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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無敵替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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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4: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瓔 - 無敵替嫁

天啊,原來她穿成的和親公主是冒牌貨!
可她和王爺夫君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老天有眼,讓最愛公主題材的她穿成和親公主嫁王爺,
夫君長期出差不在,這被人伺候、有萌寵陪玩的偽單身生活真好!
她過得太愜意,竟鬧出不認得眼前丈夫的烏龍,
幸好霸道王爺尚可教化,不只沒對「大不敬」的她喊打喊殺,
還虛心求教,徹底滿足她前世當老師的職業病,
更頂著朝臣反對,堅持向皇帝送上她提出的六年國教計劃,
他與她心有靈犀,都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
她跟太醫多聊幾句心肺復蘇術他就大吃飛醋,
承諾他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她想生孩子再生,一切听她的,
不料當她想起原主遺忘的記憶,才發現這些幸福都不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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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夫妻見面不相識

  習王府建于大夏朝上京的臨澄湖北岸,府裡光是花園便有十幾個,但寸草不生,據說是因為習王不愛,所以全部砍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周圍秀麗的風景,只要推開窗便可見大片湖光山色,這也是薑宜逍喜愛這座冷冰冰的王府的唯一原因。

  午後,微風吹拂著窗櫺上的輕紗,暖陽透進屋內呈現了斑駁的美感,令她想起了白居易《睡後茶興憶楊同州》裡「婆娑綠陰樹,斑駁青苔地」的句子。

  如今的她正過著這種悠閒生活,懷抱著閒適之情,吃飽可睡到昏天暗地,起來無事,信步院中,無花可賞,便賞賞石頭,閑來無事,升起茶爐,煎茶自己品味,而她的「楊同州們」都在現代了,對閨蜜們的惦念之情也只能寄於縷縷茶香之中,烹茶自我聊慰。

  「這茶真是好,不愧是王府檔次。」姜宜逍品著黃山毛峰,忍不住贊道,雖然西湖龍井是響噹噹的牌子,但她還是偏好黃山毛峰多一些。

  前世她海納百川,愛茶也愛咖啡,只要不含糖的飲品她都會嘗試,幾乎人手一杯的手搖飲就敬謝不敏了,她知道糖對人體的危害有多大,少食為妙。

  「禾楓、連娟,你們可知這黃山毛峰的由來?」薑宜逍興起問道。

  兩人同時搖頭,「奴婢不知。」

  薑宜逍最喜歡傳遞資訊了,她微笑說道:「既然它叫黃山毛峰,產地自然是黃山了,以茶形命名,因它『白毫披身,芽尖似峰』,故取名作黃山毛峰,滋味醇甜,鮮香持久。」

  禾楓聽罷,沉默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咱們乃蠻並沒有這種茶,在咱們宮裡也不曾喝過,王妃怎麼知道?」

  薑宜逍這才發現自己又露出破綻了,她現在已經不是薑宜逍,她有另一個名字,另一個身分,因為她的魂魄穿越來到了古代,成為了公主。

  小時候,她就傾心各種以公主為題材的童話故事,當然多半是西洋童話裡的公主角色,白雪公主、長髮公主、人魚公主,夢幻的故事情節深得她心。

  後來,中學接觸中國歷史,她便愛上了裡頭的公主們,她們的一生、她們的美麗與哀愁更加觸動她,比方野心勃勃的太公平主、放浪不羈的高陽公主、霸氣的平陽公主、偉大的文成公主,每位公主的生平她都如數家珍,也曾想像自己若是她們又會如何?

  可是,她絕對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身處其中,會真的成為堂堂一國公主,更是皇后所出的嫡長公主,雖然乃蠻國只是位處中原南方的小國,但她的身分還是非常尊貴的。

  她是乃蠻國皇后所出,大名叫做皇甫漾寶,前世她叫薑宜逍,親友們對她容貌的評價不外乎清秀、輕靈,而在教育世家中長大,「氣質」兩字也會冠在她身上,腹有詩書氣自華在她身上一覽無遺,因此皇甫漾寶這名字讓她到現在都還挺不適應的。

  前世她的爺爺是大學校長、奶奶是知名畫家,兩人都桃李滿天下,父母親則是大學教授、哥哥嫂嫂姊姊都是老師,她自己也是老師,這樣的她,說她自小的玩伴是「書」也不為過,更何況她還是過目不忘的學霸,夢想是將地球上所有的書都讀遍,只是如今這個夢想很難實現了,這裡是古代,書籍肯定不會太多,種類也有限,再者沒有電子書,她也無法把中原天下的書都搬來,還有個最大的問題,字體不同,可能有些書她會看不懂……

  「王妃。」馮姑姑終於忍不住開口將神遊太虛的薑宜逍喚回來,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想得那麼認真,但她知道她在想的肯定跟自己希望她好好認真想的事情不一樣!

  馮姑姑的理智線快斷掉了,她煩躁的說道:「現在不是王妃舒心談茶的時候,談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不如好好想想以後的事!」

  這孩子變了,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她再這麼不上心,乃蠻皇后就會出手了……

  「瞧我,又說了沒用的話是嗎?」姜宜逍對馮姑姑歉然的笑了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什麼,還是馮姑姑告訴我?」

  馮姑姑是乃蠻國皇后的心腹宮女,因為皇后不放心遠嫁的寶貝女兒,所以把馮姑姑派在原主身邊拿主意,雖然馮姑姑的性格比較嚴謹,但所做的都是為了原主好……

  對了,順帶一提,不到四十歲的馮姑姑是個大美女,不是風韻餘存的那種,也不是什麼年輕時一定更美那種,馮姑姑是美魔女,現在就是個美麗的熟女,走在街上,回頭率肯定破表。

  此刻薑宜逍眼中美麗的馮姑姑蹙著眉,看著面前那張虛心請教的笑臉,看起來那麼真誠,那麼無害,還帶著一點點的討好,完全不像在虛應故事,讓人發不起火來。

  罷了,還是自己提供方法吧!

  馮姑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王妃可以打聽王爺的喜好,看看王爺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吃食方面有什麼忌諱,有什麼是絕對不能吃的,日常起居由誰伺候,又或者喜歡喝什麼茶,喜歡的茶點,衣裳用什麼薰香,什麼時辰去上朝,往來的是哪些人,密切往來的又是哪些人,在朝中是哪一派,宴客講究什麼,把這些大小事牢牢記住,將來跟王爺相處時也好不犯著王爺。」

  「說的有理。」薑宜逍噙著微笑,「請馮姑姑去找人打聽一下王爺對吃食的喜好和日常作息,我一定會牢牢記住。」

  馮姑姑有些無奈,「奴婢只是舉例,王妃可以做的不只一件兩件,比方幫王爺做件衣裳,王妃的繡工極好,做的衣裳肯定能入王爺的眼,王爺也會感受到王妃的心意。」

  「做衣裳是嗎?」薑宜逍淺淺笑了笑,「好,我會試試。」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可是她有原主的身體本能,原主會的,她自然而然便會。

  之前,她看禾楓、連娟她們在繡荷包,便誇她們繡的好看,她們卻說她繡的更好看,在她們二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拿起針線,卻很自然地繡出了一個荷包,她看著成品嘖嘖稱奇,很難相信是自己的手繡出來的,前世她根本不會繡活。

  所以她知道了,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但原主的繡工、廚藝、字畫能力,她都能手到擒來,運用自如。

  「不是試試而已,是要全力以赴。」馮姑姑蹙眉說道。

  薑宜逍從善如流,「好,我會全力以赴。」

  馮姑姑依然蹙著眉心,心裡的憂慮卻更加重了,因為雖然她口頭允諾了,可是看著卻並不上心呀!

  她過去的謹小慎微哪裡去了?過去的戒慎恐懼哪裡去了?現在的她從容不迫、泰然自若,彷佛所有事都能船到橋頭自然直,也都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似的,實在叫她心好累,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折壽。

  姜宜逍自然也看出了馮姑姑的隱忍不發,她笑笑開導道:「馮姑姑也不要太過杞人憂天,王爺再可怕也不過是個人,能吃了我嗎?只要我把自己的本分做好,王爺也挑不出我的錯來。」

  她身為和親公主,是乃蠻國為了鞏固與大夏朝的關係主動求親,因為大夏是中原實力最強的國家,能保護乃蠻不受其他國家的侵犯,而國力鼎盛的大夏原本可以讓任何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迎娶她,可娶她的偏偏是大夏朝最受重視的九皇子——習王。

  據說那位九皇子蕭睥天人如其名,行事乖張、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從不心慈手軟,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就算了,還踩在腳下,他殘暴成性、面俊心黑,一言不和就威脅,在他手裡捏死一個人像揉死一隻螻蟻一般簡單。

  他為什麼會娶她?

  乃蠻提出和親的請求後,十三位皇子裡,太子已有太子妃,扣掉已有正妃的五位皇子,還有七位皇子未有正妃,其中六人避之唯恐不及,深怕娶了她這個傳聞中非常難纏的野蠻公主,後宅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就在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推來推去之際,蕭睥天出手接下了她這個燙手山竽,表示他來娶,解決了難題,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她沒見過蕭睥天,這些都是她成了原主醒來之後慢慢打聽的,除了和親的來龍去脈,打聽到另一個重要的事便是原主的死因。

  原主染了風寒,沒幾日病情急轉直下,得了肺疾,她猜想應是轉為肺炎,有一夜高燒不退,足足燒了十個時辰,就此香消玉殞,而前世的她出了車禍當場喪命,醒來她便穿越成了原主。

  原主長了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她彷佛看到自己十九歲時的模樣,因此適應長相沒有困難。

  此刻的她,身分是大夏朝的正一品習王妃,可習王在大婚當日便拋下她,都不曾圓房便去了密州,至今已經過了三個月,擺明要讓她顏面掃地,原主縮手縮腳的生活著,戰戰兢兢的等著習王歸來,沒有絲毫的不滿不平。

  說也奇怪,根據她收集來的情報顯示,皇甫漾寶是個脾氣殘暴、三句話不稱心意就摔東摔西的嬌嬌女,向來如脫疆野馬一般不受控,可她在原主身上絲毫感受不到半點驕縱氣息,令她感到不解,是嫁做人婦之後轉性了?還是人在異鄉不得不低頭,所以收斂了性子?這些不得而知。

  總之,皇甫漾寶一改過去刁蠻的作風對她是有利的,因為她的性格與傳說中的皇甫漾寶南轅北轍,若是為了讓人不起疑整天演刁蠻任性、無理取鬧,她還真演不來,肯定也會很快露出馬腳。

  前世的她很溫和,凡事講個理字,理直氣和是她的家訓,越有道理越要好好講,不與人爭辯,不與人起爭執,做人的原則是以理服人,若是錯了便認錯道歉,若有誤解一定好好解釋到對方明白為止,她不喜歡與人存有誤會,也不喜歡模糊的灰色地帶,凡事說清楚講明白,開大門走大道,那麼這個世界便不會有那麼多的紛紛擾擾,會更加的和平。

  前世她一直秉持著如此初心做人做事,還沒有失敗受挫過,當了老師之後更是有教無類。

  她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認為古今皆然,沒有人喜歡被欺騙,只要用真誠的心,正確的心態,就沒有什麼行不通的,至於她那位殘暴的夫君,她會用春風化雨的心,好好調教他、感化他,就像她在教中二的學生一樣。

  不同于憂慮過重的馮姑姑,她一點兒也不害怕面對遲早要面對的習王,只要把他當成中二生就對了。

  再說,他都幾歲的人了,還是個身分高貴的皇子,上位者更應該以德服人才是,他居然還搞殘暴那一套,實在不可取,她一定要改正他的壞脾性,在他身上實現「可教化」!

  密州行館。

  今夜是十五,月兒又大又圓,月下的八角涼亭裡,石桌對坐著兩名容貌出色的年輕男子,一名眉目間自有股磊落氣韻,氣質高華,猶如清風朗月,一名看似容色淡漠,實則張揚著野性,眼底有幾分狠厲之色。

  兩人在月下對酌,十步之外,十二名帶刀護衛呈放射狀守護,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皆因他們一人是大夏朝的太子蕭敬天,一人是九皇子習王蕭睥天,兩人均不容有任何閃失,若是主子們掉一根頭髮,護衛們就要掉一顆腦袋。

  「九弟,我知道你是故意不回去,可是咱們已經在密州待了三個月,水患早已解決,父皇也三番兩次催促咱們回京,沒理由再拖下去。」蕭敬天臉色泛紅,悠然抿了口酒說道。

  他酒量不好,三杯已經有些許醉意,但也只有跟蕭睥天在一起他才能恣意飲酒,不必擔心酒後失態失言或遇上什麼危險。

  「怎麼沒理由?理由可多了。」蕭睥天執著酒盞輕笑道:「皇兄不是沒去過闕華山?要不要去一次?若是皇兄有意,臣弟絕對奉陪到底。」

  「不可,萬萬不可。」蕭敬天搖著頭,「我呀……我不會再被你給誘惑了,你死了這條心吧,咱們後日就啟程回京。」

  蕭睥天眼眸噙笑,「那去波斯?」

  「波斯?」蕭敬天驀然眼睛一亮。

  京城首富郭家的二公子郭文叡酷愛游雲四海,曾去波斯遊歷二年,回來之後將之寫成遊記,在京城十分暢銷,他讀了之後便對波斯十分嚮往。

  看出蕭敬天的心動,蕭睥天再下一城地道:「皇兄不是一直嫌棄郭文叡的文采不夠好嗎?皇兄親自走一回,親自撰寫一部遊記,肯定勝過郭文叡百倍、千倍,讓文采匱乏的郭文叡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遊記。」

  蕭敬天面帶喟歎,心有戚戚,「郭文叡的文筆是不夠細緻,許多細節都草草帶過,比方波斯的婚喪喜慶,如此重要的風土文化才用了一個章節,如何嫁娶,如何宴客,細節全無,令人扼腕。」

  蕭睥天扣著酒壺把倒酒,笑了笑,「所以了,皇兄親自去,寫一部輾壓郭文叡的遊記來,讓天下人一飽眼福。」

  「咳咳咳咳咳——」

  涼亭外,小丹子突然喉嚨不大舒服,輕微的咳了起來。

  太子殿下若被九殿下拐去波斯,第一個倒楣的就是他,他非攔著不可呀。

  涼亭內,蕭睥天眼皮都沒抬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丹子的喉疾,本王看著不妙,幸好本王略通醫術,這煞風景的症狀肯定要割喉放血才能舒解。」

  小丹子一聽,汗毛炸起,腿肚子都顫了起來,他結結巴巴地道:「奴、奴才不想咳了,不、不勞殿下給奴才醫治……」

  蕭睥天挑了挑眉稍,眼神詭異的看著小丹子,「不成,你非咳不可,給本王繼續咳,重重的咳,本王非但要拿你割喉放血,還要將你的血煮成湯,讓你一口一口喝下去。」

  蕭敬天不忍直視面無血色的小丹子,哭笑不得的阻止道:「好了,九弟,你別嚇小丹子了,他膽子小,若嚇破了膽,海公公可要怪我了。」

  小丹子忙不迭跪下請罪,「殿、殿下言重了,奴才的師傅怎麼敢責怪殿下,是奴才腦子有坑,都是奴才的錯!」

  蕭睥天斜斜瞧了抖如篩糠的小丹子一眼,「海嘯算什麼東西?他當然不敢,你這狗奴才敢隨便攪本王的局,剝皮油煎都算便宜你了,死有餘辜。」

  蕭敬天溫言道:「九弟,不要怪小丹子了,是我的問題,是我不敢放縱自己一回,與其他人無關,小丹子,起來吧。」

  蕭睥天臉色略微和緩,低頭啜了口酒,這才淡聲道:「皇兄是未來國君,嚴以律己是萬民之福,是臣弟造次了,不該試圖引誘皇兄出走。」

  蕭敬天苦笑,面上帶了幾分感懷,「什麼嚴以律己,都是自欺欺人,不過是無法承受父皇的責難罷了。九弟,我一直羡慕你的灑脫,想做什麼就去做,從來不會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包括父皇在內,你總能順從自己的心意。」

  蕭睥天輕輕晃了晃酒盞,「所以大夏朝需要皇兄這樣的君王,而臣弟,自會負責剷除皇兄所經之路的所有石頭,無論是大石頭、小石頭,都不會讓它們擋了皇兄的路,絆了皇兄的腳。」

  蕭敬天欲言又止的看著蕭睥天,終於還是說道:「我希望你不要為了我,讓自己的手沾上血。」

  他父皇一共有十三名皇子,皆是不同嬪妃所出,背後各有不同家族的勢力,他雖然貴為太子,也只是因為他是皇后所出的嫡長子,不服氣者大有人在,他的登基之路不平坦也是自然的,但他不想看到腥風血雨,他想用他的治國理念以德服眾。

  「沾上血有什麼?」蕭睥天泰若自然地道:「血這種東西,洗洗便是了,又不是洗不掉,能讓我動手是他們的造化。」

  蕭敬天在心中歎息,「九弟……」

  九弟一直戾氣太重,他真心希望有什麼人能改變他……

  蕭敬天暗自喟歎了一會兒,正了神色,轉移話題道:「都離京三個月了,你給王妃的羞辱也夠了,何況京裡並沒有傳來她大吵大鬧的消息,王妃在王府足不出府,循規蹈矩的過日子,你也沒理由不回去,若你再不回去,反而會落人話柄。」

  蕭睥天對這點倒是不置可否,「她很安靜,出乎我意料之外。」

  蕭敬天趁機勸道:「不是說王妃病了一場?或許是來咱們大夏水土不服,你該關心關心,怎麼說她在這裡都無依無靠,且現在已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做的太過了。」

  蕭睥天把玩著酒盞,笑得優雅,與他眼底的邪肆光芒十分不搭,「我即便太過,她又能如何?她在乃蠻碰不得,無人敢得罪她,惹她不開心就是死路一條,可惜這裡不是乃蠻,能讓她胡作非為。」

  蕭敬天蹙眉,「其實,王妃在乃蠻國的作為你也只是聽說,民間流傳總是與事實有所出入,不要太快下定論,可能王妃跟你想的不同。」

  蕭睥天笑了笑,「不管同不同,我都不打算讓她好過,像她這種溫花嬌花就該有人好好調教,既然在乃蠻無人敢動手,那麼成了她夫君的我自該當仁不讓,我來好好調教她。」

  蕭敬天打從心底不認同,「你這又是何必,王妃可沒有得罪你,也不是王妃指定要嫁給你,是你自己要娶她。」

  蕭睥天語氣輕鬆地道:「讓本王開口要娶她,這就是她的罪。」

  蕭敬天苦笑,「九弟,你不講道理。」

  蕭睥天挑眉,「皇兄認為臣弟何時講過道理了?」

  蕭敬天啞然失笑,「我開始同情習王妃了。」

  夜已深沉,寢房裡外都安靜無聲,薑宜逍知道自己不該出去,可是窗子外頭那一聲聲的貓叫令從小就喜歡動物的她放心不下,她終於躡手躡腳的起身,隨意套了件外衣,努力不驚動睡在外頭守夜的禾楓,出了院子。

  「小貓咪,你在哪裡?」

  薑宜逍找了半天,終於在少得可憐的小草叢裡找到了貓咪,她先看到一隻毛絨絨的小爪子,撥開矮草就見到一團雪白的貓,圓滾滾的眼睛警剔的看著她。

  與她想像中可憐的流浪貓不同,那是一隻純白色的波斯貓,沒有一點雜色,像團銀白色的雪球,有一雙翡翠綠瞳,在黑夜裡發出一閃一閃的綠光,高貴美麗、品貌出眾,有股王者氣息,像極了小老虎。

  薑宜逍微微一愣,很訝異她會看到一隻這麼漂亮的波斯貓,「小可愛,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這裡?有人養你嗎?」

  「喵喵。」貓咪歪著腦袋好奇的看著薑宜逍,喵了兩聲,窩在稀疏的雜草裡看起來十分安適。

  薑宜逍眼見貓咪不但回應她,而且還沒有逃開,這大大鼓勵了她。

  她慢慢的向貓靠近,柔聲安撫道:「不要怕,姊姊不是壞人,姊姊是好人,是來幫你的。」

  她慢動作朝貓靠近,貓咪依然在原地沒有跳開,也沒有炸毛,看起來頗為親人。

  憑著前世家裡養貓狗的經驗,薑宜逍用友善的肢體語言靠近了貓咪,並且成功的抱住了貓,她忍不住歡呼了一聲。

  哇!這太有成就感了!貓通常不會讓陌生人抱,它們總是警戒心很高,何況她手上又沒有任何可以引誘它放下戒心的零食,貓居然讓她抱了?

  薑宜逍泛起了淺淺微笑,摸了摸貓咪的小腦袋,「好啦,小可愛,現在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別怕,姊姊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為什麼會在這裡喵喵叫。」

  薑宜逍索性抱著貓就地坐了下來,貓咪安分的窩在她懷中,彷佛認識她似的,撒嬌地喵喵叫。

  她跟貓不熟,沒敢貿然吸它,只靠近聞了聞,發現它身上完全沒有異味,反而還有股甜香味兒,說明它肯定是有人圈養的家貓。

  她一邊檢查一邊說道:「小可愛,你的主人在哪裡?你跑出來,你主人肯定要急死了。」

  她就著月光好生將貓咪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但並沒有看到有外傷,這下可難倒她了。

  她瞪著貓看,「小可愛,你是哪裡不舒服?光用看的看不出來,這可怎麼辦?古代有獸醫嗎?」

  薑宜逍與它大眼瞪小眼,貓咪又喵鳴了一聲,看起來我見猶憐。

  薑宜逍整個人都被融化了,情不自禁的出聲哄道:「別怕,姊姊不會丟下你,回去問清楚哪裡有獸醫,天亮就帶你去,現在先跟姊姊回房……」

  「你在做什麼?」

  低沉不悅的質問乍然由頭頂上方傳來,薑宜逍頓時嚇得三魂掉了七魄,貓也順勢從她懷裡躍到了一旁的空地之上。

  薑宜逍連忙起身,一轉身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立在月色下,來人斜眉入鬢、鳳眸勾人、五官深刻,白色錦袍襯得他豐神俊美,貓兒蹭了蹭他的腳踝,看起來很是熟悉,男子將貓抱了起來。

  薑宜逍一瞬間愣怔住了。

  這男人長的好帥……而且,而且貓正被他抱在懷裡,小腦袋瓜在他的手心蹭著,顯然是認得他的,而他抱著貓的手指骨修長,像玉石一般,十分好看。

  她回過神來,「你是貓咪的主人嗎?」

  蕭睥天呵了一聲,在這王府裡,何時輪到別人對他發問了?他是會回答閒雜人等問題的人嗎?

