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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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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神醫養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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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30 19:46: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為太子制造麻煩

  東宮。

  「什麼,又被截了?」

  「……呃!是的,太子殿下。」

  「這是第幾回了?」居然一次又一次,沒人攔得住。

  「……」不計其數。

  東宮屬臣不敢回答。

  「查出是誰幹的嗎?」無論是誰都要將之碎屍萬段,壞他好事者不得好死,千刀萬剛不足洩憤。

  「這……」那些人行動過於迅速,只在於劫貨,不殺人,搶了就走,四散而逃,別人無從追起。

  「廢物、一群廢物,本宮要你們何用,連膽敢與本宮作對的人也解決不了……」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出的一條暗道,卻在一時疏忽下毀於一旦。

  盛怒下的太子一腳踢開他信任多年的暗衛首領,原本溫文敦厚的外表變得猙獰,讓人覺得愛民如子的慈和眼神迸射出令人心頭發寒的戾氣,彷佛一眨眼便成血色大地,屍橫遍野。

  他在暴怒、他在憤憤、他在氣惱,他在怒火中燃燒,在順遂了十餘年後,他由皇子成為今日的太子,本該一切在他的掌控中,可眼看著只差一步的帝位,他怎麼也到不了。

  是誰?是誰阻爛了他的鴻圖大業?

  又是誰一夕之間推倒了他就要到手的萬里江山,明明有著母后為他謀劃,國丈外公傾一族之力助他掃蕩所有障礙,他是千秋萬載,唯我獨尊的人上人,為何還有人敢擋他的路,與他不死不休的對抗下去。

  「太子殿下,不是我等疏於防範,而是對方太過陰險狡詐,多次埋伏在我們經過的途中,出奇不意的現身,叫人防不勝防,中了他們的計策……」他們也是莫可奈何,損失慘重,多次遭受羞辱。

  「意思是你們腦子不如人,想不出好計謀嗎?本宮倒是高看了你們,賦予你們至高的權力,結果卻讓本宮顏面盡失,斷了一本萬利的財路。」或許是他太仁慈了,讓人忘了他本性兇殘,他是時候出手了。

  一見太子眼眸透紅,暗衛首領心驚不已,「請太子殿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一定會揪出藏身暗處的卑鄙小人,令太子殿下高枕無憂,不再為此事發愁。」

  其實他心裡並無太多把握,也有些技不如人的惶恐,每一次行動他們都佈置得天衣無縫,連一隻蟲子也不可能近身,幾年下來從未出過差錯,為東宮博取不少好處,連帶著暗衛的地位也提升不少。

  誰知數月前悄然運一批精良武器出京,就在城外的姑婆山遇到一批攔路打劫的山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草叢中鑽出,他們意不在人,而是十大車的貨,以鷹爪鉤將駕車的暗衛勾下車,立即有人補上,大喝一聲連馬車帶貨一併劫走。

  等他們回過神時,人已揚長而去,想追也追不上,平白損失兵部剛打造出來的十萬枝箭和千把斬馬刀。

  原本以為是意外,湊巧被流寇盜匪攔個正著,他雖懊惱卻未放在心上,想著下一次再謹慎點,不要被人半路攔截。

  誰知從淮南那邊進來的黃金和珍珠也被劫了,夷兒梭的人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幾十具身著異族服飾的屍體高掛在人來人往的官道邊樹梢上,死因竟然是一箭透胸,再無其他傷口。

  是什麼人的箭術如此卓越,一箭奪魂,他的暗衛營調查了十餘日一無所得,恍若天降神兵,一舉奪人性命。

  如此叫人應接不暇的突襲層出不窮,不是像地穴蜘蛛從地下掀土而出,便是從空中俯衝下,鷹一般神速,亦有喬裝得和山壁融為一體,突地泥人從山壁出現,倏地撲向車隊。

  從未見過的戰術讓人無從防起,暗衛們根本不知曉敵人藏身何處,又會用什麼方式現身,常常提心吊膽老半天沒見著人,卻在放鬆喘口氣時憑空出現,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說真的,不只他的手下人心惶惶,連他也心慌意亂,惶恐不安,深怕幽魂般的敵人再次潛伏身邊。

  「你認為你辦得到?」一再的失手已經讓他非常不耐煩,他不想看到失敗,既然是辦不好事的廢物,那就該扔了。

  暗衛首領眼底一閃驚慌之色,他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成千上百的手下。

  他連忙磕頭,「屬下定會盡力。」

  太子冷笑,「本宮要的不是盡力,而是對方肢離破碎的屍首,暗一,本宮沒有菩薩心腸,殺起人來如修羅。」

  這是威脅,同時是對暗衛首領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的令東宮處於劣勢,以往用黃金喂飽的臣子們開始起了異心,有了另投他人的盤算,為了穩固他的太子之位,不能再有絲毫容情。

  「是,屬下明白,不會再有所失誤。」看來得使出殺手鋼,傾巢而出,將其一網打盡。

  「去吧!本宮不想看到你人頭落地。」太子的意思是,這是暗衛首領的最後一次機會,是生是死自己決定。

  暗衛首領面色一凜,表情冷肅的離開。

  他一走,織金垂地錦幔後面走出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她眉尾往上揚,顯得淩厲,薄唇輕抹胭脂,豔麗無雙,唯獨眼尾藏不住的細紋洩露她的年齡,已不年輕了。

  「知道是誰幹的嗎?」皇后冷聲問,她同樣在意那些錢財,不僅僅因為要用錢財鞏固權力,也因為少了那些珍珠,她這些日子似乎老了一些,她用珍珠磨成粉敷面,可令面色光亮透皙。

  太子面露凶相將手上的白玉魏獄砸碎,「除了老五還有誰,他一直不滿東宮之位被我占了,想盡辦法要拿回去,他以為憑他一己之力能扳倒我嗎?癡心妄想。」

  皇后勸告,「皇兒,驕兵必敗,切忌心浮氣躁,目前是我們占上風,你更不可輕舉妄動,皇上的身子骨拖不了多久,只要你靜下心等待,很快就都是你的。」他是正統,名正言順的東宮太子。

  「母后,不是我心急,而是那些老賊不安分,我不過晚幾天給他們銀子,一個個索命奪魂似的催促,說是阮囊羞澀辦不了事。」太子說得咬牙切齒,他只是要他們上奏推舉他上位,讓父皇退位養病而已,結果一個個臨陣退縮,沒人肯當領頭羊。

  「呵呵……皇兒,你的歷練還是太淺了,看不出有人在後頭唆使嗎?那些人咱們培養了多久,怎麼可能不站在你這邊,從龍之功有誰捨得放手。」那些人早早選邊站了,事到如今,站了太子党的已經沒機會改變陣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子若有事,他們一個也跑不掉,每個都得陪葬。

  「母后是說又是老五在背後搞鬼?」太子臉上滿是戾氣。

  打從老五死裡逃生回京後,他便事事不順,處處受人壓制,連一向寵愛他的父皇也不喜他,有意無意的冷落,反而常召見老五。

  他才是太子,日後的皇帝,夜梓憑什麼跟他搶,再搶也不過是他指縫間漏下的細屑,有何可張狂的。

  「也許是他,或是小九,別忘了德妃的娘家是第一皇商金家,他們有的是銀子供出小九和你一爭天下。」人脈、武器、糧草、兵馬都要用到銀子,金家擁有江南三大米倉,他們用糧食控制軍隊並非難事。

  「小九也摻一腳?」太子冷笑,倒是小看那小子了,悶不吭聲咬掉東宮一塊肉,反過來疼得吭不了聲。

  「小九和德妃摻和在裡面是肯定的,不過母后不認為他們母子有通天本領劫走你的東西,定是另有其人。」她也看出蹊蹺,作案的手法太過詭異,簡直是出奇制勝。

  「所以還是老五所為,他的嫌疑最大。」太子不作第二人想,認定是夜梓,唯有他敢不隱藏其野心。

  「不只是他,只要是皇家子嗣都不得不防,會咬人的狗不一定會叫,你也要分心留意看來全無心思的那幾個。」她也會替他盯著,不讓人有機會趁虛而入。

  想到誰都在覬覦他的位子,太子更加煩躁,覺得若是皇上早早駕崩,自己如今已經坐上皇位,這一切的問題都不存在了。

  如此一想,太子皺眉問道:「母后,父皇的毒是誰解的,你不是說最多半年便會山陵崩嗎?可他還活得好好的。」

  明明用了藥卻死不了,一天比一天健朗,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能上朝,批閱奏章,把他的監國之權奪了。

  一想到皇上行動自如,還能召貌美嬪妃侍寢,原本氣色不佳的皇后更為陰沉,「不用管是誰,想讓他死的法子還很多,母后會再想法子,不會牽扯上你,皇上一死便是太子登基,誰也改變不了。」

  天子之位只有皇兒可得,她不允許發生變故。

  「母后,接下來兒臣該怎麼做?」一冷靜下來,太子又恢復往日的謙和,神態溫潤如玉。

  皇后眉頭微蹙,略加思忖後說:「當務之急是穩住朝中老臣,攏絡後起之秀,這一次的科舉選出不少後起之秀,你從一甲、二甲的進士中挑選出可用的人才,施點小惠為己所用。」

  「你是指狀元風震惡,以及榜眼、探花?」太子說得嫌惡,這三人中,他只看好風震惡,榜眼太老,五十多歲了,探花郎在大殿之上居然朝他拋媚眼,簡直有辱斯文。

  其實是太子誤會了,探花郎劉其琛是長年用眼過度,因此對遠處之物看不清楚,他常要眨眼緩和眼睛的不適。

  「他的背景很乾淨,上無雙親,亦無參與黨派,只有髮妻一名,也是年少可欺,所以你只要給點小惠,狀元郎便會像池裡的小魚,朝你遊過去。」魚餌下得足,不愁不上鉤。

  「嗯!是條好魚。」他目光冷冽,嘴角一絲陰陰冷笑。

  一條好魚嗎?

  被太子和皇后當魚的風震惡可不這麼認為,他最討厭的便是被人當棋子擺弄,而且溫顏是他的命,誰敢動他娘子他便跟誰拼命,偏偏太子太自以為是,盡出昏招,當男人都好色,過不了千嬌百媚的美人關,竟想著給新科狀元賜美妾。

  這下子,溫顏氣壞了,風震惡自然也被惹毛了,當下拒賜還直接面朝皇宮方向,只道願為百姓盡心,只替百姓為官,打臉太子。

  實際上,在夜梓暗中的操弄下,風震惡不入翰林院,他去了戶部,任正六品主事,專管銀錢。

  「你,等等。」一名六旬老者從背後喚住要下衙的風震惡,滿臉嚴肅。

  「有事?」回過頭,他眼神一閃。

  「你是長寒的兒子?」看那模樣像了七分。

  「先父是風長寒,請問你是……」分明認出了對方,風震惡卻是心中冷笑,他們不熟。

  「先父……你爹死了?」老二他……不在了?

