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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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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 -【好孕重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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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0: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病榻旁的深情告白

馬車抵達了最近的醫館,剛好是由上次到耿記商行替陶欣然把脈的莊大夫替她診治的,檢查了傷勢後,莊大夫招來助手幫忙,為她施針以及包紮頭傷。

處理過後,莊大夫朝耿鈺棠道︰「耿當家,雖然有動到胎氣,但老夫已經施了針,孩子的狀況穩定下來,只要多躺個幾天,好好休養便可……」

耿鈺棠完全听不下莊大夫說了孩子什麼話,只想確定陶欣然的平安,急迫地問︰「她的頭傷如何?她流了那麼多的血……」

「傷口已經止血包紮好了,不會危及性命的……」

「既然不會危及性命,那為什麼她還不醒來?」耿鈺棠難掩滿臉慌亂,陶欣然就躺在床上,眼楮睜也不睜,動也不動,大夫竟然說不會危及她的性命。

莊大夫見耿鈺棠這麼關心陶欣然,明明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妾,兩人的關系還真是非比尋常,「耿當家,老夫敢保證這位夫人沒事,她一定會醒過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你要先冷靜下來才能照顧好她。」

耿鈺棠知曉自己失控了,他朝莊大夫道歉,「大夫,失禮了。」

莊大夫知道他是關心則亂,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位夫人晚一點可能會發燒,今天就住在醫館觀察吧。」

耿鈺棠走回陶欣然的床榻前坐下,握住她的雙手,在心里懇求上蒼讓她快點醒過來。

莊大夫離去前看著他們兩人,心想不管他們是什麼關系,這個女人肯定是他最珍貴的心上人。

不久,梁德來了,問了醫館的人,進了這間房,就見耿鈺棠坐在床榻前緊握住陶欣然的雙手,這寧靜的一幕真讓他不想打擾,可他不得不出聲。

「當家,捉到人了,您要親自審問嗎?」

耿鈺棠沒抬頭看梁德一眼,依然緊緊握著陶欣然的手,彎曲的背看起來很頹廢,他發出了沙啞的嗓音,「德叔,你代替我問吧,我現在離不開……我一步都不能離開她身邊……」

梁德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為女人牽腸掛肚的耿鈺棠,由此可見陶欣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

「回去告訴夫人,我今晚不會回府,還有,通知陶家人來看她……」

「是。」梁德在心里嘆息,先行告退。

梁德走後,耿鈺棠撫模著陶欣然的臉龐,她看起來是這麼脆弱,他真怕她不會醒來,「欣欣,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才行……對不起,我不是不在乎我們的孩子,我是把你看得比孩子重要,我不能失去你……」

是啊,她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兒,當他看到她倒在地上,那一幕狠狠扎痛了他的眼、他的心,他才知道,原來他會為一個女人這麼的心痛,他是這麼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情愛,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為一個女人陷得這麼深,愛她這麼深……

他在心里呼喚著她的名字,盼著她能快點睜開眼楮。

稍晚,陶家夫婦趕來了,知道陶欣然受到襲擊,都感到相當震驚與擔心。

耿鈺棠對他們夫妻感到抱歉,沒有善盡保護陶欣然的責任,他滿臉憔悴,兩人都看出了他的痛苦,並沒有責怪他一句,反而安慰他別自責。

知道陶欣然的狀況穩定後,夫妻倆都守在床榻前等她醒來。

就這麼過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楊氏從梁德口中得知耿鈺棠中午沒吃,他不肯離開陶欣然一步,楊氏以要替陶欣然更衣為理由將他趕出房間,讓他去吃頓飯。

晚上,耿鈺棠堅持陪陶欣然在醫館里過夜。

楊氏覺得兩人還沒成親,明不正言不順不好,耿鈺棠卻丟了句他是孩子的爹,這可把他們夫妻嚇壞了,梁德只好將他們請出去說明情況。

隔天一早,耿鈺棠還在,整個晚上他都沒入睡,陶欣然果然如大夫所言的發了燒,他忙叫大夫來看她,听從大夫指示,每半個時辰替她換一次濕毛巾降溫,又喂她喝藥,他沒辦法闔眼,為專心照顧陶欣然,更是把今天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

這自然驚動到汪氏,她親自來了一趟,見兒子一夜未眠的疲累模樣,勸他回府休息,她差個丫鬟留下來照顧陶欣然即可,但耿鈺棠死活不肯,說他不會離開她一步,汪氏從沒見過兒子對女人如此的死心眼,勸不動只能隨他了。

陶家夫婦見耿鈺棠對佷女用情至深,也不忍趕他,只好在用飯時間和他輪替,要他吃飽後再照顧佷女。

終于,到了下午,陶欣然醒過來了,但因為燒還沒全退,意識迷迷糊糊,張大著眼楮像在看人,又像在發呆,然後沒多久又睡著了,可這足以讓耿鈺棠振奮,除了喂她喝藥外,他開始對著她說話。

「欣欣,你要快點退燒好起來。」

「欣欣,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還沒帶你去過,我們一起去吧!」

「欣欣,我很想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他總是對著她這麼輕喚,希望她可以听到。

入夜後,他發現她退了燒,難以壓抑喜悅,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欣欣,你知道嗎?我真是個大傻瓜,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愛你,害怕你就這麼死去……欣欣,拜托你,快點醒過來,跟我說說話吧!」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听到,連兩日熬夜的疲憊讓他再也支撐不住,在她身側的位置睡去。

睡夢中,陶欣然不是沒有感覺,不是沒有听見耿鈺棠呼喊她的聲音,她知道他在身邊照顧著她,在對著她說話,但她發著燒,腦袋不清晰,總是無法記住他說了什麼話,無法回應他,被一幕幕夢境佔據了腦海。

她夢到了原主的過去。

原主名叫洪欣,是蘇州某個書香世家的庶女,因為是婢女所生,長年以來受到父親和嫡母的冷待,吃穿跟個下人沒兩樣。

這樣的洪欣日子過得很無望,直到她喜歡上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父親朋友的兒子,因為隨他爹來家里拜訪,小住幾天,兩人因而結識。

也因為兩人同是庶出,際遇相同,因而生情,男人對她承諾,他要到京城做生意,好取得父親的認同,要她給他一年的時間,待他功成名就後會到蘇州向她提親,她滿懷希望的等著他,好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家。

可等待的日子超過一年,洪欣始終等不到男人來提親,嫡母要逼著她嫁給一個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當續弦,她不得不逃走,到京城去尋他。

從蘇州到京城是一段很長的路,必須省吃儉用才能到達京城,她的丫鬟吃不了苦,竟在入住揚州的客棧時把她辛苦存下的盤纏卷走逃跑,當時她只剩下頭上的幾支發簪和手上的鐲子,無法繼續前往京城。

這時,她看到了耿記的商隊入住,她喜歡的男人總是夸著年輕上任的耿當家有多麼優秀卓越,是他憧憬的對象,而且耿記名聲在外,據說耿當家最是善心大方,所以她下定決心向耿記的商隊借盤纏。

