我來幫你吧!"

  "你要幫我?不不不,算了吧,你還是……"

  "許管事。"就在這時,一名僕人又捧了一堆禮物進來,"這些是剛才收到的禮物,要放哪?"

  "什麼?還有?我的天……"

  許管事哀歎著,卻瞥見僕人後頭還跟了個陌生姑娘,他困惑的皺起雙眉,"姑娘,你打哪來的,我怎麼沒瞧過你?"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守希宮內的人他全認得的,他確信自己並未看過她。

  韓祈也瞧見了,雖然覺得她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

  "我?"華夭非常有禮的向許管事躬身,"你好,我是華國送來的禮物。"   

  "你是華國派來送禮的?那禮物放著就好,你就可以回去覆……"

  "管事大人,我想你剛才大概沒聽清楚。"華夭指指自己,"我,就是華國送來的禮。"

  "嘎?"     

  這下子許管事可錯愕到連下巴都要掉下來。華國居然直接送個活生生的姑娘當賀禮?

  有沒有搞錯呀?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他都可以順利的處置掉,活生生的一個姑娘家要他怎麼處置?賣給人口販子嗎?

  韓祈聽到華國,頓時想起六年前的事,認出她來,"你是華國的夭公主?"   

  華夭訝異的看向他,"你認得我?"

  "什麼?她是華國的公主?"許管事突然有種胃很痛的感覺,"不行不行,別開這種玩笑,還是請公主你回去華國吧……"

  "管事大人,請你不要將華國的這份禮給退回去!"華夭趕緊低頭懇求,"要是退回去,咱們華國的顏面何存呢?而我也無法對父王交代,請管事大人好心一點收下吧。"

  她想了很久,既然避免不了這樣的事情,她也只能認命面對,而來到這裏之後會有什麼發展,她也不知道,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但她絕不能在一開始就被送回去,這樣就表示她對華國一點貢獻也沒有,她會沒有臉面對父王,不敢想像他會對她多麼失望。

  "管事大人,既然華國將我當成禮送給靳家,你當我是賣身人靳家吧,你要如何命令我都沒關係,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我可以學,我不怕吃苦的,請你相信我。"

  "什麼?這、這……"

  "許管事,夭公主說的也沒錯,其他人送的禮咱們都收下了,就華國送來的禮不收,這讓華國顏面何存?"

  華王還真是夠大膽呀,敢把人當成禮物送過來,不知道這消息傳出去後,往後會不會各國都群起效尤,把公主拼命往靳家送?韓祈在心中暗暗唾棄,不過華國一向以公主聯姻做為生存手段,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想想也不是那麼讓人意外。

  許管事再度瞪向身旁的韓祈,"那你說,收了她,我該怎麼處理?"

  "那還不簡單,看宮裏哪一處人手最不足,就把她安置在那裏,公主剛才也說了,她不怕吃苦的。"   

  許管事腦中馬上冒出宮內唯一人手不是的地方,但一想到那個地方所住的人,他的眉不由得擰得更緊了,"你確定?"

  "當然,再確定不過了。"     

  華夭意外韓祈居然會幫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便趕緊趁著許管事有些動搖之際,再度躬身懇求,"管事大人,你就讓我試試吧,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

  "許管事,你瞧人家公主姿態都放這麼低了,你還忍心繼續刁難她嗎?"

  他可是對六年前宗主讓她近身的事情記憶猶新呢,沒想到這會她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他真的很想看看,看到她,宗主會有什麼反應?

  許管事瞧瞧努力懇求的華夭,再瞧瞧唯恐天下不亂的韓祈,忍不住歎丁口氣。

  遇到這種事情他也只能認了。   

  "韓祈,將來如果我有事,我絕對會拉你一起下水!"

  幾日之後,靳曜終於從外頭回來,一得到他回來的消息,許管事馬上來到宮門口迎接。準備善儘管事的報告職責。

  看到主子下車,他恭敬的行禮,"恭迎宗主回來。"

  "許管事,有事?"

  "是關於前幾日各國送來的賀禮……"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靳曜已經微蹙起眉,"那件事我不是要你不需再多問?你怎麼決定就怎麼辦,沒事就退下吧。"

  "可是……"

  許管事沒機會把話說完,靳曜便邁開步伐往前定,跟著主子出門的梧霽趕緊跟上,經過許管事身旁時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要他看開點,多省點口水。

  主子不想聽,許管事當然是閉嘴比較好,但他想了想,有件事還是不說不行,便追了上去。

  出門一趟,一路奔波,靳曜此刻只想回寢殿好好休息一番,什麼事情都不想管,然而他才剛踏入寢房,就察覺到有異樣,眼神不自覺的冷凝起來。

  有股陌生的淡淡幽香飄散在空氣中,讓他不習慣的緊蹙眉頭,眼神掃視一圈,發現有個陌生女人倒在窗旁的軟榻上,他足又驚又怒。簡直大膽至極!

  他來到榻邊,居高臨下的瞧著她,就見她睡得好熟,手上還拿著抹布不放,落葉從大開的窗戶掉到她的發上也沒有自覺,顯然已經睡上好一段時間。

  這是新來的侍女?要不然絕對不會不知道規矩,清掃完就該趕緊離開他的寢房,他不喜歡有人待在屬於他的地盤,但……這侍女怎麼越瞧越覺得眼熟?

  "宗、宗主!"許管事慢一步才追進主子的寢殿裏,他一看到趴在榻上睡死的身影,馬上嚇得飄出冷汗,只覺得自己要大難臨頭了。"夭兒丫頭,你在做什麼?"

  華夭被許管事的大嗓門給嚇得從榻上跳起,可神智還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當著靳曜的面哈欠連連,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完蛋了。

  "糟糕,我怎麼不小心睡著了?"   

  自從降格為侍女,每日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忙得她好累,結果剛才一坐上榻喘口氣,就不知不覺睡著了,這樣子真糟糕,她得再認真一點才行。

  振作精神拍拍雙頰,華夭終於覺得自己清醒不少,才發現面前正站著一個人,她下意識的抬起頭,瞬間愣在當場。

  "神、神仙哥哥……"   

  睽違六年沒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他那淡然的眼神、不可侵犯的神傲之氣,還有一身白的形象,都跟她記憶中沒有兩樣。

  等了這麼多日,終於見到他了,她的心跳得好快,內心有股激動怎麼樣都壓抑不住。

  他還記得她嗎?她是努力長大的小桃花,她知道自己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所以,他還認得出她嗎?

  就因為那句熟悉的"神仙哥哥",靳曜認出她來了,卻感到不可思議,"你是華夭?"   

  她喜上眉梢,拼命點頭,"對,原來神仙哥哥還認得我?"

  她開心,他可是不解的大皺起眉。華國的公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守希宮?     

  "許管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宗主果然生氣了!許管事覺得自己的胃又痛了起來,"宗主,屬下剛才一直想說賀禮的事,其中一個,就是跟這位夭公主有關呀。"

  "賀禮?"

  許管事趕緊將前因後果說了逼?萬不得已只好暫時把她安插到人手最不足的地方,也就是靳曜的寢殿,還附帶強調--

  "是宗主說我可以自己作主的喔,要不然我才不敢不經同意就這麼做。"   

  明白前因後果之後,靳曜再度瞧向華夭,表情還是跟剛才一樣難看,完全沒有和緩下來的趨勢。

  他很明白,華王還是不放棄要跟靳家攀關係,這會連女兒都拿出來利用了,簡直可笑至極!

  華王真以為一個小小的公主就能左右他的決定?他靳曜豈是色令智昏的角色?   

  靳曜瞧著華夭的眼神更沉了些,眸中並多了抹不屑,"你為什麼會答應你父王來到這裏?"

  笑容有些害怕的收起,因為她感覺得到,他的態度變得比剛才更疏離了,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因為……我想再見到你。"

  "就這樣?"     

  "當然!"她趕緊點頭。

  她想再見到他,所以就算被父王當成賀禮,讓她感到有些心酸及難堪,她還是來了,好一圓心中長久以來的想望。

  或許他不覺得有什麼,但他六年前的出現,對她幼小的心靈有很深的影響,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

  但她的坦承靳曜並不相信,"原來你也跟其他女人一樣膚淺,以為靠近我,就有機會恃寵而驕,然後在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她這次是帶有目的而來的,不像六年前,純真得沒有任何意圖,所以他不可能相信現在她所說的話。

  這種女人他看太多了,每個人都是表面順從,其實內心不斷的打他的主意、打靳家的主意,貪婪醜陋得很!   

  他才不會被這點小伎倆給騙去,而他最鄙夷的就是這種表裏不一的人了!

  "我並沒有這麼想!"華夭趕緊解釋,就怕他會繼續誤會她,"我只是很單純的想再見到你,除此之外,我真的沒有其他意圖……"

  "你不肯說實話?不要緊,你不說,我也能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   

  "啊?"

  靳曜不由分說的抓住她的手,想探知她內心的想法,卻見他原本嫌惡的表情一愣,緊接著不敢置信的瞪著一臉無辜的她,心裏震驚萬分。     

  他居然聽不到她內心的聲音?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麼邪門的事情,這世上真有他聽不到心音的人存在?

  華夭愣愣的由著他抓住她的手,不解的問:"怎麼了?"

  他急急甩開她的手,像是什麼燙手山芋似的,表情是極度不解,卻不打算再跟她有任何牽扯,"既然你如此自甘墮落,一個好好的公主不當要跑來當侍女,那我又何必對你手下留情?"

  除了謝姨,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無法明白其心思的人,但她擺明就是懷有目的接近他。

  靳曜有些氣惱無法抓住她的狐狸尾巴。不過,沒關係,他自有辦法讓她知難而退。"許管事。"

  許管事戰戰兢兢的回答,"屬下在!"

  "她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需要對她心軟或放水,她該知道的規矩也馬上讓她明白,如果她受不了,就讓她離開,不必管她到底是哪國送來的賀禮。"

  "是,屬下遵命!"   

  許管事趕緊將華夭往房外拉,不讓她傻愣愣的繼續惹主子生氣。

  "夭兒丫頭,看來我得好好重新教你規矩,誰讓你在宗主的房裏打盹的,你也太大膽了吧……"

  被許管事一路拉著走,華夭不住回頭望著那抹白色身影,好不容易見到他的興奮早被強大的失落所取代,讓她的臉上出現落寞哀傷的神色。

  曾經的那一道溫暖陽光到底到哪里去了?現在的她好冷,而且是冷到骨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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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幻滅,原來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來得又快又急,破壞力無法想像,一瞬間就將內心所有的期待及幻想給粉碎掉,連渣都不剩。

  這就是華夭此刻的強烈感受,她對神仙哥哥六年來的幻想全都破滅,被迫重新認識一個完全不同的他。

  他冷漠,不信任人,始終認為她靠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不再像六年前那樣允許她的靠近,而是跟她完全的疏離。

  在他身上,她再也感受不到那種曾經溫暖她心的暖意,現在的他對地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人,從前的那個神仙哥哥消失了。

  "唉……"   

  拿著掃帚,華夭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庭院掃著落葉,內心的失落久久無法撫平,從重遇的那一日之後,他們倆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她總是避得他遠遠的,免得他看見又心生不悅,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一個月時光。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拿你真摯的心面對他就夠了……

  父王的話言猶在耳,但她只能無奈苦笑。他不相信她的心,就算她真的做自己也沒用,只會讓他對她更加厭煩。

  美天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怎樣,只能走一步箅一步。

  "唉……"  

  就當她沮喪的再度輕歎出聲時,一旁穿廊上出現靳曜的身影,她一發現趕緊避在一棵樹後,這已經變成她見到他時的反射動作了。

  "堂兄,請留步好嗎?"   

  靳曜的背後,有一男一女跟著現身,華夭認得他們,那是靳曜的堂妹靳潔,還有她的隨僕冉攸。   

  靳潔帶著冉攸來到堂兄身邊。

  冉攸馬上恭敬的對靳曜躬身行禮,"宗主。"   

  "堂妹,來到幽陵兩個多月,還習慣嗎?"

  她淡淡的笑著,"這比我之前的處境好太多了,我很感激堂兄能夠收留我和冉攸,讓我們主僕倆不必再受顛沛流離之苦。"

  靳潔的父王本是靳國的君王,但在十五年前便因病駕崩,由她年僅四歲的弟弟即位,母后從旁輔政。

  然而她的母后大權在握,開始濫用權力,沒多久靳國就走向敗亡之路,在十年前被其他國家吞併滅亡,而她母后便帶著她和弟弟開始逃命的生涯。

  在逃命過程中,她和母后他們分散,卻也因此躲過死劫,她母后和弟弟被追兵殺死,而她和冉攸一逃就逃了這些年,直到兩個多月前才輾轉來到幽陵投靠靳曜。

  靳曜的父親與靳潔父王為同母所出之兄弟,靳曜沒有理由拒絕她的投靠,雖然守墓的這一條靳家血脈在二十幾年前便跟靳國王室沒有任何往來。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你就直接跟許管事說,不必客氣。"

  說完,靳曜便邁闊步伐想離開,然而靳潔卻又叫住他。"堂兄,請等等。"   

  "還有事?"。

  "是這樣的,咱們雖然是堂兄妹,但畢竟直到我來投靠你前不曾見過面,彼此顯得非常生疏,我想,或許咱們可以一道用膳,好讓彼此多熟悉一下,你認為呢?"

  "沒有這個必要。"靳曜想都沒想便拒絕。   

  靳潔臉上的淡笑頓時一僵,"為什麼?"

  "我收留你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你是王叔唯一留下來的血脈,除此之外,你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靳曜冷冷的扯開嘴角,"你只要能夠守本份的待著,不出任何亂子,我不會管你任何事情,咱們倆各過各的,就是這樣。"

  看著靳潔全身僵硬的頓在原地,久久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而靳曜無情的離開,完全不理會她的感受,躲在樹後目睹全程的華夭不禁有些傻眼。

  他居然連對有血緣的親人也是如此狠心無情,半點人情味都沒有?     