  「是呀,死了好些年,在我很小的時候。」他說得吊兒郎當,好像死了父親跟換牙差不多,痛是一時的。

  「為什麼沒知會我?」老人很生氣的揮手。

  風震惡故作訝異的睜大眼,「請問您老是誰,我家死了人為何要告訴你,難不成要送奠儀?你太客氣了,不過死了個被逐出家門的不肖子,用不著勞師動眾,我那眼中沒倫理的祖父都不指望他送終,有妾生子在面前盡孝已心滿意足,管都不管我爹了。」

  老人一聽,整張臉發紫,差點氣厥,厲聲吼道:「你娘呢?」

  「也死了,你想給她上墳?」他笑得特別和善,老人問話,有問必答,表現出尊重之意。

  「什麼?」死……死了?怎麼兩夫妻都死了,他們才三十出頭。

  老人震驚極了,滿腹的怒氣凝結於胸,上不去、下不來,隱隱生疼,疼到挺不直腰,上身前傾,捂胸。

  「還是我拜祖父養的老虔婆所賜,寫信把我娘氣死了,妾就妾還裝什麼平妻,以庶代嫡混亂家風,色誘寵妾滅妻的祖父,一個妾居然作威作福害死嫡子,趕走嫡妻,可見祖父多色令智昏,看見妖婦就挪不開腿,直接給她當兒子孝順去了……」

  「你……你胡說,明明是大婦無容人之量,她……」呃!元配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想不起來。

  「大婦為何要有容人之量,若是為人夫者不起色心,一碗水端平,為妾者哪敢爬到大婦頭上,總歸是男人的錯,無能,沒法做到妻妾和睦相處就別納妾,搞得死了兒子丟了妻還洋洋得意得一賢惠美妾,讓其出門交際。」有正妻的人家恐怕會笑話家風不正,家族子弟無臉見人,連當官的也會遭到牽連,丟官降職。

  老人聞言,當下氣到渾身發抖,「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請賜教。」他一臉陌生,請老人自報家門,一副他初入官場,認識的人並不多,還是牛犢子的態度——初生之犢不畏虎,張狂得很。

  目前還是皇上在位,但曾受毒害的身體已然敗壞,無法長期專注在國事上,因此朝中由太子和五皇子分庭抗禮,除了少數的中立派,大多已分黨結派,由兩派人手互相牽制。

  而風震惡因太子的不懂事而表示拒絕依附,已經給人意氣用事的印象,他便更深化這種印象,故作不可一世樣,讓人以為他空有才識卻不知人情世故,可拉攏不宜重用,以免因小失大,自毀長城。

  如此反倒迷惑了太子一党,方便他暗中行事。

  「我是你祖父。」文昌伯風定邦怒氣衝衝,由紅轉黑的臉色佈滿陰鬱,對孫兒的滿嘴胡話感到怒不可遏。

  話一說完,風定邦以為孫子會誠惶誠恐的下跪認罪,高呼「祖父寬宥」,沒料到他只是目露困惑地上下看了一眼,語氣訝異地說——

  「我沒有祖父,老人家認錯人了。」

  風定邦一聽,氣呼呼的吹著鬍子,「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居然讓你背祖忘本,風長寒是我兒子,你便是我風家子孫。」

  風震惡冷然一笑,「父慈子孝,父不慈,子何需愚孝,我記得我爹是被我祖父逐出家門,揚言他不再是風家人,若敢再進家門便打斷他雙腿,一輩子當乞丐。」

  若非祖母贈金,一家三口人真要餓死街邊。

  「我……我是一時氣話……」事過境遷,他氣消了拉不下臉找回兒子,想著兒子若在外面過不下去自會回頭認罪,而非硬著頸子死不低頭。

  「呵呵……我考上案首時,母親去信請求寬恕,老虔婆回信已將二房除族,換言之,我和你已形同陌路,莫再厚顏無恥認親,在我心中,我祖父已死。」

  「什……什麼除族,沒有我的同意,豈可任意把子孫從祖譜上除名,沒這回事。」明明還在祖譜上,過年開祠堂祭祖時仍看見二房父子的名字,寫在已故長子的下方。

  「那你就要回去問問賢名在外的平妻,她逼死我娘,這仇我不會放過,希望她喜歡我送她的第一份禮。」復仇的花朵才剛開始結果,很快地果熟蒂落。

  「什麼意思?」他忽然很不安。

  「我大伯死了,我爹也死了,憑什麼三叔還活著,杜氏不是想讓風家斷子絕孫嗎?我成全她。」想到爹娘的死和受盡屈辱,想想杜氏兒子如今的下場,認為自己不是好人的風震惡有種報復的快感。

  「長雍的腿是……是你做的?」他身子一晃站不住腳,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

  「你是說三叔的腿斷了嗎?這事可與我無關,誰曉得他是不是跟他娘一樣愛偷人,偷到不該偷的人,人家不像我祖母那般仁善,把丈夫讓人還忍受喪子之痛,從此避入家廟,青燈常伴。」做過的錯事總要付出代價,得到多少,就得吐出多少,祖母的痛,杜月娘也得承受一二!

  「你……你怎麼連你三叔也下得了手,大逆不道,老天爺會劈死你……」一想到小兒的不良于行,風定邦老淚縱橫。

  老父疼麼兒,老三風長雍與長子風長雨相差十四歲,自幼就最得父親疼愛,出生沒多久風定邦就想將爵位傳給小兒子,但因元配娘家人的反對,他才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

  但他的枕邊人杜月娘可不覺得荒謬,想著若是老三上面兩個哥哥都沒有了,文昌伯的位置不是她兒子的還有誰。

  於是她精心策劃,安排一場又一場的意外,最後不惜把自己也賭上了,徹底搬開兒子面前的攔路石。

  「我是跟你學的,伯爺,虎毒不食子,你都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女人害死你的親兒,那我有什麼不忍心?那可是仇人之子,杜月娘的手上沾著連同大伯在內的三條人命,你說她睡得安穩嗎?」半夜不怕鬼敲窗?

  「你……你……逆孫……」他臉紅得發漲,咻、咻的發出哮喘聲,心裡念著平妻麼兒。

  風震惡看似端方有禮的靠近他耳邊,小聲的說道:「若有一天我位極人臣,便是文昌伯府覆滅時。」

  「你……你不會得逞的……」老天爺不會不開眼,讓不敬親長的孽畜翻天覆地。

  風震惡大笑,「我是五皇子的人,很快的,要變天了,買口好的棺木備著,不知文昌伯府誰會先用上。」

  「五皇子……」他喃喃自語,雙手發冷。

  被拿來當槍使的夜梓很快得知這一番對話,一臉陰沉地等在風震惡離開時的必經之路,一把勾住走過轉廊的風震惡肩頸,將他拖往隱密處。

  夜梓怒道:「你在發什麼瘋,為何當眾說你是我的人,你不怕惹禍上身。」這傢伙出事無妨,不能連累溫顏。

  「放手、放手,男男授受不親,我可是要為我家娘子守身如玉,你不能仗勢欺人,要我屈於人下,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他還要清白名聲做人。

  夜梓臉紅了,被氣紅了。

  他磨著牙道:「跟你說正經事,別跑題了,你在幹什麼,真把自己當靶子了,雖然我和你互看不順眼,可是我也沒想你死,還是因我的因素而被殺雞儆猴。」

  「你認為我應付不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既然登臺了就好好玩一場,別辜負人家布下的局。

  夜梓一頓,將頭轉開,嚴肅地說:「太子還好對付,貪功冒進,自信過剩好吹噓,目光淺薄,別人一激很容易就出錯,但皇后是埋在沙裡的蛾子,她不顯山不露水的藏著,等人一靠近便舉尾一螫。」

  風震惡一笑,笑得讓人好想群毆,「那不正好,由我去引開太子黨羽的注意,你好趁機搜集他和八荒部落往來密切,甚至是賣國的證據,一舉拿下他和皇后兩人。」

  聞言,夜梓雙眼一眯,「原來你是做這打算。」太冒險了。

  「我有我要討的公道,你有你要爭的帝王位,我們各取所需,你不用覺得對我虧欠,我自得其樂。」想到文昌伯黑如潑墨的臉色,他心裡解氣不少,爹的屈辱,娘的怨氣,多少得到補償。

  那一晚,夜梓和段輕煙的對話他跟溫顏都聽完了,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無法逆轉,那就只好想辦法為自己爭取最多的利益。

  「溫顏呢!」他將她置於何處。

  一提到娘子,風震惡的表情甚為古怪,「你真以為她如外表柔弱,連桶水也提不動嗎?夜梓,你錯了,她狠起來連你我都自歎不如,咱們伏擊太子車隊的計謀全是她想的,包括地裡埋火藥、紙鳶載人、丟擲煙霧彈……」

  夜梓微微訝然,旋即又露出讚歎神色,果真是她,才智過人。

  「我助你成帝,為你平定江山萬里,你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非分之想吧!」風震惡斜著眼暗示,想得到就必須先捨棄,好事不會集於一人。

  夜梓不做回答,只眺望遠處,白雲蒼狗,歲月匆匆,這世上最無法預料的是人心,因為它隨時會變。

  「娘子,我好累。」風震惡閉著雙眼,躺在妻子腿上,他人未老,眉間已出現皺紋,讓他看起來更成熟穩重。

  經過一年的佈局,他已由正六品的戶部主事升至正五品的郎中,掌理的財務更多,經手的銀錢更是流水般。

  然而那些銀錢一兩不失的進入國庫,沒人可以將手伸進百姓繳納的稅金中。

  他在幫五皇子守住日後的財源,不致一上位就面臨國庫空虛,無銀可用的窘境,同時也防止太子國庫通私庫,私自取用朝廷的銀子壯大自身,把百姓的銀子當是孝敬他的。

  自從被發現私賣武器後,太子再也沒有辦法將兵器往外運送,自然也無法獲得豐厚報酬,黃金和珍珠沒有了,他手邊的財源也斷了,戶部那邊又拿不到銀子,他真的愁到頭髮都快白了。

  所以守住銀兩進出的風震惡首當其衝,即使他上頭還有左、右侍郎和戶部尚書,可是一搬出五皇子,他們也就鼻子一摸幹自己的事,和銀子有關的事他一點也不馬虎,這才成了太子下手的對象。

  於是他每一次出門就像在打仗,先要防武力襲擊,而後是陰謀詭計,還有假借宴席設局,今日我設宴,明日他邀約,後日同僚游湖,賞花會來不來……諸如此類多不勝舉。

  風震惡本人並不在意,他樂得出盡風頭,成了京城的名人,無人不知、無人不識,連司徒渡看了都為他著急,問他需不需要人擺平。

  直到有一天他負傷而歸,看到寸長的傷口,溫顏真的火了,誰敢發帖請她丈夫赴宴,她便上那人府上放火,把宴客的水酒和餐點一把火給燒了,連燒了七家後,京城也安靜了許久。

  而太子……呵呵,他一夜之間庫房內的珍藏全被盜了,只留下「一枝花到此一遊」的字條,欲哭無淚的他真的停歇了,因為他連暗衛也養不起,四下向依附他的人要銀子。

  「累了就把手邊的事放下,好好的休息幾日,我們在城外的莊子修整得差不多了,可以去摘果子、拾雞蛋、烤肥鴨了。」她打造了休閒農場,有山有水,有生態園區,魚兒水中游,山禽野獸滿地走,果園、菜圃一應俱全,想吃什麼自己弄。