當然,她一個未嫁女子不敢去向男人借銀子,最早是向商隊中的崔意蓮求助的,以為同是女人會願意幫助她,何況她衣著精致、身上頭上都有不少飾品,應該不缺錢,卻沒想到崔意蓮瞧不起她,斷然拒絕了她的懇求,無奈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打探了耿當家的房間,打算直接向他借盤纏,畢竟她需要的路費不少,與其將那些簪子飾品拿去當鋪,或許抵押給他能換得更多錢。

那天晚上,她敲了他的房門,耿當家看到她時眉宇間流露訝異。

洪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過來借銀子,自是不能打退堂鼓,想不到她才剛說完要抵押首飾借盤纏的話便聞到一股香氣,那香氣讓她昏昏沉沉,渾身燥熱,一和眼前的男人對上眼,腦袋就無法思考,最後發生了她想都想不到、羞恥又荒唐可怕的事……

隔天清晨醒來後她發現自己渾身赤果,身邊還躺著耿當家,才知道昨晚她遭人暗算,和耿當家肌膚相親了。

失去了貞潔,她懊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趕快穿上衣服逃跑,這時有個年輕男人闖進房,看到她嚇白了一張臉,逼問她是打哪來的,又怕她發出聲音吵到熟睡的耿當家,直接拿布塞了她的嘴,將渾身酸軟難以抵抗的她拖到另一間房里,然後和一個女人討論該拿她怎麼辦。

那個女人正是崔意蓮,她一臉痛恨的瞪視著她。

「你這個賤人,竟敢爬上耿鈺棠的床!」

崔意蓮失去理智的踹打她,把她往死里打,最後還拿起椅子砸她的頭,砸得她頭破血流。

洪欣是在被塞入麻布袋棄置荒野時死去的,陶欣然的魂魄就在那時進了洪欣的身體,她發出了求救聲,幸運的被路過的陶家夫婦所救,從揚州帶到京城,獲得新生,轉輾又和耿鈺棠相遇……

那時候的陶欣然拿著洗發精到耿記寄賣,並不知道這個買下她洗發精的男人,正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

陶欣然的夢境好長好長,原主的人生有如跑馬燈般在她腦海里跑了一遍,可憐又悲涼,讓她身心疲憊,直想從夢境里掙脫出來。

在她眼皮顫動,手指抽動,即將醒來之際,耿鈺棠在她耳畔聲聲的呼喚清晰的貫入了她的耳中——

「欣欣,你要快點退燒好起來。」

「欣欣,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還沒帶你去過,我們一起去吧!」

「欣欣,我很想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最後一句飄進她耳邊的話語是——

「欣欣,你知道嗎?我真是個大傻瓜,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愛你,害怕你就這麼死去……欣欣,拜托你,快點醒過來,跟我說說話吧!」

當陶欣然睜開雙眼,眼眶早濕潤了一片,側過臉,見耿鈺棠就睡在她身邊,心情更是難掩澎湃激動。

她以為這個男人不愛她,只是為了孩子才想和她在一起,歷經這場磨難,她終于知道,這個男人對她有多麼情深意重,在她昏睡時不只形影不離的照顧她,更是深情的聲聲呼喚她……

他看起來好憔悴,好讓人心疼,這結結實實的扎痛了她的心……

陶欣然忍不住輕輕撫上他的臉,小小聲的罵道︰「你這個大傻瓜,居然到現在才知道你愛我……我也很愛你啊,因為愛你,還有愛我們的孩子,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死掉……」

她戛然止住聲,就見原本熟睡的男人陡地睜開清亮的雙眼看她,還一把扣住她模他臉的手,她難為情到舌頭都快打結了,「你、你睡醒啦……」

「我听見了。」耿鈺棠只說了這四個字。

他听見她的告白嗎?

陶欣然心里七上八下,心髒都快爆開了,明明是他先對她告白的,怎麼變成她在害羞緊張?

「你不能拒絕。」耿鈺棠又道。

「拒絕……什麼?」陶欣然听不太懂。

耿鈺棠幽深的黑眸凝視著她,朝她道︰「欣欣,嫁給我,當我的妻子吧。」

他的話有如扔下震撼彈般,炸得陶欣然腦里轟隆一響,「不是當妾,是當……你的妻子?」

她……沒有听錯吧?

耿鈺棠嚴肅的道︰「是的,當我耿鈺棠明媒正娶的妻子。」

陶欣然仍是不敢置信,語氣又驚又慌,「可、可是,你貴為耿記當家,你應該會想找個門當戶對、對你家業有幫助的女人當妻子才對……」

耿鈺棠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道︰「我曾經也以為就像你所說的,有一天我會娶個門當戶對、對我的家業大有幫助的女人當妻子,這是我很早就認定的事,男女情愛對我並不重要,可是在我遇見你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生平第一次,我竟會思念一個女人,一日沒見到你就思之欲狂,看你躲著我,將我拒于千里之外,我竟氣急敗壞的想捉住你。

「為了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放段使出各種招式,無論如何都要追求你,好讓你點頭當我的妾,我無法想像未來沒有你的日子。

「直到看見你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崩潰了,我發現我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只能寸步不離的守在你身邊,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早已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沒有人能取代你,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娶別的女人為妻?我的妻子就只能是你。」

他對著陶欣然說出了他的真心話,娘親教了他許多追求女人的方法,例如早上載她去吃早飯,送她花,約她搭船游湖,母親還囑咐他,最重要的是要順從他的真心而為。

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只要他發自真心的對待她,自然她就會受到感動。

此時他終于明白了何謂真心兩字,他為她害怕發顫的心就是真心,任何的財富利益都比不過她,他只想娶她為妻,這就是他的真心。

這是這個男人對她的第三次求親。

這一次,他要她當她的妻子。

和前兩次不一樣,她一點都不想拒絕他。

「好,我嫁給你,我願意當你的妻子。」陶欣然的心咚咚響著,愉悅地說出了內心最想說的話,她想,他娘是絕不會答應的,但那又如何,只要他愛她,厚著臉皮她都要嫁給他。

她答應了!

耿鈺棠欣喜若狂的捧住她的臉,傾身親吻了她,他知道她傷了頭,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不能太放縱,只是克制的吻著。