  他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好大的膽子,打算將此貓拐到哪裡去?」

  薑宜逍澄澈的眸子看著他,解釋道:「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想拐帶貓咪,是它在外頭喵喵叫,我好心出來看看它是怎麼了。」

  蕭睥天上下打量她,「新來的?」

  哪個院子的丫鬟如此不懂規矩,居然穿著寢衣就跑出來了,且還不知道蠻虎的習性便是夜裡喜歡在府中窩一處亂叫。

  程寅海是怎麼招人、怎麼訓練的?顯然府裡用人出了很大問題,回頭他得說說程寅海了,不要以為在他身邊伺候二十年就可以散漫托大,對府裡的人事不上心,他很不喜歡他的府裡有人因為無知而衝撞他。

  「什麼新來的?」薑宜逍一愣,但想想自己確實算是新來的,便點了點頭,「嗯,新來的。」

  蕭睥天蹙眉。

  搞什麼?連自己是不是新來的都要想?這丫鬟看起來很笨拙。

  不過,她很幸運,因為他許久未回京城,今晚心情算是挺不錯的,決定放她一馬。

  但是,他不忘嚴厲警告道:「以後再看見蠻虎,不許抱它,離它遠一點。」

  「它叫蠻虎?」薑宜逍只聽見了這個,她眼睛一亮,對著蠻虎淺淺一笑,「這名字確實適合它,是你取的嗎?」

  蕭睥天不高興了,「誰讓你發問?」

  薑宜逍一臉懵。

  天啊,她有說什麼嗎?就只是聊天,誇獎貓咪名字也不行?難道她要問什麼還要先問過他可不可以?這個人太難相處了。

  突然,她看到在他懷裡的蠻虎張口伸脖子,一副難受想吐的樣子,她警剔了起來,「我覺得蠻虎好像不大舒服。」

  适才在男子懷裡肆意撒嬌的貓兒突然靜了下來,看起來竟有幾分病殃殃的虛弱。

  蕭睥天眼眸冷然,「誰准你隨便說你的意見了?」

  這人真是喜怒無常,薑宜逍無奈的糾正道:「這不是我的意見,我在告訴你事實,蠻虎確實看起來不舒服,它好像快吐了。」

  蕭睥天臉色更沉,他盯著她,僈騰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它要吐了,它告訴你了嗎,我不准你說你的意見,你還敢頻頻開口說話,是不是活膩了?」

  薑宜逍愕然的看著他。

  什麼活膩了?這人的思想怎麼那麼扭曲?

  「不相信是吧?你自己看看蠻虎吧!看看它是不是快吐了……」

  蕭睥天陰惻惻的看著她,「沒有讓你說話,不許你開口……」

  說時遲那時快,蠻虎真的吐了。

  薑宜逍瞪大了眼睛,嘔吐物就吐在他的身上,他那華貴的錦袍……值得同情,可是不知怎麼搞的,配上他那震驚中帶著無措的表情,令她莫名的想笑。

  他是第一回遇到這種事吧?第一次遇到有人……哦不不,是動物,第一次遇到有小動物吐在他身上,他的表情恍若在說,這只小畜生怎麼膽敢吐在他身上?

  蕭睥天整張臉都扭曲了,若吐在他身上的是人,他肯定已經讓那人人頭落地了。

  「我就說它快吐了,你偏不聽。」薑宜逍很是無奈,也很是無言,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人指的可不是老人家,而是有經驗者的意見。

  蕭睥天瞪著她,十分惱怒,「你在教訓誰?」

  薑宜逍覺得自己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沒有教訓誰,我只是在跟你說事實,雖然你是蠻虎的主人,可人總有自己不懂的事,別人說的話也要聽,瞧,你不就因為不肯聽我的話,把自己衣服給弄髒了嗎?你說吃虧的是誰?」

  「閉嘴!」蕭睥天沒想到他的王府裡居然有人敢這樣冒犯他、衝撞他,她比他一開始的認知還要膽大包天,是他太久沒回來,連個小小的丫鬟都敢造反了?

  薑宜逍歎了口氣,「我看蠻虎的嘔吐物裡混有毛球,這是生理性的嘔吐,貓咪平時在做清潔的時候,會將毛髮一起吞下肚,你最好每天幫它梳理廢毛,可以減少它舔進肚裡的毛量。」

  蕭睥天無法置信,這丫頭居然敢指導他要如何養蠻虎?還敢對他說大道理?這太令他無法忍受了!

  他面色一沉,「你是哪個院子的?」

  薑宜逍一愣。

  院子?她還真不知道她住的是哪個院子,她也沒問過……

  遠處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和低低的交談聲,薑宜逍暗自喊了聲糟,肯定是禾楓、連娟出來找人了,要是被馮姑姑知道,她可要連累她們倆被馮姑姑訓了。

  她匆匆說道:「你不用管我是哪個院子的,快回去好好照顧蠻虎,最好找個獸醫看一下!」

  說完,她急急忙忙走了,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蕭睥天咬著牙,面色鐵青。

  她為何不懼他?竟敢沒有他的允許就當他的面逕自走掉?走前還敢對他下指導棋,該死的教他要怎麼做!

  反了反了!天地都反了!他的王府居然出了這樣一個丫鬟,這不僅僅是不把他放在眼裡而已,簡直是在藐視他、鄙視他、踐踏他!

  蠻虎吐在他身上的這筆帳算在她頭上了,敢對他指手劃腳,還讓他顏面掃地,她是第一個!他一定會把她揪出來!若在揪出她之前,她敢把蠻虎吐在他身上的事說出去,他一定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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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5: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原來是王妃

  一整日,姜宜逍有如魔音穿腦似的,耳邊一直來回充斥著五個字——王爺回來了!

  是啊,習王回來了,她的夫君回來了,可是她並沒有見到他,因為這三天他都睡在來峰閣,沒有回來主院,來峰閣是書房的所在,他平時處理公務的地方。

  習王並非閒散王爺,大夏朝的皇帝和太子都十分倚重他,像這回去密州,他便是陪同太子而去,平時六部九卿都要聽命於他,權力相當大,要做的事也相對很多,權力與責任是對等的。

  因此,她認為習王回到京城、回到府邸,先處理公事是很合理的,可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不這麼想。

  馮姑姑愁眉不展,憂心忡忡道:「王爺若是再不回來主院睡,肯定會讓王妃被其他人看輕了去。」

  薑宜逍勸道:「馮姑姑,王爺才回來三天,應該在忙公務,你就不要胡思亂想,整天坐立不安了。」

  馮姑姑正色道:「此事不能等閒視之,若王妃無法固寵,便無法幫到咱們乃蠻,若是有側妃先生下長子,那麼王妃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薑宜逍為之失笑,「馮姑姑,王爺不是沒有側妃嗎?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你也太過杞人憂天了。」

  馮姑姑神色嚴肅了起來,「誰也不能保證王爺會不會明天、後天或者下個月就迎娶一個側妃回來,不是嗎?」

  薑宜逍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因為這裡是古代。

  她妥協問道:「那馮姑姑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馮姑姑像是早想好了答案,說道:「王妃應該自請去見王爺,不該只是被動的等王爺過來。」

  姜宜逍對於見習王倒是沒什麼排斥,也不害怕,既然是她的夫君,早晚要見的,早點見到也好。

  在古代,妻以夫為天,皆是男主外女主內,沒有女子抛頭露面討生活之事,更何況她的身分是習王妃,相當於貴婦,更加沒有去工作的可能,因此習王關乎著她日後的生活,為了能在此地安身立命,她肯定是要好好瞭解他的。

  「馮姑姑,你派人去請示王爺,看看王爺哪時得閒能見我,我過去問安。」

  難得這孩子肯動起來,馮姑姑心想事不宜遲、打鐵要趁熱,便立刻派了禾楓去傳話。

  大總管程寅海雖有些訝異王妃的勇氣,但也馬上如實呈報。他原來是在宮裡服侍蕭睥天的內監,自小伺候他長大,蕭睥天開府後便跟出來服侍,成了習王府的大總管,也是少數敢在蕭睥天面前說實話,不怕惹怒蕭睥天的人。

  「她要見本王?」蕭睥天有幾分意外,他回府後故意不去主院,本來就是存心要讓皇甫漾寶難堪,她主動求見,依她嬌蠻的性格,肯定是受不了冷落要來興師問罪。

  太好了,他正愁她不鬧事,她若要鬧事,他肯定奉陪,要讓她徹底明白這裡不是乃蠻,不是她能胡攪蠻纏的地方。

  程寅海見蕭睥天沉吟不語,潤了潤唇道:「王爺,宮裡都在關注著呢,您還是見見王妃吧,不然交代不過去……」

  主子還未圓房,太后、皇后和淑妃都給他莫大壓力,他眼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讓主子圓房,然而必須圓房的兩個當事人要先見面才行,至少要見到了說上話,才可能圓房,不然一個睡在主院,一個睡在來峰閣,要怎麼圓呀?

  蕭睥天怎麼會不知道程寅海在急什麼,他的眸子更深了些,開了金口說道:「讓她過來。」

  程寅海松了口氣,如蒙大赦,連忙出去讓禾楓回話,還拼命眨眼睛暗示禾楓,嘴型在說讓王妃打扮的漂亮點。

  禾楓連忙重重點頭,「奴婢明白!多謝大總管提點!」

  程寅海若無其事的回到書房,他清了清喉嚨,雙手規規矩矩的交疊在身前,微胖的身子站的筆直。

  蕭睥天摩挲著手上的翡翠扳指,要笑不笑地睇著程寅海,「程寅海,你應該知道本王對漂亮的女人沒興趣,尤其是特意裝扮後的女人。」

  程寅海面色肅然,垂眸道:「老奴服侍殿下多年,自然明白。」

  蕭睥天理了理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挑眉道:「既然明白,何必還要多此一舉讓王妃打扮?」

  不等程寅海回答,站在程寅海旁邊的十雨便手掩嘴小聲地道:「大總管呀,咱們王爺不只對漂亮的女人沒興趣,對不漂亮的女人也沒興趣,總歸一句話,對所有的女人都沒興趣,所以您老也別白費功夫了。」

  蕭睥天冷笑,「本王對話虜倒是很有興趣,那日聽到本王要把小丹子割喉放血吧?十雨,你是不是很羡慕,想嘗嘗被割喉的滋味?」

  十雨連忙搖頭,賠笑道:「不羡慕、不羡慕,奴才一點也不羡慕,割喉肯定很痛的,奴才怕痛,還是先不要。」

  「再多嘴就表示你想要。」語畢,蕭睥天的眸光又回到了程寅海身上,「知道本王的習性,何以還讓王妃持意裝扮,以為本王會被美色勾引?」

  「殿下誤會了。」程寅海如老僧入定一般,恭敬地道:「那是因為殿下沒見過王妃,不瞭解王妃的作風,王妃平時穿著頗為隨興,老奴只是叮囑王妃衣衫整齊,並沒有其他想法。」

  「穿著隨興?」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之外,蕭睥天嘴角勾了勾,「怎麼個隨興法?」

  程寅海據實以告道:「王妃喜好樸素,平時不喜歡穿金戴銀,衣著以輕便為主,也不梳頭,多半只是紮條瓣子,老奴怕冒犯了殿下,這才要王妃適度的注意儀容,如此而已。」

  「真有此事?」蕭睥天面上帶了幾分不信。

  皇甫漾寶愛美成性,平日皆是錦衣玉帶,極盡奢華之能事,只要聽聞誰府中有奇珍異寶一定要占為己有,十分刁蠻,這樣的人會不梳頭,穿著隨便?

  「咦?怎麼跟傳聞的不同?」八卦魂十足的十雨忘了主子适才的警告,竹筒倒豆子似的說道:「聽聞漾寶公主的寢宮每日都堆滿了新鮮水果,只因她喜聞果香,花香還不行,一定要果香,香氣一消失就換上新的果子,而不要的果子即便還沒腐壞也不讓下人吃,要全數丟掉。連乘坐的轎子、馬車也要薰香,生辰的時候更是大肆慶祝,非花上一千萬兩不可,還擅長捜刮京城富戶的極品,每次用膳都要六十六道菜品,以求吉利,光是四季服飾就有幾萬件,有一間宮殿專門放她的衣物。」

  十雨跟著蕭睥天去了密州三個月,因此他也沒見過皇甫漾寶,他的聽聞多半與蕭睥天相同,都是由乃蠻國傳來的。

  他如數家珍的繼續說道:「還有呀,漾寶公主喜歡吃魚膾,可乃蠻不靠海,不產魚,便天天讓人快馬加鞭到鄰近的小岳國採買新鮮的魚獲滿足她的口腹之欲,還不能一次買足幾日的量,一定要當日夜半出發,只買一條魚,隔日返回乃蠻,趕上午膳,用最新鮮的魚獲烹煮上菜,用的筷子不是金筷就是象牙筷。」

  「沐浴的時候,浴池裡要鋪滿鮮花,她酷愛香脂,早中晚都要抹一遍,所經之處都要香氣繚繞,伺候的宮人就有上百名,不順眼打死都是日常,平日裡殺婢取樂,行徑十分醜惡,又豪侈成性,經常舉辦茶會花會,一桌宴席要二百個菜,頂尖的皇族千金和三品以上官家千金才有資格參加,還養了戲班子,隨她的喜好排戲,天天都要讓她感覺花團錦簇,不然她心情就會不好,一旦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就會遭殃。」

  程寅海斜斜的瞪了十雨一眼,駁斥道:「不知道你這小子是從哪裡道聽塗說的,反正王妃的為人絕不是那樣,不許再以訛傳訛。」

  十雨忙不迭喊冤,「冤枉啊大總管,小的可不是道聽塗說,是聽很多人說,大家都這麼說,不就是事實嗎?」

  程寅海教訓道:「三人成虎不知道嗎?謠言再三重複便會使人信以為真,王妃是什麼身分?還輪不到你這小子來捧高踩低。」

  蕭睥天淺淺抿了口茶,「你們無須爭論,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本王看了便知道,她再會裝也逃不過本王的眼。」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十雨為何敢評論皇甫漾寶,那是因為他這個做主子的不把皇甫漾寶放在眼裡,連帶的她也被下人看輕了,若是他看重她,誰敢不敬重她這個王妃?對於自己給她造成的窘境,他很滿意。

  蕭睥天眨了眨眼眸,「程寅海,本王讓你找的人,還沒有眉目嗎?」

  他原是要將府裡的奴婢都集合起來親自指認,卻不願讓蠻虎吐在他身上之事讓人知道,這才悻悻然做罷,吩咐程寅海私下找人,等找到了人,他要好好教訓她一頓,打她十個板子再讓程寅海把人發賣,他絕不容許看過他丟臉的丫鬟留在府中,更不容許那丫頭把事情說出去,讓他顏面掃地,失了威嚴。

  「老奴辦事不力,王爺恕罪。」程寅海垂下了眼瞼,請罪道:「老奴根據王爺形容的模樣,親自把府裡的丫鬟都看過一遍,並無相符之人。」

  蕭睥天微一挑眉,「莫非是有人私自把外人帶進府來?」

  「殿下!」程寅海嚴正道:「絕對不會有那種事!老奴有自信,府裡的下人都是老奴親自挑過的,都極有眼色,不會幹那等將外人帶進府來的愚蠢之事,請殿下相信老奴!」

  「急什麼?本王沒有說不信你。」蕭睥天斂了斂目光,琢磨了起來,「難道本王遇到鬼了?她分明說自己是新來的。」

  程寅海連忙道:「王爺,府裡人口簡單,已半年沒招過新人了,不會有新來的。」

  他實在想不通有哪個丫鬟敢在蕭睥天面前耍小聰明,是想引起主子注意,飛上枝頭做鳳凰嗎?他很肯定在他手下沒有這樣大膽又無腦的丫鬟。

  他瞭解蕭睥天的性格,因此那些想靠美色上位又有心眼的奴婢,他第一眼就剔除掉了,錄用的都是些伶俐規矩、謹守本分又容貌平庸的丫鬟,且都經他觀察長達三個月才會正式留下來,哪裡有可能會有夜半僅穿著寢衣胡亂跑到園子裡,且看到蠻虎還大不敬抱在懷裡的丫鬟?

  府裡人人知道蠻虎只有主子才能抱,即便在府裡看到了也不能與它對上眼,更知道蠻虎喜歡自個兒窩去府裡各處夜啼的古怪毛病,若有個丫鬟因蠻虎夜啼就衣不蔽體的去園子裡找它,找著了還把它抱在懷裡,這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程寅海百思不解之際,外頭守門的奴婢唱道:「王妃到!」

  蕭睥天立即揚起笑意,「快請王妃進來!」

  十雨抖了一下,這不懷好意的笑容,不知在算計什麼……

  蕭睥天唇畔勾著微笑,愜意的睇著入門處,要看看那在乃蠻國聲名狼籍的皇甫漾寶是何許模樣。

  十雨同樣好奇的探頭探腦,聽說漾寶公主雖然野蠻,可容貌是一等一的美豔,生得花容月貌、顛倒眾生,有乃蠻第一美人之稱。

  這時蕭睥天懷裡的蠻虎忽然不安分的蹭了蹭,居然也定睛看著簾幕處,略有些躁動。

  他安撫的摸了摸蠻虎的腦袋,同時丫鬟打起簾來,一名綠衫女子進了暖閣,她儀態從容,衣著淡雅,身材勻稱、容貌清麗姣好。

  蕭睥天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她,瞳眸猛地瞪大,幾乎立刻確定她就是那夜對他無禮至極的丫頭!

  他嘴角微抿,恍然明白了!

  呵,原來她是皇甫漾寶的丫鬟,難怪沒規沒矩,乃蠻國的水準可見一斑,與之較真他就輸了,好笑的是,他還想找出人來加以懲戒。

  程寅海察覺到主子異樣的情緒波動,他不明究裡,但盡責的清了清喉嚨稟道:「王爺,這位便是王妃。」

  蕭睥天眉目一凜。

  「王妃?」十雨失聲喊了出來,還詫異的瞪圓了眼睛,跟他想像的差太多了。

  眼前的王妃很美,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可並非美豔動人的類型,第一眼不會叫人驚豔,與其說美豔,恬靜知性的氣質更勝一籌,無法在她身上探得一絲一毫的刁蠻氣息,她完全不像會動輒濫殺下人的人。

  要說衝擊,蕭睥天受到的衝擊肯定比十雨多十倍,剛才他主觀認定她是皇甫漾寶的丫鬟,想不到她竟然就是皇甫漾寶!

  所以,他是被自己愚弄了嗎?

  哈,這可有趣了,這女人居然在兩次見面都讓他留下深刻印象,心機之深沉,無法計量。

  程寅海再度看到主子眸底的波瀾變化,他仍舊不知所以然,不過照樣清了清喉嚨,盡責道:「王妃,這位是王爺。」

  其實以主子在暖閣裡的姿態,只有主子一個人坐著,根本無須介紹,王妃就應該知道主子是何人,可他看王妃只是瞪著主子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福身見禮,這才出聲提醒。

  薑宜逍一眼就看到蹭在蕭睥天懷裡的蠻虎,第二眼才對上了蕭睥天狹長的銳眼,她猛然一怔,頓了一息,「原來你是王爺……」語氣不無驚訝。

  坦白說,他身形修長挺拔,眉目剛毅中有殺氣,鳳眼卻漂亮得不可思議,外表是那種讓人過目難忘的類型,中二的說話方式也是,只是那夜太匆忙了,事後她也沒放在心上,沒有想過他是府裡的什麼人。

  其實至今她還不大融入古代生活,總覺得自己在作夢,雖然知道自己魂魄穿越了,真實生活在古代,生活在這個名叫大夏朝的國家,可她言行舉止仍不大考究,甚至有些隨興,多半仍然照著現代來,而「王爺」于她也並非要戒甚恐懼或尊敬的對象,就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罷了,她想像成有名望的政治人物,面對這樣尊貴顯要的人物,她該有的態度是恭敬嚴謹但不卑不亢,不是畢恭畢敬或者頂禮膜拜。

  「王妃……」禾楓見狀有些急,她小聲道:「您得給王爺請安……」

  現在是什麼情況?難道王妃已經認識王爺了?什麼時候的事,她們幾個怎麼不知道?

  這不可能啊,這三個月來,王妃一直待在主院裡沒出去過,是怎麼結識王爺的?

  「對了,請安。」經禾楓提醒,薑宜逍這才福身,規規矩矩地道:「妾身給王爺請安。」

  在此之前,她惡補了一些古代禮儀,基本還行,福身請安都算小事,要是讓她下跪見禮,估計她才會有一番掙扎,畢竟她是現代靈魂,沒有給人下跪的文化。

  「原來你是王妃。」蕭睥天慢條斯理的撫著衣袖,看著薑宜逍說道。

  她有一雙漆黑明澈的鹿眸,淡雅的裝扮十分適合她,最重要的是,在他面前,她卻一直在偷覷蠻虎,說明蠻虎對比他這個王爺夫君來得有吸引力。

  蕭睥天的眼裡劃過微妙的暗芒,女人向來不是被他的相貌吸引就是被他的權勢吸引,或者被兩者吸引,居然有女人對他不感興趣,這倒有趣了,他什麼時候失去了吸引力,他怎麼不知道?

  「王爺,後來蠻虎看了大夫嗎?」薑宜逍的語氣就是單純的關心,那個對象當然是可愛的蠻虎。

  蕭睥天笑了,他也不知道這是覺得好笑還是被徹底忽視氣笑了,總之就是笑了。

  這居然是知道彼此身分之後她問他的第一個問題,而且接下來更妙了,他竟然溫和的回答了她。

  「看了。」蕭睥天眸子淺眯,「大夫喂它吃了小麥苗,吐了之後就無事了。」

  兩人的互動令周圍所有人都霧裡看花,三個人的訝異點各有不同。

  程寅海:王爺王妃居然說得上話?話題居然是蠻虎?看樣子圓房有望了呀,甚好甚好,他可以對宮裡交代了。

  十雨:王爺居然會和顏悅色的跟女人說話?而且那個女人還是主子極度不以為然、極度鄙視的漾寶公主?

  禾楓:王妃什麼時候和習王認識的,還認識了習王的寵物?這一切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居然瞞過了她們幾人的耳目?

  「不錯。」薑宜逍微眼眸淺淺含笑,「小麥苗這類高纖維含量的草能刺激腸胃蠕動,有助於把毛球吐出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只要毛髮排出來之後恢復活力,便不大需要擔心其他問題,但仍要時時觀察它的情況,以免一時不察,延誤就醫。」

  她喜歡看書又過目不忘,說她學富五車、腦子裡都是學問也不為過,加上她喜歡動物,動物相關的書籍她全看遍,基本的常識都俱備了。

  可此言一出,所有人又愣住了。

  高……高纖維?生理現象?這說的是什麼跟什麼?即便是大夫,說的話也不致於讓他們都聽不懂呀。

  蕭睥天也聽不懂,但他絕對不會承認,只好笑這皇甫漾寶想在他面前賣弄學問找錯人了,他不吃那一套。

  「哦?其他問題?比方什麼問題?王妃可以說說看嗎?」蕭睥天嘴邊勾著淡淡的笑容,眼睛盯著薑宜逍不知道在想什麼。

  十雨的眼角開始抽動了,他才不相信他家主子會對蠻虎的情況那麼關注,主子這是閑著在戲弄王妃吧?要把對方問倒,問到對方無話可說為止。

  「嗯……比方可能空腹太久,或是消化不良,或者亂吃東西,也可能是體內有寄生蟲或是腸胃道有損傷……大抵就是這幾種情況。」薑宜逍無比認真的說道。

  蕭睥天輕輕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很不真心的笑容,「真是失敬,原來王妃還是名大夫,精通醫術。」

  薑宜逍淺笑解釋道:「王爺誤會了,我不是大夫也不懂醫術,我只是喜歡家畜,比較關心它們罷了。」

  禾楓急得滿頭汗,王妃在王爺面前自稱我呀我的是怎麼回事?馮姑姑聽了肯定要昏倒。

  「王妃喜歡家蓄?」蕭睥天輕笑出聲,「這可有趣了。」

  皇甫漾寶累死自己坐騎之事時有所聞,打從她十三歲學會騎馬,便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寶馬,她性格殘酷嗜血,喜歡在馬精疲力盡時繼續鞭打吆喝,將馬驅使至力竭而亡,曾讓馬一天行三百里,美其名是馴化,事實上是享受馬倒下的那一刻,滿足她做為操控者的變態欲望。

  現在她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喜歡家畜?還說得煞有介事,臉不紅氣不喘跟真的一樣,既然她臉皮那麼厚,就不要怪他戳破她的謊言。

  「王爺喜歡家畜嗎?」薑宜逍淺笑道:「應該是吧?所以才會養了蠻虎。」

  蕭睥天眼光直直的盯著她,笑吟吟的說道:「其實,本王最喜歡的家畜是馬。」

  禾楓心裡咯噔一聲,王爺是不是聽過漾寶公主過去怎麼虐馬……

  「馬嗎?」薑宜逍偏首微微一笑,「馬確實很可愛,勤勞又善良,喜歡甜味,只要一片草地就能解決食物的問題。它的眼睛很大,看近處時只用一隻眼,看遠處會很模糊。它站著睡,一天要睡上八、九次,但是加起來睡眠的時間約莫只有三個時辰左右。它們的聽覺十分發達,嗅覺非常敏銳,用耳朵、眼睛和鼻孔表達情緒,用面部表情表達感受,對人有強烈的依戀和信任,出生數個時辰內便可以奔跑,重新長出整個馬蹄需要一年,壽命大約二十至三十歲。」

  全部的人都傻了,她這樣信手拈來述說著關於馬的一切種種,就連毒舌的蕭睥天都被她攪得語塞。

  十雨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他舔了下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氣音問身旁的程寅海,「大總管,王妃這是反過來在耍咱們王爺嗎?」

  程寅海回了一記眼刀,用眼神警告他噤聲,十雨立即不敢再廢話了。

  另一邊,蕭睥天找回了聲音,看著怡然自得的薑宜逍,他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還有嗎?」

  薑宜逍想了想,格外認真的說道:「哦!還有一點,馬不能嘔吐,這點跟蠻虎不同。」

  所有人都只當她在對前面那一段關於馬的知識補充說明,確實也是如此,只有蕭睥天猛地攥緊了手指,表情數次變化。

  她這是在威脅他?威脅要講出蠻虎吐在他身上的事,要令他顏面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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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與傳聞大不同

  蕭睥天沉了臉,底下的人全都戰戰兢兢起來,除了薑宜逍。她看出蕭睥天動怒了,只是不知道為何他會突然動怒,自己說錯什麼了嗎?