  目前尚未向外開放,也就自己人知曉,去年種的葡萄今年已開花結果,雖然接枝長得快,但第一年的結果並不理想,微酸,拿來釀酒還行,若吃在嘴裡就得眯一下眼。

  其他棗子、柿子、蘋果、香梨、甜橘、櫻桃等果樹是隨意種下,種得不多,一種十來棵,也就是應景,看來好看,想吃的時候就有,不用專程去買,讓人享受田園雅興。

  「沒辦法放下呀!我的好顏兒,這一、兩年是走不開,皇上……應該撐不了多久。」五皇子和太子之爭正激烈,他們不能走,一走怕會出現變故。

  「我煉製的藥不能讓皇上多活幾年?」她已經拿出看家本領了,華佗再世也比不上她,她用的是現代醫術,融合古代藥理。

  風震惡雙目微睜又閉上,「呵呵……為了幫太子登位,皇后是無所不用其極,她也不知向誰打探到食物相克法,她讓禦膳房準備不能一起用的補品,試毒的太監一吃,沒毒,皇上便用了。」

  「所以皇上的情形更糟了?」也真是夠糟心了,天家無親情,夫妻、父子都是結仇來,各使心機。

  「本是無毒,對身子有益,可是一相融就多了微毒,毒性太輕太醫也診不出來,等到毒入心肺也來不及了。」要不是有娘子的延年益壽丸救急,皇上早成了先帝。

  「沒人査出是皇后動的手腳?」留著一顆毒瘤在,大家都不安心,不曉得何時又有人受害。

  冷著臉,他反手抱住娘子細腰,「皇上對皇后仍有餘情,不想辦她,而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是她所為,連太醫都判斷不出什麼和什麼相克,驗的時候無毒,又怎麼能怪罪中宮之主,她只是皇后,不懂藥理。」

  「等等,他們不會把罪推到我頭上吧!」因為她會醫術、會製藥,還開了一間四方藥鋪,她最常接觸藥草。

  溫顏這一年也很忙,她買田置地種藥草,莊子、鋪子也沒落下,看上的就買,順便和人合作開了八方茶居、四季酒樓、金玉滿堂首飾鋪,接著還有一間點心鋪子準備開張,她用的是現代行銷法,因此賺銀子如流水,日進鬥金,滾滾而來。

  如今在京城她的名聲比守財奴丈夫還大,甚至還有「天下第一悍婦」之稱,但因生得美,容貌過人,大家也能包容她的兇悍,只看見她美若天仙的嬌顏。

  不過忙裡還是能偷閒,在某日的夜裡,她被有備而來的夫婿吃了,成親多年終於圓房了。

  當丈夫的很壞心眼地笑了,「皇后倒是想把你拖下水,有我和五皇子在,她根本沒機會開口,司徒渡也在場,冷嘲熱諷的話沒少說,皇后被說得沒臉,怕我們真的往下查,拔出蘿蔔帶出泥,連她做過的事也被扯出來……」

  「所以她只能啞巴吃黃蓮,自個兒吞了。」溫顏撫著丈夫的頭髮,接下他的話。

  風震惡面色柔和的吻著妻子手腕內側,嗅著她淡雅體香,「我說過我會護著你,這一生一世只要有我在,誰也不能動你一絲一毫,皇后不行,太子更加不可能……」

  他日五皇子成了皇帝,他會帶顏兒走得遠遠的,絕不會留在京城這個是非地,風震惡冷然的黑瞳中幽光閃爍。

  聞言,她眉眼彎彎地笑了,「老頭前些日子找你了是不是?」

  她口中的老頭指的是兩人的師父天山老人季不凡,這些年師徒們偶有聯絡,但很少見面,通常是老人家從天山下來,看看徒弟們的武功有無精進,再指點一二,然後帶幾罅溫顏醸的酒和一些小吃食回山,朝廷政事與江湖人無關。

  而溫顏是個膽大的,直接開口要了十年才開一次花的天山雪蓮,而她要的不是一朵、兩朵,一口氣批發九十九朵,因為只有這麼多,她一次清貨。

  天山一片雞飛狗跳,近千門眾叫苦連天,差點集體下跪請她手下留情。誰叫她身為季不凡的徒弟輩分很高,連天山掌門都得喊上一聲師姑,因此面對她這種土匪行徑也莫可奈何——不只雪蓮她要,還開出長長的單子要走三車天山才有的稀有藥草。

  他無奈苦笑,「師父說他年歲大了,想要一個娃兒玩,叫我們趕緊生個小女娃或小胖子,他好把一身絕學傳下去。」孩子是生來玩的嗎?師父這話可不妥當,娘子她……唉!師父,自個兒保重,徒弟盡力了。

  果然,溫顏聽完立刻柳眉倒豎,「那個死老頭又欠抽了,整天待在冰天雪地的天山把腦子凍壞了,上回在熔岩山脈拿的烈火石還有幾顆,把它們全往他被裡扔,燙死他。」人老不知羞,連徒弟房裡事也管。

  季不凡的頑童性子也就溫顏治得住,偏偏不長記性似的,好了傷疤忘了痛,每回無聊了就來逗弄愛徒幾下,再被氣得跳腳,罵罵咧咧的嫌小徒不孝,為老不尊的「偷」了人家的好東西走人。

  他就像個孩子愛玩、不講道理,我行我素,對人好壞只憑一時喜惡,可溫顏就對他胃口,她越對他板著臉惡言相向,他越是滿意的笑逐顏開,說是臭味相投。

  「娘子,我們也該生一個了,你看我都老了……」他顰起眉,裝出老先生的模樣,還清了清喉嚨。

  「現在生合適嗎?」溫顏有些為難,皇位一日未定,身為五皇子党的他們便是別人的眼中釘,隨時會有性命之危。

  雖然針對風震惡的刺殺不若往日多,但是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一時的風平浪靜就不會再掀風雨了嗎?萬一出奇不意呢!

  「合適、合適,娘子什麼時候生都合適,不是有為夫在。」才說累的男人忽然生龍活虎,一翻身將妻子壓在身下,動手解她的腰帶和衣裙,活力十足地像剛吃下人蔘果。

  「又哄我,你祖父不是剛上書要你認祖歸宗,你還得和他打官司。」多個孩子麻煩多,搶不了孫子搶曾孫,有個「人質」在手,孩子的爹娘能不回嗎?

  風定邦的三兒子腿廢了,不良於行,他好不容易撈上的官職也沒了,朝廷不任用身有殘疾者為官,因此他一時受不住,整日尋死覓活的,一日見四下無人,還真讓他死成了。

  兒子一死,杜月娘也垮了,鎮日以淚洗面,再也顧不得和誰爭來爭去,兒子無後,爭了也無用。

  三個兒子全死了,風定邦就只剩風震惡一個後人,他不把人找回來繼承香火,日後誰給他養老送終、延續香火?

  「皇上都那樣子了,他上書有何用,何況我早做了溫家的上門女婿,他哪來的孫子奉養膝下。」人作了孽,天會看得見,他不是只要他的白月光,無視糟糠妻嗎?那就兩個人抱在一起取暖。

  忽然了悟的溫顏抱著丈夫親吻,「原來你打的是這主意,太奸詐了,我爹居然同意你倒插門。」

  風震惡笑而不語,喘息聲漸重,沒什麼事比翻雲覆雨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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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30 19:46: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宮廷劇變

  「快走、快走,要宵禁了。」

  「宵禁?」

  賣豆腐腦的看鄰攤賣菜的還不走,趕緊拉拉他,「怎麼傻乎乎的,沒見天要變了嗎?你要不是城裡人就儘快出城,接著幾天別進城,要亂了……」

  「天氣很好呀,萬里無雲。」

  「哎呀!說你傻你還真傻,這天指得是……」他往皇宮的方向一比,皇上是老百姓的天。

  「什麼意思?」鄉下人對朝中政事一無所知,他就是背著筐來賣菜,賺幾文買肉錢。

  「看到沒,穿著盔甲的是禁衛軍,還有打城牆邊經過的黑甲士兵是虎賁營,他們上頭的不是同一人……」看見街上的士兵越來越多,賣豆腐腦的小販也不敢逗留,挑起收拾好的擔子往老百姓居住的東街走去,頭也不回,保命要緊。

  見狀的菜販子也走得極快,趕緊出城,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街上的人都走光了,肯定是大事,他再不走有可能走不了,銀子沒賺到不打緊,不能把命賠進去。

  也就一會兒功夫,鋪子關門,大街小巷一個人也瞧不見,有好奇的人拉開一條門縫偷看了一眼,隨即又關上。

  明明是盛夏,熱得叫人汗流浹背,可家住京城的人卻覺得背脊發寒,冷汗直流,彷佛白雪紛飛的冬天提早到來,由腳底直往頭頂竄的冷,家家戶戶緊閉門戶不敢外出。

  風府之中,小夫妻待在寢房裡,風震惡靠坐床頭,溫顏在他身邊。

  「皇上怎麼了?」事到臨頭了,溫顏反而平靜了,氣定神閑,靜觀其變,該著急的人不是他們。

  「不清楚。」

  她不滿地橫了一眼,「你怎麼會不清楚,你不是參與其中,敢用話糊弄我。」

  風震惡苦笑的看著妻子微隆的小腹,「我哪知道宮裡發生什麼事,前幾日皇上還很高興五皇子妃生了嫡長子,特意賜了名,還說要在宮裡辦滿月酒,讓皇后去準備。」

  「過了。」好心辦壞事。

  「過了?」什麼意思。

  「聖恩過隆。」對五皇子而言並非好事。

  兩人青梅竹馬,心意相通,風震惡一聽便聽出她話中之意,「你是說皇上對五皇子夫婦太過看重,反而引發皇后和太子的不快,母子倆心一狠,決定向皇上下手。」

  「有可能,要不然不會兩方的人馬都動起來,調動各自的兵馬預做防範,唯恐對方搶先一步。」溫顏搖搖頭,當皇上有什麼好,眾叛親離,妻子不想他活太久,兒子們都盼著他早死。

  「你夫婿我也被坑了一把。」他手一攤,手心多了一塊暗紅色鐵牌,鐵牌中間有一個字——虎。

  「這是兵符?」溫顏臉色一變,怒火往頭上一沖。

  「你那好妹妹段輕煙親自送來的,說是司徒渡托她拿給你的禮,我以為兩人好事近了,不疑有他的收下,等她一走我打開匣子,裡面放著這個。」風震惡苦笑,他一看就楞住了,有種有人往臉上扔刀子的感覺。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風震惡原本想置身事外,誰知不好安心的夜梓陰了他一把,若是緊要關頭他沒帶兵出現,夜梓兵敗這個鍋誰要背?