  為什麼會有人刻意把自己孤立起來?這麼做有什麼好的?她真的不懂!

  一股沒來由的怒火讓她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抓著掃帚就沖到他背後,忍不住幫靳潔說話,"宗主大人,她只是想跟你建立好關係罷了,你為什麼一定得這樣打擊她?"

  靳曜聽到聲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有些詫異的瞧著她,"你還出現在我面前做什麼?"

  她還沒走?還留在守希宮內?他本以為憑她公主的嬌貴之軀沒有辦法忍受被人使喚的辛苦,沒想到她倒是非常沉得住氣,過了一個月還不肯走。

  "我……"華夭這才想到自己尷尬的立場,根本沒資格指責主子,頓時語氣也弱了下來,"我只是不希望你拒絕掉堂小姐的好意罷了……"  

  靳曜哼笑出聲,"你真確定那是好意?她想跟我套關係的目的是什麼?不外乎就是想利用我好安穩的在這安定下來,過著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她要的我會給她,但我和她之間的關係也就僅止於此。"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想?說不定她只是單純的想跟你談談罷了。"

  "單純?人的心思沒有這麼單純的。"

  "誰說的,我相信這世上還是會有真心待人的人存在!"

  她氣惱的辯解。她就是一個例子呀,她只是單純的想見他一面而已,為什麼他就是偏要誤解她,不信任她?

  華夭激動的神情卻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難解,就連嗓音也低沉得讓人感到心寒,"我不相信。"

  "為什麼?"

  "你沒有必要知道。"

  看到他那雙不帶情感的眼眸,華夭的心不由得泛起陌生的刺痛感,還有種心疼他的感受。他說他不相信,她卻認為,他只是拒絕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真心對待他。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封閉自己的心到這種程度,像是他的心脆弱到一碰就會碎一樣?

  "你還是趕緊離開靳家吧,少再來煩我。"

  華夭停在原地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心中那種悶痛感更加強烈起來,她沒有細想的追上去,就是不想讓他再排斥她下去。

  她不懂,從前的她努力的想要融入她的家人,想要跟他們親近,但他們總是對她有顧忌,鮮少有人真心待她,而他卻是主動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和她完全不同,卻又和她一樣的……孤獨。

  她不想孤獨的,她覺得內心深處真正的他,應該也是一樣……

  靳曜走進書房內,煩躁得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但他的額頭卻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強烈痛感,逼得他表情扭曲起來,捂著發燙的額,死咬牙關,不想被這樣的折磨給打敗!

  "該死!又來了……"     

  那抽痛的感覺一陣強過一陣,比上一次發作時還要強烈,沒過多久,他便痛得流出汗來,已經無法再思考,更無力做任何事。

  不想屈服,他拼命反抗。就算會頭痛至死,他也絕不會退縮!

  正當靳曜在跟越來越強烈的頭痛對抗時,華夭一顆小頭顱偷偷從門外探進來,就怕又被他責罵瞪視,結果一看到他極度痛苦的模樣,她驚訝的馬上奔到他面前,擔心的問:"宗主大人,你怎麼了?"

  他勉強睜開難以對焦的雙眼,瞧著前方模糊的臉蛋,意識因為強烈疼痛而逐漸渙散,"你……還來做什麼?"

  "你要不要緊呀?"華夭看他已經痛到臉色慘白,冷汗直流,這下子更是緊張,"我、我去喚人來,你一定要撐著,絕對不能……"

  "不需要……反正……沒用的……"   

  "為什麼沒……啊--"

  靳曜眼一閉,龐大的身軀直接往華夭身上壓下來,終於痛到昏死過去,她只能沒得選擇的被他給重壓在地,拼命掙扎,卻怎樣都翻不過身。

  "天啦,這怎麼回事?宗主大人,醒醒呀,快醒醒……"

  緣份會把她帶到你面前,讓你見到她的……

  恍惚之間,他像是聽到謝姨在他耳邊說著那句話。

  真的會有個屬於他的劍鞘出現?他只覺得很可笑,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要擁有劍鞘。

  他只想一個人過完一生,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宗主大人,醒醒呀!糟糕,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這附近鮮少有人走動,想找人求助都辦不到……"

  謝姨的聲音退去,換上那個有著柔婉嗓音的小姑娘在他耳邊說話,那嗓音像道微涼的水緩緩滑入他煩躁的心,讓他慢慢沉靜下來,身體不再感到那樣難受。

  緊接著,一股涼意覆在他額頭上,像是要幫他降下高熱。

  他本以為沒用的,可沒想到,那涼意卻慢慢滲進他的腦海,奇異的竟逐一化解掉腦中深處難以忍受的抽痛感,讓他不由得松下一口氣,終於又從那難耐的折磨中解脫出來。

  那感覺像是有人正非常溫柔的安撫著他,平息不他所有的煩躁、不耐,讓他的心靈前所未有的沉靜下來,徹底放空思緒,不再緊繃、不再戒備,多年來第一次好好的沉睡著。

  不只身體放鬆,就連始終緊閉的心靈也放鬆下來,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再如何殺氣騰騰的劍,只要回到劍鞘裏,就會恢復寧靜……

  這就是回到劍鞘裏的感覺嗎?他不得不承認,他排斥不了這種寧靜,如果可以的話,他會選擇一直待在劍鞘裏,不想再承受外界的紛紛擾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曜終於從沉睡中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是躺在華夭的腿上,她正用自己那微涼的手覆住他的額頭,希望這麼做能對他有幫助,讓他別再如此難受。

  只屬於他的劍鞘?會是她嗎?如果不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他面前,又為什麼只有她的心聲他聽不見?

  "宗主大人,你可終於醒了。"好不容易等到靳曜恢復意識睜開眼,華夭鬆口氣的漾起笑容,"好多了嗎?如果還是不太舒服,就別勉強自己,再多休息一會吧。"

  "我已經好了。"像是無法接受自己居然躺在一個小姑娘的腿上,又像是覺得自己的失態被瞧見感到很丟臉,他馬上坐起身,不顧腦袋其實還有一些昏眩,"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額上少了屬於華夭的舒服微涼感,靳曜心裏有種奇怪的可惜感受,但那感覺很快就退去,原本放鬆的心也開始收緊,他正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回復到戒備狀態,無論是身或心。

  "宗主大人,你不讓韓大夫瞧瞧嗎?放著不管可不行呀。"

  "我的狀況讓大夫瞧也沒用,只是浪費時間。"

  "為什麼?"

  靳曜只是自嘲的冷笑,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就算她知道了也沒有任何幫助。

  謝姨早已說過,雖然有壓抑力量的方法,不會讓他碰到人就一定要聽到對方的心音,但力量壓抑久了,累積一段時間沒有得到適當的釋放,就會產生後遺症,而他的後遺症便是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一次。

  剛開始頭痛並不嚴重,所以他也不怎麼在意,然而隨著時間的累積,頭痛的程度開始加劇,演變成現在這生不如死的狀況。

  在平常,他無時無刻不在壓抑力量,不想讓自己再聽到任何人表裏不一的內心話語,只有剛才躺在華夭腿上時,他才徹底釋放開來,對她完全不設防,讓自己得到久違的舒暢。

  發現他根本沒有打算解答她的疑惑,華夭不死心的再問一次,"宗主大人,到底是為什麼?"   

  或許是他和她同樣孤獨,所以她像是終於找到伴一樣,才會一直不怕死的試著靠近他,想要拉近跟他之間的距離。

  靳曜很困惑。她是真的在關心他,關心著一個對她來說根本就算是陌生的男人?她的舉動讓他不解,又沒辦法得知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他還是不信任她。

  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對她產生困惑,就表示對她的不信任開始動搖了,不再像從前那般堅定。

  腦中的昏眩感終於完全退去,靳曜從地上起身,卻看到華夭還是維持著跪坐姿態,不由得納悶,"你不起來?"

  她表情有些僵硬的扯開一抹笑容,"可能……暫時沒辦法……"

  "為什麼?"

  "因為我的腿……麻掉了。"

  剛才她一心只注意著靳曜的情況,完全沒心思顧慮到自己的,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腿麻掉了,只要稍微一動,那種難受的刺麻感就讓她直皺眉。

  靳曜頓時板下臉,最後還是伸手將她從地上給拉起來,她腿軟站下穩,他乾脆扶住她雙肩,撐住她的重量,直到她有辦法站穩為止。

  "耶?"   

  華夭瞪大眼瞧向他。意外他對她的態度突然友善起來。她原本都有心理準備他會直接轉頭理都不理她,結果他不只理她,還好心的扶住她?

  她一站穩腳步,靳曜馬上放開手,偏頭不再看她,擺明他有限度的"好心"已經用完了。"沒事就快定,別繼續礙著我的眼。"

  "那……如果我說我還有事呢?"

  兩道淩厲的眼神立刻射向不知死活的小臉蛋,要她最好識相一點趕快滾,可她非但不以為仵,反倒漾起有些傻氣又開心的笑容,像是發現什麼天大的秘密。

  她那個不怕死的笑容真的很礙眼,讓靳曜的雙眉越皺越緊,"你笑什麼?"

  "沒事、沒事的。"她忙不迭的擺手。

  她發現呀,他對她的態度軟化了,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他軟化的,她都很開心,覺得自己終於靠近他一小步了。

  雖然現在只是一小步,但她相信,只要累積多了,就會變成一大步,總有一日她能讓兩人之間不再有距離,就像從前一樣……

  然而在那之後,他們倆還是鮮少有機會見面,畢竟華夭有很多事情要做,整天忙東忙西,沒時間想那麼多,更不可能三不五時便故意"冒犯"靳曜。

  只不過,靳曜卻開始注意起她的行蹤,不再像之前一樣無視她的存在,故意不把她當一回事。

  他發現到自己的心境正在轉變,堅固的心牆似有鬆動的跡象,但他卻選擇忽略,以為這麼做就可以防止鬆動繼續擴大。

  這一日,他從穿廊上經過庭院,注意到那一抹身影正坐在不遠處的大樹後,他一時好奇的離開穿廊,來到大樹後,才明白,原來她……又睡著了!

  就見嬌小的她坐在樹根上,背靠著樹幹,雙手還不忘拿著掃帚,睡得很沉,好多落葉飄在她的裙上,緊閉的雙眸下有兩道暗影,像是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似的。

  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有一絲泛疼。就算她再如何不受寵,再如何被利用,她畢竟還是位公主,又如何受得住長期的辛勞?

  有種罪惡感在心中滋生,逼得他不得不正視她現在的處境,內心的掙扎更是嚴重。

  他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沉睡模樣,眸光漸漸變得有些不一樣。

  六年過去,她已經變成一朵盛放的桃花,雖然依舊不美豔,但那張面容更加柔和,給人的舒服感也更加強烈。

  他的手不自覺的輕撫上她柔嫩的臉蛋,貪戀著手中柔嫩的觸感。捨不得放,等他發現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時,他才錯愕的收回手,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不帶目的的碰觸一個人了,現在的他之所以會碰觸人,都是想要明白對方隱藏在虛偽表面下的真正意圖,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是單純的想碰碰她,感受她的美好。

  能讓你聽不到的原因有兩個,一個定對方能力比你強,刻意阻斷不讓你聽到,另一個原因則是。你命中註定的另一半的聲音,你也聽不到。     

  命中註定的另一半……真的是她?這實在有些可笑,只要他想,他可以清楚掌握所有人的心思,偏偏無法掌握自己命中註定的另一半,他又怎麼有辦法放心讓她靠近他,甚至留她在身邊?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要他沒有任何原因,毫不遲疑的相信一個人,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的內心出現矛盾,理智明知不該讓她太過靠近自己,但他的心卻率先背叛,讓自己陷入這種矛盾的境地。

  早該在見到她的那一日,就亳不留情的將她趕回華國,而不是留有餘地的讓她自己承受不了挫折而離去,也不致演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徹底難倒我了……"

  輕輕撥掉她頭上的小拈葉,他自嘲的輕笑出聲,然後轉身離上,沒有叫醒她,一如來時無聲無息,沒有讓她知道。

  只是沒過多久,許管事卻急急忙忙的在大樹後找到華夭,趕緊將她給喚醒,"天啦,夭兒丫頭,你還真的在這睡著了?快快快,快起來,小心在外頭睡到著涼那就不好了。"

  "唔……我又不小心睡著了?許管事,真的很對不住。"

  華夭勉強睜開雙眼,趕緊逼自己打起精神。她剛才睡得昏昏沉沉的,但卻好像有個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人在她身邊說了什麼,不過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只依稀記得,那是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帶著些許的無可奈何,聽起來,倒是很舒服……

  那到底是夢是真?她不知道,只能沒頭沒腦的被許管事給拉著走,無心再去思考這件事。   

  "許管事,你為什麼把我的工作都取消掉了?"

  一覺醒來,突然天地變色,華夭原本滿滿的工作都被取消,頓時之間她清閒下來,什麼事情都不必做,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反倒非常害怕。

  是她的笨手笨腳終於讓許管事受不了,所以不要她,想把她趕出靳家了嗎?她心慌的馬上找到許管事,說什麼都要求他讓她留下來!

  "夭兒丫頭,你的反應不必這麼大呀。"

  許管事才要跨出門檻,就被她給突然拉住衣擺,看她那一臉驚恐的表情,說實話,他真的很想笑,但又不能笑。

  "是"某人"吩咐,要我別太虐待你,瞧瞧你臉上的黑眼圈真是難看,還是回去再補個眠吧,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人罵你的。"

  華夭訝異的眨了眨眼,"你、你不是打算要趕我走了嗎?"

  "有嗎?沒有啊,你不必想這麼多,快回去休息,別再吵我了,我還有很多事情得處理呢。"

  "可、可是,一清閒下來,我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過日子了。"

  之前她一醒來就是一直忙,忙到沒有時間想任何事,所以現在一閑下來,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什麼?"某人"終於"良心復活",不再故意給丫頭苦頭吃了?"韓祈突然出現在殿內,滿臉看好戲的表情,"丫頭,你的好日子不遠嘍。"

  "韓大夫,注意你的措詞。"許管事皺了皺眉。

  "我有說錯話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吧?"