  「不好了,王爺!筱喬姑娘掉進荷花池裡了!」一名管事驚慌失措的進來通報。

  薑宜逍看到所有人都變了臉,且都立即沖了出去,包括蕭睥天在內,因此她也連忙跟上去,禾楓想阻止都來不及,只好跟上去。

  後花園的荷花池畔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在圍觀救人的情況,蕭睥天眯起眼眸望著湖面,問:「怎麼回事?」

  那管事咬著牙道:「今日風大,筱喬姑娘偏要划船,還不許人幫忙,一個不小心就翻船了,都是奴才的錯,奴才不該讓姑娘划船,已經派了十名識水性的婆子下去找姑娘,請王爺降罪!」

  蕭睥天皺起眉不發一語,倒是十雨踢了那管事一腳,狠聲道:「還找理由?敢讓筱喬姑娘落水,要是姑娘有個萬一,你十顆腦袋都不夠掉!」

  薑宜逍不知道那筱喬姑娘是何許人,能讓蕭睥天這麼重視,若是原主本來知曉筱喬姑娘的身分,此刻她問禾楓,禾楓肯定會覺得很奇怪,還是不要問妥當些,以後再慢慢打聽。

  「可派人通知顏嬤嬤了?」蕭睥天冷聲問道。

  「沒有、沒有!」那管事連忙搖頭,「奴才不敢通知顏嬤嬤……」

  蕭睥天臉色微霽,卻又說道:「知道吧,若是筱喬有個不測,你就跳下去陪她。」

  那管事白著臉跪下來,卻不是求饒,只抖如篩糠說道:「奴才明白。」

  薑宜逍瞪大了眼看著蕭睥天,這人好不講理,聽起來明明是那筱喬姑娘任性,不聽勸要去划船,出了事卻要下人陪葬……

  蕭睥天自然沒有略過那道打抱不平的眸光,他掃了一眼薑宜逍,自我解讀她的眼光,冷淡說道:「本王要對什麼人好是本王的事,你無權干涉。」

  這麼快就對他著迷,吃起筱喬的醋來了,果然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膚淺。

  薑宜逍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她哪裡有干涉他對什麼人好?

  「找到姑娘了!」岸邊的人欣喜若狂的喊道。

  兩名婆子費力將石筱喬撈起拖上岸,她身上濕淋淋的沾滿了淤泥且還纏著水草。

  這時去請太醫的下人也帶著身著紫色太醫院官服的周太醫快步而來,後面還有個小藥童背著藥箱,眾人連忙讓開讓周太醫診治。

  「如何?」蕭睥天開口問。

  周太醫蹲下身子,他翻了翻石筱喬的眼皮子又摸了摸脈搏,連忙取出銀針小心地刺入她的膻中穴,可是她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周太醫凝重的搖了搖頭,惋惜道:「回殿下,溺水時間過長,姑娘已經斷氣。」

  一時間,池邊只剩風吹動衣擺的聲音。

  筱喬姑娘不是第一回貪玩掉進池裡了,誰也沒想到這回會這麼嚴重,不知道多少人要腦袋不保,眾人均倒抽了口冷氣,不敢多話,也不太敢呼吸,整個荷花池彷佛頃刻間被陰霾籠罩,那要陪葬的管事更是身形一晃,猶如五雷轟頂。

  蕭睥天又開口了,「周太醫,你可診清楚了,不是一時沒緩過來,是氣絕了?」

  周太醫一臉的肅穆,「殿下,恕下官無能,姑娘已沒了氣息,脈搏停止,回天乏術,即便大羅神仙也難救。」

  蕭睥天看似平靜,可陰厲的雙目已射出狂躁的怒意,這時候也只有程寅海敢說話了。

  「殿下,老奴明白殿下的心情,可人死不能複生,殿下也不要為難周太醫了,讓姑娘好好的走,給姑娘厚葬便是。」

  薑宜逍心急的看著躺在草地上雙眸緊閉、一動也不動的石筱喬,她脫口道:「這姑娘沒死!只是嗆水休克了,還有救,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知道古代人不會做心肺復蘇術,連忙推開眾人過去,迅速抬起石筱喬的下巴,捏開她的嘴,查看她鼻間與口腔是否有異物,確認無異物之後便做起心肺復蘇術。她這舉動令所有人大為吃驚,人都死了,她還拼命按壓屍體是在污辱死者嗎?

  蕭睥天俊美的面容如罩寒霜,他厲聲喝阻,「夠了!你還不住手?」

  薑宜逍非但沒聽他的命令住手,接下來的事更是令所有人都驚呆了,她做完了一組心肺復蘇術,又低頭給石筱喬做人工呼吸。

  幾個婢女嚇得面色慘白,「王妃這是在……在親筱喬姑娘嗎?」

  所有人眼見她嘴對嘴往石筱喬的嘴裡吹氣,又將石筱喬的頭側擺再吹氣,蕭睥天的臉色黑得更加厲害,即便上陣殺敵也面不改色的他,徹底崩潰了。

  「你究竟在做什麼?忝不知恥!」蕭睥天的面色冰寒,十分嚇人。

  禾楓刷地雙膝跪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王、王爺恕罪!我們王、王妃平時貪玩,一時調皮,冒、冒犯了姑、姑娘……」

  說時遲那時快,那被冒犯的姑娘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了幾口水,跟著便連聲咳了起來,适才在周太醫口中斷氣了的石筱喬醒了過來。

  周太醫大為震撼的看著薑宜逍,「這……這位醫娘子是?」

  「周太醫不得無禮。」程寅海沉聲道:「這位是王妃。」

  周太醫又嚇了一大跳,連忙作揖施禮,「王妃恕罪,下官冒犯了。」

  薑宜逍淺淺一笑,「什麼恕罪,沒那麼嚴重,只不過我不是醫娘,也不會醫術,只是碰巧會救溺水之人罷了。」

  她雖然這麼說,可周太醫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眼裡,她适才施展的是起死回生之術,不見她把脈,還不需銀針或藥物的輔助,太令人佩服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醒來的石筱喬麵對蕭睥天那究責寒眸,眼神左躲右閃,只能硬著頭皮裝失憶。

  「還裝?」蕭睥天目光凌厲的瞪著死裡逃生的石筱喬,「你再調皮,哪天本王一定狠狠揍你一頓,把你趕出去!」

  石筱喬低下頭唯唯喏喏,「明、明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蕭睥天冷聲道:「還有下次?」

  石筱喬連忙搖頭又擺手,連聲保證,「沒有了!沒有下次了!我絕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爺息、息怒……」

  蕭睥天冷眸別開,「還不把姑娘送回去歇著!」

  「是!」

  一群下人爭著要扶石筱喬告退,竟然有十多人同時簇擁著她走,都快把她當轎子抬起來了,而石筱喬更是巴不得趕緊從蕭睥天視線裡逃脫,周圍迅速少了大半的人,剩下沒來得及避開的下人大氣不敢喘一聲,悲摧的承受著來自蕭睥天身上的烏雲。

  蕭睥天轉過身來正想詢問薑宜逍怎麼救人的,就見一對郎才女貌的俊男美女已在池畔相談甚歡了起來,微風徐徐,陽光正暖,恍若在他倆身上打上了光圈。

  周太醫儒雅一揖,「王妃,下官太醫院周正太,關於适才救人的方法,想請教王妃。」

  「正太嗎?」姜宜逍突然微妙一笑,這個梗其他人是不會知道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笑什麼。

  可是這一笑在蕭睥天眼裡卻成了她對周太醫有意思。

  原來皇甫漾寶喜歡這類型的小白臉,怪不得對他沒有任何表示了。

  看來她是有養男寵的偏好吧?這倒頗為符合皇甫漾寶的作風,因此他也無須大驚小怪,只不過在他面前勾引別的男子,這徹底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浪蕩行徑令他極度膈應。

  「這叫心肺復蘇術。」姜宜逍展眉一笑說道:「顧名思義,就是恢復心肺的功能。」

  「心肺復蘇?這名字取得太好了。」周太醫喃喃念道:「王妃,這方法太過絕妙神奇,要如何施作,要訣為何?下官能否向王妃討教一二,日後也好救人,倘若王妃還有其他妙法,能略微指點下官嗎?」

  薑宜逍腦中立即想到哈姆立克法,正想說我很樂意,蕭睥天卻踱步而來,語氣淡涼道:「周太醫還不快去給筱喬開補身的藥方,筱喬若落下病根,本王唯你是問。」

  周太醫是太醫院最年輕俊俏的太醫,家世也好,其父是太醫院院使,父子兩人不但醫術高明,也都一身讀書人的氣息,宮裡的嬪妃都喜歡找他們診脈。

  蕭睥天突然覺得,或許宮裡不該用年輕俊俏的太醫,以免穢亂宮廷,有機會他要向父皇進言。

  周太醫忙道:「是下官疏忽了,下官這便去給筱喬姑娘開藥方,回頭再向王妃討教!」

  「改日吧!」蕭睥天一槌定音,「王妃救人也累了,需要歇息。」

  周太醫自然不敢有異議,連忙告退了。

  姜宜逍望著周太醫急忙離去的身影說道:「王爺,我不累,我可以跟周太醫說明救人的方法。」

  蕭睥天神色深沉,「本王說你累,你就是累,哪來那麼多話?」

  薑宜逍再次為他的獨裁無言,這時下人過來請示午膳事宜,薑宜逍松了口氣,人見過了,對馮姑姑也有交代了,她終於可以回院子休息了。

  老實說,跟蕭睥天相處不是件輕鬆的事,他的思維與尋常人不同,獨斷獨行的很厲害,所有人都要配合他,說的話也常讓她摸不著頭緒,不知從何接起,讓人心累。

  她福身說道:「既然王爺要用膳了,那不打擾,妾身就告退了……」

  蕭睥天輕描淡寫的看了她因救筱喬弄髒的衣裳一眼,「王妃救了筱喬有功,更衣之後到梅花閣一起用膳。」

  此話一出,不只薑宜逍愣住,其他人更是被震得七葷八素。

  王爺讓王妃一起去梅花閣用膳?

  王爺讓王妃一起去梅花閣用膳!

  馮姑姑得知姜宜逍今日的表現,整個人精神大振,命令所有人動起來,非要薑宜逍沐浴再更衣不可,把她整個人弄得香噴噴的,讓薑宜逍很是瞥扭。

  她坐在妝鏡前無奈道:「這樣王爺會覺得很奇怪吧?換個衣裳換那麼久,都一炷香的功夫了。」

  馮姑姑難得笑容滿面的給她梳頭,「等王爺看到王妃就不會覺得久了,女為悅己者容,王妃為了王爺打扮,王爺也會高興的。」

  姜宜逍想到蕭睥天那張處處找碴的臉,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可不一定會高興。

  馮姑姑這是一廂情願,以為她引起蕭睥天的好感了,其實不然,雖然她不知道蕭睥天為什麼要讓她一塊兒用膳,但總覺得他並非出於善意,不是真的因為她救了那筱喬姑娘,至於他什麼心思,目前她猜不著。

  郭嬤嬤也笑道:「王妃就順馮姑姑一回吧,馮姑姑都是為了王妃好。」

  郭嬤嬤是皇甫漾寶的奶娘,跟過來照顧她,是個沒什麼脾氣的好人,向來都聽馮姑姑的。

  郭嬤嬤都發話了,薑宜逍也就由著馮姑姑把她當洋娃娃打扮。

  打扮妥當,薑宜逍這回換帶連娟同去,因為禾楓在池畔受到太大驚嚇,還在虛脫當中,薑宜逍讓她先歇著。

  臨出門前,馮姑姑不斷耳提面命,「好不容易能與王爺共膳,王妃千萬切記,要設法讓王爺回來主院睡!」

  薑宜逍很是糾結,全身的細胞都本能的在抗拒。她知道讓蕭睥天回主院睡意味著什麼,得到他的寵愛是她唯一的活路。

  可是她無法想像和他待在一個屋簷是什麼感覺,肯定會透不過氣來吧?

  一開口都是命令句,她沒和這種人相處過,更別說馮姑姑心心念念的是圓房,她不想呀!

  她不怕見他,也想著有機會要改正他殘暴的性格,但她不想跟他睡,不想跟他做那件事……

  「王妃也不用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就依著您自己的性子做吧!」連娟安慰道。

  「真的能依我的性子做嗎?」薑宜逍抬頭望著天空歎了口氣,眸底深深的無奈輕輕掠過。

  前世她遵守社會規範,酷愛自由,也沒人會強迫她,從來都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悠游自在。

  如今她被古代的禮教束縛住了,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強迫她做這做那的人太多,只能歎聲無奈。

  連娟看著薑宜逍無奈的眼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咽下了話,什麼都沒說。

  事已至此,一切都回不了頭,她只是個奴婢也改變不了什麼,還是不要多嘴,以免擾亂了目前的定局。

  兩人來到梅花閣,膳桌已經擺好,桌上熱騰騰的十幾道,蕭睥天也上座了,十雨近身伺候,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

  薑宜逍連聲致歉,「抱歉,我來晚了。」

  粉霞色的紗裙很適合她,玉色腰封束著盈盈一握的腰身,娥眉淡掃,薄施脂粉,令她瑩潤如玉,更加眉目如畫。

  蕭睥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陡生出一道光芒,薄唇掛著耐人尋味的笑,「王妃這真真是煥然一新。」

  他的心情莫名轉好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難不成是因為她貌似挺重視他的邀約?

  薑宜逍看了他一眼,坦白說道:「馮姑姑定要我沐浴更衣給王爺一個好印象,這才來晚了,王爺肯定餓了,咱們快吃吧。」

  聞言,蕭睥天感覺後腦杓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下,看著她那雙毫無雜質的清靈鹿眸,薄唇驟然間拉平。

  她非要這麼老實不可嗎?換句話說,她壓根沒有好好裝扮一番的想法,只想換件衣裳就過來,是被那馮姑姑逼的才大費周章沐浴更衣。

  他舉杯抿了口茶,懶洋洋的說道:「本王隨意準備了幾樣菜,王妃嘗嘗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不要吃,本王不勉強。」

  姜宜逍不太在意他陰陽怪氣的語氣,她笑了笑落坐,清潤嗓音徐徐說道:「我不挑食,什麼都喜歡吃,人本來就該營養均衡,大腦才會保持最佳狀態。」

  「營養……均衡?」什麼鬼?蕭睥天蹙眉,「王妃可以說明一下嗎?」

  「當然。」薑宜逍親切微笑,她最喜歡當老師了,「王爺,營養均衡就是飲食均衡,飲食多樣化,多吃平時少吃或不吃的食物,六大類食物是基本的,就是全穀雜糧、乳品、豆魚蛋肉、蔬菜、水果、油脂與堅果,還是畫個健康飲食金字塔比較好說明……」

  蕭睥天蹙眉,飲食金字塔?那又是什麼鬼?

  他二話不說吩咐,「取紙筆來!」

  「是!」十雨立即領命而去。

  王爺和王妃杠上了,太精采了呀!他要速去速回,若沒聽到王爺怎麼修理王妃就太可惜了……對了對了,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不能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他要去向大總管通風報信!

  「王爺性子真急。」薑宜逍沒想到他會立刻遣人去取紙筆,看來他求知欲很旺盛呀,這是好事,做為老師,最怕那些壓根學都不想學的學生,那真的無從教起。

  「本王向來如此。」蕭睥天勾起半邊笑弧,要笑不笑的說道。

  他不是急性子,他的耐心在大夏朝若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他可以為了等想要的獵物守在原地三日三夜,為了設計一個貪墨的官員走進他的圈套花幾個月的時間,他絕對有足夠的耐心。

  此刻他是不想讓皇甫漾寶糊弄過去,畫什麼金字塔?他耳聞皇甫漾寶在書畫上沒有天分又懶得學習,連筆都拿不好,遑論做畫,他的目的不是想看她畫,是要看她出醜。

  「都過午時了,王妃應該餓了,不如先用膳吧?免得菜涼。」連娟急得額上泌汗,這紙筆拿來了該如何是好?王妃會畫什麼啊?什麼都不會!

  蕭睥天無可無不可的盯著她們,一個從容,一個焦急,主僕兩人的表現大相逕庭,有點奇怪。

  若是皇甫漾寶胸無點墨,她的丫鬟肯定要急,反之,若是皇甫漾寶胸有成竹,那表示她有兩下子,她的丫鬟不該急到出汗。

  所以,他可以斷定皇甫漾寶是在硬撐,拉不下臉承認剛才都是她胡認的。

  現在她的丫鬟想為主子解圍,怎麼辦呢,他可沒那麼好心放過她,她看過他出醜,他也要看她出醜一次才扯平,他向來沒那麼容易饒過惹到他的人。

  然而薑宜逍只是笑了笑,「無妨,我還不餓,畫好再吃,也不差那點功夫。」

  十雨飛快取了筆墨紙硯回來,還讓守書房的小廝去給大總管通風報信。

  十雨面上顯得格外興奮,很自覺地鋪紙研墨,還對薑宜逍做了個請的動作,這才退到一邊去看熱鬧,卻瞄到連娟貌似提著一口氣,眼睛緊緊盯著王妃提筆的纖纖玉手,整個人像是快要昏過去一般。

  這下十雨更興奮了,王妃肯定如傳聞中的那樣懶得學習,十個字裡八個字不認得,更別說提筆寫字作畫,寫三個字都有困難。

  然而薑宜逍提起筆了,還很是神態自若。

  前世的她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拿毛筆難不倒她,她從容的提筆蘸墨,畫了健康飲食金字塔,一層一層寫上分類與分量,還將大概的食物畫出來,一目了然,簡單易懂,而且字體娟秀優雅,圖畫簡單傳神,一眼便可看出她畫的是什麼。

  蕭睥天從她提筆便盯著她看,單從她握羊毫的姿勢便知道她經常寫字,她能畫出那金字塔圖也不奇怪了。

  姜宜逍徐徐將健康飲食金字塔細細講解了一遍,十雨和連娟都聽得一愣一愣,而蕭睥天只是琢磨什麼般盯著她看,不發一語。

  「王爺還有哪裡不明白嗎?」她很有教無類的問道:「有哪裡不明白都可以發問。」然後又對十雨、連娟一笑,「你們也是。」

  連娟整個給弄糊塗了,眼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居然寫得一手好字,還會作畫?且能在習王面前侃侃而談,縱然她不明白在說什麼,但也聽得出是有條理的。

  「報告王妃,小的全部不明白。」十雨大著膽子潤了潤唇說道,還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主子的反應。

  「不打緊,我再給你講解一遍。」薑宜逍笑了笑,十足耐心。

  重複給學生講解是家常便飯,讓她重講十次也行,只要學生能領悟她就滿足了。

  在主子逼迫的眼光下,十雨打著哈哈賠著小心說道:「不用了,不用了,小的不明白有什麼緊要,王爺明白就好,王爺明白就好。」

  蕭睥天收回目光,半闔著眸,語氣慵懶地道:「王妃似乎無所不知。」

  他開始有些懷疑,眼前的皇甫漾寶與他所知所聞的皇甫漾寶不像同一個人,難道那些關於她的傳聞真的只是傳聞罷了?看來他有必要重新認識她。

  「王爺過獎了。」薑宜逍淺淺一笑,「我只是喜歡看書,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看過之後記起來罷了。」事實上她是過目不忘,根本不必記。

  蕭睥天斂了斂目光,意味不明的說道:「王妃不但飽讀詩書,學識淵博,還十分謙虛。」

  薑宜逍不疾不徐說道:「我喜歡分享知識,王爺不知道的,我告訴王爺,王爺可以告訴其他人,讓更多人知道。」

  蕭睥天慢悠悠的說道:「天底下還沒有本王不知道的。」

  薑宜逍仍是淺淺一笑,「那可能是王爺知道的太少了,才會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

  十雨、連娟瞬間腿軟了,王妃這說的什麼話呀,是在挑釁王爺嗎?

  十雨感覺背都涼了,王妃惹了王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王爺也不可能把王妃抓來打一頓,王爺的怒火卻是要由他們這些底下人承擔呀!

  「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認為本王知道的太少。」蕭睥天雖然是笑著說話,但眸底已然怒極。

  皇甫漾寶一直在觸碰他的逆鱗,她到底為何不懼他?

  夜半初見,她之所以膽大包天,因為不識他是何人,但此刻她知道他是誰,卻還是對他無半分懼色,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紈褲公主,還是她不曾聽聞關於他的事,所以不懼他?難道這三個月裡,她就不曾打聽過他的行事作風?

  「那王爺可知道大海的邊際,雷電的形成,胎兒是如何孕育而來?」薑宜逍的深眸直直對上蕭睥天的雙眼,「只看過一本書的人以為全天下只有一本書,不知道天底下還有成千上萬的書籍等待著被發掘。」

  十雨嚇得半死,王妃居然敢說王爺是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死定了死定了,不要說圓房了,圓寂都會呀!

  然而蕭睥天卻沒有動怒,他呵了一聲,眸底意味深深,突然似笑非笑的道:「王妃賣弄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讓本王寵倖你,本王就遂了你心願,今夜與你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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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莫名其妙圓了房

  薑宜逍表現突出,讓蕭睥天親口說出了要圓房,令馮姑姑等人喜出望外,都為她的表現感到欣慰,一再要連娟重現當時的場景,百聽不厭。

  連娟笑吟吟的說道:「奴婢當時還不知王妃要畫什麼,現在想來,王爺肯定是被王妃的畫給吸引了。」

  禾楓有點愣怔,「可……可是王妃是何時學了畫畫?」

  原主身為公主之尊,竟然是個不會畫畫的?