  他不能真任夜梓輸了這一局,否則真要成千古罪人。

  夜梓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日後坐上九五寶座也絕對是心胸狹小,他要唾棄他,打小人,打得他面目全非。

  對於被未來的九五之尊陰了一事,手握虎符的風震惡是打心眼不豫,他和妻子成親多年,真正成為夫妻不到半年,而妻子又正好有孕在身,在這時候他怎麼可以離開她?

  這世上沒有人和事比妻子更重要,一無所有的他只剩下她了,不能再失去。

  只是京城裡有成千上萬的百姓,他顧了妻子,他們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日頭,小小的一塊鐵牌承載著無數人的生命,重得他不敢放下。

  「等這事了結後,也該喝他們的喜酒了。」

  溫顏完全沒想到,這兩人從一開始的劍拔弩張,火水不容,到最後竟會互看順眼,惺惺相惜,在對八荒部落髮兵期間日夜相處而產生情愫。

  南夷那邊的情形和地勢沒有比自幼長在淮南的段輕煙更清楚,皇上的身子狀況不容許夜梓離京,因此由司徒渡帶領二十萬大軍前往剿亂,不僅要平定淮南叛軍,還要將夷兒梭打回南夷,不再犯境。

  而段輕煙便是以戴罪之身陪同前往,將功贖罪,得以洗去叛國之女的名聲。

  其實這仗也打了很久,超乎夜梓等人的想像,不過在風震惡、溫顏的暗送計謀下,兩軍交戰頻傳捷報,打得夷兒梭不得不喊停戰,表明求和,使心眼的差事司徒渡是一竅不通,故而帶著段輕煙班師回朝,另派文官前往交涉。

  可就在司徒渡回京不久,皇上又中毒了,這一回連溫顏都束手無策,他的千金之軀原來就被毒害得千瘡百孔,不能再有一絲一毫的差池,就像紙紮的人兒,輕輕一戳就破了。

  想要他死的人沒有半絲手軟,夜梓一派聲勢日漸壯大,司徒渡又大勝歸來,他若再多活一年半載,對太子一党來說十分不利,為了自身利益,他得死。

  溫顏能做的事只有讓毒性不再蔓延,暫時控制不毒發,可若有個情緒波動引發毒性攻心,大羅金仙下凡也難救無命人。

  聞言的風震惡哭笑不得,看著妻子的神情有著拿她沒辦法的柔情,「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到喝兩人的喜酒,到了決戰關頭人人自危,稍微一個疏失便是萬劫不復。」

  眼前看來是夜梓占上風,不少朝臣已傾向他這一方,登位有望,至少在百姓心中眾望所歸,安民方面做得比太子好,也比他得人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是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燈,能多次向枕邊人下毒而不被發覺,可見也是手段了得,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不會留一手嗎?

  這是夜梓和風震惡所憂心的。

  所以暗中有暗,夜梓出奇招命人將兵符送到風震惡手中,畢竟他雖是任文職卻身手不凡,京中武將能打敗他的幾乎沒有,算是夜梓在最後一戰的伏兵。

  「我這是苦中作樂,不然等待太讓人心焦了,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全城百姓都在等,整個京城上空彌漫著一股散不去的陰霾。

  看她面有疲色,心生不舍的風震惡讓她往胸口一躺,「眯一下吧!真要有事我喊你一聲。」

  溫顏搖頭,「睡不著。」

  「不睡著也要為女兒著想,把心放寬,我們都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出世。」大手覆在明顯突出的小腹,感受新生命的孕育。不多不少,正好滿三個月,胎穩的日子。

  她笑著一嗔,「你又知道是女兒了,也許是兒子。」

  「不,是女兒,我家月兒告訴我的。」為人父的傻氣在他身上展露無遺,堅決認為妻子肚裡的是個小棉襖。

  她有些吃味地說:「月兒?」那是誰。

  「我風震惡的長女風靈月。」他要把她寵上天,讓她成為無惡不作……呃!是無所不能的小仙女。

  因為風震惡太寵女兒了,把女兒寵成一方惡霸,許多人私下叫她玉顏煞星,在大家以為她嫁不出去的時候,居然有個傻子找上門求親,自稱是一見鍾情,願以三座礦山為聘禮下聘,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她失笑,「孩子都還沒生出來哪知是男是女,萬一是帶把的,你取這個名字不是被你兒子怨死。」

  「不,一定是女兒,我們父女連心,對不對呀!小月兒。」風震惡將耳朵貼近妻子小腹,像是和腹中小小人兒打招呼。

  「傻乎乎的……」哪有平日的沉穩。

  溫顏嘴上嗔著,卻很高興丈夫喜歡女兒,這樣親匱的舉止,讓她心裡暖暖的,這就是一家人幸福的感覺。

  他坐正身子,笑嘻嘻地說:「這是第一個孩子,以後我們最少生五個,湊足五根指頭。」誰說五根手指頭長短不一,他一碗水端平。

  溫顏的靈魂來自另一個時空,那個時代大多數都生得少,一聽要五個孩子,她頓時驚得差點說不出話。

  好半晌,她才瞪了他一眼,「你當我是母豬嗎?」

  他呵呵笑的雙臂環住妻子,「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急,幾年生一個也就生齊了。」

  是呀!一輩子……他和她的一生一世。

  她目光柔和下來,換了個話題,「怎麼會想到『靈月』這個名字,挺文雅的。」

  他回想過往,唇邊帶笑,「還記不記得我們來京城的途中經過一個叫『靈犀城』的地方,那裡四季如春,風景如畫,你聞到香辣烤鴨的味道非要下車一嘗,那時候月亮剛剛升起,我便想,日後我若是有了孩子,便要以月、聞、靈、犀、城命名。」

  只是天不從人願,他們只有四個孩子,老三是男孩叫靈靈不合適,便以「淩」代替,取名風靈淩。

  她一聽,噗哧一笑,樂得忘記動亂將起,「沒個正經,居然這麼草率的取名字,我真服了你。」

  「哪有草率,我很認真。」見她笑了,風震惡的心也安了一半,他最擔心的不是夜梓爭位落敗,而是妻子太過憂心,傷了自己。

  「好,你認真,不過你是我溫家的上門女婿,孩子姓風是不是搞錯了。」她目光流盼,帶著促狹,看他如何解釋。

  壓根忘記這件事的風震惡臉皮也厚,立即不要臉的抱緊妻子,狡辯道:「溫、風本是一家,姓什麼不都一樣,你我還分得出彼此嗎?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好好對我。」

  天哪!這人未免也太無恥了,無恥無下限,但是……

  她輕輕一歎,「我想我爹了。」另一個寵女兒的人。

  看她眼底的失落,他心裡跟著難受,安慰她道:「爹不是和幾個朋友出門遊玩了,三、五年內不回天坳村,他要去看看三山五嶽,遊遍五湖四海,寫本遊記流傳於世。」

  岳父大人肯看得開他也為他高興,為妻女而活的他終於為自己活一回,找了三、五好友同行,打算用雙眼看盡所有美景,感受各地的風俗民情,以腳丈量走過的土地。

  「不知他有沒有帶夠銀兩……」出門在外,銀子很重要,無錢逼死英雄漢。

  風震惡一指點住她唇瓣,「照顧好自己,你不是一個人,而是兩人身,若是老擔心這、擔心那,以後生出來的女兒也愁眉苦臉,你對得起她嗎?」

  明知道孩子不可能如他所言的長了一張苦瓜臉,不過母親的心情確實會影響腹中胎兒,溫顏深吸口氣,把不該煩心的事一股腦全拋了。

  「好,聽你的,從今日起我只負責養胎,其他的事一概不理。」

  「嗯!好娘子,把你孩子顧好我就安心……」

  當當當當當……喪鐘響。

  溫顏喃喃道:「皇上他……」駕崩了,龍馭賓天。

  「太子馬上要動了。」風震惡眉頭緊鎖,手中的虎符倏地握緊。

  「那你……」真的要去嗎?

  溫顏突然有種「悔教夫婿覓諸侯」的悵然,原本他們只想考個功名好讓文昌伯府瞧瞧,被伯府趕出府的子孫亦非池中之物,一朝沖向雲霄,令文昌伯府望塵莫及。

  可是誰曉得無意間救起的少年竟是當今五皇子,在時勢變化之中,風震惡不僅投入麾下,甚至還結拜為兄弟,這灘渾水不踵不行,不為兄弟也為日後仕途平順。

  如果風震惡不在京城這事還好說,當不知情便一筆帶過,遠水救不了近火,誰也怪不得他。

  但此時此刻人就在城裡,還可以說是夜梓的心腹,深謀遠慮又巧獻奇計的軍師,他不領兵襄助又有誰成?

  風震惡深深看著妻子,目光漸漸堅定了起來。

  男兒當頂天立地,無畏生死,有所為,有所不為,哀戚的鐘聲一停,各方隱藏的勢力也動起來,他不出面,又怎能壓制底下這波暗朝洶湧,無數的「顏兒」不該捲入這場風波。

  妻子有孕在身,和她同懷有身孕的女子又豈是區區數人,她們和她們的孩子都不應受到皇家爭權奪利的傷害。

  兩人心意相通,溫顏自然看出了他的決定,她不禁呢喃,「你……你要去調兵遣將了。」事到臨頭,她發現自己的胸口塞得慌,不想他走。

  人都是自私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旦與己有關,向來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的溫顏也有些慌了手腳。

  不是不相信丈夫的身手,他有足以自保的高深武功和智謀,可是刀劍無眼,誰又能確保萬無一失,敢逼宮起事的皇后、太子不可能沒有後手,就是不知道隱藏於何處。

  「顏兒,我要你記住一件事,這一輩子我只愛過一個人,我有幸娶了她為妻,你就是我心裡深愛的人,我要你答應我,不論外面多麼風聲鶴唳、殺聲連連,你都不能踏出府門一步,聽見了沒。」府裡設有機關,一碰觸必死無疑,待在府中,定能保她平安。

  「如果你有危險呢?」她不可能置之不理,眼睜睜看他去死,她對他的愛不亞於他,他們說好了不管去哪裡都要在一起,誰也不能丟下誰。

  風震惡露出自信滿滿的笑臉。「我有老天庇佑,不會有事,反倒是你肚子裡有我們的孩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太久,你等我回來。」

  「阿惡……」鼻子一酸,溫顏沒想過她也有淚盈滿眶的一天,為人擔憂,為人心急,她也是人,也會恐懼失去至親至愛。

  「傻娘子,哭什麼?還信不過你一肚子壞水的相公,別人萬箭穿心紮成刺蝟,我連滴血也不會沾上,還能學人在城頭上彈琴,一人能退千萬兵馬……」他話說到一半,忽聞府外傳來大批兵馬經過的聲音,他面色微微一變。