  "……"是沒錯啦。

  華夭還是眼巴巴的望著許管事,希望他能給點指引,"許管事,那我往後該做些什麼呢?"

  "這個……"宗主已經明令不准再給她任何工作,他又能怎麼辦?這個丫頭是工作狂嗎?     

  看著許管事啞口無言,韓祈不禁覺得很好笑,不過杵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他趕緊幫他解圍。"丫頭,你可以自己找事情做呀。"

  華夭馬上將視線轉到他身上,"韓大夫,那我該找什麼事情做?"

  "就找一些別人都不敢做,只有你能做的事。怎樣,不錯吧?"

  華夭還是不了。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丫頭,許管事忙得很,別吵他,咱們另外找個安靜的地方討論討論,我絕對幫你找到最適合你做的事情。"

  "真的嗎?"她茫然的眼神終於發亮起來,像是看到指引的明燈一樣。

  "那是當然,咱們走吧。"

  "好。"     

  許管事臉色一變,急著阻止,"喂,韓祈,你別亂出什麼餿主意呀……"

  依照過去的經驗法則,韓祈只要一出主意,就絕對沒好事,萬萬不能讓夭兒丫頭傻傻的跟著他走呀。

  但來不及了,心思單純的華夭已經被韓祈給拐定,任憑許管事怎麼喚都喚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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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夭公主,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天才剛亮,就見華夭和韓祈在靳曜的寢房外竊竊私語,做最後的確認,而在一旁的梧霽則是滿臉的不贊同,剛才那一句疑問也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

  "梧霽大哥,你在擔心什麼?"

  "當然是擔心你的安危呀。"這還用說?

  "為什麼?我不過是想親自服侍宗主大人而已呀……"

  這是她昨日跟韓大人討論非常久才得到的結論,靳曜身旁一直沒有侍女服侍他,她問過韓大夫理由,他只告訴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所以她猜想可能是他不習慣被人服侍,也就決定找這件事情來做。

  說著,華夭也不禁感到有些羞澀。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大膽,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希望能為靳曜做一點事情。

  她希望能拉近跟他之間的距離,所以她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只要他不排斥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夭公主,是你不懂呀,宗主最討厭有人靠近他,這對他來說足種犯不得的大忌,所以咱們部沒人敢靠近他的。"

  這也是為什麼宗主身旁沒有半個侍女打理他起居的原因,在這一方面,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可是真的沒人敢冒犯。

  他可以主動碰其他人,但其他人絕對不能不經允許便碰他,只是他會主動碰人的原因也很可怕,還是別被他碰的好。

  "真的?"華夭訝異的眨眨眼,"但是我就曾經碰過他耶……"

  梧霽滿臉的不敢置信,他非常懷疑,他們兩個在談論的是同…個人嗎?

  "不要緊,丫頭你就去試試吧。"韓祈沒梧霽那樣戒慎恐懼,反倒拼命慫恿她,"如果真有什麼危險,你就尖叫,咱們聽到會立刻進去,想辦法幫你求情的。"

  "啊?"怎麼聽起來,她好像要去赴死一樣?

  "韓大夫,你……"梧霽馬上將韓祈拉到一旁低聲耳語,"你明知道這麼做會惹惱宗主,還敢慫恿夭公主?"     

  "我倒不這麼覺得。"韓祈笑得信心十足。

  他已經觀察過了,宗主對夭公主的容忍程度可是前所未有之高,這麼好的機會,不善加利用就太可惜了。     

  這座守希宮已經沉悶非常久,現在終於出現一個可能改變一切的姑娘,他不推波助瀾一下怎麼行呢?

  韓祈推開死抓著他不放的梧霽,再度回到華夭身邊,把已經盛好溫水的水盆交給她。"丫頭,反正有事你尖叫就是了。就這樣,多保重啦?"

  看著梧霽那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原本不怕的華夭都忍不住害怕起來,低頭看著手中的水盆,遲疑了下,她還是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到內室,將水盆放在盆架上,她才來到床邊,試著想要叫靳曜起床,但看到他沉睡的模樣,她的心一跳,害羞得手足無措。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單衣,衣領微敞,胸膛若隱若現,她感到自己的臉蛋熱辣辣的,開始懷疑,她到底哪里來的勇氣說要親自服侍他?

  只是看著他就算在沉睡時也微鎖的雙眉,像是連在睡夢中也不曾放鬆警戒一樣,她就感到心疼不已。

  到底是什麼樣的壓力讓他如此戒備的過著日子,甚至連沉睡時也放不開?這樣子始終緊繃著精神很累的,不是嗎?

  她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抹平他眉間的皺痕,誰知她才一碰上他的眉心,靳曜馬上睜開淩厲的雙眼,力道強勁的掐住她的手腕,冷聲質問,"是誰?"   

  瞬間出現的強大殺氣嚇壞華夭,連句話都艱困的回答不出來,只能用著驚恐的雙眼眨呀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靳曜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華夭,頓時緊掐住她的力道松了些,語氣卻還是非常不善,"夭兒,這種時間你來這做什麼?"

  她努力壓下心中的害怕,緩緩道來。"我想親自服侍你。"

  這下子靳曜的雙眉皺得更是厲害,"沒人要你做這種事。"

  "但沒有事情做我真的很不習慣,畢竟……"

  "在守希宮,你只需要聽我的話,乖乖生活就好,不必要做任何事。"

  他可不想再見到她因為累壞了而隨便找個地方就沉沉睡去,像個可憐被欺負的小媳婦,所以他才要許管事不准再分配工作給她,希望她能好好休息,結果她現在是在做什麼?

  "但、但我是心甘情願服侍你的。"華夭鼓起勇氣,堅定的開口。"謝謝你沒有直接趕我回去,讓我無法面對父王以及華國的人民,所以我想盡一點自己心意。至少讓我親自服侍你,我才能比較安心。"

  "沒人要你過意不去。你可以不必在意。"     

  "但我就是在意,我不過是想為你做一點事罷了,難道這樣子也不行?"

  瞧她說著說著,眼眶居然泛紅,一副好委屈的模樣,靳曜內心不由得又出現一絲罪惡感,又有種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的感覺。

  "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她趕緊搖頭,"我並不覺得委屈,真的,還是……宗主大人,我這麼做其實帶給你很大的困擾?"  

  的確,她這麼做帶給他困擾了,他的戒心很重,無法肯定自己下一次會不會就失手掐死她。

  他不習慣任何人的靠近,尤其又是在防備降低的時候,他的反射動作會更加激烈。

  "我讓你困擾了,是吧?"華夭沮喪的低下頭,終於覺得自己的一相情願很蠢,"那我還是不要打擾你好了……"     

  她想要起身離開,但靳曜抓住她的力道還沒有完全放鬆,兩人就這樣繼續僵持在床邊,陷入一種極其微妙的狀態。

  華夭不懂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只好困惑的開口。"宗主大人?"

  靳曜也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內心竟出現莫名掙扎,明知道不該給她任何希望,也不該替自己找麻煩,但他卻……遲疑了。

  放開她的手,他從床上坐起身,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呃?"

  她呆愣不解的模樣讓他的雙眉忍不住一皺再皺,"你不是說要服侍我?"

  他答應了?華夭開心的漾起笑容,就像是得到什麼天大的恩惠一樣,"我已經準備好溫水,宗主大人先梳洗一下吧。"

  靳曜依言起身梳洗,華夭則來到衣架前,拿起他慣穿的白色衣裳,衣裳沉甸甸的,但她的心卻輕飄飄的,高高翹起的嘴角也像是快要飛起來一樣。

  等靳曜梳洗完畢,她隨即拿著衣裳來到他面前,親自替他穿上,臉上的笑容還帶著淡淡的紅暈,讓她看起來真的像朵桃花,正為所在乎的人而綻放。

  靳曜任由她的雙手在他身上"作亂",她時而靠近、時而遠離的身體帶來一陣淡雅香味,引起他的注意,讓他的眼神隨著她的一舉一動移動,幾乎投有離開她的臉龐。

  她的動作有些笨拙,總是得花多一點時間才能把衣裳弄得平整,如果他自己來的話,早就著裝完畢,可既然都放手讓她來做,他也只能忍下,繼續看著她笨拙卻快樂的忙碌著。

  她很容易滿足,這一點點的妥協就能讓她笑得如此燦爛,她的笑容迷惑著他,讓他的目光逐漸幽暗,有種欲望在內心深處躁動起來。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小女娃,而是只要有了男人的疼寵,就能夠蛻變成女人的少女,她的天真單純正誘惑著他,讓他感到自己的困擾又多了一個。   

  她對他完全不設防,而且還是全心的信任著,又怎麼知道,現在的他內心在想些什麼?

  "好了!"華夭好不容易才幫他穿好衣裳,趕緊又去衣架拿了腰帶,回來幫他系上,結果卻突然想到,她忘了問韓大夫男人的腰帶該怎麼系了。"真糟糕,要怎麼系?"

  手忙腳亂的摸索著,她心虛的微皺起眉。

  聽到她的喃喃自語,靳曜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抓住她的手,不想再浪費時間讓她沒頭沒腦的亂摸索。     

  "宗主大人……"

  他沒有回話,只是帶領著她的雙手系上一回,好不容易腰帶也系上,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手,還是握在掌心裏,久久都沒有放開。

  她的手很小巧,跟他的完全不一樣,只是應該柔嫩的觸感卻因為前些日子的勞動而略顯粗糙,而那微涼的感覺讓他有種想要緊緊握住的衝動,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她的手,保護她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但內心的矛盾,同樣的也益發強烈起來,開始在心中用力拉扯,仿佛想要將他的心給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他真能不顧一切的相信她嗎?對他來說,這真的是件非常困難的事,但她的柔情似水卻早已慢慢軟化他的心,撫平他心中的不安,讓他有種衝動,想試著相信她看看。

  或許她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

  華夭靜靜的等著。不知道他想握著自己的手多久?

  當她疑惑的抬起頭來,卻發現靳曜的眸中出現一種詭異的光芒,像是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他瞧了她好久,混亂的腦袋終於理出一條頭緒,決定要跨出這艱難的第一步,緊接著便朝她俯下身,貼上她左邊的臉頰,在她耳旁低語

  "笨手笨腳的小桃花,這樣子還想來服侍我?"

  他試著相信她一次,也給彼此一次機會,如果她真的是他命中註定的那個人的話……

  說完便放開她的手,毫不遲疑的邁步離開內室,獨留華夭在原地呆愣著,久久回不過神宋。

  等到靳曜離去好一會,始終沒等到華夭出來的韓祈才偷偷進到室內。關心她的情況。     

  "丫頭,你還好……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呃?"華夭猛然一回過神,趕緊捂住左耳,"有、有嗎?"

  看著她那羞澀的表情,韓祈揚起一抹興味十足的詭笑,"該不會宗主剛才趁機"欺負"你吧?"   

  "什、什麼欺負不欺負的,韓大夫別亂猜。"

  華夭害羞的走出內室,不敢再看韓祈那笑得曖昧的表情,左耳卻是越來越燙了。

  他剛才像是刻意、像是懲罰的在她耳上輕咬一記,讓她的心瞬間漏跳一拍,直到現在還恍恍惚惚的,魂都不知道飛到哪去。

  一種甜甜的感覺漲滿胸口,甚至快滿溢出來,她恍惚的神情中出現一抹淺淺笑意,想止都止不住。

  她被欺負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並不討厭他的欺負……

  在那之後,靳曜沒有禁止她的出現,由著她親手打理他的起居,而她也成了唯一能夠近他的身,卻一點事情都沒有的人。

  許管事他們一夥人知道後簡直是嘖嘖稱奇,不過這山讓他們開始懷疑,應該是華夭身上有某種特質,才能讓宗主破例不排斥她靠近。

  而靳曜對華夭的"欺負",也從一開始的耳朵,轉移陣地,到她柔嫩的臉頰、白皙的脖子,最後堂而皇之吻上她紅潤的小唇,一吻上就著迷的不想停止,每每讓她昏眩在他的懷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唔……夠了,你就饒過我吧……"

  時已入秋,屋外總是吹著寒冷的秋風,然而此刻靳曜的房內,卻是彌漫著曖昧的暖意,暖和了緊緊相擁的兩人。

  華夭的唇好不容易才重新獲得自由,努力喘著氣,紅潤的唇瓣泛著誘人水光,嫣紅的臉蛋將她襯得更加嬌媚,一副就是被人好好"疼愛"過的甜美模樣。

  靳曜像是意猶未盡似的,食指輕輕劃過她的唇,引起她害羞的輕顫,她頭埋進他懷中,就怕他又不放過她,把她的唇吻得更紅更腫,讓她沒臉出去見人。

  他微勾起嘴角淡笑,喜歡看她依偎在他懷中嬌羞無措的模樣,而且這種模樣只有他能夠看見,滿足了他對她的獨佔欲。

  他終於明白,能有個在乎自己的人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在對她敞開心房之後,屬於她的甜美就源源不絕的朝他湧來,將他孤寂的心給喂得飽飽的。   

  或許他該感謝華王,如果不是他為了想要攀上靳家,而將華夭給送來,他也不會感受到這份只屬於他的甜美。

  他要她的心、她的一切都只屬於他,不容任何事情來分占……

  好不容易平撫自己被吻得像是醉了的心,華夭趕緊打理好靳曜的穿著,免得又被他趁機佔便宜,直到都打理好之後,她才又抬起頭來瞧他,剛才害羞的嬌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奇怪反應。

  "怎麼了,有事?"

  她的確是有事,但卻不知道,該怎樣啟口他才會答應呢?

  看著她猶豫不決的表情,靳曜笑容微收,故意壓低嗓音,"有事就說,我不要你瞞我任何事。"

  他不喜歡她對他有任何隱瞞,要不然他會感到非常的……不安。

  "好嘛,我說就是了。"察覺到他神色微變,她趕緊坦承。"其實也沒有什麼,就只是……我想跟著許管事出幽陵瞧瞧,行嗎?"