  這點薑宜逍倒是沒想到,她還沒想好理由,連娟便笑道:「嚴格說來那也不算畫,就是張圖吧,跟畫差遠了,王爺可能看著有趣,還不厭其煩的聽王妃講了許久,也不知道王爺是不是跟奴婢和那叫十雨的小廝一樣,有聽沒有懂。」

  既然她畫的不算畫,眾人就不追究了,當務之急不是畫,而是圓房,習王要與她圓房了,這是至關重要的事,關乎著她能否在王府立威,站穩根基。

  於是馮姑姑又命眾人動起來,要沐浴更衣,要全身抹香膏,發上抹香露,將寢衣給薰香,寢房裡也要換上合歡被和喜燭增添喜氣。

  薑宜逍想到又要大費周章沐浴有些無言,「馮姑姑,我不是才沐浴更衣過嗎?」

  「那怎麼一樣?」馮姑姑不容置啄,吩咐下去要用玫瑰花露給王妃沐浴。

  薑宜逍沐浴出來,房裡已變了個樣,案上點著大紅喜燭,窗橋上貼著大紅喜字,床上換上了大紅的絲綢被,連桌上都鋪著紅色喜巾。

  正所謂燭映合歡被,帷飄蘇合香,可那被上交頸的纏綿鴛鴛看得薑宜逍雙頰發熱,同時又愁容滿面。

  怎麼辦?前世她沒談過戀愛,現在直接要和蕭睥天圓房,她如何能做到?

  薑宜逍緊張得晚膳都吃不下,等一切就緒,所有人都要告退時,她猛然握住馮姑姑的手,感到口乾舌燥,「馮姑姑,我怕。」

  馮姑姑反過來拍拍她的手,「王妃當然會怕,每個姑娘都要經歷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薑宜逍不解,為什麼要忍?她看過的羅曼史可不是用「忍」這個字來詮釋性愛,性愛是美好的、兩情相悅的,絕不是要用忍耐的。

  薑宜逍潤了潤唇,萬般艱難的說道:「可是,我跟王爺今天才剛認識,可不可以先不要……」

  「不可以。」馮姑姑板起了面孔,「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怎麼可以不要?不但要,還要設法一次就懷上!」

  姜宜逍知道向馮姑姑求助根本沒用,馮姑姑都已經想到懷孕的事去了,又怎麼會幫她逃過今夜?

  郭嬤嬤遞來一杯茶,鼓勵道:「王妃喝點梅子茶,不要太緊張,一切都聽王爺的准沒錯。」

  薑宜逍也確實緊張得口乾舌燥,接過了梅子茶,小口小口的喝完。

  郭嬤嬤眨著眼睛說道:「王妃,老奴去打聽過了,王爺在床上和在戰場上一樣強,王妃受著點便是了,千萬別喊疼呀,否則會惹王爺不高興。」

  郭嬤嬤守寡十多年,這裡只有她生過孩子,才敢講這種露骨的話。

  不說還好,一說薑宜逍更緊張了。在床上為什麼要和戰場上一樣?他那麼強做什麼?她、她、她,她不想受呀!

  該來的終於會來,吉時已到,所有人都退出寢房,她暗自祈禱蕭睥天忘了這回事,忘了說今夜要和她圓房。

  原本他不在的日子她過得挺好的,挺舒心的,還想著就這麼過下去也可以,怎麼他一回來她就面臨兩世為人最大的難關,她真不該自己要求去見他的,如今後悔莫及也於事無補了。

  薑宜逍在床沿坐了下來,在心底微歎,若讓馮姑姑一語成讖,那麼她要生娃做娘了嗎?

  孩子的爹是蕭睥天?她才認識一天的男人?

  頓時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這些全不在她的人生規劃裡,她原本計劃等疫情和緩,她要再出國念書,追求更高的學問……

  不能想了,因為房門被推開了,薑宜逍心臟咚地重重一跳,不意外是蕭睥天進來了,她忽然覺得頭好暈,天旋地轉,眼前都模糊了,怎麼回事……

  薑宜逍醒來的時候還感覺昏昏沉沉的,房裡有光線,也不知道什麼時辰,只肯定已經天亮了,她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夜和蕭睥天圓房了。

  「王妃您醒啦?」

  外頭似乎有人一直在守著,她在帳裡一有動靜,外頭的人馬上察覺了。

  「嗯。」薑宜逍不知道為什麼有說不出的倦意,像尚未睡飽似的。

  「奴婢進來了。」禾楓輕手輕腳的將床帷掀往兩旁,看見凌亂的被褥,臉上一紅,假裝沒看見,取了主子的外袍過來。

  薑宜逍低頭看著自己,很是疑惑,她的寢衣還好端端的穿在身上,可昨夜明明脫掉了,是她自己事後又穿上的嗎?她一點記憶也沒有。

  禾楓伺候了薑宜逍洗漱,這回是她自己要求沐浴了,總覺得要洗一洗才乾淨。

  「禾楓,那個……我的元帕呢?」薑宜逍有些尷尬的問道。

  元帕的重要性,馮姑姑耳提面命,元帕象徵貞潔,若拿不出元帕,就會被懷疑不是完璧之身。

  「元帕嗎?」禾楓臉紅的說道:「王爺交給府裡的管事嬤嬤,聽說皇后要過目。」

  想到蕭睥天親自將元帕取出,薑宜逍又臉紅了,主僕兩人頓時臉紅成一片。

  關於昨夜之事,她迷迷糊糊的不大記得,只知道自己挺配合的,過程中也沒怎麼感覺破處的痛,至於他是不是像戰場一樣強,她想不起來。

  沐浴過後,薑宜逍覺得精神多了,禾楓剛剛給她梳好頭,郭嬤嬤便笑嘻嘻的來了。

  「王妃,昨兒個應該沒怎麼疼吧?」

  薑宜逍點了點頭,「是沒怎麼疼,不過細節我不大記得了。」

  郭嬤嬤眼裡都是笑意,「王妃當然不會記得,咱們皇后的藥向來很有效。」

  薑宜逍傻住了,急忙追問:「郭嬤嬤,你說什麼?難道你給我下藥了?」

  「是呀。」郭嬤嬤直認不諱,「是皇后交代的,皇后說您可能會對王爺的親近覺得瞥扭,若是一時抵抗推開王爺,惹王爺不高興就不好了,所以命老奴在圓房時下點藥,能夠暢快些,往後熟能生巧就不必下藥了。」

  薑宜逍再度傻眼,給人下藥是犯罪呀,郭嬤嬤怎麼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甚至還有幾分洋洋得意跟討賞的感覺。

  這可不行!薑宜逍嚴肅問道:「郭嬤嬤,你給我下的可是媚藥?」

  郭嬤嬤連聲否認,「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媚藥太強了,怎麼可以讓王妃在王爺面前放浪過頭,就只是尋常的催情藥,劑量只有一點點,照皇后吩咐放的。」

  姜宜逍想到郭嬤嬤遞給她的那杯梅子茶,原來是藥物作祟,難怪她整個人都感覺不對勁。木已成舟又事過境遷,她藥都已經喝下了也圓過房了,還能說什麼?

  但是她必須導正郭嬤嬤不正確的觀念,免得再有其他受害者。

  她眉尖微蹙地道:「郭嬤嬤,你切記不可再對我下藥了,那種非法藥物對身體極傷,若是產生副作用,後果不堪設想,或者我對那種藥物過敏,可能留下後遺症,還有,在別人的飲料裡下藥是犯法行為……」

  郭嬤嬤聽得七葷八素,連忙喊停保證,「老奴絕對不會再給王妃下藥了,拜託您別再說了,老奴聽得頭疼呀。」

  這孩子以前有這麼愛說教嗎?她怎麼沒感覺?是來大夏朝之後才變成這樣的吧?她覺得好像是,馮姑姑肯定也有同樣感覺。

  「好吧!既然你允諾了,那我也不多言了。」薑宜逍這才想起蕭睥天來,「王爺呢?」

  郭嬤嬤想了想,「可能快下朝了吧?」

  薑宜逍大驚失色,「什麼?現在什麼時辰了?」

  郭嬤嬤不假思索道:「午時了,王妃可以直接用午膳。」

  薑宜逍訝異她居然睡到了中午,前世即便是假日,她也過得很有計劃,一大早一定起來去附近公園慢跑運動,回家沐浴後帶著想看的書去咖啡館看兩個小時,再吃個早午餐,從沒有過午沒起過。

  禾楓出聲道:「王妃也別太自責了,是王爺不讓奴婢們喚您起來的,王爺吩咐讓王妃多睡一會兒。」

  蕭睥天是那麼體貼的人嗎?薑宜逍腦中浮現了蕭睥天那霸道總裁的形象。

  郭嬤嬤笑得曖昧,「王妃肯定在想外頭的人都說王爺兇狠什麼的呀,怎麼會獨獨對您這麼體貼?其實男女關係就是這樣,有了床上關係就不同了,男人疼愛自己身下的女人也是理所當然,就是嘗到甜頭的回報,王妃不必想得太複雜。」

  薑宜逍和禾楓都聽得面紅耳赤,這郭嬤嬤真是為老不尊,說話老是如此,又仗著是王妃的奶娘,在王妃面前什麼話都敢講,無人拿她有辦法。

  主僕兩人正被郭嬤嬤弄得尷尬不已時,連娟進來了。

  「王妃,筱喬姑娘來了,說是要向王妃道謝。」

  薑宜逍壓根忘了要打聽石筱喬的身分,這會兒也沒時間給她打聽,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你們好像說過筱喬姑娘是什麼人,只是我忘了。」

  三人齊刷刷的看著她,臉上全部寫著怎麼可能。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會忘了?」郭嬤嬤奇怪的看著薑宜逍。

  這孩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性格最是仔細,會忘了這件事還真是匪夷所思。

  現在沒時間追究了,禾楓很快說道:「筱喬姑娘的祖母顏嬤嬤是淑妃娘娘幼時的奶娘,兒子兒媳均在水患中喪命,王爺找到她們,並將她們接回來長住,對待她們就像對待親祖母和親妹妹一樣,因此府中無人敢小看。」

  薑宜逍仍覺得訊息不足,只好再度問道:「淑妃娘娘是何人?王爺為何要待她的奶娘如此之好?」

  「王妃連這個也忘了?」禾楓很訝異,覺得王妃太誇張,「王爺是淑妃娘娘所出呀。」

  薑宜逍這才明白,原來淑妃娘娘是她真正的婆婆!而她名義上婆婆是習王的嫡母,也就是大夏朝的皇后。

  「我現在想起來了。」薑宜逍臉上很尷尬,但也顧不上她們三個心裡怎麼想,很快起身道:「出去見客吧。」

  小廳裡,石筱喬瞪圓了雙眸,對著小案上的一盤羊羹流口水,可是沒人叫她吃,她再沒規矩也不能隨便自己拿來吃。

  這一幕令薑宜逍莞爾,她輕快的說道:「這是我做的羊羹,筱喬姑娘要不要嘗嘗鮮?」

  石筱喬吞了吞口水,「那我就不客氣了!」

  薑宜逍笑著點頭,「不要客氣。」

  石筱喬立刻一手拿一個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稱讚,「口感滑順細嫩,好吃!真是好吃!」

  薑宜逍坐了下來,笑道:「多吃一點。」

  石筱喬奇道:「說是羊羹,怎麼沒有羊肉味呀?甜甜的可好吃了。」

  薑宜逍淺笑著解釋道:「羊羹不是用羊肉做的,是用洋菜做的,起源最早是羊肉湯做成的凍,後來加入糖和紅豆等餡料取代羊肉,變成了甜品,外表仍模仿肉凍的樣子,由於茶道的發展,羊羹更成為一道配茶的著名點心。」

  「我在王府裡還沒吃過這樣的甜品哩。」石筱喬忍不住就吃掉了半盤,這時她才想到了一件事,慌忙起身福了福,「筱喬忘了給王妃請安,王妃恕罪!」

  薑宜逍親自把她扶起來,臉含笑意,溫和說道:「快不必多禮,聽聞筱喬姑娘就像王爺的親妹妹一樣,那也是我的妹妹了。」

  石筱喬燦爛一笑,高興的說道:「那王妃也不必多禮,就喊我名字吧,別姑娘姑娘的了,顯得生分。」

  薑宜逍微笑點頭,「好,那我就叫你筱喬了。」

  石筱喬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鵝蛋臉,皮膚有點黑,但一雙眼睛明粲晶亮,身材袖珍,挺可愛的。

  「奶奶說,我的命是王妃救的,讓我來向王妃道謝。」石筱喬眼睛滴溜溜的轉著,突然小聲說道:「可是我聽說王妃還親了我呀!」

  薑宜逍啼笑皆非的解釋,「那不是親,那是一種救人的方法,是往你嘴裡吹氣,但外人看起來會像在親你,也可以說,當時你斷了氣,我在渡氣給你。」

  石筱喬大大的松了口氣,「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不可能,王妃娘娘是女人,女人怎麼可以親女人,那些風月話本上寫的都是公子才可以親姑娘。」

  薑宜逍柔和的說道:「這麼說也不儘然對,這個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種,男人愛女人,男人也可以愛男人,女人也可以愛女人,這些愛都是相同的,無分貴賤,也都是天生使然,不該遭受歧視。」

  這番言論,不只石筱喬驚呆,禾楓、連娟也驚呆了。

  禾楓和連娟臉上一片慌亂,都不知道怎麼阻止。

  半晌,禾楓清了清喉嚨,「王妃是不是、是不是對筱喬姑娘點到為止?畢竟筱喬姑娘還小……」

  「我雖然還小,可我聽得懂!」石筱喬的眼中充滿了興奮,「我老早聽說乃蠻國的國風開放,果然如此!王妃的見解太不凡了!」

  語落,她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她低頭不好意思的看看自己肚皮,「看來我是餓了,吃羊羹還是不足以填飽肚子的。」

  姜宜逍留石筱喬用膳,膳桌上除了王府制式的王妃分例外,還有幾樣薑宜逍做的清爽小菜,石筱喬都吃得津津有味。

  其實那些小菜也沒有什麼不凡,是薑宜逍做的各種韓式泡菜,因為微辣,特別開胃。

  「這些小菜太好吃了,奶奶肯定也會喜歡的,可惜奶奶沒一同過來。」石筱喬有些遺憾。

  姜宜逍認為,顏嬤嬤既然是蕭睥天請回府長住的客人又鄭重待之,還是淑妃娘娘的奶娘,她理應去見一見。

  「筱喬,我想去看看顏嬤嬤可以嗎?」

  石筱喬聞言很是雀躍,「當然可以!奶奶一直念著不知王妃生得何等模樣,奶奶要是見了王妃肯定高興!」

  蕭睥天直到夜暮四合才回了府,一回府程寅海就迎了上來。

  「老奴將元帕送到宮中了,太后娘娘很是欣慰,吩咐讓殿下明早帶王妃進宮敬茶,也讓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見見兒媳。」

  對於這個結果,蕭睥天並不意外,除卻他母妃不說,太后和皇后都對他疼愛有加,他在密州時三人都不只一次專程派人傳話,讓他回京帶王妃進宮給她們看。

  蕭睥天隨口問道:「王妃今天做了什麼?」

  程寅海道:「王妃和筱喬姑娘一起用午膳,還去甘棠院探望了顏嬤嬤。」

  蕭睥天微微挑眉,沒說什麼,逕直去了主院。

  三個月沒回來,主院和過去他居住時有很大的不同,多了些溫暖的氛圍,連原本王府的下人在主院灑掃時都輕快了不少。

  十雨去打聽,聽說王妃常賞吃食,都是王妃自己做的,也都是他們不曾吃過的新鮮玩意兒。

  皇甫漾寶居然會下廚?這再一次顛覆了他對她的既定印象,若是他回來見到主院裡的下人都戰戰兢兢,他還不會起疑,可都三個月了,府裡無人看過王妃發脾氣,她總是和顏悅色,吃穿用度都不挑剔,如果不是人被掉包就是中邪了,否則如何解釋皇甫漾寶與他的所知不同?

  蕭睥天進了主院,轉向寢房,對守在門口的禾楓示意不必聲張,逕自進了房內。

  房裡點著燭火,薑宜逍坐在花梨木案桌前不知在畫什麼,一張大大的宣紙,她畫得極為專心,可能是想專心作畫,所以才讓貼身丫鬟守在門口。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穿了件粉桃色的衣裙,青絲紮成一條瓣子垂在身後,身姿曼妙,從側面看,腰封下的盈盈腰身更是纖細。

  房裡點了檀香,臨窗有盆含苞待放的白花,這就是他所指的不同,以前他的寢房沒有花花草草,沒有這些香味,也沒有這個女人。

  房裡安靜,蕭睥天進來的動靜自然引得薑宜逍抬頭,因為之前他都睡在來峰閣,她沒想到他會這個時間出現,面上便有些訝異。

  蕭睥天走到她身邊,微微挑眉,「怎麼,看到本王很驚訝嗎?本王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這熟悉的挑釁語氣令姜宜逍馬上回神,她連忙搖頭,「當然不是,是我沒想到王爺會過來。」她起身理了理衣裳給他施禮,「王爺好。」

  她不知道見到自己夫君為何要施禮,但馮姑姑說每次見到王爺都必須施禮問安,因為他是習王,不能用普通人家夫妻相處的模式待之。

  「聽說你今天去看了顏嬤嬤。」蕭睥天自行坐了下來。

  薑宜逍也跟著坐下,淺淺一笑說道:「嗯,筱喬來向我道謝,我留了她用午膳,之後便一起去探望顏嬤嬤。」

  她去了顏嬤嬤和筱喬的住處,發現蕭睥天對她們祖孫真的很好,院子坐南朝北,鳥語花香,有下人負責灑掃,三餐點心由大廚房送,院子裡也有小廚房可以煮食,顏嬤嬤就像個體面的老太太,而筱喬除了身邊沒有貼心丫鬟伺候之外,活脫脫就是習王府的小姐。

  「你怎麼會想到要去看顏嬤嬤?」蕭睥天打量著她,眸光叫人猜不透。

  薑宜逍淺淺一笑,理所當然地道:「聽聞顏嬤嬤是淑妃娘娘的奶娘,淑妃娘娘是王爺的母妃,顏嬤嬤她老人家沒見過我,我自然應該去問候一聲。」

  蕭睥天盯了薑宜逍好一會兒才問道:「問候過後呢,覺得如何?」

  傳聞中皇甫漾寶只與權貴結交,她會主動親近一個在府裡無權無勢的嬤嬤,即便顏嬤嬤是他母妃當年的奶娘又如何?區區一個奶娘罷了,對她來說沒有利用價值,她主動親近所為何來?有什麼企圖?

  「我覺得顏嬤嬤好像有些健忘的徵兆,所以我做了這個遊戲,可以讓筱喬和其他下人陪她玩,活化腦子,延緩失智。」

  她這番話令蕭睥天意外不已,與他認定的有所企圖好像是兩碼子事。

  薑宜逍把她畫的大富翁拿給蕭睥天看,「這遊戲兩個人也可以玩,顏嬤嬤就不會無聊了。」

  蕭睥天看了一眼她的獻寶,不感興趣,「還有呢?」

  「還有嘛……」薑宜逍想了想,「顏嬤嬤很關心王爺,好像王爺的親祖母一樣,她說王爺是刀子口豆腐心,讓我別怕你,多和你說話,還說你很孤獨,沒有說話的人。」

  她的話讓蕭睥天感到有些不快,他撇嘴道:「我看顏嬤嬤是老糊塗了,本王哪裡沒有說話的人,本王多得是說話的人。」

  「是能跟王爺說話還是聽王爺訓話?」薑宜逍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我想,必須聽王爺訓話的人一定很多,可是能跟王爺談心的人應當不多吧?」

  蕭睥天臉色刷地一沉,「你瞭解本王嗎?在這裡妄下誑語,活膩了?」

  又來了,開口閉口活膩了,他是多喜歡威嚇人啊?

  薑宜逍抬起頭來看著蕭睥天,深思了一下,說道:「我只是覺得,依照王爺說話的方式,能好好跟王爺說上話的人應當少之又少。」

  蕭睥天冷然的望著她,「本王說話的方式怎麼了?」

  「很沖。」她注視著他,但目光是柔和的,是委婉的,是不帶攻擊性的,「簡單來說就是管不住情緒,會導致這樣的原因很多,主要跟從小的生長環境有關,可能有下人包辦所有事,又對你百依百順,你沒有磨練的機會,或者自小只有單一模仿對象,而那個對象就是如此處事,導致你只學會用這種方式。」

  蕭睥天聽懂了,有些惱怒的瞪著她,「你究竟向誰借的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詞?」

  薑宜逍凝視著他,輕聲問道:「我有說錯嗎?還是我說對了,所以你才生氣?」

  蕭睥天冷笑,她沒有說錯,她說對了,但她不能說對,因為他不想聽。

  他自幼由父皇親自教導,父皇雷厲風行的帝王術已潛移默化在他骨子裡,他學習父皇有什麼不對,她膽敢批評?還評論得這般有條有理,叫他不起疑都難。

  他銳利的看著薑宜逍,「你不像皇甫漾寶。」

  薑宜逍心裡一跳,她確實不是真正的皇甫漾寶,她是薑宜逍,魂穿而來的現代女子,但她在古代的身分就是皇甫漾寶,不要驚慌,鎮定下來,她可以應付過去的。

  她清了清喉嚨,「如果我不是皇甫漾寶,那我怎麼會坐在這裡?」

  她心跳好快,而他探究的目光令她緊張不已,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說謊,但願她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算你說得有理。」蕭睥天哼道,他睨著她,微微眯眼,「難不成你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扮演皇甫漾寶?不可能。」

  薑宜逍松了口氣,「王爺明察。」

  蕭睥天起身,「睡吧,明天一早要進宮給太后敬茶。」

 睡?薑宜逍想到該不會又要做那件事,頓時緊張起來,心臟怦怦直響,腦子一片混亂。

  昨夜有催情藥幫助,現在可沒有,若是上了床,她真的是連手要擺哪裡都不知道,更別說其他的了……

  她那手足無措的模樣落入蕭睥天眼裡莫名的可愛,他竟然難得起了同情之心,「放心吧,本王今晚不會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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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入宮見貴人

  蕭睥天果然信守承諾沒有碰她,可是薑宜逍因為他睡在旁邊而緊張到輾轉難眠,深怕自己睡著之後會失態,又或者她睡著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導致一直神經緊繃,直到夜半才因為真的太累不知不覺睡去。

  醒來時,蕭睥天跟前一日一樣,已經不在寢房了,禾楓進來伺候她洗漱,馮姑姑也跟著進來耳提面命進宮的一切。

  「大夏朝的太后是很精明的人物,王妃千萬小心,問你話才答,以免露出破綻,若是他人在談天,不要擅自表達自己的看法,切記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盡可能用模棱兩可的方式回答,最好在太后面前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敬畏。」

  薑宜逍睡眠不足,有點精神煥散,草草應了馮姑姑的要求,後來回想才感到後怕。

  馮姑姑說的破綻是什麼?為什麼馮姑姑會擔心她露出破綻?馮姑姑是否已經察覺她芯子換了人但不說破?

  因為腦子一直忐忑不安的想著這些問題,因此在馬車上薑宜逍便顯得心不在焉,擔心馮姑姑日後追問該如何是好。

  魂穿這種事太邪門了,她無法對馮姑姑吐實,可不吐實又要如何解釋她與皇甫漾寶各方面的差異?