陶欣然閉著眼,承受著這甜蜜的吻,兩情相悅的滋味真美好,她開心得都想哭了。

一吻畢,耿鈺棠抵著她的額道︰「以後別再叫我耿當家了,叫我的名字。」

「鈺棠。」陶欣然嘻嘻一笑。

「說的好。」耿鈺棠夸了她,又吻了她,最後親了她額頭。

陶欣然的好心情全寫在臉上,洋溢著喜孜孜的笑,下一刻,她忍不住蹙了眉頭,伸手想抓頭……

「頭很疼嗎?還是哪里不舒服,要叫大夫過來嗎?」耿鈺棠擔心的問,她傷了頭,傷處剃了發,用紗布包裹著,就怕現在藥效過了,傷口又疼了。

陶欣然輕輕搖頭道︰「不是的,是我頭皮癢,我好想洗頭。」

這答案讓耿鈺棠傻了,不由得正色道︰「你現在不能洗頭。」

「可是……我已經幾天沒洗頭了,我的頭發很容易出油,都有味道了。」陶欣然扁著嘴,覺得都快受不了了。

「我也一樣好幾天沒洗頭了。」

陶欣然被他這句話嚇住了,「啥?你也沒洗頭?」

「我這兩天也沒有沐浴。」耿鈺棠又道。這兩天都守著她沒回府過,自然沒有沐浴。

「呃,那我也沒沐浴呢……」陶欣然又想到什麼,「我一定也沒有刷牙吧……」

「我也是。」

陶欣然噗哧一笑,「兩個髒鬼!居然沒洗頭沒洗澡沒刷牙就親嘴了!」

耿鈺棠被她逗笑了,可也忍不住提醒道︰「別說得那麼大聲,會被听到的。」

他是指親嘴兩個字她說太大聲了嗎?陶欣然偷偷笑了笑。

接著,耿鈺棠讓陶欣然枕在他手臂上,對她說起她遇到的這樁意外。

「我們抓到從你背後推你的人了,那是附近的市井流氓,是崔意蓮的丫鬟桂香拿錢收買他的,桂香坦承是受到崔意蓮的指使。」

陶欣然在昏過去前的回憶也涌上了,「我想起來了,當時有個人從我背後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才會摔倒……真可怕,幸好我和小肉包都很平安……」她模了模圓肚,幸好化險為夷,然後她忽然想到什麼,又開口道︰「對了,我大概是因為又撞到頭,竟然想起過去的記憶,我想起我的名字了,我的本名叫洪欣……」

她說洪欣是為了到京城尋找心上人才會路過揚州,住進那家春來客棧里,卻因借盤纏而和他有了一夜,雖然這並非她的親身經歷,但陶欣然在夢境中彷佛身歷其境,她臉紅得不敢去回想那一夜,直接說起隔天被他的小廝阿生帶到一間房里,當時她被崔意蓮打成重傷,還被裝進麻袋扔到野外等死,她好不容易爬出麻袋,用著虛弱的聲音喊救命,被路過的陶家夫婦所救。

耿鈺棠慶幸她的生命很強韌,更感激陶家夫婦的相救,接下來,他說了被阿生和崔意蓮所害的還有另一個人。

「她和阿生將你載到野外丟棄,想不到被客棧里的一個客人看到,那個人一路騎馬尾隨他們,之後向崔意蓮勒索了一筆錢,她假意說等回到客棧後會給他,約他在客棧附近的樹林見面。

「哪知見了人她卻將簪子戳進他胸口把他殺了,那個人可不是普通人,是揚州一個大地主的兒子,雖然是被趕出門的敗家子,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因為官府捉不到凶手,大地主花了一千兩懸賞,要找出這個蛇蠍毒婦,因為死者手中握著一片被撕下的繡花衣角,所以大地主斷定是女人所為,這命案在揚州可是人人皆知的大案子。」

陶欣然听得打起冷顫,「真可怕!為掩蓋想殺我的秘密又殺了人,她還是人嗎?」

「她不是人,她看到你出現,怕我重查在揚州的事,會從阿生口中問出她犯下的那件命案,居然買凶想殺阿生滅口,幸好我的人動作快,搶在殺手殺了阿生之前救了他。」耿鈺棠更是恨意交加的道︰「她這人生性凶殘,且一而再、再而三想傷害你,我是決計不會饒過她的,她休想踏出耿府一步。」

「這麼可怕的女人,一定要將她繩之以法才行!」陶欣然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崔意蓮了,真是個毒婦。

駭人听聞的命案說完了,耿鈺棠還有在意的事要問︰「欣欣,那你現在都恢復記憶了,你……還喜歡那個男人嗎?」

「哪個男人……」陶欣然想了一下,「哦,我不記得他了。」那是原主的心上人,不是她的。

回想起來,原主真是個可憐的女人,只為了上京尋找心上人,就這麼一命嗚呼,但原主留下了孩子,牽起她和耿鈺棠相愛的緣分,她是感激她的,她會好好將她留下的小肉包撫養長大。

陶欣然看到耿鈺棠听完她的回答松了口氣,故意逗著他道︰「唉呀,莫非你這是在吃醋嗎?放心,我愛的人是你!」她頑皮的湊上唇,「氣氛很好,不如我們再親一個,來證明我的真心吧!」

耿鈺棠瞪了大眼,最後沒好氣地道︰「你不是怕髒嗎?沒有刷牙呢!」

「那就一起髒吧……」咕嚕咕嚕咕嚕……她傻眼的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她是有多餓啊,叫得那麼大聲。

耿鈺棠大笑出聲,「我讓德叔送吃的進來吧。」

兩人的對話聲早傳出去了,梁德在外頭听得很尷尬,又找不到可以進房的時機,這時候他終于可以進去了。

崔意蓮派桂香去打探陶欣然的傷勢,第三天了,耿鈺棠把消息封鎖得那麼緊,她只知道陶欣然人在醫館里,不知她的傷勢如何;她也讓桂香去打探那個流氓是不是被捉了,就怕被捉了後會供出她的名字。

然而桂香白天出門,到了晚上都還沒回來,崔意蓮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懷疑桂香是被捉了,迅速整理起包袱。

她簡單塞了幾套衣裳,打開抽屜拿了裝首飾的盒子,這還是從姑姑那里偷來的,價值不菲,可拿來典當當盤纏。

綁好包袱的結後,她悄悄打開房門,想趁入了夜背著包袱逃走,豈料就見府里的兩名護衛朝她房門走來。

府里的護衛都會定點巡邏,這是正常之事,不知怎地,崔意蓮就是覺得那是來捉她的,下意識拔腿狂奔。

她料想的不錯,那確實是耿鈺棠派來捉她的人,要帶她去清算的。

「別想逃!」

兩名護衛見她拎著包袱就跑,快步追了上去,一人一邊箝制住她,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你們想干麼……想帶我去哪,放開我……放手啊!」

崔意蓮被硬生生拖到主屋的大廳,她這才發現崔姨娘、耿鴻霖、王淵都在,汪氏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耿鈺棠坐在位于她左側的位子,梁德以及好幾名護衛都在廳內,氣氛嚴肅。

這是怎麼回事?真的……東窗事發了?

崔意蓮心虛不已,和崔姨娘對看了眼。

後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叫來,直瞪著崔意蓮,就怕陶欣然在滿悅酒樓前出的馬車意外與她有關,瞧,這賤丫頭手里還提著包袱,怕是想逃了。

只有耿鴻霖看不出她倆之間的異樣,看崔意蓮帶著包袱,好奇的問︰「意蓮,為什麼這麼晚了你還要帶著包袱?你想去哪?」

耿鴻霖天真的以為,嫡母這麼晚將他們所有人喚來,只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沒有人回答他,崔意蓮頭低低的,一聲不吭,崔姨娘在心里罵了句笨兒子,真不會看場合說話,自個兒也怕得要命,就怕被佷女拖下水去。

汪氏見這姑佷倆都流露出不安,她早知道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卻想不到這年輕的才是最狠毒的角色,今天,可要好好的嚴辦。