  今日許管事打算到隔壁城鎮添購置一些日常用品,恰巧讓她聽到了,她也很想跟著出去看看,畢竟她從小在王宮內生長,來到幽陵後也沒機會出去外面看看,這次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但許管事說除非宗主答應,否則也只能讓她失望了。

  一聽到她想出去,靳曜馬上皺起眉頭,"不行。"

  "宗主大人,你就行行好,答應我這一次吧?"她苦著臉哀求。

  她就知道,想讓他答應,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真的很想出去透透氣,這座守希宮雖大,畢竟也是個封閉的地方,她很嚮往外頭自在熱鬧的氣氛,就算只待一刻也好,她就會心滿意足的。

  "求求你吧……我會很乖的跟著許管事,絕對不會亂來的,好不好?"

  她不死心的哀求聲讓靳曜感到困擾。從來沒人敢違逆他的決定,就只有這個丫頭搞不清楚狀況,總是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只是一想到他狠下心的拒絕她後,她臉上絕對會出現萬分失落的神情,他的心就不由得一擰,到口的拒絕話語全數給收了回去。

  內心掙扎許久,靳曜非常不願的鬆口,"你想跟許管事出門去,不是不行,但是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華夭興奮的張亮雙眼。只要她能做得到,她一定答應!

  "條件很簡單,我跟你一起去。"

  "嗄?"

  他……要跟她一起出門去湊熱鬧?

  不只華夭訝異,連許管事在守希宮門前看到他時,也嚇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絕對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宗主從來就最厭惡去人多的地方,結果現在卻為了夭兒丫頭而破例了?     

  許管事那錯愕到極點的表情在靳曜看來真的非常礙眼,他蹙起雙層不耐的催促,"許管事,你還磨蹭些什麼,不出發嗎?"     

  "啊?是是是,咱們出發,馬上出發……"

  離開幽陵沒多久,他們就到達隔壁熱鬧的城鎮,這日剛好有市集,許管事帶著一同而來的僕人四處忙碌採買,就不打擾主子和華夭一起逛街的雅興。

  華夭開心的在熱鬧街道上走走停停、到處亂看,眼前的人事物對她來說都新鮮極了,所以不時可以聽到她興奮的低呼。

  相較於她的雀躍,靳曜倒是一來到這,表情就不是非常好看,眉心也是越皺越緊。

  他討厭人多的地方,因為在這種地方,少不了跟其他人有肢體上的碰觸,為了不聽到任何人的心聲,他必須更耗心力的壓抑自己的力量,才有辦法完全杜絕開來。   

  他為她所做的妥協,對她的包容之大,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他可以為了她,忍受這種不舒服,就只為了讓她開心,不想讓她失望。

  他知道,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了,自從選擇接受她之後,他對她就是一心一意,那她呢?

  他永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這讓他對她始終有種不確定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背叛他。   

  但願不會有那一天,因為他完全不想面對……

  看著華夭不知道又被什麼新奇事物給吸引住目光,沒頭沒腦的就要靠過去,靳曜趕緊握住她的手,小心謹慎,"別跑太遠,小心走散了。"

  "喔。"

  她抬起頭來。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笑容一頓,察覺到自己忽略到他了。"宗主大人,你下舒服嗎?"

  "沒有。"

  只是看他頻皺眉的表情,就不像沒事的模樣,而且再仔細觀察,她才發現,他臉上已經泛起一層薄汗。

  她趕緊拿出手絹,已經沒了逛街的心情,擔心的替他拭起臉上冷汗,"真的沒有嗎?你可不要騙我。"

  這感覺很像他頭痛之前的反應,所以她一點都不敢小看,她曾經遇過幾次他頭痛時的狀況,每次他都痛得生不如死,她在一旁看著,心都會跟著擰起,像是自己也能感受到那股疼痛似的。

  "我騙你做什麼?"

  "那得問你呀。"

  知道要他承認自己的不適簡直比登天還難,華夭也不跟他多廢話,視線掃著周遭環境,發現不遠處有棵大樹,離熱鬧的街道有段距離,應該會寧靜些,便主動將他往那個方向拉。

  兩人來到樹下,華夭率先坐下,擺好跪坐的姿態,然後對他漾起討好的笑容,"宗主大人,我累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好嗎?"  

  她這是在替他找臺階下?靳曜暗暗覺得好笑,並不覺得自己有弱至吐讓她替他找臺階下的程度,可身體還是不自覺照著她的話做,自然而然的將她的腿當成枕頭,閉上雙眼暫時休息。

  她伸手摸著他的額,那微涼觸感一如往常般緩緩滲透進去,有種說不出的舒服,讓他剛才壓抑已久的精神疲累馬上得到紆解,整個人放鬆不少。

  他喜歡有她陪伴的寧靜,讓他不再感受到空虛孤單,而是滿足與充實。

  看著他的表情由僵硬慢慢趨於放鬆,華夭終於松一口氣,不必再擔心下去,就怕他真的又犯頭疼。

  其實她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總想著要如何幫他,但他總是說沒必要、不會有用,讓她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真的很想幫他,但該怎麼幫,卻沒個主意……

  真的無法可治嗎?

  不行,就算他會生氣,說什麼她也要試一試,試了還有一絲機會,不試就真的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而不遠處發現他們倆身影的許管事,非常識相的沒有過來打擾,臉上帶著笑,繼續領著僕人到處買東西去。

  宗主孤身這麼久,現在終於有個女人可以打破他的心防,靠近他,這對靳家來說是好事,他樂觀其成。

  說不定再過不久,他們靳家就可以辦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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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以往氣氛沉悶的靳家,開始有了笑聲、有了活力,而這都是因為華夭帶來的影響。

  她天真開朗的笑容有種奇特的感染力,加上她不會對人擺架子,因此所有人都跟她處得非常融洽,真心喜歡她,希望她可以一直留在這裏。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是唯一能夠安撫宗主脾氣的人,光是這點,他們就不得不佩服,簡直快把她當成女神一樣看待了。

  就在她越來越受大家歡迎,而她也樂於和眾人打好關係之際,一些不利於她的流言逐漸在守希宮內蔓延……

  "夭公主真的是這樣的女人?你該不會聽錯了吧?"

  "我不敢亂講,私底不已經有不少人在傳了。"

  涼意十足的深秋午後,靳曜行經過花園,不期然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隱約之間聽到華夭的名字,他不由得頓下腳步,注意起來。

  夭兒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人在私底下談論她,而且那語氣聽起來……

  似乎還不是什麼好事?

  不遠處在樹後談論的兩個女人結束話題,分別往反方向離去,其中一個是往靳曜這邊走來,看到他的面容,她先愣了下,才有些心虛的開口打招呼。

  "堂兄,久違了。"

  靳曜沒想到其中一個女人會是靳潔,"怎麼沒見到冉攸?"

  "我只是覺得有些悶,就自己一個人出來走走,透口氣罷了。"

  "只是純粹的透口氣?"他可沒這麼好打發,"你剛才在跟侍女談什麼,和天兒有關?"     

  她表情突然閃過一抹驚惶,然而被人當場逮到也只能老實回答。"是……"

  "你們真的在談論她?到底是什麼事,給我說清楚。"

  她此刻的表情更是顧忌害怕,"我怕說了堂兄會認為我在故意挑撥,所以我還是別說好了。"

  靳曜眉一擰,語氣更是低沉下來,"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別讓我再問一遍。"

  "其實是關於夭公主的流言……"不敢再遲疑,她唯唯諾諾的說下去,"最近私底下有下人在傳,除了堂兄之外,夭公主跟很多人都走得很近,有些奇怪。"

  "她跟大家相處融洽,這是件好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果她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沒有避嫌,尤其是男人,也難怪會有不好的傳言傳出了……"

  "哪些男人?"

  "陸陸續續聽到不少人,不過最常被提起的是……韓大夫。"     

  靳曜表情更冷了,"韓祈?她找韓祈做什麼?"

  "大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常有人見到她纏著韓大夫,一纏就是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大家私底下都有些好奇。"

  這讓靳曜想起華夭經常跟韓祈有說有笑的情況,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的確是和韓祈最熟,也最合得來。

  內心那根不安的弦終於被狠狠挑了起來,開始強烈的震盪。

  對於夭兒,他從一開始就缺乏安全感,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所以一有謠言產生,他很難不會動搖,內心的不安正快速的強烈擴大。

  但這只是靳潔的片面之詞,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他如此說服自己,想要壓下躁動不安的心,不讓自己受到太大的影響。

  "靳潔,原來你閑來無事,就是到處去聽一些有的沒的謠言?"他努力保持表面的冷靜,口氣不善的責難,"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夠了,別在我面前嚼什麼舌根。"

  靳潔早就知道向堂哥說這些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的反應也在她的預料內,她當然是選擇乖乖閉嘴,不繼續自討苦吃,"我知道了。"

  行完禮後,她便馬上轉身離去,不再多留,可眸底卻一閃而過一抹狠厲,勾唇冷笑。

  她就不信這種流言對他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他絕對不是不在乎,只是故意裝作不在意罷了。   

  結束了和靳潔的談話,靳曜有些心浮氣躁的往寢殿走,腦中想的全是剛才堂妹所說的話,想甩都甩不掉。

  他要相信夭兒,依她單純的性子,絕不會有任何不良意圖,那肯定是個誤會!

  他很清楚,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對他的認真與在意,所以他大可以不必理會這種謠言。也不需要胡思亂想。

  她會特別去找韓祈,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這很正常,沒什麼好……

  "丫頭,等等!"

  偏偏韓祈叫喚的聲音在這時傳人他耳裏,他頓了下,旋即往聲音來源望去,像是想親眼證實什麼。

  秋葉紛紛飄落,就見華夭先一步出現在落葉繽紛的回廊裏,而她所在的位置,顯現她正是從韓祈所居住的院落走出來的,沒過多久,韓祈也出現在回廊裏,快步追上她的步伐。

  "韓大夫,怎麼了?"

  韓祈揚揚手中的淡粉色披風,"你的披風忘在我那邊,我只好追上來了,快點披上,免得著涼。"

  "啊?"華夭有些尷尬的笑著,"韓大夫,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哪里的話,你要是因為這樣而受涼的話,慘的人會是我呀。"

  她輕笑出聲,"韓大夫,你真愛說笑。"

  "我哪是在說笑,我是很認真的……"

  韓祈把披風攤開,親自幫她披上,舉動自然毫不扭捏,而華夭也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完全沒有避嫌。

  兩人看起來是親密無比,也難怪會有靳潔所說的那些流言出現。

  親眼瞧見這一幕,靳曜神色馬上冷了下來,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努力的壓抑著。

  她剛才在韓祈的住處,是嗎?她去找韓祈是為了什麼?看樣子次數真的頻繁,否則不會他才聽到那些謠言,馬上就讓他親眼目睹。

  華夭對韓祈燦爛的笑著,兩人又說了不少話,全然不覺彼此之間的互動是如此契合,會讓他人誤會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靳潔剛才所說的話語再次發酵,一種異常窒悶的感受讓靳曜的表情顯得更加凝重冷峻,全身也散發出一股可怕的壓迫氣勢。

  他指尖深陷掌心裏,還在不斷的使力,像是沒有痛覺一樣,凝望許久,他最後選擇轉身離去,沒有在這一刻驚擾到他們,將平和的假像打破。

  但內心的不安與不信任早強烈的翻騰起來,再也壓抑不住……

  跟韓祈道別後,華夭又去書庫內找了些東西,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落裏。

  她的住處就在靳曜的寢殿旁,好方便每日的往來,因為他偏好寧靜的關係,她的住處也是安安靜靜的,沒什麼人走動,一切生活起居她都自己來。

  雖然曾經是位公主,但在來到靳家之後,她就慢慢習慣自己動手,所以對這樣的生活也沒有抱怨,反倒有種自得其樂的輕鬆感,少了各種禮教的拘束,她變得自在許多,而且想做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任何人阻止。

  懷裏抱著幾卷書,她輕輕推開房門,可才剛踏入房門一步,一股強硬的力量馬上抓住她的手,將她猛力拉入,害她嚇了一大跳。

  "啊?"

  她腳步跟嗆的往前顛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步伐,才有機會看清在她房裏的人,"宗主大人?"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房內?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呀!

  華夭訝異的瞧著靳曜,發現他神色冷淡,疏離感非常強烈,一點都不像最近的他,反倒像是她剛來到靳家時,他徹底排拒她的感覺。

  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手被抓得很疼,但她還是忍下,沒有要他鬆手,反而關心的問:"宗主大人,怎麼了嗎?"

  "你剛才都到哪去了?"

  她有些心慌的愣了下,才笑著回答,"我去書庫找了些書,想解解悶。"     

  絕不能讓他知道她正在做的事,要不然他一定會生氣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所以絕不能講,一定得要想辦法蒙混過去才行。

  "書庫?"

  "是呀。"她趕緊將被披風蓋住的書卷拿出來,"書庫裏的書真多,我挑到都快頭昏眼花,才好不容易選定幾卷帶回來看看。"

  靳曜根本不看她手上拿了什麼書卷,繼續詢問,"除了書庫之外,你還去了哪里?"

  "在書庫挑完書,我就回來了。"

  抓住她的力量又強大不少,靳曜冷漠的神情變得更加陰鬱,對她的隱瞞非常憤怒,"夭兒,這就是你的實話?"  

  她不懂他到底怎麼了,那山雨欲來的氣勢讓她忍不住害怕,卻還是想守住那個還在進行中的計畫,"我真的沒做什麼……"

  "天兒,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宗主大人,你到底要我回答什麼?"     