  薑宜逍捏著粉拳,一路苦惱萬分的模樣落入蕭睥天眼裡,不由得挑起了眉峰。

  他這算是徹底被她忽略了?大夏朝裡,能無視他蕭睥天的人還真數不出來,而她做到了。

  他斂了斂眸光,慢條斯理的摩挲著翡翠扳指,開口道:「你打算見到太后也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薑宜逍微微咬著下唇,面上猶見苦惱和焦慮,那回過神來的恍惚模樣,以及看著蕭睥天時的錯愕神情,像是突然發現他的存在似的。

  蕭睥天涼涼看她一眼,「看來,你真當本王不存在呀。」

  薑宜逍潤了潤唇,輕咳了兩聲才慢騰騰地說道:「抱歉,我在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是嗎?」蕭睥天揚唇笑起來,「想什麼這麼入神?說來聽聽,讓本王為王妃分憂解勞。」

  他那種笑,是會叫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薑宜逍忙道:「不用了,怎麼好勞煩王爺。」

  蕭睥天笑容徐徐散開,頗有幾分興味地道:「一點也不勞煩,王妃不是說,本王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本王就想知道王妃在想什麼本王不知道的事,好開拓開拓見聞,以免一直坐井觀天,不知外頭世界的偉大。」

  薑宜逍被他嗆了一下,他也太記仇……

  看他的樣子是絕不讓她敷衍過去的,他是古代人,不如請教請教他的看法,說不定古代人的見解有所不同。

  「那我就向王爺請益了。」薑宜逍想了想,說道:「如果有一個人,魂魄被人掉包了,被一個親近的人察覺,那該如何?她想讓對方相信她的魂魄沒有被掉包,要如何說才能取信於人?」

  「魂魄掉包?」蕭睥天眼眸如墨,眼底有著耐人尋味的光亮,「王妃還真是有趣,原來王妃喜歡這種鄉野奇談的風月話本內容,适才還想得那麼入迷,顧不上跟本王說話。」

  他聽十雨說,過去三個月,皇甫漾寶讓人買了很多話本回來打發時間,幾乎都窩在屋子裡看話本,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不會讓人挑出錯處來,算是個明哲保身的聰明安全牌。

  「呃……話本,是話本上的故事不錯,那王爺有什麼好方法嗎?」薑宜逍把話咽了回去,順應他的說法。

  蕭睥天不甚在意的說道:「魂魄被掉包,自然是請道士做場法事,消災解厄。」

  薑宜逍頗為無言,根本雞同鴨講,看來他一點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

  若是她向馮姑姑坦白,馮姑姑肯定也不會當真,她還是不要坦白的好,免得馮姑姑以為她中邪了請道士給她做法。

  馬車不知不覺已進了皇宮,下了馬車,薑宜逍腦子還有些發暈,除了睡眠不足之外,在馬車上跟蕭睥天「聊天」也讓她死了不少腦細胞。

  兩人換乘步輦,薑宜逍得以欣賞宮中一步一景的開闊景色,也是她生平第一回坐這種人力交通工具,八人抬轎,還有宮人在背後打扇子,很高級的享受。

  兩架步輦在慈惠宮附近停下,守門的太監見到兩人下了步輦,開口唱道:「習王、習王妃到!」

  一名很是體面的宮女出來引路,是太后身邊的甯姑姑,「奴婢給殿下、王妃請安,恭喜殿下、恭喜王妃,太后、皇后、淑妃娘娘都在裡頭了。」

  蕭睥天只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薑宜逍規規矩矩的跟在他身後,眼眸不敢亂轉,直到入了正殿。

  太后端坐正中,見到兩人進來,她笑道:「早也盼,晚也盼,總算把人給盼來了。」

  蕭睥天露出笑容,「皇祖母還是那麼精神。」

  姜宜逍跟隨蕭睥天的腳步給眼前這三個掌管大夏朝後宮的女人跪地請安。

  太後身穿鳳凰圖案的黃色緞袍,一身宮裝貴氣莊重,看起來果然很是精明通透;左邊的皇后身著金絲繡線的正紅鳳袍,氣度沉靜雍容,容顏端莊秀麗;右邊的淑妃面貌姣好,眼眸中有股撫媚與凌厲,身著淺紅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顏色喜慶又不會搶了太后、皇后風采,裝扮得恰如其分,三人妝容打扮無懈可擊,都是貴婦中的貴婦。

  同時間,太后、皇后與淑妃也在打量薑宜逍,這個乃蠻國出了名的刁蠻公主,眼神澄澈,看起來自信且恣意,舉手投足還有份寧靜之美,實在看不出哪裡咄咄逼人,更無法想像眼前的人會動輒打罵宮人、殺婢取樂。

  薑宜逍也知道有三道評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前世她做為老師,習慣了被歷屆新生好奇的打量,也就對那三道目光不以為意。

  兩人起身後,宮女用烏漆茶盤捧上茶來,茶盤上有六盞茶,太后身邊的甯姑姑趕忙將兩個大紅如意團花圓墊擱在兩人面前,兩人再度下跪,給太后、皇后、淑妃一一敬茶,薑宜逍也得到了三個裝在紅荷包裡的見面禮,什麼東西得回去看了才知。

  「你們兩個快坐下吧。」太后嘴角含笑,眉眼很是溫和,「這兩日習王妃的名聲在宮裡可是響亮的很,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總算見著了。」

  薑宜逍不明究裡,她在宮中出名了,為何?

  蕭睥天同樣不解,「王妃並未進過宮,也一直待在習王府,怎麼會有名聲外傳之事?」

  皇后笑道:「是周太醫,他將習王妃的救人術描述得神乎奇技,好多人都著迷了,都想親眼見見習王妃怎麼讓斷氣之人起死回生。」

  蕭睥天忽然咧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原來是周太醫。」

  這提醒了他要向他父皇進言,必須把太醫院整肅整肅,將年輕俊俏的太醫都辭了,端正宮中風氣。

  「王妃說說你是怎麼知道人沒有死,又是如何施救?」淑妃揚起明媚的笑容問道。

  皇后同樣笑容可掬,「是呀!大家都想知道。」

  姜宜逍想到馮姑姑的再三叮囑,便謙卑說道:「周太醫言重了,妾身不過是在乃蠻時見過有人如此施救便照著做,並無特殊之處。」

  太后卻讚譽有加,「饒是如此,也實屬難得了。」

  「確實。」皇后溫和一笑,「習王妃這份救人的果敢和勇氣,值得讚揚。」

  薑宜逍垂下眸子,「是筱喬福氣大,妾身不敢居功。」

  聽到石筱喬的名字,淑妃面容又柔和了幾分,「本宮聽聞習王妃還去探望過顏嬤嬤,真是有心了。」

  薑宜逍抬眸朝淑妃恭敬地淺淺一笑,「顏嬤嬤身子健朗,待妾身極好。」

  「看來王妃極為懂事,本宮和淑妃也無須擔心了。」皇后隨意親切的問道:「習王妃也來到大夏三個月有了,有沒有不習慣之處?」

  姜宜逍益發恭敬的說道:「妾身在府裡吃得好睡得好,大夏的京城極為宜居,沒有不習慣之處。」

  淑妃微微眯起雙眸,話中有話的說道:「若有什麼需要便吩咐程寅海,若是見不到習王,也讓程寅海來告訴本宮,本宮自會讓王妃見著習王。」

  太后頓時眉開眼笑,「睥天小子聽見了沒?你若再敢避走京城數月不歸,讓王妃獨守空閨,你母妃可饒不了你。」

  皇后也輕笑一聲,「睥天要將你母妃的話牢記心中。」

  蕭睥天尚未回答,薑宜逍便解圍說道:「王爺必定是有公務在身才會離京,王爺是六部九卿之首,本當以國事為重,妾身能夠體諒。」

  見她言談之間甚是懂事,三人交換了眼神,都甚感欣慰,她們擔心的「相敬如冰」或是「雞飛狗跳」顯然都不會發生。

  出了慈惠宮,薑宜逍緊繃的心情放鬆不少,她駐立在宮殿前極目遠望,眼前的宮闕樓臺起伏不絕,琉璃華瓦、殿宇飛簷重重疊疊,站在朱紅盤龍通天柱旁,她顯得渺小,這高高的皇城裡頭藏著多少故事啊,偏好歷史文學的她竟有機會真的身處古代宮廷,也算是穿越而來的小確幸吧!

  蕭睥天見她那思古幽情的模樣實在太過美好,他故意打破氣氛,睨著她,嘴很壞的說道:「今天倒是出乎本王意料,本王以為你會在太后、皇后、母妃面前滔滔不絕、侃侃而談,也告訴她們三位一些只有王妃知道,而她們三位不知道的天下事。」

  薑宜逍在心裡歎氣,又來了,這人逮著機會就要報仇。

  她疲倦的笑了笑,「可能是沒睡好吧,沒精神,話也就少了。」語畢還順道以袖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示意她想回府補眠了。

  蕭睥天無視她的暗示,好整以暇說道:「可惜還不能放你回去補眠,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薑宜逍一顆心又吊了起來,看著他眨了眨眼眸,「哪裡?」

  要是他能帶她逛逛京城就好了,穿來後她一直待在習王府,不知外頭什麼樣,不知道這裡的街市又是什麼模樣。

  不過她也知道他不可能帶她去逛街,不是讓她去見皇上就好,她聽聞大夏朝的皇帝是個崇尚暴政治國的暴君,所以能將大夏朝的國力擴張到中原第一,他不跟任何人講道理,朝中大臣都唯帝命是從,尊帝意為最高原則,再怎麼大的黨派也左右不了皇帝,一切都是皇帝說了算。

  因此她並不是很想見皇帝,她自認對不講道理的人沒轍,也怕自己言行不當會惹來禍端。

  「東宮。」蕭睥天眼波忽閃玩味,「本王應允了太子要讓他看看你。」

  太子知道的皇甫漾寶的傳聞與他一樣,等太子看到她不知會做何想法?會認為果然謠言不可盡信,抑或是與他一樣,懷疑皇甫漾寶被掉包了?

  「東宮遠嗎?」姜宜逍眼睛發亮了,她想借機參觀參觀皇宮,便試著提議,「不如我們走過去?」

  蕭睥天有些意外,「你要走過去?」

  在這宮裡,再小的妃子也要顯擺,到哪裡都要坐步輦,她卻說要走過去?

  「可以嗎?」薑宜逍對他露出示好淺笑。

  她的微笑如夢一般朦朦朧朧,他的視線無法不停留在她臉上,但他很快別過頭去,驕矜的說道:「你要自討苦吃,本王也沒意見。」

  薑宜逍覺得莞爾,明明答應卻故意要語氣生硬,實在令人不解。

  她輕快的走在蕭睥天身邊,一邊說道:「這怎麼會是自討苦吃?走路的好處可多了,可以增強骨骼肌力、提升心肺功能、改善情緒、幫助減肥,有個地方叫撒丁島,他們那裡長壽長者的特點便是愛走路。」

  蕭睥天突然停下來,姜宜逍自然也跟著停下來,不明究裡的看著他,「怎麼了王爺?」

  蕭睥天毫無預警的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神情懶散地瞧著她,「只是走去東宮,哪來這麼多大道理?」

  薑宜逍緊張了,面紅耳赤地小聲斥道:「你、你在做什麼?還不鬆手!快點鬆手!」

  蕭睥天眉梢眼角都帶了笑,「本王偏不鬆手。」

  他突然發現逗弄她很有趣,而且方法很簡單,只要對她有親密的舉動,她就會瞬間失去長篇大論的能力,輕易破除她的淡定。

  「走吧!」他松了手,臉上神情頗為愉快。

  薑宜逍臉紅的跟上去,雖然他們是夫妻,也圓過房了,可她還是不習慣他的觸碰,尤其是突如其來的碰觸都會嚇到她。

  況且适才他那樣的舉動不叫觸碰,叫調戲才對吧?

  她不懂,他怎麼可以碰她碰得那麼自然,難道她對他來說不是個陌生女人嗎?他可以這麼隨便就碰陌生女人?他愛過人嗎?

  雖然聽過很多蕭睥天的事,但她對他的瞭解還是太少,比方他的感情世界她就一無所知,雖然他除了她自己這個正妃,府裡沒有其他側妃或小妾,可是別的地方呢,他可有紅顏知己?

  「在想什麼?」蕭睥天發現她的步履慢了下來,通常在想事情的人才會如此。

  薑宜逍回過神來,「沒什麼,只是在想御花園在哪裡,王爺可知道?聽說御花園有許多名貴的奇花異草。」

  她認為他是在宮裡長大的,自然知道御花園在哪裡。

  哪知蕭睥天冷淡的說道:「不知道,本王對花花草草沒興趣,花草是女人看的東西。」

  賞花還分男女?薑宜逍忍不住說道:「王爺,種花蒔草怡情養性,養花也養性,日常熙攘,感到心海浮躁時,能從養花裡修心。萬物靜觀皆自得,人養花,花亦滋養人,物隨心轉境由心生,不知不覺中心會沉靜下來,會平靜得像大海一般。」

  薑宜逍自覺找到了好機會春風化雨一番,希望如此可以潛移默化他。

  「本王還沒無聊到寄情於花草。」蕭睥天眸子淺眯,挑釁說道:「再者,海並不平靜,王妃是不是對海有什麼誤解?」

  薑宜逍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她這是在對牛彈琴嗎?

  蕭睥天見她眨了眨朦朧的小鹿眼,彷佛不敢置信,嘴角竟也不自禁的牽起。

  她到現在還是不懼他,在他旁邊談天說地,好像他是一個可以隨意說話的人,這令他莫名的笑了。

  有趣,著實有趣,皇甫漾寶居然是這樣的女人,太叫他意外了。

  兩人沿著太液池往東宮步行,伺候的宮人們隔著一小段距離跟著,約莫走了兩刻鐘才到了東宮。

  小丹子殷勤的迎了上來,「奴才給王爺、王妃請安!太子和太子妃等王爺和王妃許久了。」

  因為習王妃的傳聞太多了,小丹子忍不住偷瞄,他覺得習王妃看起來挺不錯的呀,也不盛氣凌人,他還以為會來一個用下巴看人的習王妃哩。

  小丹子領人入了內殿,左右兩名宮女卷起簾子,將蕭睥天、薑宜逍請進暖閣。

  薑宜逍見到了模樣尊貴的太子蕭敬天,眉如墨唇微薄,頭戴金冠,身穿玄色錦袍,生得極為俊美,他沒有蕭睥天的凌厲冷銳,看起來平易近人,但畢竟是儲君,身上也有股不可侵犯的貴氣,而太子妃是美人,將來的國母,五官精緻,美得無可挑剔。

  薑宜逍福身見禮,「見過太子、太子妃。」

  蕭敬天虛扶一把,笑道:「王妃不必多禮,本宮和九弟向來親近,不拘禮節。」

  眾人依次落坐,宮人送上茶來。

  太子妃笑吟吟地說道:「原本我們想去慈惠宮和太后、母后、淑妃娘娘一塊兒見你們的,可母后說王妃第一回進宮,人多難免緊張,讓我們在東宮等著,不要過去湊熱鬧了。」

  蕭睥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說道:「皇嫂多慮了,王妃是什麼人?王妃可是鼎鼎大名的漾寶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又怎麼可能會緊張?」

  「九弟說笑了。」太子妃有些尷尬。

  「臣弟一點都沒有說笑。」蕭睥天勾唇笑笑,「王妃膽子可大了,第一回與臣弟見面時還想教臣弟怎麼養貓,皇兄皇嫂,你們說她的膽子是不是很大?簡直是向天借膽了。」

  這回不只太子妃錯愕,連蕭敬天也錯愕了,「教你養貓?那貓說的是……蠻虎?」

  蕭睥天彷佛很縱容自己王妃似的重重點頭,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錯!正是蠻虎。」

  蕭敬天瞬間懵了,皇甫漾寶難道在兩人見面之前沒有打聽一下九弟的性格?若九弟說的屬實,那她膽子確實很大,照九弟的說法應該是活膩了,竟然敢教導九弟,而且還是如何飼養蠻虎,九弟都不許任何人碰蠻虎一根貓毛了,又怎麼容得下有人教他如何養蠻虎。

  「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太子妃圓場道:「王妃可能不知道蠻虎是九弟的貓。」

  薑宜逍再度領教了蕭睥天有仇必報的性格,她不過說中了蠻虎會吐,他有必要這麼耿耿於懷嗎?逮到機會就要報仇,即便噎她一句也好,錨銖必較的性格可見一斑,往後的日子還那麼長,她能在習王府過上她想要的安穩日子嗎?真令人發愁啊。

  外頭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太子妃蹙起眉,吩咐宮女,「春悅,去看看誰在外頭擾攘,不知道今日有貴客嗎?」

  突然一個孩子踉蹌的奔了進來,他沖到太子妃座前,一把抱住了太子妃,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埋在太子妃裙裡。

  太子妃眼神一黯,她輕輕拍著孩子過瘦的背歎息一聲,抬眸問跟著沖進來的溫姑姑,「還是不行嗎?」

  溫姑姑嘴唇囁嚅兩下,「太傅說他老了,沒法教太孫,請太子殿下另尋高明。」

  薑宜逍也猜測那孩子應該是太子的孩子,只是不曉得眼前是什麼情況。

  蕭睥天見怪不怪地道:「皇兄又給聰兒換先生了?」

  蕭敬天臉上的光彩瞬間消失了,他輕歎說道:「為兄已經束手無策,不知該拿聰兒怎麼辦了。」

  薑宜逍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孩子,是皇孫。」蕭睥天出言糾正,「這是太子的嫡長子,名喚蕭聰,你可以叫他聰兒。」

  「好,聰兒。」薑宜逍一副受教了的語氣,她頓了頓繼續問道:「那麼,聰兒有什麼問題嗎?」

  或許是薑宜逍關切的語氣太過誠懇,太子妃抬起頭來,苦笑道:「讓王妃見笑了,聰兒這孩子癡笨,認字極慢,看字困難,又不肯好好學習,為了他,本宮操碎了心,這回千辛萬苦從黃鵰山的百安書院請來了告老還鄉的尹太傅來教導,奈何都一個月了,聰兒還是沒有長進,現在尹太傅也受不了不教了。」

  薑宜逍點點頭,「原來如此,太子妃真是辛苦了。」

  她體內的老師魂隱隱發作,只要不是遲緩兒或真的智能不足,她認為都可以找到補救方法,但首先要瞭解孩子的情況。

  「聰兒是何時開始學習緩慢的呢?」

  太子妃苦澀說道:「原來聰兒就不喜歡與人親近,我們都認為問題不大,也沒發覺有什麼不妥,三歲啟蒙後才發現問題大了,聰兒的伴讀是文淵閣大學士家中的嫡次孫,與聰兒年紀相仿,三歲能背一篇《三字經》,後來越發聰敏,如今已是出口成章,文章寫得文情並茂,但是聰兒至今都九歲了,卻一篇文章都寫不了,認字益發困難,也常常沒法表達自己的想法……私底下還經常被宮人嘲笑。」

  薑宜逍心裡已經有底了,她輕聲說道:「只有不會教的先生,沒有學不會的學生。」

  此話一出,蕭敬天與太子妃俱是一愣,但是她目光清澈,不像在說大話。

  蕭睥天倒是有預感她會語出驚人,他閒散的笑了笑,「那麼王妃以為聰兒該如何教導才學得會呢?」

  薑宜逍謹慎說道:「方法很多,但我得先確認聰兒的病症。」

  「病症?」太子妃驚呼一聲,「你是說聰兒生病了嗎?」

  宮裡宮外都暗暗流傳太孫是傻子,她每每聽到都很難受,也很心疼孩子,但聰兒愚笨是事實,她又能反駁什麼?諷刺的是,聰兒出生時還由皇上賜名聰字,期許他聰敏過人,事實卻完全相反,令她每叫他的名字一次就心痛一次,覺得都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把他生笨了,讓他即便出身天家卻備受嘲笑。

  姜宜逍見太子妃臉上血色盡失,連忙說道:「聰兒確實可能患有一種先天的學習困難症,不過太子妃無須自責,那病症起源于基因失調,與身子健康沒有關係。」

  蕭睥天現在已頗能抓住薑宜逍說話的脈絡了,她總是會說出一些旁人不懂的事物,他全部歸類為是乃蠻國的說法,不必深究。

  因此他不讓太子妃發問,自己挑眉問道:「王妃要如何確認聰兒的病症?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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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王妃當真會下廚?

  蕭睥天打從心裡認為薑宜逍只是說說而已,連學問淵博的尹太傅都教不了,她又有什麼能耐?

  薑宜逍不疾不徐道:「我想問幾件事。」

  太子妃十分急切,「王妃請問!只要本宮知道的,一定詳細告知!」

  薑宜逍神情嚴肅地問道:「聰兒是否對認字與記字有困難,寫字緩慢又錯字連篇?經常會混淆音近的字,寫字左右顛倒,寫出來的字體忽大忽小,沒法掌握字句的配置?」

  蕭敬天與太子妃十分驚訝,異口同聲道:「不錯!」

  薑宜逍繼續說道:「聰兒是否無法用完整的句子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無法按照順序閱讀,還常寫出語句不通順的句子,對於寫一篇完整的文章有困難,無法理解句子的內容,閱讀緩慢,時常結巴,無法複述事件?」

  蕭敬天與太子妃更加驚詫了,太子妃忍不住問道:「王妃在此前聽過聰兒的傳聞嗎?」

  「未曾。」薑宜逍坦白道:「我只是問了幾個學習障礙的特徵,符合得越多,聰兒便越有可能是該病症。」

  太子妃急急問道:「還有嗎?」

  薑宜逍點點頭,問道:「聰兒是否經常注意力不集中,沒法掌握先後順序與輕重緩急?在時辰、距離、方向的理解有困難,可能經常跌倒,或者不會系衣帶,走路不穩?」

  太子妃失聲道:「聰兒正是如此!」

  這下蕭睥天也不得不對薑宜逍刮目相看,他很瞭解蕭聰的情況,薑宜逍說的毛病基本上蕭聰都有。

  蕭睥天動了動唇,終究還是問道:「王妃既然說的分毫不差,那麼如何醫治,王妃有方法嗎?可不要光會說症狀卻沒有治療的法子,那是在耍人。」

  蕭敬天與太子妃同樣希冀的看著薑宜逍,太子妃更是急切的說道:「王妃請說!無論再怎麼珍貴的藥材都無妨,只要能治好聰兒的傻笨,花再多銀子也值得!」

  蕭敬天亦是如此想法,「不錯!王妃快說吧!只要能治好聰兒,我倆一定盡其所能!」

  薑宜逍微感失笑,「兩位稍安勿躁,聰兒所患病症為失讀症,許多患有失讀症的人非但不愚笨,還絕頂聰明,他們只不過沒法好好學習罷了,只要正確的引導,多半能獲得極大的改善。」

  薑宜逍的說法令蕭敬天與太子妃燃起了無限希望。

  「那要如何正確的引導才能讓聰兒痊癒?還請王妃不吝賜教!」

  薑宜逍笑了笑,「其實不難,不必請名師,太子與太子妃便可做到。」

  「當真?」兩人眼睛都亮了。

  蕭睥天抱胸端詳著薑宜逍,眉峰隆起,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麼名堂來。

  薑宜逍起身,案幾上剛好有本書卷,她打開了書卷,反過來展示在三人面前,食指指著一個字說道:「第一個方法叫食指閱讀法,這方法能提升閱讀的注意力和流暢度,請聰兒在閱讀的時候以食指指著文字,如此方能集中注意力。」

  太子妃連連點頭,「原來還有這種方法,我怎麼都沒想到?」

  「觀念不同,兩位自然是想不到的。」薑宜逍笑了一下,「第二個方法,在聰兒的寢殿裡,在隨處可見的物品上貼便條,寫上該物品的名稱,比如在花瓶上貼寫有花瓶二字的便條,讓聰兒透過常見的物品記得該詞匯。」

  蕭敬天心裡一陣激動,拍案叫絕,「這法子太好了!」

  「而且這方法挺有趣的不是嗎?想來聰兒也會被當中的樂趣給吸引。」薑宜逍淺淺一笑,繼續說道:「第三個方法是大聲朗讀,但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在聰兒獨自閱讀時,由太子或太子妃陪伴,借由朗誦糾正發音錯誤,鼓勵聰兒在寫出詞匯的當下誦讀發音,這是利用人體的知覺動作記憶。」

  蕭敬天與太子妃雖然對原理不太明白,但他們有把握能執行薑宜逍所言的法子,因此都顯得極為激動。

  「我們一定會照王妃給的法子去做!」

  家長如此受教,薑宜逍很是欣慰,「上述的三個方法,只要持之以恆,一定有所成效,我也會畫一些適合聰兒的閱讀教材,設計讀後問答遊戲來幫助聰兒學習。」

  她打算將中文拆字遊戲畫出來,加強蕭聰對中文字形結構的記憶和運用能力,相信對他的幫助會很大。

  「兩位得記住,積少成多,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凡事都是逐漸累積而成,並非一蹴可幾。」

  薑宜逍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她完全把太子、太子妃當成憂心孩子學習發展遲緩的家長在引導,而兩人沉浸在孩子有救當中,也沒發現她說的話哪裡奇怪。

  他們沒發現,但挑剔的蕭睥天發現了,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什麼是羅馬,本王生平還未聽過此品種,是乃蠻國的品種馬嗎?」

  薑宜逍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可不知怎的,她忍不住想笑,唇邊全是笑意,「王爺,羅馬不是馬,是一個國家。」

  蕭睥天一手搭著椅子扶手,手指在上頭輕輕擊敲,眼眸瞬也不瞬的落在薑宜逍身上,他的姿態有幾分慵懶,緩緩說道:「原來中原還有本王未曾聽聞的國家,看來本王確實如王妃所言,知道的太少了。」

  薑宜逍漾開一抹笑容,「王爺現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晚,凡事抱著謙卑之心,說好話、做好事、發好願,自然能消除暴戾之氣。」

  蕭睥天眼裡少了平時的盛氣逼人,非但不怒,眼眸裡還有絲難辨的笑意,「王妃這是拐著彎在說本王暴戾?」

  薑宜逍抿著笑,「王爺若能平心靜思,自然也就沒有暴戾之氣了。」

  她清澈的眼裡毫無雜質,那講述的姿態明快靈動,對於她,他是否也同樣知道的太少了?抑或是,他之前知道的太多了,以致於沒看到真正的她?