  「你等等,我給你拿幾樣東西。」

  看他臉色變化,溫顏下了床,一手按住小腹,邁開步伐。

  在風震惡眼裡看來,不過眼前一花,人又站在面前,風震惡暗暗驚訝妻子的輕功又精進了,實在了得。

  「這給你,收好。」她又是匕首又是腰帶的,還有造型怪異的扁平長方形匣子,外觀看來平凡無奇。

  「這是……」有點沉重。

  溫顏拿起從夜梓那坑來的鑲寶石匕首,她指著把柄多出來的黃玉,「它是暗器機關,你從這裡按下去會射出三枝細箭,箭頭都淬了毒,可連用三次,而黃玉捏碎有解藥,以免誤傷,腰帶內藏著七種毒藥,是粉狀的,你站在上風處往下一撒,起碼倒下一半……

  「至於這匣子是「百花飛舞』,裡面有成千細如牛毛的毫針,它一次能射出百枝致人於死的細針,像百花盛開般在風中飛舞,美得叫人目眩,同時也致命,再無生機。」

  拿了防身武器,換上便於行動的武士袍,不敢再看妻子一眼的風震惡轉過身,大步向門口走去,他怕一回頭就捨不得離開。

  溫顏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在背後開口——

  「風震惡,我和孩子在等你,你給我活著回來。」

  「嗯!」他重重頷首。

  天漸漸暗了,盛夏的天氣居然起風了,還風聲蕭蕭,驟然讓人感覺到壓迫性的冷意。

  還不到夜晚,天邊飄來一大片烏雲,它就陰著,不下雨,雲層低得快要碰到皇宮的屋頂似,白天像晚上一樣,昏暗不明,地上卷起丈高的風沙,使得京城更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濃重地令人發顫。

  驀地,鏗鏗鏘鏘的刀劍碰擊聲驟起,殺聲、吼聲、呐喊聲接踵而至,淩亂的腳步聲由百而千,竟在風宅門口砍殺起來,還有人不敵撞向門板的聲響,越來越驚心動魄的廝殺聲不絕於耳,幾乎近在身側。

  藏好家中財物的溫顏讓下人們躲到柴房下方的密室,裡面有夠用三天的水和乾糧,以及用布幔圍起的茅廁,她順手打開前庭、後院的機關,讓人有進無出。

  準備妥當後,她再看了一眼自家宅子有無疏漏,剛走到房門口要入內,一枝火箭由外而內朝堆柴的柴堆射去,見狀的她抬腿一踢,將箭踢回去,便聽見一聲中箭的慘叫。

  有了第一枝火箭便有第二枝、第三枝、第四枝、第五枝……連接十多枝火箭叫人應接不暇,但溫顏也不是吃素的,一火大,跳上了屋頂,從上而下看清楚底下的動靜,她一發狠掏出懷裡的藥包,朝正往箭上點火的人一把撒下大量白色粉末……

  「啊!這些是什麼……好疼好痛……我看不見了,血……我吐血了……」

  另一邊,皇宮之中,戰鬥正到了關鍵的時刻。

  「老五,你還是別做垂死掙扎了,你雖帶了五千名虎賁營兵士前來救駕,可我們有兩萬名禁衛軍,如此懸殊的兵力,你還能沖出重圍,以弱敵強嗎?」太子說著,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呵呵……無疑是異想天開,以為他們真沒防備,會輕易讓人帶兵進宮嗎?真是太天真了。他們早就設下陷阱請君入甕,一舉除掉後患,只要老五一死就沒人和自己爭位。

  皇上寢宮前的中庭飄滿豔紅色旗幟,上面寫了個「東」字,表示是太子的軍隊,不論這些人以前是誰的人,如今都追隨太子,願為鞍前馬後,效一己之力。

  一身鳳袍的皇后坐在綴著金色鈴蘭花的鳳鑿上,意態風流地看著大門緊閉的天子寢宮,太子站在鑒駕旁,意氣風發的仰起頭笑著,手裡拿著當年他剛做太子時皇上賞賜給他能驅邪避凶的玉龍寶劍。

  這對至高無上的皇家母子以勝利者姿態自居,皇上已死,新帝未登基前,一國之母最大,就連在寢宮內護屍的五皇子也得畢恭畢敬的喊她一聲母後,如有不敬視同不孝。

  所以勝券在握,有何可懼。

  太子的喊聲從門外傳入,只讓皇上寢宮中的夜梓冷笑。

  「太子哥哥,你要懸崖勒馬,及時醒悟,勿要再聽從母后的教唆,弑父叛國是唯一死罪,你要是再執迷不悟,只怕父皇也饒不了你。」呵呵……只是花架子的禁衛軍能敵得過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士兵嗎?鹿死誰手猶是未知數。

  面色冷厲的夜梓並未將兩萬名禁衛軍放在眼裡,在他看來,禁衛軍不過是京城世家為府中不肖子弟安排的去處,平時應卯,露個面而已,混個職位敷衍了事,不被說遊手好閒。

  人多沒用,得有真本事,他想真要動手,外面的人肯定不夠殺,他得再逼一逼,看皇后、太子身後還有多少兵馬。

  「既然叫本宮一聲哥哥,老五,本宮奉勸你,不用在那白費口舌挑撥,本宮的人早就送出消息,未時四刻父皇賓天了,你說他要怎麼饒不了本宮,倒是你,還不快打開宮門,讓我等見父皇最後一面,你霸著殿門不開是何用意。」困獸之鬥罷了,還想張狂到幾時。

  「太子哥哥真是愛說笑,父皇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偏咒他死,我才要問問你有何居心,居然帶這麼多人逼宮。」也算有點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收買牆頭草。

  太子一聽,不太高興的沉下臉,「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把門打開,本宮可以考慮留你全屍。」

  夜梓的語氣分外不屑,「這話留給你自個兒用,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以為你做過的事無人知曉嗎?和八荒部落勾結的證據在我手上,想讓我公諸於世是吧!」條條都是罪,太子為自身私利將百姓送予南夷,任其屠宰。

  與虎謀皮,終將自食惡果。

  「本宮是太子,一國儲君,父皇一死便是由本宮即位,你有什麼資格大放厥詞,對本宮指手劃腳。」一等他登基,天下就是他的,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有誰敢管他。

  「呵!你好意思自稱是太子,為君之道是愛民如子,一心為社稷謀福利,可是你做了什麼,要我一一細數嗎?」只怕他也沒臉聽,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也怕列祖列宗來揪耳朵,無顏再見先人。

  被說得面色臊紅的太子惱羞成怒,「少說廢話,成王敗寇,如今喪鐘已響,天下百姓皆知父皇駕崩,你再隱瞞還能瞞到幾時,明日百官上朝見駕,你能讓父皇親臨嗎?」無疑是癡人說夢,死人豈會復活。

  他用的是夷兒梭給的秘藥,無色無味,無人察覺,連用三次才會一併爆發,毒一走遍全身只須一刻便藥石無效,四肢痙攣眼球翻白,抽著抽著就沒了聲息。

  即使事後驗出中毒也找不出毒的種類,夷兒梭那邊並未給他解藥,中了毒必死無疑。

  「不對,皇兒,他在拖延時間。」皇后忽地臉色難看,氣急敗壞地朝正在洋洋得意的太子大喊。

  「拖延時間?」他愕然。

  「五皇子的黨羽有誰未到?」她問。

  太子思索了一下,神色立即變得陰暗,「風、震、惡。」

  「是他?」官職不高,官威不小的狀元郎,幾次扣住太子的請款,不讓他取用國庫銀兩挪為私用。膽子不可說不大。

  太子不屑地說:「他應該起不了什麼作用,小小的戶部官員而已,還能調動千軍萬馬嗎?」京中的兵馬大多掌控在他手中,連五城兵馬司也被他的人控制,風震惡上哪調兵。

  皇后卻不敢小覷,一臉陰沉地說:「老五手上有三營的虎符,驍騎營、虎賁營、龍騰營,三營兵馬二十萬。」

  「什麼?」二……二十萬?太子大驚。

  「驍騎營就在南城外的十裡處,從城外調兵到入城只需一個時辰。」而老五光拖著不開門已過了半個時辰。

  太子一聽也慌了,連忙叫人攻門,「生擒五皇子,官升三級,賞銀萬兩,若是死了,本宮封萬戶侯,賜五進大宅和皇莊一座,田地千頃……」

  「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精神抖擻的禁衛軍個個亢奮得很,合力推倒門庭石柱,再抬起柱子撞門,一下又一下,喝聲入雲霄。

  跟夜梓一起待在宮中的司徒渡聽著外頭的聲響,沖到夜梓身旁,焦急地詢問,「五皇子,我們是攻是守?」

  眼看敵軍就要破門而入了,他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乾脆沖出去做殊死戰。

  「再等一等。」夜梓神色平靜地回到寢殿內,坐在龍榻旁,靜看皇上彷佛睡著的容顏,他心中說不出是悲痛還是哀戚。

  「還要等多久,再等太子的人就要進來了。」他們可以戰死,不能憋屈死,太窩囊了。

  「等!」

  司徒渡險些要跳腳了,真是急死人了,太子都快殺到眼前來了,五皇子還如入定般無動於衷,莫非是怕了對方的氣勢,未戰先怯?

  須臾,一個虎賁營士兵沖進來。

  「報,宮門被破。」

  夜梓目光一閃,拿起手邊的配劍,「跟本皇子殺出去,用太子的血送父皇一程。」

  「是。」

  司徒渡這才松了口氣,和其他人齊聲大喊,跟著夜梓往外沖去。

  夜梓等人士氣大振,勢如破竹,殺得剛沖進寢宮的禁衛軍幾乎無還手之力,很快地,一地的屍體,血流滿地,將白玉地磚染紅了,鮮豔刺目。

  宮門外躺著重達數百斤的石柱,手持刀劍的士兵一擁而上,面對人數眾多的禁衛軍也無所畏懼,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湊一雙,不怕死的儘管來,殺蠻子都不手軟,何況是沒見過血的軟腳蝦。

  「去,把本宮的私軍也調來,就不信他們能以一敵十。」見到禁衛軍節節敗退,太子仍無憂色,調動東宮私兵。

  一會兒,三萬銀甲軍浩浩蕩蕩出現,將已有傷亡的虎賁營士兵重重圍困,他們的武器可見較為精良,閃閃發光,叫人見了心生膽顫,不自覺的怯戰。

  「老五,讓哥哥給你送終,你一路好走,去地底和父皇團聚。」太子一說完,做了個「攻」的手勢。

  太子私軍沖進虎賁營士兵陣型中,對著兵士一陣砍殺,為了拉開被三人夾擊的司徒渡,夜梓手臂上被割了一道傷口,他換另一手持劍還擊,一把三尺長劍卻往他胸口一刺。

  死定了,正中心口。

  兩方人馬都這麼認為,一邊驚恐,一邊歡喜,但是……援兵到了。

  「沒我的允許他怎麼能死呢?小心眼的,你欠我一條命,我施恩望報,記得還……」

  一顆黑色頭顱高高飛起又滾落在地,飛濺而起的鮮血濺了夜梓一臉,他不怒反笑,一腳踢向擋在他面前的男子。

  「這麼想我死呀!現在才來。」可惡,差點把膽嚇破。

  風震惡回頭一笑,咧開嘴,露出八顆白牙,「你還好意思指責我,我是文官,你知道什麼是文官嗎?是拿筆的,不管兵戎將士,我哪曉得武將的營區在哪裡,下次畫張地圖給我,省得我無頭蒼蠅瞎找,要不是我有點身手,你死了我都找不到人。」