  "難道你會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他毫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冷笑著,"你以為你做的好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我做了什麼好事?"她困惑的大皺起眉。

  "你不需要再用這種無辜的表情掩飾自己的心虛及背叛,我已經不會再輕易信任你了。"他自嘲的笑著。

  她當著他的面撒謊,讓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曾以為她是最不可能欺騙他的人,結果沒想到,她跟其他人根本沒什麼兩樣,都是居心叵測,表裏不一的傢伙。

  他之前對她的信任簡直就是可笑荒謬到了極點,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對她存有一絲希望,毫無條件的選擇相信她,也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   

  他真是錯信了她,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會再那麼愚蠢了!

  "等等,宗主大人!"看到他憤而甩袖離去,華夭擔心的趕緊抓住他。不讓他走,"我到底做錯什麼讓你如此生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你!"

  背叛?這是多麼嚴重的一個詞,她的心一直都是向著他,從來就沒有更改過,何來的背叛之說呢?

  而他突然疏離的態度讓她好害怕,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會這得他如此大發雷霆?

  "你不需要再狡辯,我並不想聽!"

  "啊--"

  他猛一甩開她的手,她就失去重心的狠狠跌坐在地上,摔得疼痛不已,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心早已冷下,對她再也無一絲憐憫,就怕再被她給玩弄在股掌之間。

  "梧霽!"     

  一聽到主子怒火沖天的叫喚,梧霽不敢有所耽擱的馬上現身。

  "宗主,有何吩咐?"

  "從這一刻開始,不准夭公主踏出自己的院落半步,沒有我的命令,其他人也不准進來探望她。她就由你負責守著,懂了嗎?"

  這不就形同軟禁?梧霽雖是訝異,也不敢對主子的命令有任何的質疑,"屬下遵命。"

  "宗主大人!"華夭不死心的再次拉住他衣服下擺,不想就這麼不明下白的被厭惡,"請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麼,好嗎?"

  他居高臨下的冷睨她,毫不留情,"你如果從不覺得自己有做錯過什麼,那我又何必說呢?"

  "可是我……"

  "我不想再聽到你的任何一句狡辯,你可以省省了。"

  靳曜再次甩開她的乎,毫不眷戀的邁開大步,過沒多久就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華夭跪坐在地,久久都沒有任何動作,眸中儘是惶恐和茫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會讓他如此震怒,甚至將她軟禁。

  他不想再見到她了嗎?那她該怎麼辦才好,她不要就這樣被他排拒在外呀……

  無助的淚緩緩落下,滴了一地斑駁深印,奉命看守她的梧霽無法對她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只能默默將房門關起,將她與外界隔絕。

  外面的天氣更寒涼了,而在房內的華夭,同樣感到心寒無比……

  華夭被軟禁的事情,過沒多久就傳遍守希宮,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她之所以被軟禁的原因,眾說紛紜,卻沒有人知道哪一個才是對的。     

  在那之後,靳曜就不曾出現在華夭的面前,徹底的冷落她,她就算滿腦子困惑,也沒有人可以解答她的疑惑,一顆心越來越焦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想見他,卻走不出自己的院落,根本沒有機會見到他,一日等過一日,她感受到的煎熬越來越強烈,幾乎快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程度,讓她這一陣子幾乎是食不知味,就連睡也睡不安穩。

  "許管事,請等等,別這麼快離開好嗎?"

  這一日,是由許管事親自幫華夭送午膳過來,之前送膳來的侍女們都膽戰心驚的不敢跟她多說話,東西放了就走,就怕跟她多說一句話被知道了會被責罰,這次好不容易是熟悉的許管事出現,她說什麼都不能放過這機會。

  然而許管事也像那些侍女一樣,一臉非常無奈的模樣,就怕在這裏多留,會惹惱主子,"夭兒丫頭,請你體諒體諒我吧,別讓我難做人。"

  "許管事,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宗主他會突然對我生氣呢?"她水汪汪的眼泛起無助的淚,要掉不掉的,看起來就讓人感到心疼,"我真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通為什麼靳曜會突然疏遠她,還說她背叛了他,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如果能夠有一絲線索,或許她就會知道該如何讓他消氣了。

  她不希望兩人之間的僵局越來越嚴重,甚至到無法化解的地步,所以她真的非常需要幫助,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許管事心一軟,決定冒險和她一談,"天兒丫頭,你知不知道,這陣子私底下有人在傳你的流言,那些流言都不好聽。"   

  "我的……流言?"

  "瞧你的反應,你肯定是不知道。"許管事輕歎了口氣,"有人在傳,你和許多人過從甚密,尤其又對男人不避嫌,這就讓人逮到活柄了。"

  他知道夭兒丫頭的性子,她凡事不會想太多,對所有人都沒有戒心,而且都是以一顆真誠的心待人,沒有想到避嫌的事,才會讓好事者拿去作文章,他可以理解,問題是,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那些話傳到宗主耳中想必相當刺耳。

  華夭沒想到自己會在私底下被人說成這樣,馬上慌亂的替自己說話,"但我和他們真的都只是單純的相處談話罷了。"

  "我知道,但別人不一定知道,其中你和韓大夫之間的閒言閒語被傳得最糟糕,或許這正是宗主突然冷落你的重要原因呀。"

  他觀察過了,這陣子宗主除了冷落夭兒丫頭之外,連韓大夫也一併疏離,所以他才大膽猜測,宗主發怒的原因很可能是夭兒丫頭和韓大夫走得太近所引起的。

  這下子華夭終於有點頭緒,不由得擔心起來,她還記得,靳曜將她軟禁的那一日,她之前曾經跟韓大夫在一起!

  除了書庫之外,你還去了哪里?

  夭兒,這就是你的實話?     

  她恍然大悟。該不會是靳曜見到她曾經跟韓大夫有過接觸,再加上流言的影響,所以才會這樣問她?結果她卻……對他說了謊。

  難怪他會如此憤怒,但她並不是有意要瞞他的,她只是不想這麼快讓他知道她真的沒有背叛他的意思。她對他從頭到尾始終沒有二心呀!

  "許管事,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她無助的微咬下唇,還流下兩行清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料到會被他瞧見……"

  "夭兒丫頭,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說清楚點呀。"

  她將那日的情況大概說了下,坦承自己並沒有說實話,或許就是這樣才會激怒他,誰知許管事聽完臉色大變,她驚惶。他可是驚恐呀。

  "夭兒丫頭,你可是犯了宗主的大忌呀,他最不允許別人欺騙他,這下子可糟了。"

  "我可以向他解釋的,真的!"

  "就怕你解釋了,他也不會相信。"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還有他所聽到的真正聲音。"

  "他所聽到的真正聲音?"她不明白許管事的意思。

  "宗主他與生俱來就有種能力,經由碰觸他人,就能知道那人現在內心的想法。"

  然而這件事不是所有守希宮的人都知道,只有幾個跟宗主關係比較深厚的人知情,因為宗主並不想讓人知道他的這個能力。

  華夭感到非常訝異,"如果他真的能夠聽到人們心裏的話,為什麼他還是不相信我,認為我背叛了他?"

  他那一日明明就是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她記得非常清楚,這點她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如果他聽得到她的心聲,應該會知道,她之所以隱瞞他一些事情,是有原因的,絕對不是因為背叛他!

  許管事突然靜默下來,同樣也感到不解,"這我也無法回答你。"

  華夭還是不懂,因為靳曜對她的猜忌,完全不像是能看透她的心的反應,反倒是跟平常人一樣,因為看不透。所以才會不安,被流言所蒙蔽,選擇不信任她。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種想法,試探性的問:"許管事,你想,他該不會是聽不到我的心聲?"

  "呃?"     

  "之前有過這樣的例子嗎?"

  "就我所能知道的,沒有,但就算有。我想依宗主的個性,他也不會讓人知道的。"

  "所以並不是不可能,是嗎?"

  許管事再度沉默下來。如果真如夭兒丫頭所猜測的,那她原本是有機會改變宗王,讓他慢慢試著不靠掌握人們的心音而無條件相信他人,但她的隱瞞,已經打壞他為她而踏出的第一步信任,讓他又退回原來的戒備範圍。

  華夭也想通了些事情。難怪靳曜一開始會對她困惑,他可以輕易知道其他人真正的心意,唯獨她不行,而要他放下所有疑慮,相信他唯一無法掌握心思的她,必須要有很大的覺悟和勇氣才行,要不然根個就無法辦到。

  但她卻毀了他對她的信任,她好後悔,早知道那時就向他坦白一切,也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懊悔的淚越流越多。她還有挽回的機會嗎?就怕他已經對她徹底失望,連半點機會都不願意給丁……

  "夭兒丫頭,不管你的猜測到底對不對,你已經錯失掉讓宗主放下所有成見無條件相信你的契機了,你最好多保重呀。"

  "我不會放棄的。"現在再懊悔也於事無補,抹掉兩頰的淚,她重新振作起來,不想輕易認輸,"我會想辦法讓他重新相信我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聽不到我的心聲,不管我得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要緊。"

  她知道機會渺茫,但要是不試,又怎麼知道有沒有成功的機會?所以她絕對不能輕易放棄。

  既然知道原因,她就可以想辦法彌補,而不是像之前一樣茫無頭緒,只能無助的暗自神傷,卻永遠想不透兩人之間的問題癥結在哪里。

  如果他曾經無條件的信任她,她相信,他絕對還是會再度打開心防接納她,哪怕困難重重,她也會拼盡全力的挽回一切。

  她只希望他不要再用那麼冷漠的眼神和態度疏遠她,因為這會讓她的心好酸、好痛,難過得幾乎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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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有話想眼宗主談談,行嗎?"

  靳曜的書房內,韓祈不經通報便強行闖了進來,有種見不到人絕不甘休的氣勢,這也難怪,最近他被有意無意的疏離冷落,而他大概也猜得出原因是什麼。

  靳曜一看到他,冷淡的態度依舊,卻沒有馬上命令他出去,坐在榻上繼續翻閱從外送回的各國近況消息,"咱們倆之間有話好談嗎?"

  "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向宗主慎重的澄清,免得讓宗主再誤會下去。"

  聽到這話,靳曜忍不住冷哼一聲,"我誤會了什麼?"

  "宗主,我和夭公主是清白的,請宗主放她出來吧。"

  靳曜握住書卷的手突然使力掐緊,就連語氣也僵硬起來,"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自己可是親眼看到他們兩個親密的有說有笑,哪里假得了?這比謠言的殺傷力更加嚴重,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夭公主?呵,只跟她在一起時就喚她丫頭,現在在他面前,倒是懂得避嫌改稱夭公主了?

  "宗主,我不知道你到底聽到什麼,或是看到什麼,但我一定要說,我跟夭公主的確是清清白白,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他不明白那些流言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也知道這樣貿然的幫自己和丫頭說話,想讓宗主聽得進去很難,但一想到那無辜的丫頭現在正因為自己的關係被軟禁,他就無法再忍氣吞聲。

  至少他要讓宗主知道,丫頭的心自始至終都是向著他,從來沒有改變過,她根本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靳曜放下書卷,起身下榻,跟他怒目對視,"大家都在傳,她一有空就纏著你,一纏就是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事出必有因,絕對不會只是空穴來風那麼簡單。"

  "那是因為她找我詢問她在醫書上看不懂的句子,我和她的關係,就只是這樣!"

  "看醫書?你這個藉口真是可笑至極!"     

  "她看醫書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你!"

  "為了我?這更可笑了。"

  "一點都不可笑!宗主不時頭痛的事情她一直都放在心上,她之所以鑽研醫書,就是希望能找到醫治宗主頭痛的方法。"

  憤怒的表情一僵,靳曜沒想到她會在意這件事,"我早就告訴過她,我的頭痛不是一般醫術有辦法解決的!"

  "我也這樣告訴過她,她卻還是不想放棄,努力在各種醫書內尋找方法,希望能夠找到斬方法試試。"

  明知道沒有用,還是執意想試,她的傻氣讓他不得不動容,只好陪著她一起尋找有沒有其他方法。

  "就算真是如此,她又為什麼要瞞著我,像是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樣?"     

  "那是她怕你因為她的擅自作主而生氣,所以才會選擇瞞著你,沒想到卻會被傳成那樣。"

  早知道他就不要答應丫頭不讓宗主知道這件事,也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雖然韓祈解釋得夠多,也很清楚了,靳曜內心的疑慮還是無法全部消除,他們倆之間毫無顧忌靠在一起的畫面仍深深刻印在他腦海內,他不只介意,甚至是感到嫉妒、不滿!

  只要一想到他們倆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可能更加親密的靠在一起,他就無法冷靜下來,就算知道他們只是在談論醫書上的內容,他還是無法徹底卸不對他們的疑慮。

  嫉妒的怒火早已燒毀他的理智,他無法冷靜思考,拼了命的意氣用事,尤其又面對著跟華夭之間關係最教人猜忌的韓祈,他更是無法壓抑即將爆發的情緒!

  "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最不允許的就是有任何隱瞞的事情發生?而你還存心幫著她隱瞞,這到底是何居心?"

  "我只是……"   

  "還是因為你對天兒存有不該有的遐想,才會趁這樣的機會拉近與她的距離,好滿足你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氣話卻讓韓祈的表情非常不自在的僵住,旋即趕緊恢復正常,出聲反駁,"我只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好一句只把她當成妹妹看待。"韓祈的神色已經透露出些許事實,靳曜臉色更是凝重,"你應該很清楚,我只相信一樣東西。"

  韓祈掙扎了會,毅然決然的伸出手,準備面對接下來的一切,"宗主如果想要確認,那就來吧。"

  看著他伸過來的手,靳曜毫不猶豫就要握住,卻在最後一刻僵在韓祈的手上方。

  如果韓祈真的對夭兒有非份之想,如果他們真的對彼此卻有一絲的好感,才會靠得那麼近,那他到底該如何處理這一團亂的關係?

  如果夭兒真的背叛了他……

  第一次有種不想面對事實的逃避感。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但他真的能夠自欺欺人,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然後若無其事的再重新接納一次夭兒?