  回程的馬車上,薑宜逍專注的凝視著窗外掠過的街道,那些對她而言古色古香的建築和景致,那些河亭畫樓、茶肆飯館,那些個有特色的胡同巷弄,像是有幾百年歷史的青瓦灰牆,若是能下去走走稍做停留,也不枉穿越來此一遭……

  蕭睥天的聲音很煞風景的打斷了她的思古幽情——

  「王妃是乃蠻人,來到大夏之後在王府足不出戶,想必也未曾看過京城樣貌,擇日不如撞日,權當王妃對治療聰兒有功,本王便帶你逛逛京城。」

  她眼裡的渴望太過明顯,叫人不注意也難,他今天難得心情不錯,就當做善事。

  薑宜逍覺得他也太會武裝自己,防備心很強,坦白說樂意帶她逛逛京城又如何,為何不能坦率的說出口,非要設個名目,這樣才顯得他不弱嗎?還是他的人設就是不能輕易對他人示好?

  她眨了眨眼眸,勾著淺笑,有意無意的說道:「我救了筱喬,賞我一起用膳;我找到幫聰兒的法子,賞我逛京城,看來要得到什麼,得先付出什麼才行,是嗎?」

  蕭睥天難得微微一愣,隨即感受到她不領情的惱怒,「王妃不想逛街就算了,當本王沒說過。」

  薑宜逍揚起嫣紅潤擇的唇,莞爾一笑,「王爺的理解力都是負面先行,這可不太好,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有所改善。」

  蕭睥天瞪著她,她居然敢貶低他?

  「我可不想因為鬧瞥扭錯失逛京城的機會。」看出蕭睥天的怒意,薑宜逍率先語氣平和的說道:「請王爺帶我逛逛京城,開開眼界,看看與乃蠻有何不同,我好去信向乃蠻的友人炫耀,可好?」

  在蕭睥天心中,任何人先對他認錯都是理所當然的,她都已經做小伏低,他也沒必要再揪著不放,若是就此打道回府也顯得他氣量狹小,她就沒法寫信給在乃蠻的友人炫耀了。

  想他大夏皇朝,物產豐饒、國力強大,乃是中原霸主,當然要讓乃蠻人見識一番。

  他吩咐車夫在允霞橋下停下來,另一部馬車裡的禾楓、十雨連忙跳下車來,不知主子們突然停下來是怎麼回事?是有人不長眼衝撞了嗎?

  姜宜逍今日進宮雖然帶了禾楓同行,但進宮後就不見禾楓了,也不知她被安排在哪裡等待,此時見到她不禁有些掛心,畢竟是第一回進宮,任誰都會手足無措……

  不對,禾楓是皇甫漾寶的貼身宮女,肯定跟隨公主住在宮裡,又哪裡會怕進大夏的宮廷?她真是糊塗了,幸好先想到這一點,不然一會兒問禾楓進宮怕不怕就糗大了。

  「王爺,出了什麼事嗎?」十雨小心的上前,躬身問道。

  蕭睥天淡淡說道:「本王要和王妃隨處逛逛,盯緊了,不要讓閒雜人等靠近,掃了本王的興致。」

  十雨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和王妃逛逛嗎?」

  蕭睥天挑眉,「你有意見?」

  「沒有!不敢有!」十雨連忙去通知潛伏在周圍的暗衛。

  薑宜逍微微眯眼,看著街上橋下熙來攘往的百姓,橋的另一頭好像更熱鬧些,還有幾株油桐樹,雪白桐花隨風飄落,十分詩意。

  她仰頭深吸了口氣,像是要吸納大地精華,她愉快的抬眸,看著蕭睥天問道:「要從哪裡逛起好呢?請王爺帶路吧。」

  蕭睥天定定的看著她,她從一開始在他面前就這麼自若,到底憑什麼?

  他抬步上橋,薑宜逍走在他身邊朝他悠悠的笑了笑,「王爺可知桐花為何會一直飄落?」

  蕭睥天看了她兩眼,「花落還需要理由?」話是這樣說,但他卻被勾出了興趣,不知從她口中又會說出什麼學問來?

  薑宜逍淺淺一笑,「桐花乃是雌雄同體,樹上有雄花亦有雌花,在樹上傳遞花粉,雌蕊受粉後結成油桐果,因此樹上的桐花都是雌花,落地的花皆是雄花。」

  蕭睥天眉毛一挑,不想承認他聽不懂,因為她不像在胡謡。

  良久,他吐出了兩個字,「所以?」

  「不覺得雄桐花很令人動容嗎?」薑宜逍唇畔嚕著美好笑容,「這就是生命的動人之處,為了下一代能夠成長,犧牲自己,飄零落地,不只是生命的繁衍,也是一種愛。」

  蕭睥天沉吟了片刻,正在思考怎麼回答才不顯得自己學問低下,居然不懂桐花飄落的偉大喻意,就見薑宜逍用輕快的步子向前走,蹲下身子撿拾起幾朵桐花,排成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形狀。

  「這是什麼?」蕭睥天靠近她,甚至還紆尊降貴的彎身,卻還是看不明白。

  「這是心,心意的心,愛人的心。」薑宜逍笑了笑起身,她將食指與拇指交錯,朝蕭睥天比出一個心形手勢,「這也是愛心。」

  蕭睥天不無訝異,她兩指隨意交錯,竟然真的出現與那桐花心相似的形狀,而他的心竟也莫名跟著跳動……

  就在他沉溺其中時,薑宜逍翩然轉身,「為何這路上的孩子這麼多,他們都不用上學堂嗎?」

  她看到許多正值學齡的孩子跟在大人身邊玩耍,明明這時間應該在學堂勤勉向學才是,他們卻在這裡浪費光陰。

  蕭睥天回過神來,出於各種不悅和莫名煩心的情緒,他嗤了一聲,「王妃以為人人都讀得起書?」

  薑宜逍面露訝異,「難道不是?」

  蕭睥天語帶不屑,「不要告訴本王,乃蠻人人有書讀,人人負擔得起束修。」

  薑宜逍看著那些在玩耍的孩子覺得很可惜,「我以為大夏是富國、強國,會與乃蠻不同……」

  蕭睥天頗為傲然的說道:「大夏兵強馬壯,以悍立國,文人不如武人,學問沒那麼重要,再者,要讓人人都進學堂不是那麼簡單。」

  薑宜逍輕聲說了一句,「也沒那麼難。」

  蕭睥天神色有些猙獰的睨著她,「難道王妃要替所有沒錢但有心向學的人付束修?」

  薑宜逍知道制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何況大夏朝向來不注重學問,她就算說破了嘴也無用,來日方長,肯定能有機會改變。

  蕭睥天見她不再回應,莫名臆測起她心中的想法——

  她不會把大夏朝的百姓都想成無知之輩吧?乃蠻又多注重學問了,他可不信,若是注重學問,豈會在中原國家中排不上號,淪為要和親求大夏庇護的狀況,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就敢說大話……

  蕭睥天尚在各種情緒堆疊,驀然間,薑宜逍清越的聲音揚起,「王爺,我餓了,能找間茶樓用些點心嗎?」

  她的優點是不記仇,不像他,喜也不定怒又隨心,還帶了點自戀的水仙屬性,叫人難以琢磨,與他相處動輒得咎。她就不同了,前世她是公認的好相處、高情商,她能夠很快轉換情緒。

  這點蕭睥天恰恰相反,見她才一會兒便若無其事,他暗自咬牙,自己與她較真就錯了。

  他劍眉挑了挑,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宮裡不是很多好吃的,你沒吃飽?」

  薑宜逍淺淺苦笑,「在太后、皇后、淑妃娘娘的面前,我又怎麼可能敢吃飽?每樣點心都是淺嘗即止,連茶也不敢多喝,現在簡直餓得慌。」

  蕭睥天見她不像假裝,這才不再追究适才的爭論,轉而踱進環池而建的竹然居,薑宜逍快步跟上。

  大門外,茶椿左右擺設,一進長廊便見燈籠處處,各式花燈懸掛,一幅幅園林美景也映入眼簾,柳樹環燒其間顯得綠意芬芳。

  十雨已先進來打點好位置了,蕭睥天一撩袍角坐了下來。

  「這裡的點心好吃嗎?」薑宜逍左右張望,見室內的景致極佳,花格窗外便是荷花池,十分有意境。

  蕭睥天認為這是個傻問題,他理所當然說道:「貴的東西自然好吃。」

  薑宜逍默默坐下後說道:「不貴的東西也有好吃的。」

  蕭睥天冷視著她那精緻的眉眼,時時與他唱反調很好玩嗎?想惹他,他偏不順她的意。

  他勾唇笑了笑,兩人眉眼相對,他眼神詭異的看著她問道:「比如什麼?王妃賜教。」

  薑宜逍有些意外的看著他「變臉」,剛剛他明明有幾分慍怒卻又忽然轉變,根本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只是想看她落於下風。

  皇甫漾寶很挑剔,肯定沒吃過便宜又好吃的東西,也肯定不吃便宜東西,蕭睥天會認定她講不出來是有所本的。

  薑宜逍知道自己若是說出一個物美價廉的街邊小食,他肯定不信,堂堂漾寶公主又怎麼會去嘗試街邊小食?

  她掩嘴輕咳了聲,開口道:「我做的羊羹,筱喬就說好吃,但一點也不貴,成本很低。」

  蕭睥天挑了挑眉梢,「羊羹?那是什麼東西,有機會也讓本王嘗嘗。」

  薑宜逍淺淺一笑,「王爺若想吃,明日就可以做給王爺吃。」

  蕭睥天眉眼弧度軟了些,「話說回來,本王不知道王妃還會下廚。」

  薑宜逍淺淺一笑,不以為意,「現在知道就好了。」

  蕭睥天無法相信她真的會下廚,皇甫漾寶十指不沾陽春水,沐浴都要人從頭到腳的伺候,又怎麼可能去廚下搗鼓柴火,洗手做羹湯?可是此刻的她眸光清正磊落,怎麼也不像在誑他。

  他的視線越過薑宜逍,落在後頭伺候的禾楓身上,「王妃當真會下廚?」

  禾楓沒料到蕭睥天有此一問,也沒想到會直接了當的問到她頭上來,她一愣,老實說道:「回王爺,王妃確實會下廚。」

  王妃雖然會下廚,可這陣子她做的點心有些不尋常,其他人都沒見過,不是她過去在乃蠻時慣常做的松子酥、紅豆糕、糖雪球等等小點,可以說手藝更進步了,也不知道她從何處學來,馮姑姑問過,她只說夢到了做法,說法很胡鬧,可旁人也沒法再追根究底。

  「你們主僕口徑一致,看來是真的。」蕭睥天笑意漸深,目光凝在薑宜逍身上,「要定奪真假也不難,王妃明日做幾道菜給本王嘗嘗便知。」

  薑宜逍笑了笑,「我很樂意。」

  她第一回用主院的小廚房做點心是因為她想吃蛋糕,她見禾楓、連娟她們也不奇怪,想來原主應該是會下廚的,後來她試著做些現代才有的點心和小菜,她們只是有些驚訝未曾看過這些,她糊弄說自己夢到做法,她們對這說法有些懵,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王妃答應得真是爽快。」蕭睥天眯眼拖長了腔調,意味不明。

  她敢一口答應,代表胸有成竹,廚藝是無法惡補的,一夜她學不會,所以她會下廚這件事是無庸置疑。

  蕭睥天腦子飛快的轉著念頭。

  不可能,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不對勁,一定是哪裡出了錯,他要弄清楚。

  「王爺要些什麼點心?」十雨取了菜牌過來,充當小二角色。

  蕭睥天心裡有事,臉上就不耐煩,一記眼刀過去,「問這種小事活膩了?」

  「我來點吧。」薑宜逍對點餐很有興致,接過菜牌,點了一壺最貴的茶,再點了最貴的燒乳鴿,最貴的蒸籠茶點,最貴的茶酥、糕點。他說的,最貴的一定好吃,今天她需要放鬆,不想踩雷,點最貴的准沒錯。

  茶先上來了,十雨、禾楓紛紛給主子斟茶,姜宜逍淺淺抿了口茶,發現蕭睥天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不知在思量什麼,或者在算計什麼。

  「王爺有什麼想問的嗎?」薑宜逍淺淺笑著又輕緩問話,十分坦蕩。

  蕭睥天目光凝在她臉上,修長如玉的手指把玩著杯盞,眼裡有幾分凌厲的看著薑宜逍,

  「太多了。」

  薑宜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眼神不尋常,好像偵探突然發現謎案線索時的眼神……

  「咳——」十雨忽然不自然的咳了起來。

  蕭睥天掃了眼十雨,不悅道:「在本王說話的時候咳嗽,活膩了?」

  十雨看起來十分瞥扭,整個人像麻花卷,「那個、王爺……宣平侯來了。」

  薑宜逍不知那是什麼人,她本能朝入內的月洞門看過去,只見一名面容俊雅,身著雲紋絛色衣袍的男子進來了,身邊還有數名同行男子,看起來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

  蕭睥天眉眼陡抬,眉心微微皺起,眼底驀然藏了一絲不快,雖然他背對著外頭,但宣平侯若看到十雨便知曉他人在這裡,肯定會過來。

  薑宜逍疑惑更深了,因為她一瞬間看到了蕭睥天的備戰姿態,像要一出手就把人打個半死,很是暴戾。怎麼,他和那個宣平侯有仇嗎?

  蕭睥天猜得不錯,宣平侯讓同行的友人先進去,自己果然大步過來。

  十雨只得清了清喉嚨,裝模作樣的大聲稟道:「王爺,宣平侯來了。」

  蕭睥天當然紋風不動,宣平侯走到他面前來,他還是半點都沒有起身敘話的意思。

  宣平侯也不尷尬,逕自一個頗為瀟灑的拱手,「王爺大婚,本侯爺還沒向王爺說上一聲恭喜,真是恭喜王爺了。」

  蕭睥天神色未動,冷淡地道:「想說什麼廢話快說,說完快走,本王不想與話不投機者多言。」

  姜宜逍驚訝于蕭睥天無禮的態度,近乎不留情面,不過對方看起來絲毫不介意,是習慣了蕭睥天這種態度嗎?

  「王爺果然快人快語,難怪可以飛速忘懷舊愛,擁抱新歡。」宣平侯面上笑著,語氣卻很惡意。

  薑宜逍更驚訝了,那宣平侯的意思是……蕭睥天有舊愛?

  太叫人意外了,蕭睥天心中居然有白月光?

  他實在不像會把女人放在眼中的人,更別說放在心底了,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坐上他白月光的位置,她好奇了起來。

  「本王要舊愛還是新歡與你何干?反正你都得不到。」蕭睥天終於看了宣平侯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快滾吧。」

  宣平侯知難不退,反而笑道:「難得能遇到王爺,這麼走掉豈不太過可惜了?」

  他的目光陡然轉到薑宜逍身上,眼裡充滿興趣,「這位是習王妃吧?王妃美豔絕倫、豔光四射,果然不愧為乃蠻第一美人!」

  他對薑宜逍深深施了一禮,「在下宣平侯,能見到豔名遠播的習王妃三生有幸,王妃恍若光彩奪目的水仙,天生尤物,真真是儀態萬千、豔壓群芳!」

  他的語調已近乎調戲,他當然也看出習王妃擔不起美豔兩字,他是故意的。

  他不是沒聽過皇甫漾寶浪蕩難馴又愛美成狂的性格,要是能讓不可一世的習王戴上綠帽肯定是人生成就,也可報玖安郡主被搶走之仇。

  雖然問天下人,沒人會覺得是蕭睥天從他手中搶走玖安郡主,分明是玖安郡主鍾情蕭睥天的成分較大,但他還是如此認定,因為只有這麼認定他才能好過一些,他才不會是蕭睥天的手下敗將。

  姜宜逍見蕭睥天神色冷肅,不屑一顧,她雖不知宣平侯是何人,為何令蕭睥天如此厭惡,但她既然是他的王妃,自然要與他同一陣線。

  薑宜逍輕斂眉睫,淡淡說道:「侯爺過譽,本王妃擔不起侯爺的形容。」

  她擺出的姿態令蕭睥天的心臟莫名鼓動,她站在他這邊,是他的人,只要他不喜的人她也不喜。

  「王妃過謙了,本侯爺只是實話實說。」宣平侯乾笑兩聲。

  皇甫漾寶不是最喜歡被誇嗎?他都形容得這麼誇大了,她怎麼還不承他的情?非但不上鉤,反而一副冷淡的姿態?

  難道蕭睥天才回京兩三日,這麼快就和皇甫漾寶培養出感情來了?現在兩人一個陣線了?若是這樣,他更要破壞不可,豈能讓蕭睥天好過?蕭睥天痛快他就不痛快!

  他突然轉換了情緒,蹙起眉,萬般心痛的說道:「玖安郡主若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王爺不過三年就忘了她,枉費她為了王爺衝鋒陷陣殺敵,死得太不值了。」

  薑宜逍越聽越是驚訝,白月光死了?而且是為了蕭睥天而死?

  蕭睥天抬頭看著宣平侯,微微陰沉下臉,嗤笑道:「想知道她做何感想,你要不要跟去地府親自問問她?」

  「你說什麼?」宣平侯臉色鐵青,眼含萬分恨意,咬牙切齒的說道:「玖安千不該萬不該,便是錯付了戀慕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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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24 00:07: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本王要欺負你了

  連日來薑宜逍給自己找了很多事做,完成了大富翁,也送到顏嬤嬤手上,跟筱喬一起陪顏嬤嬤玩了一下午,她讓禾楓、連娟也加入,五個人嘻嘻哈哈的玩得很是盡興。

  另外,她做好了給聰兒的讀本,讓程寅海派人送去東宮,得到太子妃欣喜若狂的回信,信上言道照她的方法幫助聰兒,聰兒進步很多,也不再坐不住了,假以時日,一定能克服障礙。

  她做了兩件好事卻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覺得心底悶悶的。

  她用排除法問自己在煩什麼,排除了她想穿越回去,排除了她想念家人,排除了古代生活不便利等等的事項,她驚訝的發現悶悶不樂的原因居然是蕭睥天?

  要命!她竟然會因為蕭睥天鬱鬱寡歡,甚至還有點兒……悵然若失?

  是的,她確實是因為蕭睥天沒有錯,只是她不想承認,她不樂意承認,她又沒有愛上他,怎麼會在意起他來?怎麼會因為他而心緒低落,這太不合理了。

  那麼,她又是為了他的什麼事而怏怏不樂呢?

  就是……他的白月光。

  唉,是的,他的白月光。

  這件事她問過了,馮姑姑等人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未曾去探聽,她還是從筱喬口裡得知的。

  白月光閨名凌依武,乃是鳳陽王府的玖安郡主,自小受父兄培養,武藝過人,是大夏朝唯一的女武將,一直心悅蕭睥天。

  三年前,大夏皇帝莫名生了怪病,病情一度危急,金國趁機攻打且有備而來,領兵的金朝太子帶了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不但擅騎射又狠毒剽悍,更用了巫師施毒使用下作邪術,因此金兵節節進逼,夏兵節節敗退。

  金兵攻下了大夏國邊境數十個城池,邊關的護國大將軍也中了詭毒,還有一半士兵都中了邪術,不得已向朝廷請求支援,可是滿朝武將竟無人敢也無人願意去接這個可能會導致喪命的燙手山芋。

  當時太子蕭敬天自請去攻打金國,蕭睥天向來就像太子的影子,極為護顧他,自然二話不說護衛前往,無人攔阻得了。

  玖安郡主便是追隨蕭睥天去的,她巾慟不讓鬚眉,鳳陽王身為武將也沒阻擋,反認為是家門榮光,讓鳳陽王世子一起去,於是凌氏兄妹都隨太子的援兵同赴邊關,上場殺敵,衝鋒陷陣。

  此役雖然擊退了金兵,守住了邊防,可玖安郡主也戰死了,戰場上屍橫遍野,金兵一把無情大火將屍首都燒了個焦黑,最後同立在燕霞關的英雄塚。世子捧回妹妹牌位,鳳陽王沒有掉一滴淚,認為好兒女為國犧牲是光榮之事,為玖安郡主感到驕傲。

  「當時呀,京城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與打抱不平,說王爺應該與玖安郡主冥婚,將她的牌位娶回來,告慰她在天之靈,可王爺聽若未聞,也不算抵死不從啦,反正王爺就當不知道這回事,半點要冥婚的意思都沒有,這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只不過鳳陽王世子就此當王爺仇人似的,見了也不打招呼。」

  她想起筱喬神秘兮兮講的話,心裡更悶了。

  他不肯冥婚,依他的性子,可能只是認為人都死了冥婚沒有意義,不代表這個人在他心中就消失了,更有可能是放得更深了,因為藏得深,所以不願做表面功夫,不耐煩做儀式給世人看,照他高傲的性格推測,絕對有可能。

  不管玖安郡主在他心中存著什麼樣的分量,她的死肯定更加重這分量了,人算是因他而死的,這份情、這份義,何其高深偉大,她如何跟死人競爭呢?

  競爭兩字乍然浮現,薑宜逍就把自己狠狠嚇了一大跳——她怎麼會、怎麼會覺得自己和白月光是競爭關係?她對蕭睥天的情感有到達那等地步嗎?很明顯她與白月光在蕭睥天心中萬萬無法相提並論,她連競爭都沾不上邊呀!

  而他是除卻巫山不是雲,所以才自暴自棄,為兄弟「除害」,救兄弟于水火之中,所以才臨危自薦,挺身而出娶了她?