「把證人帶來!」她一聲令下,外面的下人帶來了桂香。

桂香居然成了證人!崔意蓮看到她,凶狠的瞪視她,警告她別亂說話。

「說實話。」汪氏朝桂香命令道。

桂香怯懦的瞥了眼崔意蓮,終于發出聲音,「是……是小姐要奴婢收買流氓害陶夫人出意外的,想讓陶夫人流產,又說要是能弄個一屍兩命更好……」

耿鈺棠冷冽的黑眸直直射向崔意蓮,真想殺了她。

崔意蓮打起冷顫,直接否認,「不,她胡說,我沒有……」

猝不及防的,崔姨娘朝崔意蓮沖了過去,雙手猛打她,「你這個瘋子,你怎麼可以傷人!不是要你別再闖禍的,要安分守己,你是想害死我嗎?」

瘦弱的崔意蓮哪敵得過身材豐腴的崔姨娘的猛打,只能護住頭。

「姨娘,住手,別打了!」耿鴻霖沖了過去制止母親,「姨娘,意蓮她這麼善良,怎麼會做出這種殘忍得想置人于死地的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說完,他朝耿鈺棠求救道︰「大哥,你說對吧?」

崔姨娘听到兒子為崔意蓮那個狠毒女人說話,都快氣死了。

耿鈺棠和母親對望了眼,知道耿鴻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沒有涉入,但都這種時候了,他不能一無所知,耿鈺棠直接戳破他的希冀。

「鴻霖,她確實唆使桂香拿錢收買市井流氓,那個流氓已經捉到了,坦承拿了桂香的錢辦事,還有,她犯的罪不只這一件,在我押貨到蘇州的路上,她和你姨娘收買了阿生,在客棧里對我下催情香,想借此當上我的妾,不料失敗了。

「又被客棧里的客人發現她為掩蓋真相做的狠毒事,她在客棧附近的林子用簪子殺了勒索的客人,之後她怕我查到這樁命案,便找殺手想將她的共犯阿生滅口,所幸阿生被我的手下給救了,沒被她得逞。」

耿鴻霖听得一張臉都白了,知道以大哥的個性不可能無中生有,可他還是不相信,他無助的望向母親,「姨娘,你沒有和表妹收買阿生對大哥下催情香吧,這一切的事都是誤會吧,表妹沒有殺人吧……」

崔姨娘面無血色,雙腿砰的一聲癱軟跪下。

她以為她這佷女只對陶欣然下毒手,想不到她在揚州還殺了人,甚至還買凶想殺阿生……她抱著頭發抖,只想撇個一干二淨。

「人是她殺的!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花錢收買阿生下催情香而已!後來她看到陶夫人出現了,要求我給她一筆錢處理阿生,當時我以為的處理是要拿錢讓阿生躲起來,並不知道是用來買凶殺人……」

這番話等同承認耿鈺棠的一切指控,耿鴻霖打擊甚大,激動的道︰「姨娘,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跟表妹兩個人暗算大哥,還說表妹殺了人?不,我不相信表妹是這種貪婪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轉過頭,望向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崔意蓮,「意蓮,你說話啊,只要你願意解釋,我都相信你……」

崔意蓮低低笑了起來,令人起雞皮疙瘩,她抬頭望向他,一臉理所當然的道︰「我做錯了什麼事嗎?不,我沒有做錯,我只是想嫁進耿府而已,我想成為耿鈺棠的妾,待日後一步步往上爬,奪得權勢,把元配踩在腳下!」她愈說,那漂亮的臉愈是扭曲,瞪著有如牛鈴大的雙眼,憤怒不甘的喊叫,「我只是想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這有什麼不對!」

耿鴻霖一直當崔意蓮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听到她打從心底說的話,看到她的真面目,駭得說不出話。

說完後,崔意蓮特意望向崔姨娘,想到她自私的只想和她撇清關系,只想自己活,她不能放過她,要死……她也要一道拉著她作伴。

她朝耿鴻霖幽幽一笑,「我再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好了,這是我偷听來的。表哥,你不是耿家的血脈,你是你娘跟王總管生下的孩子,你娘當年是耿家的丫鬟,她早懷了你,為了榮華富貴對耿老爺下藥好上位,你並不是耿家二少爺,你只是個冒牌貨……哈哈!很有趣吧!」她大聲笑了起來。

此話一出,震驚全場,這是連耿鈺棠和汪氏都不知道的事。

耿鴻霖嚇呆了,他望向娘親,希望她馬上否認,卻見她自個兒都嚇住了,露出一張萬念俱灰的臉,光這表情,他就知道娘親承認了,他又望向王總管,就見他心虛的不敢看自己。

他一直都覺得娘跟王總管過從甚密,原來不是他的錯覺……他的世界毀了,他崩潰了。

「原來我不是耿家二少爺,我是冒牌貨……啊……」他抱頭大叫,接著跪倒在地上,掄起拳用力搥打地面。

崔姨娘一直想將這個秘密帶入棺材里,卻被揭露出來,看到兒子這痛苦的模樣她心痛不已,後悔當年的作為,淚眼蒙朧的哭喊道︰「鴻霖,不要這樣,是娘的錯……一切都是娘的錯……」

王淵也愧疚萬分,試圖想制止耿鴻霖自殘,卻被他推開,摔了一跌。

耿鈺棠命令道︰「把二少爺帶進房里,看好他,別讓他做傻事。」

很快地,護衛們制止耿鴻霖的舉動,將他從地上扶起,帶出大廳。

崔姨娘擔心兒子,想跟著一道去,汪氏卻喊住了她。

「會有什麼懲處,你有心理準備吧,你和王總管多年來暗通款曲,貪了府里不少錢,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崔姨娘慘白著臉,一句話都沒說,和王淵一起被帶出大廳,被另外看守。

最後,崔意蓮被押走,看著崔姨娘一家三口雞飛狗跳她大感痛快,嘻嘻笑著,瘋瘋顛顛得不似常人。

耿鈺棠決定先將她這個殺人犯關進柴房,明天再將她送到官府,先在京城受審,她收買流氓害陶欣然出意外一事,最少會被打個三十大板,之後再將她送到揚州,審判她犯下的殺人罪刑,被害人的爹和揚州官員頗有交情,有阿生作證,她怕是死路一條了。

見大廳里的人都走了,汪氏感嘆道︰「說起來鴻霖真無辜,他雖然不長進又貪玩,但對我這個嫡母也是敬重的,可他不是耿家的血脈,也沒有名義讓他留下來。」

耿鈺棠雖然和這庶弟沒有特別親密,但相處久了也是有情分在,只能盡力彌補他,「我會給他一筆錢回蘇州,如果他願意,在他家鄉也有幾家耿記的分號,我可以安排他在鋪子里工作,從基層做起,重新開始,只要他好好努力,日後他可以當上大掌櫃,更可創立自己的家業。」

「也只能這樣了,希望他爭氣了。」汪氏點頭,陡地想到又問︰「對了,陶夫人她還好嗎?」

听母親問起陶欣然,耿鈺棠說明她的狀況,「欣欣早上就醒來了,在我回府之前已經送她回家休養了。」

汪氏雙手合掌道︰「感謝菩薩保佑,陶夫人真是福大命大,她懷的可是耿家的長孫啊,一定要平平安安才行!」

耿鈺棠頗有深意地看著娘親,心想現在時機正好,「娘,我想娶她為妻。」

听到兒子冷不防地開口,汪氏都嚇到了,瞪著他道︰「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說要讓她做妾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說要娶她為妻了?」

耿鈺棠朝娘親道︰「娘,是您教我的,要順著真心而為,所以我發自真心想娶她當我的妻子。」

汪氏看出兒子的認真,啐罵道︰「你真是糊涂了,再喜歡她你也要有個分寸!這陣子你帶她出游,落入他人眼里都傳出閑話了,有愈來愈多人知道她就是欣然工坊的陶夫人,說你戀上一個寡婦!