  不,他辦不到,他無法忽視這一切,可也不想面對事實,矛盾的心猛力拉扯,讓他無法作出任何決定。

  猶疑的猛一收回手,他轉身離開書房,離去的步伐有種說不出的狼狽,他最終還是選擇逃避事實。

  直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已經完全聽不到,韓祈才慢慢收回手,掌心還微微顫抖著,努力平撫不想讓人知道的慌亂情緒。

  如果剛才宗主真的握住他,聽到他的心聲,接下來的情況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唉……"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為華夭的未來擔憂著。不知道那丫頭何時才能從軟禁中解脫?

  靳曜煩躁的來到華夭的房門前,手擺在門上,卻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有必要讓自己再陷入剛才的猜忌當中嗎?

  對於韓祈,他是不想知道,對於夭兒,他卻是無從知道,只能被越來越強烈的不安給侵蝕,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的腦袋還是一片混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宗主?是宗主大人嗎?"

  門內出現一抹快速奔來的身影,下一刻房門就被華夭從裏頭打開來了,一確定站在門外的人是靳曜,她馬上撲入他懷中,仿佛怕他下一刻又像上次一樣甩頭離去似的。

  "宗主大人,我有話想告訴你,求求你別走好嗎?"     

  她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他肯來見她,她絕不能浪費這樣的機會,一定要把誤會都說清楚才行!

  "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她的語調是極度慌亂,就怕他不相信,"我和韓大夫真的沒有什麼,我可以發誓……"

  "你可以不必解釋,我已經從韓祈那裏知道了。"

  "真的?"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擔憂的神情上終於出現一絲笑容,"所以你肯相信我了,是嗎?"

  "知道,卻並不代表我有辦法相信你,沒有任何的動搖。"

  因為他已經在韓祈眼中看到動搖了,雖然一閃即逝,他還是看見了。   

  這叫日久生情嗎?韓祈會對她日久生情,難道她就不會有那種可能?

  靳曜的回答讓她再次陷入惶恐與失落當中,急著想證明自己的真心,"我向你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在你面前說謊,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泛淚的眼光楚楚可憐,焦急的態度完全不像是在騙人,但她信誓旦旦的保證,卻已經無法順利的進到他內心,讓他再次亳不保留的柏信她。

  他的沉默看在她眼裏,代表的就是對她的無法信任。可她還是不肯放棄,想盡辦法要挽回一切。"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才能重新的信任我,只要你說,我就一定會做到!"

  只要讓她有機會彌補,她一定不會讓他再度失望的,拼死她也會辦到!

  "我無法告訴你,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不要緊,那就讓我來,我會想辦法讓你重新接納我,好嗎?只要你不要再像之前那樣疏離我。"     

  靳曜不由得失笑出聲,不知道該笑她的傻氣,還是笑自己居然還是對她猶有一絲殘存的企望。"你能想出什麼辦法?"

  "我、我……"     

  華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但她又不想靳曜再次離她而去,她只想留下他,不要他再對她不聞不問。

  只要能讓他再度相信她,哪怕要她把自己完全給了他,她也不會有任何遲疑!

  一下定決心,她一反常態的摟住他脖子,主動將唇湊了上去,生澀的輕吐舌尖,在他唇上淡淡劃過,激起他一陣說不出的驚愕與快感。

  "夭兒?"

  她大膽的送上丁香小舌,和他的糾纏在一起,這個吻逐漸激烈火熱起來,她好懷念他毫不保留的深深吻著她,像是要將她給吞噬掉一樣,每每讓她心跳加速,深深的沉醉不已。

  她想要他,希望能被他更深一層的疼愛著,兩人身心都緊緊相契在一起,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猜忌與誤會。

  纏綿的一吻在靳曜的努力克制下終於停了下來,但他內心對她的渴望已經被挑起,幾乎快要無法控制,在他懷中的華夭雙煩泛看嬌豔的紅潤,急促紊亂的呼吸顯現出她也已動情,同樣渴望著他的靠近。

  他的嗓音因為欲望而低啞,努力靠著最後一絲理智控制自己,別在這種情況下要了她,"夭兒,為什麼?"

  她大膽的迎向他火熱的視線,只求他不要再拒絕她,"只要你旨相信我,我什麼都願意給你,我是說真的。"

  "你……真的是個傻女人。"

  華夭這次直接用吻封住他想說的話,含羞帶怯的唇抵著唇,她對他嬌聲輕吐,用自己宋誘惑他,"曜……別走……"

  靳曜眼眸一黯,終於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一邊濃烈的吻著她,一邊將她往內房抱,壓倒在床,雙手解開她單薄的衣裳,撫摸著她柔滑的肌膚,引起她一陣陣呻吟及顫抖。     

  他當然想要她,他怎麼有辦法放開她,就算只能得到她的人,無法得到她的心,他也不想放手!

  她註定是他的人,除了他以外,誰都不能碰她,連一根細微的發絲都不行!     

  他火熱的身軀壓上她的,狂熱的吻落在她脖子上、胸前、小腹,快速燃起她體內的欲望之火,讓她也跟他一樣燃燒起來。

  在她因為欲望無法紆解而難耐的掙扎之際,他猛然進入她,引起她疼痛的低泣,他非常有耐心的哄著她,等她逐漸適應他的存在,才引領著她一同律動,由緩慢而變得越來越激烈,讓兩人都陷入歡愛的激情當中。

  他終於讓她成為他的女人了,他吻著她眼角激動的淚,緊抱著她汗濕的嬌軀,一次又一次讓她為他呻吟、抽泣,在他的疼愛之下達到愉悅的巔峰,忘情的喚著他的名字,不間斷的喚著,讓他癡狂不已。

  只屬於他的桃花受到滋潤,正嬌媚的綻放著,而這樣的美景,只有他能獨享,誰都別想見到……   

  兩人的關係一改變,靳曜就不再故意將華夭給隔離開來,熱切的索求著她的甜美,讓她沉醉在他的懷抱,因他的愛撫而迷亂。

  他像是永遠要不夠她,也像是想從兩人對彼此的渴求中找到什麼,好安撫自己的心,不再浮躁下去。

  所以,這一陣子華夭總是要到日上三竿才有辦法從困倦中醒來,就算下了床,還是懶懶的提不起勁,好不容易到了傍晚終於恢復精神了,結果沒多久,她又會被靳曜給纏住,火熱糾纏大半夜,然後隔日再一次重蹈覆轍。     

  溫暖的晨光從窗外灑進屋裏,又是一天的開始,華夭難得比靳曜早一步醒來,不過還是靜靜的躺在他懷中,不想離開這溫暖的懷抱。

  她已經記不得對靳曜的情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一開始只是單純的認為他們同是孤獨的人,對他有了一種憐惜之心,但那感覺慢慢加入許多不同的感受,不再那麼單純。

  從他身上,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被人在乎的,這讓她對他從原本的感恩,慢慢變成傾慕、迷戀,不自覺的越陷越深,直到現在已經無法自拔。

  她愛他,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給了他,並不感到後悔,但她只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他想要她的火熱欲望,卻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情感。

  是因為她主動獻了身,他就順勢接受,不要白不要,抑或是,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只是不肯讓她知道?

  明明身體已經緊密相合在一起,但彼此的心靈卻比從前還要更加遠離,她都已經把自己全都給了他,難道還是無法讓他相信她的真心誠意,然後重新接納她?

  "唉……"

  他這無法捉摸的心思讓她煩惱不已,現在的她只能盡力的取悅他,但要取悅到什麼程度,他才肯正視她,過去的他才會再度回到她身邊,兩人的心不再疏離?   

  她好怕,就算這麼做也挽回不了一切,在對她的身體厭倦之後,他還是會狠心的將她給甩開,不再多看一眼。

  "醒了?怎麼不再多睡一會?"

  在華夭歎氣時,靳曜已經醒來,他輕撫著她光滑的背脊,著迷於手中好摸的柔滑觸感,久久捨不得停手。

  被歡愛滋潤過的華夭明顯變得嬌媚起來,就連略帶憂鬱的眼神也帶有一絲吸引入的媚態,她擺動雙臂,蓋在身上的被子就緩緩滑下,遮不住不著寸縷的上半身,頸間、胸前點點紅痕當然都是靳曜的傑作。

  她半是傭懶,半是撒嬌的在他胸前磨蹭著,頓時引起他對她火熱的渴望,"曜,我愛你……"

  不管他相不相信,她都要讓他知道,她是因為愛他才跟他在一起,而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她都能委身。

  她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渾身一僵,像是聽到什麼不敢置信的話語一樣,她不死心,再接再厲的告白,"不要緊,你可以慢慢觀察我,然後選擇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說的話,我對你的心意是永遠不會……"

  他不想聽她說這些無法辨別是真是假的話,只有她的人現在在他懷中是虛假不了的,他乾脆封住她的唇,轉移她的注意力,她的雙手擱在他胸膛上,緩緩遊移的動作讓他心癢難耐,也開始用雙手在她敏感的嬌軀上點起陣陣火焰。

  華夭越是努力想表白,靳曜對她的挑逗就越激烈,讓她半昏半醉,腦袋一片空白,只能靠著原始的本能反應他對她的愛撫,無條件接納他火熱的侵入,無法克制的呻吟出聲。

  "嗯……曜……"

  她在迷亂之間緊緊環住他的身軀,一次又一次承受著他帶給她的強大刺激,曖昧的喘息沒有間斷的時刻,直到她已經到達極限,在他身下弓起身子忘情的低泣顫抖,他才跟著她一同到達高潮,讓自己徹底釋放。

  激情過後,緊緊相擁的兩人都在低喘,久久無法子複情緒,而華夭再了次陷入極度困倦當中,在不知不覺間便在他懷裏睡去,無力再想任何事情。  

  看著她沉睡的樣貌,靳曜的心情其實非常混亂,"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他無法得知她內心真正的想法,就算她為他做了這麼多,他內心還是存在著困惑、不安,兩人之間的疙瘩已在,那就像心上有道醜陋的疤痕,怎樣都抹滅下去。

  當華夭從沉睡中醒來,靳曜已不在她的床上,榻旁溫度已失,顯示他人離開好一陣子了。

  就算全身酸痛,她還是趕緊起身穿衣,沖出房去,房外並沒有任何人阻止她的行動。原來她的軟禁已經被解除了,這是不是代表靳曜終於選擇再度相信她了?

  "曜!"

  她急急忙忙來到靳曜的房內,卻沒找到他的人,轉而到其他地方尋找,卻依舊找不到他的人影,他就像是突然從守希宮裏蒸發不見似的、讓她越找越心慌。

  他到底去哪里了?為什麼不告訴她一聲,就這樣一聲不響的消失不見了?     

  "夭兒丫頭?"

  路過的許管事看到華夭衣衫單薄的停在靳曜的書房門前,一臉的茫然,擔心的他趕緊靠過來,"你怎麼只穿這樣就出房了?外頭風寒,趕緊再回去多添幾件衣裳吧。"   

  "許管事,你來得正好。"華夭馬上抓住他,"宗主人呢?他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宗主有事出幽陵處理,要過個幾日才會回來。"

  "他走了……"

  他真的一聲不響就走了,連留給她隻字片語也沒有,好像有她沒她都是一樣,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只把她當成在床上發洩的玩物,等下了床,他和她就再也沒有瓜葛,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的去向。

  他真是這樣看待她的嗎?不管她再如何努力,還是挽回不了一切,難道真的要她把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從身上挖出來,拿到他面前,他才肯相信她嗎?   

  "許管事,我到底該怎麼辦?"

  心酸的淚瞬間滾滾滑落,無助的她只能緊緊的抓著許管事,仿佛快溺斃的人,尋求任何一絲可能的協助,"宗主他還是不接受我’我已經無法可想了……怎麼辦?"

  看著她哭成淚人兒,許管事非常無措的冒著汗,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夭兒丫頭,宗主只是出去一趟罷了,沒、沒這麼嚴重吧?"

  "他還是把我給屏除在他的心門外,我已經找不到路進去了。"

  往後她該怎樣面對他才好?她已經沒有信心還能夠堅持多久不放棄,如果他再這樣不在乎她的話。

  深秋的風吹過,吹寒她的身體,而她的心卻似乎提早進到嚴冬,慢慢的被無情的冰雪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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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一日之後,華夭就獨自一人待在房中發愣,食不下嚥,無心入睡,眉間始終有股化不開的愁緒。

  從前遇到任何難過的事情,她都能夠笑笑的撐過去,一下子就釋然放開,但是這一次,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她的心好痛好痛,心上的傷口早就超出她能夠自行癒合的程度,她處理不了,只能讓傷痛繼續擴大。     

  大家都擔心她,卻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希望宗主趕快回來,解鈴還需系鈴人吶。

  "夭公主,在嗎?"

  房外,突然出現叫喚她的聲音,出神的華夭終於勉強抓回思緒,從床邊起身,慢慢來到房門前開門。

  一打開門,就見靳潔帶著冉攸來訪,"夭公主,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這一陣子,靳潔經常來華夭這裏串門子,不讓她太過寂寞孤單,畢竟同樣都是女人,也就沒避嫌的必要,不需要顧慮太多。

  華夭勉強揚起一抹淡笑,"我已經好多了,謝謝堂小姐的關心。"

  "真的好多了?但你的氣色還是這麼沒精神,真讓人擔心。"靳潔從身旁的冉攸手中接過一隻竹籃,"我知道你最近沒什麼胃口,所以幫你準備了些好入口的點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嘗嘗吧。"

  面對她的好意,華夭當然不好意思拒絕,即便她真的吃不下,"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也很開心能有個可以說說話解解悶的人,就怕你不歡迎我罷了。"

  "我哪會不歡迎堂小姐,趕緊請進吧。"

  "謝謝。"

  在靳潔跟著華夭踏入門的那一刻,冉攸突然拉住她的手,臉上露出非常憂慮的神情,像是想阻止她做什麼,然而她卻只是冷下表情,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調開口,"你已經答應我了,不是嗎?"

  "小姐……"

  "難道連你也想背叛我?"