  夜梓大笑,搭著他的手臂起身,「少廢話,給我開路,我要活捉太子,讓他給父皇守陵。」

  「不殺他?」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不殺。」留個賢名。

  「隨你。」他們兄弟的事,旁人插不上手。

  風震惡先天劍訣一出,不見血濺先見人往後倒,前排十數人立時斃命,死時猶待錯愕,不知因何而死。

  一個個銀甲軍倒下,夜梓和他的大軍一步步逼近,離皇后、太子越來越近了。

  「風震惡——」咬牙切齒地說完,恨意滔天的皇后咬著下唇,又是風震惡壞他們母子大計,他和他的妻子溫氏簡直是兩隻甩不掉的吸血蛭,每次只差臨門一腳之際便會鑽出來破壞,讓人功敗垂成。

  「哎呀!皇后娘娘,你怎麼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節哀順變,別因皇上賓天而想不開,決定殉葬以彰顯你和皇上的恩愛不渝,生死相隨。」一劍血花飄的風震惡起手一落又是十幾條人命,他臉上笑著,眼底卻冷若千年堅冰。

  他不想殺人,當年習武只為自保,以及保護他所愛的人,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讓師父送他的劍哭泣了,流出血淚。

  「放肆,小小五品官也敢諷刺本宮,真以為本宮走投無路了,你們這些小輩還是太嫩了。」她一招手,皇宮屋頂上忽然立起一道道背弓的身影,動作極快的取箭上弓,拉弓,箭矢直指下方。

  「嘖,最毒婦人心。」風震惡扭頭問向夜梓,「你讓我帶來的十萬大軍還在皇宮外頭,要讓他們進來嗎?」

  雖然會死不少人,至少有一半的人回不去,但一定能拿下眼前的母子兩人,皇后和太子是豁出去了,不達目的不會死心。

  夜梓看著與他並肩作戰的男人,心中感動萬分,「你能解決上面的弓箭手嗎?」

  聞言的風震惡像要活活掐死他似的瞪視,「你眼睛沒瞎吧!瞧瞧上頭有多少人,沒一千最少也八百人,你讓我以身喂箭,你這人的心到底有多狠,還是個人嗎?」

  夜梓一啐,「大男人像個娘兒們愛嘮叨,要是不把他們全擺平,只怕我們一個也逃不了,你想回去見溫顏吧!」

  「這……」風震惡的心思被說中,此時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懷孕的妻子,他更怕她不好好待在家,跑來找他。

  「趕快了結,你就能丟下所有混亂回家去,我見過你的先天劍訣中第九式,毀天滅地,你何不滅天一回。」夜梓說話時神態近乎冷酷,他只要結果,不在意過程,鮮血和白骨成就他的一代帝業。

  風震惡睨了夜梓一眼,冷哼,「能不殺人就不殺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過,擒賊先擒王,捉住太子,一切就結束了,不要再造殺孽……」

  一說完,他像風雨中的雷電,眨眼之間,便掠向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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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9-30 19:46: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夫妻雙雙把家還

  風震惡的手就要碰到太子之際,忽地一道冷意朝他胸口襲去,感到寒意陣陣的他立即閃開,掌風打在他身後的銀甲軍,那人立即吐血倒了下去。

  又是一掌襲來,他再閃,一人抱的石柱多出一道凹進柱子裡的五指手印,印子還隱隱結了白霜。

  「寒冰掌?」風震惡說話的同時,目光掃向敵人,有著花白頭髮的老者看來並不年輕,但面皮白嫩光滑,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唯有滄桑的眼神看出他的年紀。

  老人皮笑肉不笑,「好眼力,竟能瞧出老夫練了四十年的寒冰掌,後生可畏。」可惜命不好,是短壽之人。

  「前輩過獎了,不過你的寒冰掌破綻太多,是個人都能輕易破解。」風震惡輕甩黑髮,一副遊刃有餘,還有興致聊天的樣子。

  「找死。」

  被一個小輩看不起,老人如何能忍,他使出十成功力,要將人一掌擊斃,誰知掌風一出,忽然感覺有東西襲來,他沒多想的接下,一看是顆紅色石頭。

  初握不覺燙手,但是手一放開,手心居然燒出銅錢大小的焦黑傷疤,痛意人骨,好似整只手臂都要燒起來似的。

  「前輩!玩石頭嗎?我還有很多。」風震惡又掏出幾顆紅色石頭在手上拋擲,但是仔細一看,他拿著石頭的手套著火紅色手套,那是只在熔岩山脈附近出沒的火狐狸皮毛,火狐狸不畏火,故而用它的皮毛取烈火石不會灼傷。

  「你……你卑鄙無恥,竟然用上暗器傷人?」他的寒冰掌竟然傷不了他,這小子究竟是誰,師承何人。

  風震惡取笑,「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都能傷人了,為何我不能傷你。」

  老人看了不遠處的夜梓,眼神陰沉,「原來他的寒冰掌是你解的。」高人不入世。

  「不是我。」他不搶功。

  老人微訝,「是誰?」

  「我家娘子。」風震惡頗為得意地仰起下顎。

  「女人?」他面露輕蔑。

  風震惡見老人瞧不起妻子,一顆紅色石頭又彈指而出,襲擊老人,「我娘子一根指頭就能輾碎你。」

  「大話。」老人冷嗤,打出一掌將烈火石打飛。

  「東方叟,還不殺了他,你是沒本事還是老了,要是殺不了就留給本宮的弓衛。」皇后想速戰速決,不耐煩等候。

  東方叟是東方問的祖父,早年東方叟和皇后的姊姊有過一段男女情事,但此事因門不當戶不對無疾而終,皇后胞姊為不得所愛而跳湖自盡,東方叟自覺欠了一份情,因此才會和皇后合作,一來是為還情,二來是有利可圖,三則讓孫子東方問順利進入官場,得貴人扶持,然而東方叟骨子裡是看不起女人的,此刻被皇后命令,脾氣也上來了。

  他陰惻惻地說:「殺不殺是我的事,少在那指手劃腳。」

  皇后主政已久,被人捧慣了,哪裡能容許別人對她無禮,一聽他毫不恭敬的喝斥,當下怒火中燒,「來人,放箭。」

  放箭?

  東方叟大怒,「你在幹什麼,想把我一起射死嗎?」

  「本宮不留無用之人。」沒辦法將她交代的事辦好,就該死了。

  箭如雨下,但大多數的箭還是朝著風震惡而去,東方叟趁機脫身,來到皇后身邊,此處最為安全。

  箭實在太多了,密密麻麻,來了一波又一波,旁人想上前幫忙都會被攔截在箭陣外,弓衛的目標只有一人——風震惡。

  這景象把傷勢不輕的夜梓、司徒渡急到不行,想讓宮門外的龍騰營衛士進來擋箭,犧牲兵士的性命救出風震惡,只是他們也出不去,只要一有動靜,上面的箭便會往下射,誰敢動就射誰,以致沒人敢動。

  眼見風震惡已中數箭,雖不在要害也是傷,兩人更加焦慮,身上若插滿箭像刺蝟一般,人還活得了嗎?

  就在眾人著急的時候,上空忽然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聲,隨即是重物落地聲。

  「我的男人你們也敢動,活得不耐煩了……」

  女子的嗓音輕柔,卻詭異的傳得很遠,傳進眾人耳裡,大夥兒四下張望,就聽又是幾聲痛呼,然後有人沿著屋頂滾下,墜落地面。

  一個個弓衛落地時已經氣絕身亡。

  「是誰,給本宮出來。」皇后大叫。

  「你說出來我就出來,那我不是太沒面子了。」隨著說話聲,貓似的影子一閃而過,又有人死了,屍體落地。

  「你敢殺本宮的人,本宮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她已經拿出最後的底牌,不能再有失誤。

  「你都要殺我的男人了,我還不能殺你,你有多大的臉呀!」一張臉皮勝過三座山,京城高牆不及她臉皮厚度。

  「你想殺本宮?」好大的膽子。

  「為何殺不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山高水長埋骨處。

  「你知道本宮是誰嗎?」她怒喝。

  「皇后……收禮。」禮字一落,一物倏地飛至,插入皇后的鬢髮間,將她頭上的九尾鳳釵射成兩截。

  「你……」皇后倒抽了口氣,臉色煞白。

  「想活命就別再作怪,我要你的命易如反掌,」

  黑影倏然掠過,咻咻咻的聲音過後,皇上寢宮中庭又多數十具屍體,他們明顯的傷痕是眉心一點紅斑。

  「不要再裝神弄鬼,給本宮現身,以為使點小手段本宮就束手無策了嗎?」她向東方叟一使眼色,要他將人找出,除之後快。

  弓衛停止拉弓射箭,每個人都心神不寧的看著左右,想知道是誰身手這般了得,在他們身邊出沒卻無人發現。

  而此時的夜梓也悄悄靠近風震惡,將他身上的箭削斷,留下小指長箭身,以指點穴暫時止住失血,而後用兩人才聽得見的低聲說:「溫顏?」

  「是她。」風震惡無奈。

  夜梓咬牙,「她怎麼來了,你沒告訴她宮裡危險嗎?」大家的用心良苦她完全體會不到,非要以身涉險。

  「說了。」不止一遍。

  「那她為什麼還是來了?」夜梓瞪著風震惡,肯定是他沒說清楚,她才以為有戲可看,前來湊熱鬧。

  風震惡沉下臉,「她要是肯聽話就不是溫顏。」

  「無能。」夫綱不振。

  「廢物。」沒他出手,世上早沒了五皇子。

  夜梓一瞪眼,「想辦法把她弄下來,上面的人太多,她一個人不可能應付得完。」

  目前還沒被發現尚可故弄玄虛一番,若是讓人察覺了,只怕在劫難逃,那些弓箭手不會放過她。

  「沒見我在想辦法了嗎?那是我娘子,我比你更著急。」何況她還懷著孩子,一點損傷也不能有。

  可是關心則亂,兩人越想讓人安然無恙的落地,腦子越是一片空白,怎麼想也想不出萬無一失的法子,心裡憂慮不安。

  然而,東方叟已經找到溫顏了。

  「在那裡,一名女子。」

  「射箭,把她給本宮射成篩子。」皇后語氣陰毒,她要她死。

  百箭齊射,朝向縱身一躍的溫顏。

  「不,顏兒——」風震惡大喊。

  溫顏快如閃電,再快的箭也追不上,縱身一跳,箭箭落空,她轉身正想避過第二波箭雨,一道冰冷掌風朝她面上而來,她自知躲不過,反手開啟機關,數百支黑羽朝來者射出,她這是打算玉石俱焚……