「現在她出了這意外,很多人知道她懷了遺腹子,都說你這個堂堂耿記當家在醫館內守著她,對她有多痴情,連帶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接收,你以為這是夸贊你的好話嗎?這是笑話你!笑你堂堂耿記當家迷上了一個跟你身分天差地別的寡婦,還要幫人養孩子!要是你真的娶她為妻,耿記上上下下都會被笑話,丟臉死了!」

「娘,您明知道欣欣她不是寡婦,她肚子里懷的是我的孩子,她是為了保護未出生的孩子不受到歧視才會自稱是寡婦,只要我對外說清楚就好了。」耿鈺棠嚴正申明,不認為這是多麼大不了的事。

汪氏依然反對,「還是不成!別忘了你的身分,你可是耿記的當家,你要娶的正妻得和耿記門當戶對,別說我不點頭,你二叔還有耿家的長輩們都不會點頭的!」

說來說去,娘親是認為欣欣配不上他,想必也看不上她洪家庶女的身分。

耿鈺棠堅定的宣示道︰「我心意已決,我認為她是配得上我的女人,除了她,我不會再娶第二人。」說完,他見娘親一臉氣得說不出話來,信心滿滿的道︰「娘,我會讓您點頭答應這樁婚事,也會說服二叔還有長輩們接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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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1: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洪家人上門

陶欣然從醫館回到家里後,便被叔叔嬸嬸勒令躺在床上養傷養胎,還照三餐吃補品補藥,簡直把她當豬養,當然,她知道叔叔嬸嬸都很擔心她,于是乖乖的休息不亂跑,而且難得她整天待在房里一點都不悶,心情還很好。

嘿,耿鈺棠向她求婚了,她心情當然好了,休息的這幾天他都會抽空來看她,還跟她簽下襪子生意的合同,她可說是愛情事業兩得意。

二來,崔意蓮被移送官府了,她將為過去所犯的罪受懲罰,真是惡有惡報,大快人心。

至于崔姨娘,她听耿鈺棠說,是她出錢收買阿生下催情香設局的,此外崔姨娘還和府內的總管私通,讓兩人生下的孩子冒充耿家二少爺,雖然不到崔意蓮那般十惡不赦,但也無法原諒,必須家法處置。

听說大戶人家里,妻妾若犯了私通罪都會用私刑,就算打死人也沒人敢吭聲,耿鈺棠念及她剛出了意外,想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多積點福報,只將他們倆打了十下板子,並要他們歸還多年來從耿府撈去的錢財,便不將他們送交官府。

陶欣然沒見過崔姨娘,她跟崔意蓮相比並非是作惡多端之人,但此人自私貪婪,還暗算過耿鈺棠,她並不欣賞她。

說起來,耿鈺棠的庶弟耿鴻霖是最可憐的人了,當了二十多年的耿家二少爺,結果只是總管之子,可想而知他的心定會滿是瘡痍,耿鈺棠說他已經為他安排好後路,庶弟也接受了這好意,說願意回到崔姨娘的老家,在耿記的分鋪努力干活。

啊!還有第三件心情好的事就是再過不久就要過年了,她看到叔叔嬸嬸開始在忙著辦年貨了,這可是她在大萬國過的第一個新年,真令人期待。

陶欣然一邊在心里想著,一邊縫著小肉包的襪子,還有小衣小褲,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佷女婿,你人到就好,怎麼又帶東西來了?」

「叔叔,這是讓您補身子的補藥,嬸嬸,這是耿記店鋪里賣的香粉。」

「唉唷,佷女婿,你真的太客氣了,不過這聲叔叔喊得好啊!」

「這個香粉不便宜啊,味道真香啊,佷女婿,真是謝謝你了!」

陶欣然耳朵可尖了,一听到外頭的談話聲,馬上放下手上的針線活踏出去,果真看到耿鈺棠來了,她喜孜孜的走向他,牽起他的手,將他帶往她房里。

「女孩家要嫁人了,心都不在了……」陶大海感嘆的道。

楊氏也深深感嘆道︰「這樣的男人真是個極品啊,從臉蛋到身材都挑不出一點毛病,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我的心也會不在……」

陶大海听了不甚滿意的道︰「我年輕時也跟耿當家一樣是極品,從臉蛋到身材可一點都不輸人!」

「哪有一樣,光是臉就差很多了……」

闔緊的木門阻隔不了老夫妻的拌嘴聲,陶欣然听了覺得逗趣,故意朝耿鈺棠道︰「看來,我嬸嬸很喜歡你,對你這個極品很滿意呢!」

回到家里後,她便向叔叔嬸嬸說了她恢復記憶的事,包括說出她孩子的爹就是耿鈺棠,豈料叔叔嬸嬸早就知道了,原來在醫館里,梁德已向他們說明清楚,現在只要耿鈺棠一來家里,叔叔嬸嬸都會親熱的纏著他這個佷女婿多聊幾句,把他當成自家人看。

耿鈺棠想起她嬸嬸對他「愛護有加」的目光,尷尬的咳了咳道︰「你嬸嬸這麼喜歡我是好事……」接著,他懷有愧疚的道︰「欣欣,很抱歉,昨晚我過來時你已經睡了,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

陶欣然不以為意,笑咪咪的道︰「沒關系的,我知道你忙,上次你一連三天都在醫館里照顧我,商行都忙翻了吧,像現在這樣有空再來看我,我就很開心了,不用天天來的。」她拉著他在床上坐下,「坐吧!」

「你在縫什麼?」耿鈺棠坐下後,看旁邊小桌上除了襪子,還放著看不太出形狀的布料。

陶欣然邊指邊道︰「這是小孩子穿的小手套和毛帽,我做出興趣了,想說預產期是春天,可以趁這時先做起來放著,小肉包一出生就可以穿,因為不知道小肉包是兒子或女兒,便想兩種款式都做。」

耿鈺棠盯著她的圓肚,再抬頭看她,眸底充滿著柔情,「我倒希望能生個像你的女兒。」

「像我有什麼好?我那麼普通。」陶欣然咕噥道,心想孩子的相貌像他這個爹才好看呢。

耿鈺棠朝她深情的道︰「欣欣,你一點不普通,你是我最珍貴的女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兒,我一定會疼愛入骨的。」

「你甜言蜜語的功力又進步了!」陶欣然都听得害羞了,雙手摀著臉。

耿鈺棠看著她害羞的模樣,覺得她太可愛了,真恨不得將她一口吃掉。

當房間里只有兩人獨處時,這種想親吻她、想抱她的沖動一直都有,但看到她辛苦挺著一顆圓肚,他只能揮去邪念,在小肉包面前他這個當爹的太色欲薰心總是不好,也只能忍耐了,等待將她迎娶進門。

想起兩人的婚事,耿鈺棠更對她深感內疚,她肚子都這麼大了他居然還要她等他,讓她這麼受委屈。

「欣欣,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說服我娘答應我們的婚事,會盡量趕在你臨盆前把你娶進門的。」

陶欣然反而避之唯恐不及,「不!不用趕!挺著這麼大的肚子怎麼辦婚事?不如等孩子生下來再成親吧!」

耿鈺棠當真傻住了,活似她說了多麼驚世駭俗的話。

陶欣然鼓著腮幫子,抱怨道︰「挺著大肚子穿嫁衣不好看呀,你都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肥了幾斤肉,總要瘦下來再穿嫁衣才漂亮!」

「哈哈!」耿鈺棠听到她這麼說,忍俊不禁大笑出聲。

他笑起來真好看,太好了,他總算放輕松了!