  這一句背叛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他只能無奈的放手,讓她進到房內,開始了她的計謀。

  華夭將靳潔帶到窗旁的榻上坐下,靳潔將籃內的甜酒和點心一一端出放在幾上,殷勤的勸著,"天公主,這是我特地吩咐廚子敞的點心,你一定要嘗嘗。"

  "謝謝。"     

  雖然沒任何胃口,華夭還是拿起一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的嘗著,顯得心不在焉。

  靳潔為了抓回她的注意力,便開口,"夭公主,我聽到一個跟堂兄有關的消息,你想聽嗎?"     

  果然,這個消息馬上引起華夭的注意力,"什麼消息?"

  "他今日會回到守希宮喔。"靳潔再拿了塊點心給她,"你精神很不好,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我想你世不希望讓堂兄瞧見你這麼虛弱的模樣吧,那就趁現在多吃一些,免得等會沒力氣迎接他回來。"

  一聽到靳曜要回來了,華夭馬上逼自己把點心給吞下去,就算再投有胃口也要吞,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種憔悴模樣,說不定這會讓他更厭惡她,所以她一定要多吃一些。

  靳潔展開淡淡笑容,心想,夭公主的心思果然很好抓,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我還帶了些甜酒來,這酒很好喝,你如果光吃甜點的話,很容易噎著的,適時的喝一點吧。"

  "謝謝。"   

  華夭聽從的喝下甜酒,發覺這酒真的很好入喉,喝起來很舒服,靳潔又幫她斟了不少,她也一一喝下,沒有拒絕。

  兩人又斷斷續績講了不少話,酒和點心都吞了不少,沒過多久,華夭開始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連身體也搖搖晃晃,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看到她的異樣,靳潔馬上詢問,"夭公主,怎麼了?"

  "我有點想睡……"

  "你是喝多了吧?你再撐著點,我趕緊喚人把你給扶上床,讓你可以好好的休息。"      

  "不……"她搖搖頭,"我想等靳曜回來……"

  "等他回來,我再要人叫醒你,這樣不就得了?你還是先上床休息一會吧。"

  華夭努力睜著即將閉起的雙眼,耳中模模糊糊的聽著靳潔把守在門外的冉攸給喚進來。

  她半眯著眼看到冉攸緩緩靠近她,那一向沉默的臉上此刻卻有抹濃濃的哀傷,讓人困惑不解。   

  "夭公主,對不起了……"

  為什麼要向她說對不起?她不懂,然而黑暗在下一刻席捲了她,她再也無法深思了……

  當華夭再次從沉睡中醒來,她的頭還是有些昏沉,不過她依舊強撐著從床上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床鋪淩亂不堪。

  她又看向床邊,發現冉攸同樣衣衫不整的趴跪在地下,用著微微顫抖的噪音說?宗主,是小人一時沒有把持住,才碰了夭公主,請宗主息怒。"

  她困惑的瞧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麼,接著又把視線往旁邊移,瞧見了一臉陰寒的靳曜,他正冷瞪著冉攸,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努力忍住強大的怒氣。

  "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靳曜簡直不敢相信,當他從外回來,立刻不假思索的往華夭所住的院落而來,沒想到,一進到房裏,卻見到冉攸和華夭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兩人還緊緊相擁!

  "小人陪小姐來跟夭公主談天,天公主喝了些酒,小姐要小人扶天公主上床休息,本來將夭公主扶上床去後,小人和小姐就已經離去,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小姐發現自己的一條帕子似乎掉在夭公主的房裏,於是小人中途又折回來拿,夭公主似乎醉得厲害,見到小人,便緊緊抓住小人,還……吻上小人,小人一時難以克制,就和她……發生關係,玷污了她的清白。"

  原本還昏昏沉沉的華夭猛然驚醒,被冉攸所說的話震傻了。她……趁醉勾引了冉攸,還跟他發生關係,這是真的嗎?

  她慌亂的揪著自己大敞的衣領,擔心靳曜會如何看待她,但她發現,靳曙始終冷瞪著跪在地上的冉攸,看都不肯看她一眼,這讓她的心更加混亂害怕,就怕靳曜會誤會她。

  不……現在的她有什麼立場說他誤會她,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靳曜全身僵硬的質問,"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既然做了,小人就不敢隱瞞。"

  "小姐請留步,你現在不方便進……"

  "讓我進去!"   

  伴隨著梧霽阻擋靳潔進入的聲音落下,靳潔已硬生生的闖入內房,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冉攸和華夭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大大一愣,同樣的不敢置信。

  靳潔立刻跪在地上,請求靳曜的原諒,"堂兄,是我教僕不嚴,才讓他做出這種事情,請堂兄連我一起責罰吧。"   

  靳曜現在心亂如麻,完全無法思考,因此對她的求罰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只是死瞪著冉攸,牙根緊咬,那力道之強,像是快把自己的牙齒給咬斷了。   

  為什麼總是讓他瞧見這種事情?他的憤怒無法壓抑,反倒越來越強烈,即將不受控制的爆發開來。

  "小姐……"

  冉攸瞧向靳潔,發現她眸光一冷,像是正在催促著他,要他不能違背答應過她的話,這讓他表情瞬間黯淡下來,終於不再有遲疑,準備拿自己的命成全她的計謀。     

  反正當年他被她撿回王宮時,他就已經決定,會為她做任何事情,不計任何代價。

  "宗主,小人自知罪該萬死,但事情已經發生,也無法挽回了,小人……只有以死謝罪!"

  詁一說完,他馬上拿出早已預臧奸的短刀,往身上狠狠刺了下去,靳曜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伸手觸碰他,結果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已經失去所有意識,靳曜完全聽不到他的任何內心話語,連想確定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都沒辦法!

  "冉攸!"

  靳潔跪爬到冉攸身邊,顫抖著手摸他的脖子,發現已經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頓時失控的捂住臉蛋嗚咽出聲,感到悲痛不已。

  "嗚……為什麼要這麼做……冉攸……"

  靳曜沒料到冉攸會這麼做,就像是早就準備好要自盡一樣,靳潔的痛哭讓他更是心煩不已,內心的煩躁感也越來越強烈。

  "梧霽!"

  聽到王子狂暴的怒吼,在外房等候的梧霽馬上出現,"宗王。"

  "把冉攸給我拖出房,把靳潔暫時軟禁在她房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准放她出來!"     

  "是。"

  梧霽趕緊喚人進來將冉攸給抬了出去,一直哭泣不停的靳潔任由梧霽將她給帶走,沒有任何抵抗,一時之間,房內就剩下靳曜和華夭兩人,詭異的寧靜彌漫在彼此之間,讓華夭感到異常難受,有種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該怎麼辦才好?她緊緊環抱著雙肩,忍不住微微顫抖著,現在的她腦袋也是一團混亂,根本想不起來自己醉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她從來沒想過要背叛靳曜的,為什麼現在卻……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靳曜終於來到床邊,用著極度壓抑的低啞嗓音詢問,"你的說法呢?"

  她茫然的瞧著他,"什麼說法?"

  "冉攸剛才所說的話,難道你完全都不想反駁?"

  她能反駁什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是不是清白之身,所以她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現在的自己骯髒不堪。

  "回答我!"面對她的沉默,靳呢不由得激動起來,內心出現一絲慌亂,"快點回答我!"

  他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他痛恨面對這個事實,他要她辯解,要她為自己說話!

  然而華夭卻只是茫然的瞧著他,心酸的淚水緊接芒滾滾滑落,"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讓他的焦躁更是無法控制,忍不住怒吼出聲,"我要的不是這一個答案!"

  "但我能回答的就只有這一個答案。"

  "夭兒!"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崩潰的抱頭痛哭出聲,感到完全絕望,"你讓我走吧……我已經沒有資格再留在你身邊了。"

  她沒有臉再出現在他面前,只想狼狽的逃離他身邊,逃離這個地方,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太過殘忍。     

  捂住自己的臉,她不敢看靳曜的表情,怕在他臉上看到鄙夷,她承受不了自己的不清不白,連她自己都承受不了,他又怎麼有辦法承受得了?

  她的世界已經崩壞,和他的關係也出現無法修補的裂痕,再開靳曜,連她都會鄙夷自己,唾罵自己的厚顏無恥!   

  "夭兒,你……"

  "我求求你……讓我走……反正我已經對不起你,無法待在你身邊……你就放過我吧……"   

  華夭的哭泣讓靳曜的忍耐到達臨界點,他往一旁的牆上狠狠重撾一下,便負氣轉身甩門離開,火氣可怕得嚇人。

  華夭壓抑不住的拼命嗚咽著,只覺得自己的心碎開,痛到幾乎要無法呼吸,快要昏厥過去。

  他們倆的關係已經被硬生生的阻斷,他和她之間的緣份盡了,從沒想過兩人之間的交集居然是如此短暫,一眨眼就走到盡頭……

  算了,她應該要滿足的,至少她還曾經擁有過他,這樣也就足夠了……

  華夭在當天就離開了幽陵,這一路上沒有人攔住她,因為靳曜說了,就讓她離開,不允許任何人阻止她!

  她離去之後,整座守希宮的氣氛也凝重起來,因為靳曜像是頭被狠狠刺傷的猛獸一樣,狂暴失控得誰都無法靠近。

  "我絕不相信夭兒丫頭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看著被砸到滿目瘡痍的書房,許管事一邊無奈的收拾,一邊替華夭說話。"她如此深愛著宗主,怎麼可能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那丫頭抓著他哭哭啼啼的模樣他可是印象深刻,那種情感絕對騙不了人的,所以他死都不相信她真的會背叛宗主。

  韓祈也幫忙收拾,表情嚴肅且凝重,"有膽子,你就到宗主面前幫她說情呀。"

  許管事馬上打一個冷顫,根本不敢冒這種險,"除非我很想現在就死。"

  夭兒丫頭都離去快一個月了,宗主還是無法乎息下怒火,將書房給破壞成這個樣子,他再笨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要講也得等宗主冷靜下來再講。

  但他很懷疑,會有那個時候……

  "只可惜,現在死無對證。"許管事感到非常的氣惱及遺憾。"如果冉攸還活著,宗主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絕對沒問題,實在是太氣人了!"

  提到冉攸,韓祈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像是在算計些什麼,"是呀,如果他還能活的話……"

  自從跟宗主有了嫌隙之後,他就開始避著華夭,不想再有被人非議的機會,這也是為了保護她,但卻沒想到,會有其他的意外出現,讓她再次面對被指控背叛的難堪。

  而這一次更糟糕,一切都失控了,往最不好的結果邁進……

  許管事繼續邊收拾邊碎碎念,"難道宗主都沒有發覺,冉攸自盡得太過果斷乾脆,像是早就準備好這麼做一樣?"

  事後回想起來,他們才覺得這件事有許多可疑的漏洞,但宗主二話不說就讓夭兒丫頭離去了,他們根本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宗主現在的心根本還混亂成一團,他能有什麼心思察覺到這些事?當然是不可能。"

  "那咱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做主子的暴躁易怒,難過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正當兩人苦悶的大皺起眉,梧霽突然一臉著急的闖入書房,"宗、宗主人呢?"

  許管事很無奈的回答他,"大概上享堂去了。"

  宗主如果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大都會獨自上祭祀享堂,只不過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然而這次夭兒丫頭的事情卻讓他情緒徹底失了控,無法憑著自己的意志力恢復冷靜。

  一聽到主子在享堂,梧霽趕緊往後山走,不敢有所耽擱。

  韓祈困惑的來到門邊大喊。"梧霽,到底怎麼了?"

  "夭公主有危險,我得趕緊讓宗主知道!"

  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坐在享堂窗下的牆邊,閉起雙眼,停止所有思緒,想讓自己恢復冷靜。

  在享堂內,無論春夏秋冬都有股涼意彌漫著,伴隨著寧靜,總能讓他慢慢恢復冷靜,內心不再狂躁不安。

  但這一次,他卻發現這麼做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內心還是繼續疼痛、燃燒,他的思緒依舊冷靜不下來,腦海裏都是華夭的一切,怎樣甩都甩不掉。

  曜,我愛你……

  你可以慢慢觀察我,然後選擇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說的話……

  我求求你……讓我走……反正我已經對不起你,無法待在你身邊……你就放過我吧……

  看到她崩潰的淚水滑落,他的心瞬間狠狠揪緊,痛得完全無法思考,只剩下深深的絕望纏住他,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在那一刻,他心中強烈拉扯的矛盾徹底繃斷,因為他終於發現,就算在那盛怒的當下,他心中還是殘存著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假像。     

  因為他愛她,不想失去她,就算留下她會讓自己痛苦、備受煎熬,他還是放不開手,反倒越痛,他抓得越緊,越是害怕失去。

  因為她是他唯一想敞開心房接納的女人,他想跟她共度一生,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

  只要她回答一句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來,這一次,他會努力逼自己忘掉所有事情,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要她替自己辯解!

  但她卻早一步劃開距離,選擇離他遠去,斷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可以悍然的留住她,不讓她走,但被她激怒的他還是負氣的放她離去,任由自己被強烈的挫敗感給困住,成了現在這種困獸的模樣。

  他該拿自己怎麼辦才好?又該拿華夭怎麼辦才好?他不知道,他已經完全失去掙扎的力量了……

  "宗主!"     

  梧霽闖入享堂,在看到主子坐在窗下靜思後,馬上來到窗邊,單膝跪地。"屬下擅自做了件事,請宗主原諒。"     

  靳曜沒有睜開眼,也沒有心思處理任何問題,只是淡淡的問:"你做了什麼事需要我原諒的?"   

  "屬下擔心夭公主的安危,所以偷偷派了個人跟著她。"

  "那又如何?"

  聽著主子冷淡無情的回應,梧霽忍不住焦急起來。"宗主,夭公主她並沒有回華國去。"     

  "她不回華國,又能去哪里?"

  "就因為她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她……"

  聽出梧霽口中的焦慮,靳曜終於睜開眼,揪住他的衣領,語氣也激動起來,"她怎麼樣了,你快說!"