  「想動老夫徒兒還得先問過老夫。」

  白髮飄飄如同仙人的老者從天而降,白眉、白胡,一身的白,超凡脫俗,只見他手腕一翻,一掌拍出 「啊!」東方叟感覺自己被一堵牆撞到,他倒著往後飛,撞到宮牆,啪地滑下,口吐鮮血,全身骨頭斷裂,且他身上插滿黑色羽毛,羽毛沒入他的身體中,只留羽尾歡快的抖動。

  「老頭,你來了,我……唔!肚子,好疼……」本來踩在屋簷穩住身體的溫顏忽然臉色發白,一陣寒意鑽進身體裡,猛烈的抽痛讓她如風中的落葉往下掉。

  「丫頭……」

  「娘子——」

  「溫……」

  特別顯眼的白衣瞬間移動,季不凡接住痛到快失去意識的溫顏,只慢一步的風震惡也神色慌張的趕至,唯獨伸出手輕喊的夜梓沒動,他雖焦急卻也知道輕重緩急,他有他的責任要負,無法走錯一步。

  「老……老頭,孩子……你幫我……保……保住他……」一說完,她兩眼一閉,失去了意識。

  「娘子、娘子、顏兒,你醒醒,你不能有事,你……別丟下我,我一個人走不下去……」看著雙眼緊閉,面白如紙的妻子,風震惡頭一回感到心慌,急得眼眶都紅了,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嗚。

  「別在一旁鬼哭神嚎,我給她瞧瞧,這丫頭福大命大,沒那麼容易見閻王。」眉頭微蹙的季不凡三指輕放,診其脈象,指尖的脈動讓他白眉一擰,立即取出天山雪蓮所制的藥丸讓她服下。

  「師父,娘子她怎麼了,你快告訴我,我……我真的不能沒有她……」風震惡握住妻子的手不肯放開。

  嫌他礙事,本想一掌將他揮開的季不凡看見他臉上的悲切和深情,暗暗歎了口氣,由著他哭嚎,淡淡解釋,「動了胎氣。」

  「什麼?」風震惡大驚,想到孩子,心頭更痛。

  「她被寒冰掌的寒氣掃到,這一胎艱難,要麼拿掉,用藥浴治療祛除寒氣,要麼保胎,直至生產,你們有可能只有這一個,子嗣……有點困難。」他沒有說絕,保留餘地,醫術這一塊他並不擅長。

  風震惡眼神瞬間充滿戾氣,欲殺了東方叟報仇,但是他更在意妻子,「師父,只要對娘子好的我都無異議,就算一生無子也甘願,她……是我的命……」

  他以手覆眼,無聲的落淚,一滴一滴的淚水從指縫間滑落,滙成地上的濕潤,一向不喜他的季不凡也動了不舍,朝他肩膀一拍。

  「找個地方讓她歇歇,為師再為她瞧瞧,醫者不自醫,若動了胎氣的人不是她,也許她能用銀針把寒氣逼出體外,可惜……」她救得了別人,救不了自己。

  「師父,我家,你跟我來,娘子她……」

  風震惡想接過妻子,自己抱著,但是季不凡輕哼了一聲,像抱小嬰兒似的抱著昏迷不醒的徒弟——這小子自己都受傷了,逞什麼強。

  「帶路。」

  「是,師父。」他以手背抹淚,目光沉沉。

  師徒倆離開血氣沖天的修羅場,不問不看誰得到最後的勝利,他們心裡充塞著一個溫顏而已,看不見其他人。

  而中庭兩軍仍在廝殺,誰也不知,太子早在皇后下令放箭時就覺得情況不妙,偷偷逃離戰場,回到東宮,要從密道離開。

  但是他也不曉得,和他有仇的段輕煙一直隱身在暗處盯著他,他一走,剛好給了她機會下手,她悄然無聲的尾隨其後。

  當溫顏再醒過來時,她躺在自家的架子床上,天氣熱,離她甚遠的窗邊,有個冰鑒裝了冰堆成的小山,窗外的風往內一吹,帶來冰山的清涼,讓屋裡涼爽卻不會傷著孕婦。

  「溫顏姊,你醒了。」一名長相清麗的女子走近,琥珀色雙瞳染著喜悅,手上端著冒著熱氣的藥膳。

  「你……輕煙,你怎麼來了,阿惡呢?」她最想見到的人……呃!不對,她好像看到老頭子了。

  一說到風震惡,段輕煙放下藥膳掩嘴偷笑,「你師父說他武功太差,連妻小也護不住,捉著他去練功,你們府中又無長輩,你也沒什麼走得近的女眷,風二哥便讓我來照顧你幾天,給你弄弄補身的補品。」

  「他的傷……」溫顏心急的問。

  「不礙事了,你家一堆的藥還怕他好不了嗎?不過……」一說到這,段輕煙又格格的笑起來。

  「不過什麼?」急死人了還吊她胃口。

  段輕煙扶她慢慢坐起,再舀了一勺湯吹涼再喂她,「你師父說了,當徒弟的理應孝敬師父,所以把你放在藥房的藥都收了,用一口大麻袋裝著。」

  「我的藥用……麻袋裝?那個死老頭沒長腦呀!暴殄天物,那可是我用珍貴的藥材煉製的,每一樣最多不超過三瓶,他就這麼給我打劫了。」怒火中燒,讓溫顏一下子恢復了精氣神,中氣十足地大罵。

  那老頭不出天山則已,一下山就四下打劫,專宰熟人!

  「打劫……」老神仙打劫?段輕煙聽得又忍不住笑了,安撫著她,又繼續喂她吃東西,

  「溫顏姊冷靜點,別太激動,小心肚裡的孩子。」

  溫顏想起先前的腹痛,神情一變,以手心輕捂小腹,「我的孩子沒事吧?之前痛得厲害。」

  「老前輩說多休息就能保住,讓你在孩子出世前都不要像猴子一樣東蹦西竄,好好養胎。」老神仙還說了一堆罵人的話,她不好說出口,以免影響孕婦的情緒。

  「他才是猴子,尖嘴猴腮沒個人樣,以為扮成仙人就真的成仙了嗎?」撫著肚子,溫顏是感謝師父幫她保胎的,罵人的話也就變成了嗔怪。

  段輕煙好笑的收拾吃完的碗匙,「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人在福中不知福,聽說天山老人已經三十多年不曾收徒,你和風二哥竟被他看上,還是親自傳授,不少武林人士也想來拜師學藝。」

  「你怎麼叫阿惡『風二哥』,我聽著不習慣。」是不是有什麼她不清楚的事發生?驀地,段輕煙粉頰飛紅,「我……呃!好羞人,我和世子爺要……要成親了……」

  她又羞又臊,整張臉紅得像掛枝的熟櫻桃。

  「世子爺是誰?」溫顏一下子變傻了。

  段輕煙跺著腳,以為溫顏在取笑她,「不許捉弄人,世子爺還有誰,武周侯府的那一個。」

  「啊!你是說司徒渡呀!」她想起來了,她一向連名帶姓的喊人,一時忘了他也是勳貴,難怪輕煙改口喊「風二哥」,跟著夫君喊人。

  「你別說了,挺害臊的,他說要請旨賜婚,讓侯爺接受我,畢竟我曾是叛王之女……」

  她爹淮南王也死了,在押解回京途中被毒蛇咬了而沒人發覺,臉色發黑了押送官才曉得人已死去多時。

  「誰賜婚,皇上不是剛駕崩。」溫顏楞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昏睡的關係,她的記憶有些缺失,腦子也轉得慢了,少了往日的聰明勁。

  「新帝。」一道男聲愉悅的響起。

  「新帝?」改朝換代了。

  人家恩愛不好礙眼,段輕煙悄然出屋子。

  而風震惡進屋,先看了一眼離得遠的冰鑒,確定屋內不會太寒涼才緩緩走向妻子,伸手環住她,「五皇子登基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朝臣們便是以這個理由奉承夜梓,拱他坐上皇位。

  「這樣啊……」夜梓算是得償所願了,他們也能功成身退了。

  「先帝停靈七七四十九天,由皇覺寺和尚為其誦經,三品以上官員女眷進宮哭靈。」算他會做人,若讓身懷六甲的妻子每日入宮跪先帝,哭得死去活來,他會是史上第一個打皇帝的人。

  「你沒加官晉爵?」她打趣。

  他冷嗤,表示不稀罕,「要等先帝入皇陵後再封。」

  「從龍之功,這下子你可得意了,可以在文昌伯面前炫耀了。」說上兩句酸話,讓人瞧瞧有出息的子孫,卻不屬於文昌伯府。

  「他死了。」風震惡面無表情的說著。

  「嗄?」溫顏愕然,難以置信。

  風震惡平鋪直敘地說:「那一日家家緊閉門戶,唯獨文昌伯府的老虔婆打開大門,想看門外情景,弄清是誰搶得先機登基為皇,一群市井流氓見狀起盜心,便蜂擁而入洗劫一番,文昌伯不欲讓對方拿走財物而大聲喝斥,其中一人將他推倒撞到桌面,人就去了,老虔婆瘋了,放火燒宅子。」

  這樣也好,一了百了,他也不用兩難要不要拿回文昌伯府,畢竟那個地方讓他覺得噁心,燒成灰燼的杜月娘是報應,文昌伯是寵妾滅妻自食惡果,兩人虧待了兩個嫡子一輩子,最後無人送終。

  「人死了就算了,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以後有我陪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溫顏捉起他的手往小腹一覆,一家三口都在,他們的心連在一起。

  「嗯,有你和孩子我今生便無遺憾了。」他澀然一笑,但眼中充滿美好將來的期望,光采熠熠。

  「你無憾,為師倒是有一肚子不滿,叫你練功不練功跑來偷懶,和丫頭膩歪,你有把為師的放在眼裡嗎?」大逆不道,才學幾招功夫便驕矜自大,自以為天下第一。

  季不凡神出鬼沒,陰惻惻的聲音在風震惡背後響起,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風震惡回頭,討饒地說:「師父,你讓我陪陪娘子……啊!師父,你別點穴,我動不了……」明明無一物,他身子卻動彈不得,似有無形的繩索將他連綁三圈。

  「有本事,你自己調動內力衝破穴道,你自己解了穴,我今天就放過你。」

  風震惡苦著臉,「師父,你這是為難人啊!」

  「覺得為難就給為師好好練功,等你到了為師這等功力,飛花摘葉皆可傷人。」他做了示範,輕輕一揮手,小山狀的冰瞬間碎成細冰。

  他驚訝的睜大眼,「徒兒要練上幾年?」

  「你媳婦十年可成,可是懶,而你嘛,再練三十年或有小成。」資質太差,朽木難雕,季不凡一臉嫌棄。

  「啊!三……三十年……」他都老了。

  季不凡冷哼,扯著風震惡後領就往外走,他解不開穴道,只能任由師父擺佈,他哀怨地看著妻子,卻見妻子促狹地對他眨眨眼,無聲地說了句——

  好自為之!