陶欣然看著他笑,唇邊也餃起彎彎的笑。

她知道耿鈺棠因為堅持要娶她為妻,背負著很大的壓力。

她恢復記憶後想起原主的身世,雖然在蘇州當地算不差,但比起家業龐大的耿家還是差了一大截,原主又是婢女所生的庶女,在耿夫人眼里自是不夠格當正妻的,陶欣然希望自己說出等生下孩子後再成親的話,可以稍微減輕他的壓力。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自尋煩惱,但心里又覺得毛毛的,我沒辦法跟我叔叔嬸嬸說,只能對你說……」陶欣然實在不想毀壞自己的好心情,但心里的那個隱憂不消除,就會成天疑神疑鬼。她也說得有幾分扭捏,畢竟在耿鈺棠面前她向來都是獨立自主的,這麼去依靠他、尋求他的幫助還是頭一次。

「出了什麼事?」耿鈺棠收斂起笑,正色地問。

「在我出意外前,有個人總是來我家門口探頭探腦,有次還差點被我叔叔捉到,最近沒看到那個人了,我原以為他是那個推我撞馬車的流氓,但想想不對,听說那個流氓長得很高大,那個人卻很瘦,這幾天恢復記憶後,我突然想到他,覺得他長得很像我曾經見過的一個人。」

「像誰?」

陶欣然臉色凝重地道︰「他長得很像我嫡兄身邊的小廝……你說,一個疑似洪家的人突然出現在我周遭打探我的事,這很不尋常吧?」

這確實很不尋常,耿鈺棠眉宇一凜,又問下去,「還有什麼奇怪的事嗎?」

陶欣然想了想,「我平日用的帕子前幾天不見了,找遍家里都找不到,我想大概是掉在外面了,這應該不算奇怪的事吧,可那帕子上繡著一個欣字,是我在洪家時繡的,一想到那個人或許是洪家的人,心里就感到不安,就怕被他撿到帕子……」

耿鈺棠听完後囑咐她道︰「欣欣,這幾天你就待在家里別出門,我會多派幾個人在你家附近巡邏,你不用擔心。」

听到他用沉穩的嗓子說出這句不用擔心,陶欣然再也忍不住的想渲泄她那惶恐不安的心情。

原來,她是那麼害怕那個隱憂,歷經過馬車意外的她,好不容易撿回一命,得以和喜歡的人訴情衷,獲得幸福,她真的好害怕再生事端,被奪走現在的幸福。

這個她所愛的男人是她未來的伴侶,無論是悲傷或歡喜,他們都要一起分享,在他面前她何須假裝堅強?她想哭就哭,想依賴他就依賴他,有何不可?

她投入他懷里,道︰「鈺棠,老實說我很害怕,當初我是為了逃婚才逃出蘇州的,我真怕被我家人捉回去……我不想回去那個待我冷漠的家,我想留在京城,留在有你、有叔叔嬸嬸在的地方,京城才是我的家,我想在這里生下小肉包……」

耿鈺棠還是第一次看到陶欣然這麼流露脆弱的一面,和當初那個在他面前自信十足的說要獨自養大孩子的她判若兩人,他感到相當高興,因為她願意試著去依靠他,將他視為可以守護她一生的男人。

他攬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畔道︰「欣欣,你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我絕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

「嗯。」陶欣然輕輕應聲,神奇的,所有的焦慮不安都消失了,靠著他的胸膛,她的心無比的安心,因為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個男人都會用盡全力保護她和小肉包。

耿鈺棠輕擁著心愛的女人,低頭安撫她的眼眸無比的柔情似水,當他抬起眼,眼神卻一瞬轉變,閃爍著森冷。

他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她一根寒毛。

這天,耿鈺棠在午後來探望陶欣然,半個時辰後離開了,接著不久,陶家夫婦也出門了,只剩陶欣然一個人在家。

這個時候,左鄰右舍多半不在家,吃完午飯後不是到田里干活就是去工作,因此周圍非常的清靜。

這時有人上門了。

來者是一名年約六旬的高貴婦人和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兩人面容相仿,一看就知是母子,後面跟了個年輕清瘦的小廝、兩名嬤嬤,還有七、八名身材強壯的家丁,這一行人看起來並不友善,他們不經屋子主人同意就擅自推開竹籬木門進了屋。

高貴的婦人朝小廝問道︰「確定兩個老的都不在吧?」

小廝畢恭畢敬道︰「是的,小的都打听清楚了,耿當家已經離開了,他最多一天只來一次,不會再來了,這戶人家也有事出門了,晚一點才會回來,鄰居們也多半傍晚才會回家,現在只有三小姐一個人在。」

年輕男子看了看那簡陋的平房,露出鄙夷神色,「娘,您何必親自來,我會把事辦妥的。」

「既然我都特地上京城了,倒要見見她這幾個月來是住在什麼地方,看到我來了,會有什麼表情。這種地方……她居然住得下去,跟她死去的娘一樣低賤!」婦人滿臉嫌惡的道,手捏著一條白帕子,正是陶欣然弄丟的那條,上頭繡著一個欣字,這帕子是那名清瘦小廝在門外撿到的。

在最早是她兒子先發現她那個逃婚的庶女洪欣人在京城的,兒子因為有要事來到京城,上了某條畫舫,驚見洪欣竟和盛名在外的耿記當家坐在另一艘畫舫上。

兒子說他看得眼楮都凸了,不知京城女子這麼不知羞恥,光天化日之下竟和男子摟摟抱抱,且那女子竟肖似他逃婚的三妹。

為了確定她的身分,他派小廝去查,查到那名女子叫陶欣然,是個懷有遺腹子的寡婦,以及她所做的洗發精、簪子等貨品都在耿記商鋪里熱賣,很得耿當家的重用。

洪夫人在接獲兒子的信後,要兒子先盯住陶欣然,等她到京城再來瞧瞧究竟是不是洪欣。

如今撿到這帕子,瞧這上頭繡的花紋還有那個欣字,她很確定這女人就是洪欣沒錯,她非要將她捉回去不可。

洪欣這個賤丫頭逃到京城和男人私定終身,懷上野種,如今她男人死了,竟勾引耿當家,想高攀耿家,真是個不知廉恥的狐媚子!要是被耿當家知道她是她洪家逃婚的庶女,這事傳了出去,豈不是丟了洪家上上下下的臉!