  「你在畫本王?」

  突如其來的動靜令薑宜逍身子猛地一跳,瞬間驚慌失措,心臟險險跳出胸口,人嚇人,嚇死人。

  她驚魂未定的抬眸,心裡汗了一下,下意識遮住圖畫,「王、王爺……」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無聲無息?因吏部有大案牽涉了十幾位皇族,他與太子協同處理到處奔波,已經幾天沒回來了。此時也晚了,她沒料到他會這時候回來,才會自個兒安心在寢房裡做畫,讓禾楓她們都去休息不必伺候。

  「王妃這樣畫本王,有經過本王的同意嗎?」蕭睥天在薑宜逍的身後居高臨下的打量,看到她燙紅的秀氣耳垂,可以想像她此時滿臉駝紅的模樣——被他發現她在偷偷畫他,羞恥又心跳如擂鼓,肯定不知所措想找地洞鑽。

  姜宜逍鼻尖冒出了幾點細汗,尷尬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原本是在給聰兒畫第二本教材,因為想到蕭睥天與他的白月光,一時走神,不知不覺描繪起蕭睥天的模樣,偏生她畫功深厚還畫得唯妙唯肖,令她無從撇清她畫的不是他。她咬了咬下唇,自知理虧,輕聲細語說道:「只是隨便畫畫,沒有別的意思,王爺見諒。」

  不管有什麼理由,她偷偷畫他就是不對,任何人都有權利主張自己不想被別人畫,她這樣是對他的不尊重。

  蕭睥天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唇畔牽起一抹略深的笑容,慢慢說道:「本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畫畫的,本王很貴,若是你想畫本王,至少先拿出一千兩銀子來。」

  薑宜逍對皇甫漾寶的財務狀況不明,不知道公主有多少財產,但她不想落人口舌,便點了頭,訥訥道:「我問問馮姑姑,若是錢銀足夠,明日便給王爺奉上畫王爺的酬勞。」

  她是乃蠻國的嫡公主,嫁妝肯定不會少吧?不過一千兩真的很貴,只是隨意畫了他竟要付這麼多錢,馮姑姑若知道肯定要昏倒,她誰不好畫,居然去畫王爺,怎麼不畫畫窗子、畫畫花瓶就好……

  蕭睥天長臂伸到她面前,俐落的抽走畫紙,「除了一千兩,這張畫本王要沒收。」

  「沒收?」薑宜逍淺愣,狐疑道:「可是,若我付了一千兩,這畫應當屬於我。」

  蕭睥天挑眉,「本王的王府,規則由本王制定,你沒權利反對。」

  姜宜逍靜默不語,她怎麼覺得事情會這樣發展很自然呢?蕭睥天就是這麼蠻不講理沒錯,雖然符合他的人設,但這畢竟是惡習,日子久了眾人敢怒不敢言,還能有對他真正忠心的人嗎?既然她現在在他身邊,又是他的妻子,她責無旁貸,理該忠諫。

  想清楚之後她柔聲道:「王爺試著與人溝通如何?不是意見不同就是對方有問題,要認清自己不會永遠都是對的……」

  蕭睥天打斷她,斬釘截鐵道:「本王永遠是對的。」

  薑宜逍無語了半晌。好吧,失敗幾次也是理所當然,性格的養成非一朝一夕,她又怎能奢望一言半語就改變他?

  蕭睥天很滿意地收起了畫,瞅了她一眼,她青絲隨意半綽著,顯然沐浴過了,月白色的對襟衫和繪著墨色蘭花的裙子很適合她,她眸光澄澈,格外清麗動人。

  在此之前,他自己都想不到皇甫漾寶會成為他早早回來王府的理由,若沒有她在這府中,他此時應當在東宮與太子對飲。

  不可否認,他是為了她,推了太子的邀約。

  他解下外袍,隨意道:「時候不早了,本王明日還有要事,寬衣就寢吧,若是你夠幸運,今夜或許能懷上。」

  薑宜逍直覺自己聽錯了,他怎麼突然說到了懷上?他的意思是……懷孕嗎?他怎麼會提這個?

  她愣了好一會兒,一臉懵樣,鼓起勇氣問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蕭睥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必害臊。」

  薑宜逍秀氣的眉頭輕皺,「我不是害臊,我只是想問清楚王爺的意思,免得誤解了。」

  蕭睥天挑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行房,受孕,夠明白嗎?」

  薑宜逍呼吸一窒,同時眼裡滿是困惑和驚愕,她以為圓房只是不得不為的例行公事,因為不管他或者她都需要圓房來給個交代,他給皇室交代,她則給母國交代。

  後來的同床他都沒有碰她,她也就安心了,認為兩人培養出感情之前不會再有第二次,因此她逐漸放鬆,加上他多日未歸,她半點想不到他會突然回來,還突如其來的提起行房,甚至是懷孕……

  「難道你不想本王寵倖你,讓你早點有孕好鞏固你的地位?」蕭睥天嘴角似含輕嘲,他看到她的手攥緊了。

  她面容微僵,白著臉說道:「我不認為孩子是綁住一個男人的好辦法。」

  蕭睥天原本已走到床邊,冷不防大步向她走了過去,要笑不笑的看著她,「那麼什麼才是綁住一個男人的好辦法?說來聽聽,你要如何綁住本王?」

  薑宜逍頓時感到心慌意亂,「我、我不知道……」

  蕭睥天突然笑得和善,笑得十分好看,「那讓本王來告訴你。」

  薑宜逍被他的眼神和姿態弄得心驚肉跳,他絕不是柔軟溫和的小兔子,他像一隻雄鷹,正要撲向他的獵物,卷著一股佔有的戾氣翻湧而來,感覺下一秒就要叼走她……

  薑宜逍幾乎無法直視,現實也與她想像的分毫不差,只不過他不是叼起她,而是將她從繡凳上攔腰抱起,大步走向拔步床。

  姜宜逍低呼一聲,腦子頓時一片混亂,亂得無法理清思緒。

  雖然她一點記憶都沒有,但他們確實圓過房了,元帕為證。

  他們是有名有實的夫妻,但那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們曾同床共枕幾夜他都沒有碰她,而且他睡相極好,睡著了便如雕像似的直到天明,恍若兩人之間有條線,倒是她有幾次睡著了,下意識往他臂膀蹭了過去,醒來嚇到連忙移回原位,幸好他都尚未醒來沒有發現。

  所以她實在還沒做好準備能在清醒的情況下與他行房,可她又不能說不要,若她抵死不從,第一個撻伐她的恐怕是馮姑姑,對馮姑姑來說,習王寵倖她是天上掉餡餅,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她還往外推,她瘋了嗎?

  可是、可是她有千百個不情願呀!他還說什麼今夜或許能懷上之類的,她還沒有為人母的準備,自己都還在適應古代生活,適應婚姻生活,適應人妻身分,怎麼能這時候懷孕?

  而且是在蕭睥天心裡有白月光的情況之下,她在床上會不會成為白月光的替代品?他會不會把她當成替身?她覺得很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蕭睥天猝不及防的將薑宜逍放在床上,沒有忽略她深蹙的眉心,還有臉上混亂的情緒,但是他選擇無視,掌風滅了燭火,只留一盞羸弱燭光,放下床帳,他慢慢壓下來,伸手圈住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薑宜逍終於伸手擋住他,抵在他胸膛前。

  金線繡的紗帳裡,她盈盈水眸漫上了一層薄霧,身子冷汗直冒,氣息急促,僵硬又軟弱的說道:「王爺,我不想,今夜可不可以先不要?」

  「你還沒搞懂。」蕭睥天蹙起眉頭,「在這府裡,你腳踩的地方,都是本王說了算,沒有你想不想的問題。」

  他離京幾日,臨晚才與太子回宮,和皇上議完事後正要出宮回府,想不到周太醫追著月色趕上來,在他上馬車前攔住了他,說他對心肺復蘇術還有幾個地方弄不明白,能否面見王妃當面請教。

  他當然一口回絕,同時他也下了一個決定,今晚他要讓皇甫漾寶成為他的女人,這兩件事沒有關聯,但他就是想這麼做,所以她說不要,只會令他加倍不高興並且起疑。

  「可是,有太多的不確定……」薑宜逍不死心的闡述自身的理由,心亂如麻的說道:「很多事還沒厘清,我覺得今晚還是先不要……」

  蕭睥天嘴角一挑,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本王就要。」

  他的聲音很冷,落在她頸脖之間的呼吸卻很燙,薑宜逍下意識全身緊繃,認命的閉上眼睛,任他擺佈。

  「裝睡沒有用。」蕭睥天輕嗤一聲,手沒停下的解了她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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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爺吃醋了

  薑宜逍醒來好一會兒了,但她就是不想動,或者說她沒動的力氣,只怔怔望著浮雕梅花紋的床頂發呆,腦子裡不由自主一再回想昨夜發生的事,不管想到哪個部分,她都只有臉紅心跳的分兒。

  蕭睥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去上朝了吧?什麼時候下朝呢?

  下了朝會不會回府?還是會去哪裡?

  她對他其實一無所知,他也不會想到要把行程告訴她,不認為她會想要知道……可是她想知道。

  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心緒為他所牽動,當她一醒來,滿腦子就只剩下蕭睥天這個男人。

  「王妃……」禾楓在帷幔外淺聲喚道。

  「我起來了。」薑宜逍勉強動了動,這才發現身子酸疼得厲害,可比前世跑馬拉松隔日出現的症狀。

  她掙扎著起來,這才發現胸前淤青點點,簡直不能見人,連忙抓起散在床上的外袍套上,腦海裡又出現昨夜狂亂交纏的樣子,她心跳得更急了,難不成今天要一直想起昨夜的事?

  「奴婢進去了。」禾楓將紗帳掀開,見到床鋪格外凌亂也是一愣,平時她來收拾,床鋪都十分整齊,像沒睡過一般,今天卻亂得像有幾十人在上面滾過,她連忙以金鉤將紗帳掛好。

  薑宜逍當沒看見禾楓詫異的眼神,假裝隨意地問道:「王爺呢?何時出去的?」

  「跟平時一樣,只是特意吩咐不要叫醒王妃,讓王妃好好補眠。」禾楓關心地端詳薑宜逍,「王妃昨晚失眠了嗎?」

  薑宜逍耳根子發燙,假意揉了揉額際,「嗯。」

  禾楓歉然道:「太子妃來了帖子請王妃進宮喝茶,奴婢見時間不多,還要洗漱更衣,只好叫醒您。」

  薑宜逍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她在宮裡會不會遇到蕭睥天?聽聞他下朝常與太子留在禦書房與皇上議事,或許她能與他不期而遇。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心口微微發燙,很快往酸枝花梨大妝台前一坐,「禾楓,幫我梳妝更衣。」

  禾楓有一雙巧手,給她梳了個回心髻,以點翠茶花發簪為飾,挑了一套蝶戲蘭的裙裝,略施薄粉,顯得端莊得體。

  薑宜逍帶著禾楓進宮,馮姑姑行前又是諸多叮囑,不外乎要她裝笨少說話,不可與宮裡任何人交心等等。

  進宮之後,薑宜逍先到東宮見太子妃,她帶了給聰兒的第二本畫冊,又與太子妃細細談了許久,瞭解聰兒已大有進步,她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給學習障礙的孩子指點了一條明路。

  太子妃笑道:「這件事皇上和皇后都知道了,都說這是大功一件,要好好賞王妃妹妹。」

  薑宜逍淺淺一笑,「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受不得賞。」

  太子妃端詳著她,百思不解道:「我怎麼看,妹妹都不像蠻橫之人,真不知道坊間為何會對妹妹的為人多加批評,把妹妹形容得不可理喻。」

  這也是薑宜逍不明白的一點,皇甫漾寶為人十分任性,為何來大夏朝之後轉性了?她也無法理解,只能用跟先前同樣的解釋,人在異鄉,沒有乃蠻帝后那般堅實的大靠山,也不敢再胡作非為了。

  她朝太子妃笑了笑,「流言止于智者,真相來自真實,沒有根據的話一笑置之便是,太子妃無須放在心上。」

  她們喝了一盞茶,淑妃聽說習王妃進宮也派人來請,姜宜逍自然要去給正牌婆婆問安。

  後宮中,翠微宮僅次於皇后的鳳儀宮,淑妃的地位可見一斑。

  淑妃是安定侯府的嫡女,有三名兄長,在朝裡各有位置,據說淑妃自幼身子不大好,一直養在城外莊子上調理身子,直到宮裡要選秀,安定侯才將人接回來。

  因為容貌出挑,不但被皇帝選中,還一路爬到了妃位,期間雖然時常獲得皇上臨幸,但只生了蕭睥天,母子兩人的眉眼十分相似,這些事都是薑宜逍上回見過淑妃之後回去打聽的。

  「妾身給淑妃娘娘請安。」姜宜逍蹲身施禮,神情恭順。

  淑妃和顏悅色說道:「漾寶無須多禮,快坐下。」

  薑宜逍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喊她這一世的名字,她嫣然淺笑,「謝娘娘。」

  淑妃笑道:「本宮聽說你治好了聰兒的呆疾,太子妃這陣子總算會笑了,皇上和皇后也高興極了,直說你立了大功。」

  薑宜逍連忙道:「聰兒不呆,只是沒找著學習的方法,我指點了方法,聰兒立刻就領悟了,是聰兒自己認真,妾身不敢居功。」

  淑妃瞅著她,在情在理的說道:「若不是你,聰兒永遠也不會開竅,沒有你就無法成就這件事,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沒搶了別人的功勞也沒邀功,既然功不可沒,接受感謝也是應當,再者,既然太后和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都感謝你,那他們就是你的靠山,日後有事相求也順理成章。這裡不比你的母國,你的背後也需有人才不會讓人欺負了去,你身為習王的妻子,這點心機必須要有。」

  姜宜逍想到了朝政的詭譎多變,加上皇帝有十三名皇子,確實變數很大,她低眉順眼說道:「妾身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淑妃見她受教,便也露出笑容,笑得溫和,「之前在慈惠宮人多,不方便問你,你在王府可還習慣,那小子待你如何?有沒有冷落了你?」

  姜宜逍莫名的將「好」的定義與昨夜劃上等號,兩人都那樣翻滾了,她沒法說待她不好。她耳根微微發熱,含含糊糊說道:「王爺待妾身很好。」

  淑妃卻微歎道:「睥天的性格與脾氣本宮是知道的,都是皇上養成了他這般性子,皇上想要一個各方面都像他的兒子,訓練起來著實狠絕。睥天自小到大,說話方式與行為模式都專制得很,讓人不舒服,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也結交不到知心好友,唯一能與他對話的同輩只有太子。」

  薑宜逍專注傾聽著,覺得淑妃對兒子的分析很對,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下什麼評論,畢竟疏不間親,因此選擇安靜聆聽。

  淑妃似乎也不是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麼答案,逕自說了下去,「不過那小子面冷心熱,若他認定你,便會像一團火,非你不可。像他在外頭撿到蠻虎,也不管蠻虎那時渾身髒兮兮,執意把它帶回府養著還慣得無法無天,小畜生的性子更隨了他目中無人,叫人啼笑皆非。」

  說到這裡,淑妃笑了下,「這樣比喻有點奇怪,不過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就好,他一旦認定就不會放手,至死方休。」

  薑宜逍心裡一沉,握著茶盞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

  一旦認定就不會放手,除非那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是嗎?

  人是已經死了,但他休了嗎?那份對玖安郡主的愛他放下了嗎?能讓別人走進他心裡了嗎?昨夜他像團火,這表示他認定她了嗎?

  她不敢那麼想,她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絕對沒有分量,與她圓房不過因為她是他合法的王妃,是個可以暖床的現成人選,他是正常男子,他有需求,如此罷了,她硬要扯到情愛上頭太過牽強,是她單方面因為一夜情火而亂了芳心。

  「感情原就是需要磨合的,彼此都需要時間,不要有偏見。」淑妃不重不輕的說道,低頭啜了口茶,目光一寸一寸的瞧著薑宜逍的眉眼。

  眼前的漾寶公主朱唇皓齒、容顏清麗、眉目清正,恍若水墨點染出來的畫中人,氣質溫婉有加,哪裡有半分刁蠻公主的痕跡?為何這樣一個可人兒在乃蠻的風評會那麼差?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的本質有那麼容易改變嗎?肯定不可能。

  姜宜逍在翠微宮用了晚膳,又喝了一次茶才準備離開,淑妃開口留人,盛情難卻,她也想多知道些蕭睥天的事,便順勢留下來,即便是他小時候的事也好,她都想聽。

  可出乎意外的,淑妃不跟她聊蕭睥天了,只跟她講皇上的十三個兒子,講他們的性子和封號,是哪個嬪妃所出,背後的朝廷和家族勢力為何,雖然複雜,但她記性很好,聽一次便記起來了。

  聽聞淑妃是宮裡最聰明的嬪妃,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跟她講這些,眼下聽起來沒什麼用處也與她無關,但記起來准沒錯。

  淑妃說,太子是蕭睥天最信任的人,蕭睥天也是太子最信任的人,在宮裡,她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是太后、皇后、太子、太子妃,他們絕對不會害蕭睥天。

  淑妃言道,不是說皇上就會害蕭睥天,而是君心難測,身為一國之君有多方考量,也有朝臣方方面面的顧慮,並不會每一次都站在蕭睥天那邊,這也是能夠理解的。

  她挺意外淑妃會說皇后能夠信任,是她前世宮鬥劇看多了嗎?皇后和後宮嬪妃不是都要鬥得你死我活?淑妃如此信任皇后叫她大感意外,也令她好奇這份信任從何而來?可能她真的讓電視劇給洗腦了吧。

  步出翠微宮已是暮色四合,禾楓從長廊另一頭疾步走來會合,她和淑妃在一起時也不知禾楓被帶去哪裡休息了。

  「王妃沒什麼事吧?」禾楓一臉緊張,「王妃和淑妃娘娘待了那麼久,奴婢一直提心吊膽的,擔心王妃說錯話。」

  薑宜逍笑了笑,「你白擔心了,淑妃娘娘待我很好,也不早了,咱們回府吧!」

  翠微宮的掌事姑姑派了宮女給兩人領路,說是翠微宮外有步輦在候著,要送她們去馬車處。

  步出翠微宮卻聽得有人大喊,「王妃留步!」

  姜宜逍很自然的停了下來,只見周太醫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臉上滿是笑容,對薑宜逍作揖施禮。

  「下官聽聞王妃進宮了,便一直在翠微宮外候著,要向王妃討教心肺復蘇術的訣竅,其中還有許多下官不明白之處,還望王妃指點。」

  薑宜逍淺淺一笑,「周太醫的學習精神令人感佩,如此方可不斷進步,學習是一輩子的事。」

  她對好學之人最有好感,也認為沒有學不會的事,只有要不要學,要不要好好學。

  周太醫一臉的傾倒,是對她的見解有所共鳴,無關男女之情。

  「王妃所言甚是,下官也是如此想法,不看輕每一次能學習的機會方能精益求精。」

  薑宜逍點頭道:「周太醫說的不錯,技術容易學會,難學的是大師前輩們的精神,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學習不局限在學堂裡,不受限於任何地方,就像周太醫見到了我用心肺復蘇術救人便想要學習一樣,任何他人的長處都值得學習。」

  周太醫滿眼的激賞,眼眸發光地看著薑宜逍,「與王妃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王妃言論精闢,令下官獲益良多。」

  兩人相談甚歡,甚至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聊得來是最舒服的,代表兩人有共通的語言,共同的價值觀,因此薑宜逍對周太醫提出的問題細細提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旁人看來,他們十分契合。

  不遠處,有人胸口燃起了無名火,眼睛裡快下雪。

  蕭睥天從禦書房離開,想向淑妃問安之後再離宮,不料卻讓他撞見了這個畫面,大有種「捉姦在床」的感覺。

  他們兩人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見面?真是活膩了……

  他正要過去興師問罪,周太醫卻深深一揖,臉上帶著一片喜悅告退了,薑宜逍則淺淺微笑目送。

  十雨見主子不悅,小聲道:「肯定是巧遇,王妃進宮,剛好遇到周太醫……」

  蕭睥天面色極冷,「本王有問你?」

  十雨連忙立正搖頭,「沒有!」

  蕭睥天面容冷冽的朝薑宜逍走過去,他面色有些可怕,禾楓先看到了他。

  「王妃,是王爺……」

  姜宜逍原以為要無功而返,沒想到真的遇到他了,刹那間,她的眉眼便帶上了三分笑,覺得他一身天青色暗繡金雲紋常服真是好看,「王爺——」

  她正要欠身施禮,卻被他一把拽住了手,「回府!」

  「啊?」薑宜逍被他拽著走,十分錯愕,「王爺先放手,有話好說……」

  蕭睥天步履不停,「你不是自稱會下廚?本王要吃你做的飯!上次有事沒吃到那什麼羊羹,這次一起補給本王。」

  禾楓、十雨連忙跟上,禾楓小聲問怎麼回事,十雨拼命擺手表示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呀,王爺吃周太醫的醋,這能讓人家知道嗎?

  步輦將兩人送到馬車處,蕭睥天不由分說把薑宜逍推上他的馬車,「坐本王的馬車回去!」

  薑宜逍上了馬車,馬車裡豪華寬敞,她挑了窗邊坐下,隨後上來的蕭睥天不悅了,「過來。」

  薑宜逍還摸不著頭緒,只知道他在生氣,但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她依言過去,以為他要她坐在身邊,沒想到他卻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腿上,旋即箍住了她的腰,薑宜逍頓時心跳加速,亂了方寸。

  蕭睥天享受著她的慌亂,柔軟馨香的觸感極好,他的王妃,只有他才能想碰哪裡就碰哪裡。

  「王爺……」姜宜逍掙扎著想起來,一副想躲又沒法躲的樣子。

  「安分點。」蕭睥天將她摟在懷裡,臉色沉了沉,「你再亂動,小心本王將你就地辦了。」

  薑宜逍心跳得厲害,他這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像登徒子似的,可這流氓偏生是她的合法老公,感到羞恥的只有她。

  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任他摟在懷裡,蕭睥天這才稍微滿意了一點,但他已在心中下了決定,周太醫非要離京不可。

  想到她與周太醫親密談天說笑,他心中仍然有氣,手霸道的撫上了她的臉頰。

  薑宜逍一震,這般在馬車裡調情她不習慣啊,好沒安全感……

  蕭睥天將她緊緊摟著,懲罰地含住了她的唇,舌探入她口中,卷住了她舌尖,狂妄掠奪、熾熱洶湧,她也不由自主的緊貼在他懷裡,沉淪在他的侵略之下。

  他的吻越來越激烈,驀然間馬車一陣顛簸震盪,使得他不得不放開她的唇。

  薑宜逍唇上一陣吃痛,同時被那陣搖晃驚嚇到,以為要翻車了,幸而蕭睥天及時將她摟緊。

  他的黑眸瞬間漫上了一層慍色,皺眉對外頭怒道:「誰活膩了?」

  外頭的車夫慌忙請罪,「王爺恕罪!有個孩子沖出來,小的勒不住馬……」

  姜宜逍聽聞是孩子惹禍,心立刻柔軟了,「王爺,孩子不懂事,不要怪車夫了。」

  蕭睥天還是很不悅,好好的氣氛被破壞了,不管壞事的是人是鬼,都很該死。

  驀然,他發現薑宜逍唇上滲著血珠,湧上懊惱情緒,「我咬傷你了。」

  「難怪覺得痛呢。」薑宜逍低眸笑了笑,「還以為是被王爺吻痛的,想來是剛剛馬車震動時……」

  她還沒說完,蕭睥天便靠近她的唇,輕輕吮去她唇上的血,又溫柔的舔舐她的唇瓣。

  薑宜逍被他弄得芳心直跳,這人霸道時不講道理,溫柔起來卻要人命,他那樣吮她的唇,小心翼翼的,彷佛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極為珍視,呵護備至。

  「這幾日先不吻你了,把唇傷養好,養好了我再吻。」蕭睥天又重新摟好她的腰,在她耳邊落下一吻。

  薑宜逍也算因禍得福,至少這幾日他不會對她蠻強索吻,想到接吻到被咬傷,自己恐怕是第一人吧,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想到适才他在宮裡時的冷漠,簡直與現在判若兩人。

  「王爺,今日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看你剛剛好像心情不大好。」雖然她如今也見慣了他反覆無常的一面,但還是希望能為他分憂解勞。

  蕭睥天睨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薑宜逍有些失笑,「我當然不知道,醒來後就不見王爺的人影,現在才碰到面,我自然不知王爺這一天發生了什麼,又是為何而發怒。」

  蕭睥天眯了眯眼,「一天都很好,直到剛剛才不好。」

  「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薑宜逍一臉的認真。

  「看到了一個不太想看到的人。」蕭睥天把玩著她的袖口,疏懶說道:「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那個人不會再出現在本王的眼前。」

  薑宜逍覺得他語帶深意,可是他又不說明白,她也無從得知他究竟看誰不順眼,總之那個人挺倒楣的。

  回想兩人初相識的那晚,她心中便湧上了一陣甜暖,誰想得到如今會這樣,她會坐在他腿上任他圈著腰身,恍若他們向來如此,恍若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戀人。

  「在想什麼?」蕭睥天發現她走神了,不大高興的問道,理由當然是跟他在一塊兒,她居然敢走神?