  「朕賜你一字並肩王的身分,與朕同享尊榮,再賜親王府邸一座,黃金萬兩,良田千頃,皇莊兩座,金銀珠寶若干,三箱東珠、皮毛、藥材……」夜梓論功行賞,在與太子的決戰中,風震惡功不可沒。

  風震惡拒絕得飛快,「我不要。」多大的腦袋戴多大的帽子,他不能再被皇上坑了,這廝太陰險了,專做暗地陰人的事。

  「你不要?」夜梓挑眉。

  「喔,藥材留下,給我娘子,其他你收回,我用不上。」

  宅子,夠住,師父說他們只有一個孩子,所以不用太大。

  金銀珠寶……風震惡有點汗顏,他去抄家時昧下不少,因此府中的庫房早已裝不下了,而且最好的他先挑走了,怎好拿皇上次好的,哪天被秋後算賬,還真是說不過去。

  田地……他娘子更狠,一口氣拿下大半被抄的田畝上萬頃,先皇后娘家和東方叟、東方問的九族實在太會藏富了,一被抄家竟然抄出堪比十座國庫的家產,讓夜梓一登基便國庫充盈,他頒佈的各項政策得以開展,還免稅三年。

  對於百姓,夜梓留下令人讚譽千古一帝的仁德政績,對於敵人,他卻是心狠手辣,除了東方叟斃命宮變當夜外,東方家一千兩百口流放西疆,而先皇后娘家人也被削爵去官,趕出京城,終身不得回京。

  太子妃等東宮女子遣返原籍,三年內不得二嫁,之後入寺為尼或再聘二家,朝廷不管,但前者年有供奉,一年一千兩白銀,由皇家出銀子養著,而後者則脫離皇室,依附夫家。

  至於廢太子……應該說圈禁吧!他的下場頗為淒涼,被挖眼、削鼻、割去舌頭,僅兩名小太監侍候,住在帝后陵寢旁一座皇家別院之中,美其名是守陵,先皇后遺言。

  想要成為世間最尊榮的人,卻只有白綾一條陪她走完最後一條路,不甘落敗的先皇后選擇自我了結,她不能忍受別人對她的笑話,一日夜裡屏退宮女懸樑自盡。

  「為什麼不要?」夜梓臉色有點難看,他大賞功臣卻被駁回,打臉打得太響了。

  「怕功高震主。」他坦言不諱。

  坐在龍椅上的年輕帝王被他這話氣笑了,「朕怕你功高震主?你有多大的功勞能威脅朕的帝位。」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要不是娶了個旺夫的好娘子,他還是翰林院六品修撰,咬牙苦熬往上爬。

  風震惡搖搖頭,「這就難說了,若是若干年後你子孫不孝,再起什麼不軌之心,說不定還得我……呃!還得臣出手相助,到時臣已位極人臣,皇上封無可封,還不猜忌你那張龍位不穩。」

  現在皇帝也許還信賴他,但十年、二十年後呢?多疑是身為帝王的通病,很少有人能避免,一有疑心便沒完沒了,折磨自己也令親者痛心。

  想得遠的風震惡不敢心存僥倖,他不能去賭夜梓在成為皇帝後不會變,他只能先打點好後路,要是有一天京裡待不下去了,官位不高的他還能申請外放,遠遠避開以免招禍。

  再不濟也能一家三口遠走他鄉,大不了上天山找師父庇護,以他和妻子的輩分在天山是橫著走,就算想撈個掌門當當,底下的徒子徒孫還是得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

  因此要個「一字並肩王」做什麼,到時想走走不了,還得替人做牛做馬做到死,勞苦功高的下場是大廈傾倒,抄家滅族,比如今日的先皇后娘家,東方一族,他們就是做得太多了,皇家人容不下。

  夜梓臉皮抽動,氣到想踹他一腳,「你倒是替朕設想良多,連幾十年後的事也考慮周詳,要不首輔的位子還空著,你來坐幾年,朕好看看你的斤兩,看你如何功高震主。」

  他一聽,苦了臉,「做不了,娘子快生了,我得陪她。」

  一說到即將生產的妻子,傻爹風震惡笑得嘴闔不攏,一副眼中只有妻子的模樣,看得皇上非常刺目,想把他愛家、愛妻、愛女的笑臉掀下來,只剩下血淋淋的血肉。

  「那你說,朕該給你什麼官做?」

  夜梓說這話,用意是當臣子者識相點,不要和一國之主反著來,不過風震惡不知是聽不出話中意,還是故意裝傻,他一臉為難的說——

  「大司農吧,我娘子說想種田去。」

  「種田……」夜梓當下氣得肝疼,種田這種事需要當官才能做嗎?找幾戶佃農就能把地種好,用不著大才小用。「農務歸戶部管,你就當戶部尚書,官居二品。」

  「皇上,臣年紀尚輕……」不足以擔當重任。

  夜梓知道他的脾氣,根本不讓他開口說話,緊接著又頒佈一條詔令,讓人拒絕不了。

  「封戶部尚書風震惡之妻溫氏為一品誥命夫人,太醫院榮譽講師,賜令牌一枚,得以進出皇宮藥房而無須通報。每月一回進宮為皇上診脈,賞一品夫人俸祿和四節禮……」

  「等等,為什麼臣才二品,娘子是一品,臣不是矮了一截?」沒有這麼玩的,皇上的惡趣味太損了。

  「一字並肩王是超品,你要不要?」敢在他面前討價還價,活該他該當龜孫子,地位低於妻子。

  風震惡認真想了一下,還是把頭一搖,「不了,官大責任大,臣還是數數銀子,給臣的娘子開後門……」

  「開後門?」

  「拙荊在京裡開了七、八間鋪子,城外還有田地和莊子,臣在戶部可以幫她盤算盤算,年底盤賬時還能徇個小私,把下屬派去給她當賬房,她結起賬來快多了,又不用付銀兩……」朝廷支付。

  「風震惡——」當著他的面貪瀆,徇私枉法,真當他死了不成。

  風震惡苦惱地為君「分憂」,「要不給臣閒職,點個卯就走,臣沒有權力也就不能胡鬧,你不用見到臣說不定還能長命百歲。」

  「你的意思是朕長了一張早亡相,八字不重龍命輕,才會被你這妖孽氣到。」他笑得咬牙切齒,額上一條條浮動的青筋,可見他是多有肚量的仁君,都被氣壞了還沒治罪。

  「怎麼越說越偏了,都成妖孽了……」風震惡小聲的嘀咕,不懂皇上為什麼一定要將他往高處送。

  為什麼呢?

  其實也很簡單,若沒有風震惡和溫顏兩人,夜梓早就死了,連一個追隨在他身邊的武周侯世子都躍身一變為今日的靖王,那當日的救命之恩和從龍之功能不給厚恩重禮嗎?

  更甚者,他想讓風震惡為他所用,成為他手中一把無往不利的刀,指誰打誰,平定太子餘黨,消弭朝中雜音,為他保駕護航,讓他走得更穩、更長久。

  「朕欠你個人情,戶部尚書一職由你擔任,再賜你定國公爵位,世襲罔替不降爵,朕潛邸一座為定國公府,欽此,下去領賞吧,朕不想再聽見你的聲音……」

  聽多了,心煩。

  「皇上……」人家不要不能強塞呀!我們可不可以不領賞,你的潛邸被你的女人們搞得烏煙瘴氣,看來大氣,實則華而不實,金玉其外卻不實用,我和娘子看不上。

  風震惡將實話放在心裡,沒機會說出口,勉為其難的收下,又和妻子商量了數日,兩人創下史無前例的壯舉,讓章皇后和司貴妃臉色黑到不行,而夜梓氣個倒仰。

  他們把原五皇子府給拆了,夷為平地,原地重建高閣畫樓,亭台水榭的江南屋舍,水是城外河川引進的大湖,假山成片用的是太湖石,花草樹木皆為藥用,有的還帶有劇毒,花團錦簇一片又一片,美不勝收。

  總而言之,那不是定國公府,而是一座藥圃,兼國公夫人閒暇玩的機關房,閒雜人等若想進府先通報,要不被弄死了,或是被困在機關裡出不來,套句國公夫人的話——

  概不負責。

  「煩死了,皇后娘娘又宣我入宮,說要和我聊聊如何討皇上歡心。」她能說直接閹了省得貓叫春嗎?

  又不是她的男人,問她這些簡直過了頭,章皇后已經貴為國母了,還有什麼不滿足,難道還要九五之尊跪倒石榴裙下,像條狗般任其擺佈嗎?

  溫顏實在不懂後宮女人在想什麼,當初是她們心甘情願為了權勢入宮與人分享丈夫,如今得償所願了又想像民間夫妻一樣,你儂我儂,鶼鰈情深,最好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其他人介入。

  想要高高在上,又要兩情相悅,世上的好處都想占遍又不願吃虧,哪有這樣的好事。

  「皇上又找你了?」不然皇后不會妒性大發,尋著由頭找顏兒麻煩,順便擺擺皇后的架子,後宮女子太清閒了,該為她們找點事做。

  「我沒去,說我身子不適搪塞了。」時不時的宣臣子之妻入宮,他不怕惹出閒言閒語,她還擔心沾上一身腥。

  「不去,別慣著他,以為他是皇上就能為所欲為了,咱們不理他,」末了,風震惡關心的握握妻子的手,「你最近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適,要不招太醫來瞧瞧?」

  「不用,我只是有了。」她抿唇低笑。

  「有了?」什麼意思。

  見他沒聽懂,溫顏捉起他的大手往腹上一放,「有了他。」

  「有了他……啊!什麼,有了……孩子?」他本是沒在意,但一聽明白妻子的話意,他欣喜萬分的跳起來,兩眼睜大,一會兒又怕動靜太大驚著了孩子,壓低聲音說話。

  「瞧你,一驚一乍的,又不是頭回當爹。」月兒都四歲了,也是時候添個兒子。

  風震惡眼中泛著淚光,「那年你受傷,師父說我們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孩子,我以為……以為……」

  她一啐,「聽那老頭說瞎話,你居然信他,醫術這一塊我不知強他幾百倍,他是在糊弄你。」

  糊弄不糊弄他不在乎,他只知日後肩上的擔子又重了。

  沉吟片刻,風震惡認真地說:「娘子,我們該走了。」

  也得跟師父說一聲,這些年,為了教月兒功夫,師父大多的時間都待在府裡,師父說,小丫頭繼承他們的優點,卻沒繼承缺點,他十分滿意。

  她看了他一眼,「決定了?」

  他點頭,「嗯!」

  溫顏微微勾唇,「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說走就走唄,反正我的行李只有你和孩子。」其他無須眷戀。

  一個月後,皇宮選秀日,十五歲到十八歲的少女一字排開,個個美得跟園子裡的花兒似,又柔又媚又嬌,無不惹人憐。

  皇上心情頗好的賞花、賞景、賞美人,渾然不知他的肱骨之臣早已帶著妻小連夜離京,從此山高水長,不復相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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