他們洪家可是百年傳承的書香世家,在地方上有頭有臉,她身為洪家當家主母,絕不容許她在京城做出丟人現眼的事來!

洪夫人一來到京城,看到這帕子就想將洪欣帶走,想不到洪欣卻出了馬車事故,家里都有人在照顧她,那個被她稱為叔叔的男人身強體壯,據說曾經以一打十,身手不容小覷,加上耿當家三不五時會去看她,洪夫人一直都找不到好時機將她帶走。

他們行事當然要嚴謹低調了,並不想讓外人知道洪家有個下賤無恥的女兒,最好是趁著四下無人時偷偷把她帶回蘇州。

現在,正是好時候。

「進去把人捉出來!」洪夫人抬高下巴命令道,要家丁進屋里搜。

洪公子也抬高下巴等著,三妹讓他這麼丟臉,他一定要狠狠教訓她。

一會兒,家丁跑出來稟告道︰「夫人,我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屋子里沒有三小姐的蹤影。」

洪夫人震驚道︰「什麼?怎麼會沒人?」

「小方,你不是說她一個人在家里嗎?欸,小方人呢?」洪公子愕然發現,他那個小廝不見了。

在這時候,陶欣然和陶家夫婦從後院里走了出來。

楊氏攙扶著大腹便便的陶欣然,陶大海手持著掃把走在她們前頭,接著舉起掃把對著他們這些闖入者。

「原來前陣子賊頭賊腦在打探欣欣的人就是你們!終于逮到了!」他生氣地道。

他和妻子可是故意假裝出門再躲起來的,就是要演出這請君入甕的戲碼。

洪夫人見這兩個老的居然在家,竟是故意假裝出門引他們過來,還把他們說得像賊一樣,她憤怒且理直氣壯的道︰「我們不是賊!我是洪欣的嫡母,我這庶女逃婚來京城,不知跟哪個男人私定終身懷上野種,我這是要將她帶回家,免得她留在京城敗壞我洪家的名聲!」說完,她朝躲在陶大海背後的陶欣然喊話道︰「洪欣,整個家族都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蒙羞,快隨我離開京城!」

洪公子也一臉鄙夷的喊道︰「洪欣,你可真有本事啊!改名換姓躲在京城,肚子里揣著野種還敢勾引耿當家!在畫舫上看你們摟摟抱抱時還真不敢相信我這雙眼呢,我以後是要在京城當大官的人,要是被人發現我有個逃婚又懷著野種、妄想高攀耿當家的庶妹,我都不用活了!走,快隨我們回去!」

陶欣然回想起原主記憶里的嫡母和嫡兄,態度都和眼前情景雷同,他們總是羞辱她、指責她,乖乖跟他們回去……她又不是犯傻了!

陶欣然氣勢逼人的道︰「我是不會跟你們回去的!這兩位是我的叔叔、嬸嬸,他們才是我的家人,你們從小到大並沒有善待過我,時常懲罰我讓我挨餓,還泯滅人性的要我嫁給一個大我三十歲的男人當繼室,這算是家人嗎?我寧可不當洪家人!請你們回去吧,從今以後各自安好,互不干擾!」

陶家夫婦也都知道洪家的惡行,欣欣都跟他們說過了,怎麼可以讓她被帶走?

「欣欣是我們倆的佷女,她姓陶,你們這些人休想把她帶走!」

洪夫人卻囂張的道︰「她是洪家人,可不是你們說了就可以幫她改姓的!洪家的女兒做出這種不知羞恥、讓家族蒙羞的事,自有家法處置!來人啊,把她捉過來,帶回蘇州浸豬籠!」

浸豬籠!陶欣然和陶家夫婦都听得發毛了,他們瘋了,連這種殺人之事都做得出來。

就在這時,竹籬外躍進來數名護衛,擋在陶家人面前,朝洪家人拔刀相向。

洪家家丁見這局勢,哪敢再上前捉人,都退回去了,洪夫人和洪公子看到這一把把刀對著他們,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耿鈺棠來了,從前門慢慢走了進來,梁德跟隨在後,後面還有好幾名護衛,顯然是有備而來。

能這麼湊巧在洪家人來襲時圍攻,當然是耿鈺棠精心算計的,他早先就捉住陶欣然口中那名個頭清瘦的小廝,也就是小方,並收買了他,打听出洪家人想趁陶家沒人時捉陶欣然回蘇州,與其老是防範著對方何時出手,不如制造機會讓他們自動現身,再一網打盡。

耿鈺棠面上似笑非笑,看起來有點陰冷,他慢條斯理的朝洪夫人道︰「我沒有听錯吧,洪夫人,你說,你要將我的女人帶回蘇州浸豬籠?」

耿當家……居然來了!不是說已經離開了,今天不會再來的嗎?

洪夫人和洪公子都嚇到了,但洪公子心想他何必害怕,告訴耿鈺棠庶妹的真面目可是功德一件,他逞強的擋在母親面前道︰「耿當家,我們是這賤丫頭的嫡兄和嫡母,一直以來你都被她騙了,她不叫陶欣然,真名叫洪欣,她逃婚來京城和男人私通,懷上了野種,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理應浸豬籠,絕不能讓她污了你的身分!」

耿鈺棠听他用私通和野種等言詞污辱他的女人,又听到浸豬籠三個字,理智線斷了,咻的一聲從梁德腰間抽起劍,抵在這男人脖子上。「再說一次,你要把我的女人帶回蘇州浸豬籠?」

洪公子脖子上抵著冰冷的劍,嚇得他動也不敢動,就怕被一劍割斷脖子,結結巴巴的認錯道︰「耿、耿當家,我說錯話了,饒了我吧……」

洪夫人見兒子被劍抵著,嚇出一身冷汗,也求情道︰「耿當家,你冷靜點,我兒只是隨口說說,什麼浸豬籠的,絕對沒有這回事……」

耿鈺棠眼神冷冽的掃向他們母子,「听好,欣欣肚子里懷的孩子是我的,不是野種,她將會是我耿鈺棠用八抬大轎娶回耿家的正妻,別再對我未來的妻子出言不遜或試圖傷害她,我絕不容許。」

洪家母子還以為洪欣是懷了不知哪個男人的野種,想不到會是耿當家的孩子,且耿當家竟說會用八抬大轎迎娶她為正妻,母子倆剎那間明白他們惹錯人了,今天萬萬不該上門來捉人。

「是、是,我不敢了……」

「耿當家,放過小兒吧……」

耿鈺棠並沒有挪開劍,眸底冰寒,唇角卻是勾起的,他揚起輕柔的笑,道︰「據聞蘇州洪家,早期代代子孫都進得了翰林院,是有名的香書門第,可惜近年沒落了,子孫沒有個能讀書的料,連科舉都考不上,更別說進去翰林院。因為沒有當官,當然沒有薪俸可領,一年過得比一年窮困。這次洪公子上京城就是為了變賣古董,不巧你正在積極游說的那位翁老爺正是我的大客戶,和我是忘年之交,信不信,我只需要跟他說一聲,你們連一件古董都賣不出去?」

洪公子听到這威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都快昏厥了,可他怕被割斷脖子,想暈都不敢暈。