  "夭公主隨意找了個小鎮落腳,偏偏那小鎮位在兩大國邊陲地帶,兩國正在爭奪著邊境領地,依情報顯示,那小鎮隨時有可能被捲入戰火,情況非常危險。"

  "該死!"     

  靳曜馬上站起身,不顧一切的沖出享堂,內心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把華夭給帶回來!

  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只要她平安無事,只要她安然的回到他身邊,要不然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他會痛苦的懊悔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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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從離開幽陵之後,華夭就一直茫然的走著。

  她不能回華國,也不想回去,所以只能毫無頭緒的亂走,走到哪就算啦,直到認為自己走得夠遠,才選在一個寧靜的小城鎮落腳,暫時休息。

  她不只身體需要休息,心靈也需要,她好累,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閉上雙眼,再也不要醒來。

  這樣麻木活著的情形,直到她因為孕吐的不適看了大夫而有了改善,當從大夫口中得知自己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為了腹中的胎兒,她開始堅強起來,也會逼著自己進食,並打算就先在這城鎮待下去,畢竟她現在的身子並不適合奔波。

  然而她才做著這種打算,動盪不安的情況就發生了,小城鎮陷入戰火,兩大國為了爭奪邊境上地互相廝殺,轉眼之間,烽火連天,人們驚慌的奔跑,華夭也在這波逃亡的人潮中。

  "嗚……爹、娘,你們在哪?"

  逃亡途中,華夭聽到了孩子的哭喊,張目四望,才發現就在路旁,一個全身髒兮兮的小男孩抱頭哭著,大概是在逃難時跟父母走散了。她動了惻隱之心,來到小男孩面前,漾起淡淡的笑容哄著他。

  "小傢伙,你跟爹娘走散了嗎?跟著姐姐一起往前走好不好?別怕,姐姐會照顧你的。"

  就這樣,她一路收了不少流離失所的小孩子,打算帶著他們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別再被戰火所威脅。     

  "夭姐姐,咱們到底該走到哪去呢?"

  夜色降臨,華夭帶著孩子們棲身在一間破屋中,屋內還有其他也在逃亡的人們,孩子們緊挨著華夭,哈欠連連,卻還是不肯睡去。

  "該走到哪去呀……"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走到哪才好,但她現在是孩子們唯一的依靠,所以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的茫然和遲疑,"別擔心,只要跟著大家走,我相信總會走到一處安全的地方的。"

  "那夭姐姐,咱們還得走多久呢?"     

  "快了,大家再忍耐一段時間,好嗎?"

  她柔聲的哄著。終於讓小傢伙一個個安然睡去,他們的心岡她的安撫而平靜下來,但她自己的心卻始終惶惶不安,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會變成怎樣。

  迷迷糊糊的睡去,華夭覺得自己似乎才合上眼,就被一陣慌亂的雜還聲給驚醒,睜開眼,她看到在破屋內的其他人正爭先恐後的沖出去,連忙拉住其中一位大嬸的手。

  "請問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些軍隊已經打到這裏來了,她也快帶著那些孩子離開吧。"說完,拋下她急急離開了。     

  軍隊已經打到這來了?腦中消化著剛得到訊息,華夭緊張的趕緊喚醒孩子們,帶著他們混進逃命的人潮裏,此時已經聽得到遠方殺聲震天的聲音,零星的火勢在遠處蔓延開來,再過不久,就換這裏遭殃了。

  孩子們一邊逃胞,害怕的淚眼汪汪,"夭姐姐……"   

  "別怕、別哭,跟著大家往前走,咱們絕對會沒事的。"

  "哎呀!"

  一個小女娃突然被其他人絆倒在地,馬上落後華夭他們好一段距離,她趕緊回過頭尋找女娃的身影,擔心的大喊,"圓圓!"

  她逆著人潮努力往回走,期間被逃命的人狠狠撞了好幾下,全身疼痛不己,但她還是強忍住痛意,奸不容易才來到小女娃身邊,拉起哭得淒慘的她。

  她拍拍小女娃髒兮兮的膝蓋,柔聲的哄著,"圓圓,不哭不哭,夭姐姐來接你了。"     

  "嗚……夭姐姐……"

  "別怕,咱們趕快往前走,跟其他孩子們會合,要不然……唔……"

  肚子的一記強烈悶痛,讓華夭整個人突然難受起來,她捂著肚子,緊皺起雙眉,就連臉色電瞬間蒼白不少。

  "夭姐姐,你怎麼了?"     

  "沒、沒事……"她深吸了口氣,才能勉強漾起一抹淡笑,"咱們快走吧,大家都在前頭等著。"

  "嗯。"

  華夭拉著圓圓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原本的悶痛竟轉變成難以忍受的絞痛,她登時冒起冷汗,四肢無力的跪倒在地,臉色慘白不已。

  好痛……好痛……她的肚子好痛……

  圓圓嚇得蹲下身,眼淚又開始狂掉,"夭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圓圓,別管我……"她艱困的用著非常虛弱的氣音說話,"快點往前走,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不行呀,夭姐姐……啊!你流血了……"

  圓圓錯愕的看著華夭裙上突然多了塊鮮豔的紅痕,而且範圍還越擴越大,不禁哭得更加厲害。     

  華夭看著自己裙上的血,也錯愕得呆愣住,緊接著無邊的恐懼蔓延全身。

  這是流產的徵兆!她未出世的孩子打算要離開她了嗎……

  "不--不要……我求你……"

  她痛苦的抱著肚子,卻無法阻止痛感加深,鮮血越流越多。這是她和靳曜的孩子呀,她不想失去,她好想生下他呀!

  圓圓驚慌的喊著,"夭姐姐!"

  越來越強烈的痛楚讓華夭只能倒在地上掙扎,意識也開始逐漸渙散,身體的絞痛像是同樣絞住她的心一樣,讓她呼吸困難,漸漸的除了痛之外,其他的感覺都慢慢淡去,人陷入昏迷當中。

  她的孩子……誰來救救她,幫她留下肚子裏的孩子……

  "夭兒!"

  恍惚之間,她像是聽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而且還異常的焦急,她不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或許,只是她太過思念他而出現的幻聽,因為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的。

  他已經放她走,就不會再追來了……

  "夭兒!"

  那急切的呼喊再度響起,而且更為清晰,仿佛就在附近,她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在即將昏厥之前,努力半睜著眼,就見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在身旁落下,那一向冷淡的面容此刻卻是焦急的緊蹙起雙眉,他蹲下身緊緊抱住她,讓她被一股久違的溫暖所包圍,也讓她強撐住的最後一點意識崩潰,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真的是他嗎?她所愛的人……曜……

  靳曜從沒想過,當他好不容易找到華夭,見到的卻是她痛苦的昏倒在地,鮮血染紅裙擺,那恐怖的畫面幾乎摧毀他所有的理智。

  她到底怎麼了?他不要她離他而去,他要她好好的活下來,絕不能死!

  "大兒!"

  他心驚膽戰的將她從地上抱起,回頭對著追上來的其他人大聲追問,"韓祈靳曜的讓步代表著義無反顧的信任,韓祈內心的一顆沉重大石終於可以放下,真心誠意的向他承諾,"我一定盡力而為!"

  句肚子的絞痛,在華夭陷入一片黑暗之際,還是不肯放過她,讓她痛苦不已。     

  她不想失去孩子,上天別如此殘忍的奪去她的寶貝,她可以拿任何東西來換,只要她給得起的話……

  絞痛一陣強過一陣,她下意識的掙扎著,想抓住什麼東西,下一瞬間就有只強而有力的手讓她牢牢抓住,承受著被她掐住的痛楚,陪她熬過這難受的過程。   

  恍惚之間,她像是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哄著,要她堅強、要她撐過去,絕不能放棄。     

  "夭兒,你快點醒醒,快點回應我的話……"

  她好痛,不只身體上的痛,就連她的心也猛力抽痛,而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在她耳旁持續不停的響起,要她把話給聽進去,她的淚水滾滾而落。

  "夭兒,別離開我,只要你能睜眼看看我,我一切都依你的……都依你……"

  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臉上,一一吻去她的淚痕,她越是掙扎,那股安撫的力道就越是強大,堅定卻又帶著溫柔,一而再、再而三的軟化她的抗拒。     

  "夭兒,我錯了,我不該一再試探、懷疑你的真心,用這種方式傷害你,我已經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膽小,請你原諒我,給我彌補你的機會,好嗎?"

  靳曜從不信鬼神的,然而在這一刻,他願意為她感謝上蒼、感謝切,只要她能重新回到他身邊,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但她就是不醒,像是不想睜開眼面對他一樣,他只能不放棄的等待再等待。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不知道耳邊的呼喚到底持續了多久,華夭終於茫然的睜開淚眼,看到就守在榻旁的靳曜,她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死,而之前所聽到的一切,全都是靳曜在她耳邊的低語,並不是她的幻覺。

  他真的出現了……

  靳曜的眼睛泛著血絲,像是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似的,一看到她蘇醒,他沉痛的表情撥雲見日的出現一絲欣喜,趕緊捧著她略微消瘦的臉蛋感謝上蒼,"夭兒,謝天謝地,你可終於醒過來了……"

  珍惜的吻不斷落下,華夭加大夢初醒的喃喃念著,"曜……真的是你……"

  她不爭氣的泛起淚,伸手緊緊抱住他,在他懷裏哽咽出聲,這讓靳曜是心疼不已,"夭兒,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對你……"

  好不容易盼回心愛的女人,他這次不再遲疑,回抱住她,開始劫心表白,"夭兒,我愛你,我相信你是真心對我的,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懷疑你任何事,所以我要你回到我身邊,讓我有繼續愛你的機會,好嗎?"

  從沒想過居然能從他口中聽到他說愛她,她錯愕的呆愣住,有種還投醒來的感覺,"我還是在夢裏嗎?"

  "這絕對不是夢。"他繼續吻著她的眼、鼻、唇,讓她一次次感受彼此的溫度,"夭兒,我的小桃花,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再也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你。"

  他的唇是熱的,他的懷抱是溫暖的,這讓華夭終於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滾滾熱淚喜悅滑落,原本死去的心又重新活過來,再次感到強勁的跳動。

  只是她卻又突然想起什麼,愧疚的想要趕緊掙脫開他的懷抱。

  "夭兒,怎麼了?"

  "我、我不該再出現在你面前的,因為我對不起你……"

  "不,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身邊的!"他悍然的抱住她,不讓她有機會掙脫開來,"夭兒,我帶你回家,等你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咱們就起程。"

  "可是我……"

  "我不在乎你到底有沒有跟冉攸發生關係,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就夠了,你懂嗎?"     

  "這種事情我做下來。"她心酸的落淚,"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再跟你回去,我只會有無盡的罪惡感與愧疚,這會壓得我喘不過氣……"

  "你這個傻女人,為什麼就是學不會說謊?"他痛心的吻著她落下的淚,一遍又一遍,"我寧願你欺騙我,心甘情願的被你蒙蔽,難道你還不懂嗎?"     

  他對她的愛,已經超越信不信任的問題,就算她欺騙他,他還是要她,還是放不開她。     

  一碰到她,他認命、妥協,一再的逼自己放棄堅持,他已經栽在她手中永遠翻不了身,而他心甘情願。

  他只知道,如果放開她,他會懊悔一輩子,再也找不到能讓他敞開心房的女人,他什麼都可以放手,就除了她。

  謝姨說的話是對的,她是只屬於他的劍鞘,她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成為他的避風港。     

  只有在她的身邊,他才可以卸下所有防備,讓身心都獲得寧靜。

  她是他命中註定的人呀,除了她以外,他誰都不要,誰都無法取代她的存在!

  面對靳曜的真心傾訴,華夭雖然感動,卻還是無法突破自己心中的障礙,像從前一樣坦然的面對他,"曜,你讓我很掙扎……"

  "既然你還不想回去,那我就留在這陪你。"面對她太過正直的死腦筋,靳曜已經有長期跟她耗下去的心理準備了,"等你想通了,咱們再回去,好嗎?"

  "可是你……"   

  "你不能拒絕我,別忘了,你現在肚裏懷著咱們倆的孩子,我照顧你和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是嗎?"

  一聽到孩子,華夭馬上慌亂的詢問,"孩子……我的孩子還在嗎?"

  "孩子沒事的,韓祈說孩子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所以你可以不必再擔心了,別慌……"  

  靳曜低下頭輕吻著她的額,努力安撫著她,另一隻手則覆蓋在她尚未隆起的肚皮上,珍惜的態度不言而喻。

  確定孩子還好好的在肚子裏,華夭重重松一口氣,隨即緊緊回抱住他,在他的懷裏大聲嗚咽,"曜……"

  幸好孩子沒事,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靳曜心疼的輕撫著她的背,一次又一次,"夭兒,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輕易說要離開我了,好嗎?"

  這種幾乎快讓他瘋狂的刺激一次就夠了,他不想再面對第二次,他不敢肯定,下一回自己還承不承受得住。

  華夭在他懷中點點頭,還是不住的嗚咽,像是想將這段日子以來所累積的痛苦全數發洩出來,靳曜也不阻止她,只是靜靜的陪著她,直到她哭累了為止。

  他不會再讓他的小桃花受到任何委屈,他會讓她永遠燦爛的綻放,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華夭哭了好一陣,等到她好不容易止住淚水,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裏,"曜,咱們現在在哪?"

  "這是靳家的別莊,戰火不會延燒到這裏,跟著你的那些孩子也被安置在隔壁的院落了,現在你只要好好的休養,其他事情都不必擔心。"

  要不是她還是有流產的危險,受不了長途奔波,他會馬上將她帶回靳家,但現在只能暫時在別莊裏調養身子,等她的情況穩定,再將她給帶回去。     

  他溫柔的輕哄著她,讓她慢慢放鬆下來,被他緊緊的護在懷中,貪戀著這總是讓人醉心的懷抱。   

  她知道,有他在,他會保護她和孩子的,現在的她只想在他懷中安心入睡,全心信任著他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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