  「想到我們初見面的那一晚。」薑宜逍唇畔笑意濃濃,「那時候我覺得你好奇怪,怎麼都無法理解你,怎麼能一直無視我的話,只說你自己想說的。」

  蕭睥天瞧著心情甚好,和顏悅色的問道:「哦?那麼現在呢?難道你現在就理解本王了?」

  「還是不理解。」薑宜逍淺淺一笑,「只是習慣了。」

  蕭睥天將她淺笑的模樣收進眼底,喉頭輕動,「那就繼續習慣下去,習慣一輩子。」

  薑宜逍沒看到他眼底的暗光湧動,逕自心跳得厲害。

  他的意思是,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若是尋常夫妻理該如此,相濡以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他們不是啊,她是和親公主,他是心裡有抹白月光的冷酷王爺,他們沒有感情基礎……

  她驀然一怔。沒有感情基礎嗎?沒有的話,那他們現在是在幹什麼?沒有愛情,他們能這樣濃情密意的抱在一塊兒說話而她心裡覺得很甜嗎?

  薑宜逍被自己的問題震懾了,心中也不禁動搖了。

  所以,他們現在是在戀愛嗎?

  她正不知所措,就聽得蕭睥天問道:「今日醒來有沒有想我?」

  薑宜逍一轉眸,與他眸子對上,他的目光太過熾熱,她心跳飛速加快,臉蛋緋紅,輕輕點頭。

  他很滿意,「本王不吃你做的飯了,本王要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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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古今男人都一樣

  姜宜逍就此開啟了她的陪嫁團們期待的受寵之路。

  入夜,她與蕭睥天在床上不再各睡各的,每晚都折騰到三更半夜,有時他很強硬非要兩回,她也只能依他,況且欲望這種事絕不是單方面的,她發現她對他也有欲望,並且不亞於他。在他的調教下找到他們之間的情趣,她也不再那麼衿持,做為一個房事的啟蒙師,蕭睥天絕對合格。

  不過,偶爾她也會有小小的懊惱,一開始她不是想春風化雨,好好調教殘暴王爺嗎?怎麼反倒被他給調教了?在漸漸瞭解他之後,現在的她並不認為他有多殘暴,他雖然嘴上狠,但絕不會濫殺無辜,若他是那麼冷血的人,她也不會對他動心了。

  確定了她受寵,馮姑姑也放下心中大石,不再整天愁眉不展。

  然而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馮姑姑另一個願望也隨之而來——希望她快點懷上孩子,如此才能真的鞏固地位,即便將來失去寵愛也還有孩子當護身符。

  薑宜逍自己倒是不想太快懷上孩子,除了這副身子還太小,才十九歲,最重要的是生孩子的目的是當護身符,這點她不能認同。

  她想要她與蕭睥天都準備好了,都想要孩子,兩個人全心全意迎接孩子的到來,一起愛孩子,教養孩子,她前世看過太多偽單親了,她不要自己和孩子變成那樣,她要的是與他一起孕育孩子,享受當父母的美好,而不是用孩子提升自己的地位。

  當然了,她的理念馮姑姑是不會接受的,只會覺得她傻,若是將來讓側妃先一步誕下孩子,定會後悔莫及。

  不說讓側妃先誕下孩子,光想到蕭睥天與別的女人生孩子她就很難受,據聞別的王爺除正妃外,不只有一兩個側妃,還有貴妾、姨娘、通房,妻妾通常都是十幾人,就是小後宮的規模,像習王府這樣僅有她一個正妃,京城也找不到了。

  她能要求蕭睥天一生一世一雙人嗎?他會答應她嗎?她若真的提出來,怕是會犯了七出的嫉妒,必定遭受撻伐,這封建社會的輿論壓力她能承受嗎?

  「聽說周太醫離開京城了。」石筱喬說道,她一手拿梅花湯餅,一手拿玫瑰酥,眼睛盯著盤中的如意糕,吃得滿嘴都是屑屑,衣襟上也都是,十足像個小孩。

  淑妃賞了很多宮裡的點心,薑宜逍便帶來和顏嬤嬤、石筱喬一起用,再陪顏嬤嬤玩幾回大富翁,老人家進步神速,看來常常在玩,也不枉她費心做了。

  「你怎麼知道?」薑宜逍一愣,想到不久前周太醫還在向她討教心肺復蘇術,怎麼回頭就離開京城了?

  石筱喬好不容易把滿嘴的糕點吞下去,又喝了半杯山渣茶才說道:「淑妃娘娘每月都會讓周太醫給奶奶診脈,再開些補藥,昨兒時候到了,來的卻是何太醫,問他周太醫去哪兒了,說是被派去坤山替病重的皇上的八叔父治病,怕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京。哎呀,周太醫有苦頭吃了,坤山那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在深山裡,要見人都難。」

  「原來如此。」薑宜逍有些惋惜,「那真是可惜了,周太醫很有學習精神,我還想教他一些簡單的急救方法,看來要等他回京再教了。」

  薑宜逍並未反應過來此事與她大大的有關係,回了主院,時間還早,她想到之前蕭睥天說要吃她做的飯,那次又沒吃成,換成吃她,她被折騰了好久,隔日醒來都要不認識自己了,身上處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她興沖沖的吩咐連娟,「讓小廚房準備著,再派人去大廚房取些食材過來,不拘什麼,我想給王爺做頓飯。」

  「王妃這麼想就對了。」馮姑姑自然樂觀其成,視為她討好王爺的起手式。

  薑宜逍心中沒有討好兩字,她是為自己心愛的人做飯,每個女人都會如此。

  她炒了一盤翠綠的青豆、一碟醬燒豆腐、炒雞蛋非菜花、做了個涮肉火鍋,都是前世她慣常做的家常菜,比不上大廚的功夫菜,勝在清爽下飯,廚房她也用慣了,除了柴火她不會控制要廚房大娘幫忙之外,其餘都自己來。

  蕭睥天沒料到她真會下廚,還做得有模有樣,當他嘗到那清透醇厚的鮮甜湯底時,不由得有幾分驚豔。院子裡耳目眾多,小廚房裡也有下人,是不是她自己做的騙不了人。

  薑宜逍淺淺一笑,「王爺,涮好的肉片用芝麻醬蘸著吃,芝麻醬也是我自己做的,喜歡的話,再灑點蔥花、香菜、花生碎,味道也是極好的。」

  十雨看得都要流口水了,「王妃好手藝呀!」

  那麼一大鍋的涮肉火鍋,他就盼著主子說句「分些下去,給大家都嘗嘗」,但他早知道主子不會那麼善良,所以只有流口水的分兒。

  蕭睥天不算食欲好的人,他向來對吃食不關心,吃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從沒把心思放在吃上頭,可今日他添了第二碗飯,湯也喝了三碗,可說給足了薑宜逍面子。

  他知道這事稍晚就會在王府傳開,在他的默許下明天更會傳到府外去,不外乎是王妃親手做飯,習王極為賞臉,習王妃受寵是千真萬確的事。

  兩人用過晚膳便回房歇在一處,有時更早早熄了燭火開始閨房之樂,直到晨起才喊人進去伺候,這陣子都是如此,因此這時間下人不敢隨意打擾,唯一敢打擾的就只有蠻虎了。

  此刻,蠻虎小爺它正窩在薑宜逍給它做的貓爬架上,懶洋洋的蜷著睡,知道他們進來了,連根毛都沒有動一下。

  薑宜逍轉身去沏茶,隨口問道:「裡頭溫水已經備下了,王爺要不要先喝盞消食茶再去沐浴?」

  他的習慣是回房便先去沐浴,洗去一日塵埃。

  蕭睥天脫下外袍,沒回答她的話,緩步走到她身後,目光深邃,辨不出意味,「今日怎麼想到給本王做飯?」

  他心裡很暖,她是第一個給他做飯的女人,他永遠會記得這頓飯,以及與她一塊兒吃飯時的愉快心情。

  薑宜逍眸中笑意盈盈,「這又沒什麼,王爺不是說過幾次想吃我做的飯嗎?今日得閒便做了,王爺要是喜歡,我下回再做。」

  蕭睥天由身後圈住她身子,嘴角綴著微笑,「本王喜歡。」

  薑宜逍身子輕顫了一下,感受到他曖昧的肢體語言,長睫一垂,潤了潤唇,提醒道:「王爺該去沐浴了。」

  蕭睥天卻是貼著她的身子並不走開,頗有閒情逸致的說道:「周太醫今日離京了,好一段時日不會回來。」

  他刻意靠她這麼近,就是要確認她情緒的變化,即便只有些微變化他也要知道。沒想到薑宜逍只是稀鬆平常的應道:「我聽筱喬說了。」

  蕭睥天勾了勾唇角,「你沒有任何感覺嗎?」

  薑宜逍目光一轉,微微偏首,認真的想了想,「我應該有什麼感覺嗎?」

  「真不明白?」蕭睥天眉梢挑了挑,「本王不想你們見面,所以把周太醫送走。」

  薑宜逍眼中先有一絲訝然,跟著驚疑不定。周太醫是因為她才被送離京城的?這太冤了吧,他們根本沒什麼,他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她立刻轉身看著他,一臉急色地道:「老天!這誤會大了,我和周太醫沒有刻意見面,真的沒有!他是個好大夫,把他送那麼遠受苦,實在太埋沒了!」

  蕭睥天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他眼神深沉的看著薑宜逍,一字一字的問道:「你在幫他求情?」

  薑宜逍微微咬了咬唇,「不是。」

  蕭睥天眼裡波濤翻滾,聲音冷了三分,「那就不要再說了,本王不愛聽。」

  薑宜逍沉默不語,他現在已經很少對她自稱本王了,當他這麼自稱,就是惹他不高興了,比如此時。她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看來今晚要冷戰了。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居然不敢據理力爭,明明和周太醫沒有什麼,明明把周太醫弄走很沒道理,就因為他是王爺,就因為他不想聽,所以她就不能說?

  他們是夫妻,往後也要這樣嗎?他不想聽的,她不能說,只能曲意逢迎,只能違反自己的心意和原則,她覺得好憋屈,好不受尊重,前世受的平權教育彷佛一場笑話,在這裡,在這大夏朝,沒有平權這回事,只有集權!只有皇權!而她,只能遵從……

  「你說吧,本王聽就是。」

  就在薑宜逍感到無比挫折時,耳邊傳來蕭睥天的聲音,她訝異的抬起頭來,就見蕭睥天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他的視線由她攥緊的雙拳移到她氣到泛紅的臉頰,嘖嘖稱奇道:「你當真是皇甫漾寶嗎?氣成這樣竟一隻杯子也不摔?」

  薑宜逍眼神複雜的看著他,神色還算鎮定,「我是不是皇甫漾寶,王爺儘管差人去乃蠻國問一問,或者見見我父皇母后也可以,相信一定會有答案。」

  雖然芯子換了人,可她的身體就是皇甫漾寶,她站得住腳,可以理直氣壯,犯不著心虛。

  蕭睥天慢騰騰地笑了,「只是說笑罷了,瞧你,本王何時成了動輒得咎的人,說話還要顧及你的心情?」

  薑宜逍深深覺得要改變他還早得很,對於一個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什麼都對的人,要如何改變?根本愚公移山。

  而且這裡整體的氛圍就是如此,唯他是從,以他為尊,她想改變他、教化他,得花上雙倍……不,得花上三倍四倍五倍六倍的力氣也不一定,她不可以氣餒,不可以放棄。

  沒意外的話……比如穿越回去的那種意外,他們是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她得尋求他的認同,他要認同「他也會錯」!

  思及此,她的眸光柔和了下來,深深凝視著他,緩緩說道:「並不是顧及我的心情與否,而是人原來就該要互相體諒,彼此尊重,學會放下一些個人感受,學著理解,學會換位思考,坦誠相對。人心是互相的,你若讓他人一步,他人便會敬你一尺,學會寬容待人,學會去付出,少一點猜忌,誤會便會少一點……」

  她侃侃而談心靈雞湯,蕭睥天像是聽進去了,平素冷傲的雙眸抹上了一縷柔情。

  「還有嗎?」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眼底有兩小簇火焰在跳動。

  薑宜逍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有時候,認輸也是一種贏,王爺也要學著認輸。」

  蕭睥天揚起嘴角,「本王不知道怎麼輸。」

  她熱心的想要「傳授」,熱情的道:「那一定是王爺知道的太少,故意輸的方法有很多,比方……」

  蕭睥天直接打斷她,「本王沒有要聽。」

  薑宜逍歎息,「其實聽一聽旁人的看法也不錯,比較不會故步自封,青蛙坐在井底仰望天空時,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在一座井裡。」

  蕭睥天眯起了眼,「你說本王是青蛙?」

  薑宜逍一愣,直覺問道:「王爺不喜歡青蛙嗎?其實青蛙還滿可愛的,有個故事叫青蛙王子。」

  她以為他又會說本王不想聽,沒想到他只是看著她,這使薑宜逍受到鼓舞了,他肯定是對青蛙王子的故事感興趣了,他想聽!

  「青蛙王子的故事是這樣的——」

  她一字不漏的將青蛙王子的童話故事講述了一遍,說得生動有趣,就像在對侄子侄女們講床邊故事一樣。

  「這故事的寓意是言而有信,不能食言,並且不能以貌取人,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並且要做一個『多管閒事』的人,當有人遇到困難時要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忙,受到幫助的人也要懷抱著感激之心。」

  她頭頭是道的一口氣說完,蕭睥天負著手走過來,微彎著身子,眼底興味甚濃的看了她許久,驀然指節微彎在她額前叩了兩下,揚唇一笑,「書呆子。」

  說完他便越過她而去,唇角還揚著笑意,薑怡逍則愣在原地。

  什麼?書……書呆子?她是學霸好嗎?真沒禮貌!

  「青蛙故事的喻意,還有嗎?」蕭睥天挑眉看著她問道。

  薑宜逍側著頭沉思,一次也不能消化全部,即便她費盡唇舌得到的功效恐怕也是有限。

  她深吸了口氣,「還有,但下次再說。」

  「那好。」蕭睥天又走向她,幾個大步拽住了她的手,「過來伺候本王沐浴。」

  薑宜逍驚愕不已,眼睛睜得大大的,想也知道沐浴不會是單純沐浴而已。

  怎麼畫風突變,她這不是在感化他、引導他嗎?怎麼他只想到做那件事?

  她說的話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果然,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論古今都一樣!

  善因庵位在京城外郊的楓山旁,總共只有二十來畝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和其他寺廟相比香火並不特別鼎盛,住持珠嘰師太心懷慈悲,收留一些貧困的孩子和生病的老人家,也有善心的大夫會定期到寺裡義診,全靠平時微薄的香火錢和城裡富貴人家的樂捐支撐。

  姜宜逍是從顏嬤嬤那裡知道善因庵的,顏嬤嬤曾去善因庵上過香,對珠嘰師太的善心讚譽有加,說那裡都是可憐的孩子,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幸虧有善因庵才能有三餐溫飽和一方棲身之地,不然都要流落街頭,更不用說讀書了。

  顏嬤嬤這話是說給不愛讀書的石筱喬聽的,薑宜逍卻上心了。

  她原先的想法是給孩子們加菜,庵裡肯定是吃素的,可成長中的孩子需要營養,需要蛋白質,她便讓廚房浦了一大鍋雞腿和雞蛋,帶上禾楓、連娟,跟馮姑姑說要去善因庵拜拜,馮姑姑原先也反對,認為一動不如一靜,她還是安分點,不要出門比較好。

  兩人各有堅持,後來她說要給在乃蠻的父皇母后祈福,馮姑姑瞪了她許久,彷佛她在講什麼荒謬的話,最終皺著眉頭無奈同意。

  第一回過去,薑宜逍假裝一般香客,沒道明習王妃身分,她添了許多香油錢,多到足夠維持善因庵月餘開銷的程度,因此引得珠磯師太親自出來道謝,她這才提出想給孩子們加葷菜,詢問師太的意見。

  珠磯師太平易近人,思想很開明,她自己茹素,但樂見孩子有肉吃,喚來幾個僧尼幫忙抬食籃,協助分食,孩子們見到雞腿和雞蛋都歡天喜地,大聲歡呼。

  薑宜逍見其中有十來個孩子皆是小學年紀,平時只在庵裡幫忙簡單的農活和灑掃十分可惜,又提出想教孩子們認字,獲得珠磯師太首肯,把一間比較偏僻安靜的廂房給她當學堂,薑宜逍當天就開始教孩子們認字。

  「施主來教了幾回,孩子們進步很多,都盼著施主再來。」珠磯師太笑道。

  薑宜逍聽了很有成就感,「孩子們都很聰明,只是沒有啟蒙,一旦啟蒙了,他們學習能力很強。」

  孩子們有求知欲,加上她做的教材吸引人,她從基礎教,還帶了點心做獎勵,教了二、三回就有孩子說將來要考科舉,要當狀元老爺,令她甚感安慰。

  珠磯師太在廂房坐了一會兒,喝了一盞茶之後便告辭去忙其他事務了,是少見的行色匆匆。

  珠磯師太走後,連娟說道:「适才聽外面的僧尼說,有貴族千金來禱祀,因此師太要親自去迎接。」

  薑宜逍點點頭,「貴族千金嗎?倒是難得。」

  善因庵平時人煙稀少,會有貴族千金選擇來這裡禱祀實屬少見,或許也是因為香客少才會來吧,不是人人都喜歡熱鬧,如同她一樣。

  她每回來這裡總覺得心裡很平靜,不知是否地點遠離塵囂,聽著敲打木魚的誦經聲,有時她甚至會忘了自己是穿越者,好像自己一直是生長於古代的錯覺,坐下來品一壺禪茶,吃一碗齋飯,沐浴在古樹暖陽下,都覺得美好無比。

  短短幾個時辰的靜謐時光對她而言相當珍貴,能夠教孩子們讀書,重溫前世教書的美好,也令她找到了自己穿越的價值。

  因此儘管每回出門馮姑姑都極力阻止,她還是不肯讓步,圖的便是這一方心靈的寧靜。

  薑宜逍已教完課,給孩子們留下作業和點心,主僕三人沿著走廊要回小廂房用午膳,卻見一個身著鵝黃色長裙的姑娘慌慌張張的迎面而來,眼中露出焦急之色,貌似在找人。

  薑宜逍本想秉持著對馮姑姑的承諾少管閒事,就要經過那姑娘,可那姑娘卻突然拉住她的衣袖,眼帶哀求,焦灼說道——

  「姊姊可不可幫幫我!」

  禾楓、連娟都被那姑娘的舉動嚇到了,連忙擋在薑宜逍前面,「姑娘做什麼?快放開我家夫人!」

  「不要緊。」薑宜逍示意她們退開,她看那姑娘肌膚勝雪,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溫言道:「你說吧,有什麼需要幫忙?」

  那姑娘快哭的樣子,吸著鼻子,「我小日子突然來了,丫鬟說去盛齋飯,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找不到人,我剛去前面大堂也不見半個人影,跟來的護院都是男人,沒人可以幫我,我真的要丟臉死了,傳回母親耳裡怕是要被禁足了……」

  薑宜逍一聽理由不由得失笑,這是哪家的糊塗千金,雖然冒冒失失的,但還挺可愛的。她知道禾楓細心,出門什麼都會備上,肯定也有以備不時之需要替換的衣物和月事布。

  她溫言安慰那姑娘道:「沒事,別緊張,先到我房裡吧。」

  姜宜逍將那姑娘帶回廂房,禾楓果然什麼都帶上了,很快幫那姑娘更衣,用上月事布,解決了問題,那姑娘滿臉感激,連聲向禾楓道謝。

  姜宜逍讓連娟沏了一壺熱茶,往裡頭加了幾顆自己帶來的蜜丸,給那姑娘斟了一碗熱騰騰的蜜茶水。

  那姑娘捧著茶碗安之若素的坐著,小口小口抿著茶,适才的急色已經一掃而空,看起來也是個明眸皓齒,嬌俏可人的小姑娘。

  「這茶真好喝!」她巧笑倩兮問道:「姊姊府上哪裡呀?這衣裳洗乾淨了,我給姊姊送回去。」

  薑宜逍笑了笑,「衣裳不必還了,我瞧姑娘穿著挺好看的,就送給姑娘了。」

  「姊姊大方,那我就不客氣了。」那姑娘臉上笑出了一朵花,自顧自說了起來,「我小日子一向不准,也才走了沒多久,沒想又來了,實在煩人。」

  姜宜逍覺得這姑娘挺自來熟,挺有趣的,便像個姊姊般說道:「婦疾急不得,要好生調養,少用寒食,免得留下病根。」

  那姑娘歎了口氣,露出無奈的神色,「我娘也這麼說,可我就是做不到,每日要喝湯藥太煩人了,好苦。」

  薑宜逍頗為認同,她也覺得這裡的湯藥實在太苦。

  「說的也是,但良藥苦口有其道理,令堂所言,有必要聽之。」

  這姑娘像極了她前世的侄女,她大哥早婚,她與侄女沒差幾歲,兩人像姊妹一樣,因此她對這姑娘很有親切感。

  「對了,咱們還沒自我介紹!」那姑娘熱情的說道:「我叫薑雨芙,我爹是冠軍侯,我在府裡姑娘排行老三,姊姊若是找我,說找三姑娘就成。」

  薑宜逍面露驚喜,「這麼巧,我也姓……」她驀然住口,想到自己現在叫皇甫漾寶,不是薑宜逍,硬生生改口道:「我叫皇甫漾寶。」

  「皇甫漾寶?」薑雨芙皺起眉思索,「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薑宜逍笑了笑,「是不是在茶樓聽過我的傳聞呢?我是習王妃。」

  「你你你,你是習王妃!」薑雨芙瞪圓了眼睛,震驚的提高了聲音,還指著她,「原來、原來你長這樣呀!」

  薑宜逍噗哧一笑,「難道我被形容成什麼兇神惡煞?」

  薑雨芙瞪著她看,「姊姊……不,王妃……不,還是姊姊好了,王妃太生分了,而且姊姊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王妃。」

  終於定好了稱呼,她這才問道:「姊姊,你知道外頭是怎麼形容你的?」

  「大約知道。」薑宜逍眼含淺笑,並無不悅。

  姜雨芙對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費解地道:「我覺得姊姊跟外頭的傳言一點也不像,一點兒也不野蠻,那些傳言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薑宜逍淺笑說道:「凡事總要眼見為憑、眼見為真,即便大家都說是真的,也要堅持親眼所見,不要人云亦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薑雨芙一臉崇拜的看著她,雙眸撲閃間有幾分嬌憨,「姊姊說話有條有理,讓人一聽就懂,不像府裡請的女先生,講半天我都不懂她在說什麼。」

  姜宜逍唇邊笑意更深,「你是不是該回去了?你的丫鬟回房找不到你,豈不要急瘋了?」

  「哎呀!」薑雨芙一個拍額,這才想起她的貼身丫鬟小春,小春去盛齋飯,這麼久了應該回房了,若找不到她大概要通知護衛了。

  她急忙起身,「我先回去了,姊姊,改日我再去習王府找你玩!」

  薑宜逍笑著點頭,目送薑雨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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