洪夫人老臉更是一垮,雖說她重視洪家的門風,可門風再怎麼重要也比不過沒錢過日子,只有翁老爺會出最好的價錢,他不買,他們就找不到更好的買家了,她還盼著那些古董能多換一點銀子支撐家里的花用,還有籌出明年可供洪家男丁赴京考試的銀兩來。

洪夫人砰的一聲雙膝跪下道︰「耿當家,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吧,我保證再也不會再出現在洪欣面前,不會找她麻煩,她不想當洪家人,想姓陶都隨便她……」

耿鈺棠總算听到一句能听的話,「我只相信白紙黑字。」他收回劍,朝梁德道︰「準備紙筆。」

洪夫人飛快的簽下契約,在上頭蓋上指印,寫著改名陶欣然的洪欣與蘇州洪家再也無關聯,她不再是洪家人,而洪家人此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若有違背,陶欣然得以告上京兆府,索賠一千兩。

「要是被我看到你們出現在她面前,不只會向洪家索賠一千兩,你們母子定會像現在一樣膽顫心驚,你們可能被一劍殺死,或是被扔入湖里淹死,我有得是法子讓你們從人間蒸發,不被發現。相信我,為了欣欣,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耿鈺棠依然在笑,俊秀好看的皮相上卻像罩上了一片悚人的陰影。

說完,他見這對母子還有下人們都嚇得瑟瑟發抖,嫌惡的別開了眼,吐露一字,「滾!」

洪家母子怕被他殺了,跑得飛快,嬤嬤和家丁們也在後面跟著跑,就像過街老鼠般逃亡。

洪公子跑得氣喘吁吁,朝母親埋怨道︰「娘,都是你說要將三妹浸豬籠!她肚子里懷的可是耿當家的孩子,要是能好好巴結,肯定能撈到很多好處的,以後在京城也走路有風!家風算什麼,完全不值錢!」

「閉嘴!」洪夫人也天殺的後悔極了,此時還能說什麼?只能含淚逃跑。

見他們一行人灰溜溜的跑了,陶欣然真是感到痛快,沖向耿鈺棠撲上他,夸贊道︰「鈺棠,你好棒啊!真是太帥了!」

「小心點!」耿鈺棠听不懂太帥是什麼意思,只怕她沖那麼快會摔跤,連忙環抱住她。

「看那對母子嚇成那樣,還真是大快人心啊!看來,以後他們都不敢再來找事了!」陶大海放下心中大石,只要有這佷女婿在,他們欣欣就有靠山,日後都不怕被欺負了。

楊氏也輕松的笑道︰「事情解決了,沒事了,我這就進去煮飯。耿當家,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吧!」

「我嬸嬸廚藝很好的,留下來吃飯吧!」陶欣然拉著他手臂,笑嘻嘻的道。

耿鈺棠想到晚上沒有應酬,便也點頭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著,他們一行人進了屋子里,梁德也跟了進去,只有護衛留守在門外。

這時,對面大樹下有個人走了出來,正是簡鈞辰,他隔著十幾尺距離,遙望著陶家的屋子。

陶欣然最近出的馬車事故他知道,他想來看她卻沒有理由,只能過門不入,就連剛剛那群人來找她麻煩,他想救她,耿鈺棠卻也來了,他連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都沒有。

他就只能這麼渺小的遠遠偷看她,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慢了太多,太遲了,這是他這輩子最不甘心的事。

如果可以,他真想奪過來,只是人心……搶得過來嗎?

簡鈞辰眼底掠過一抹沉深復雜的情緒,轉身離開。

耿鈺棠在歷經陶欣然出意外的事故後,用盡一切力量想保護她周全,先是替她解決了厭憎的洪家人,緊接著開始處理那些有如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中傷她的流言。

耿鈺棠其實不太注意外面流傳的流言,在母親說過外頭傳著他和陶欣然的流言,他才讓梁德去搜集。

流言有很多,有人說他會迷戀上陶欣然這個寡婦,肯定因為她有著出眾的相貌,還有一雙會賺錢的巧手;有人稱他為痴情男子,說陶欣然出了意外,他竟在醫館守著她整整三日,為她不吃不喝不睡,連她肚子里的小孩都願意接納,羨慕陶欣然上輩子不知是燒了多少好香才能受到他的垂憐;當然也有人說他們倆不般配,他身為堂堂耿記當家,看上了一個身分卑微的寡婦,實在太令人不敢相信了。

耿鈺棠听著梁德搜集來的流言,看到最後再沉穩的性子都炸開了。

竟有人惡劣的抨擊欣欣,加油添醋散播不實謠言,說她這個寡婦心機重,蓄意帶著她所做的貨品進耿記,好近水樓台勾引他,讓他當現成的爹,更甚者,有人說她懂得狐媚的妖術,對他下了符咒,要不他怎麼會看上她這個大著肚子的寡婦?

就連他旗下的鋪子里也有人對她議論紛紛,說這個陶夫人肯定手段不簡單,才能把他這當家迷得團團轉,這些流言都讓他怒不可遏。

他都能听到坊間那麼多人對她的批評謾罵了,她和她的家人豈會連一點風聲都沒听到?兩個長輩听了心里會不難受嗎?不覺得欣欣跟著他是受委屈嗎?

耿鈺棠真想把那些造口業的人通通送去官府,可把全部的人捉起來又如何?她繼續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就止不住人們的嘴巴,還是會有流言傳出。

最好的法子只有把她給娶了,說出孩子是他的,她並不是寡婦的真相,可,以目前的情況,要娶她進門還需要一點時間。

這些天來,他一一和二叔以及耿家的長輩們談過話,試圖想說服他們接納陶欣然,但他們都太頑固了,認為陶欣然洪家庶女的身分不配當正妻,當然,要是娘願意幫忙說話就好辦了,偏偏娘也是反對的……

耿鈺棠根本無心看帳本,他閉目養神一邊思考,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朝梁德道︰「德叔,去放出消息,說我跟欣欣有一段過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這故事隨你怎麼編都行,愈可歌可泣愈好,務必要洗刷她的名譽。」

接下來,他要在商行里公開陶欣然是他的未婚妻。

只能先斬後奏了,這是他唯一想出來的法子。

梁德神色略猶豫的道︰「可您這麼做,夫人一定會很生氣……」

耿鈺棠老神在在道︰「夫人交給我就好,你盡量去辦吧。」

要編造可歌可泣的故事嗎?梁德向來無所不能,但這次他也傷腦筋了,他連一本話本子都沒看過,要怎麼編故事?看來只能求助于妻子了。

幾天後,京城里各個飯館茶樓的說書人都在說著耿鈺棠和陶欣然之間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說耿鈺棠是在押貨行經揚州的途中邂逅陶欣然的,兩人一見鐘情,卻因某個意外分開,幾個月後,陶欣然遭逢意外,失去記憶忘了耿鈺棠,肚子里懷著孩子卻不知孩子的爹是他。

為了生計,她帶著洗發精上耿記,陰錯陽差與耿鈺棠重逢,耿鈺棠為了追回她,費盡千辛萬苦,直到陶欣然遇上馬車意外,撞傷頭恢復記憶,兩人這才終成眷屬。

這故事是多麼可歌可泣,听得都讓人鼻酸了,感到美好又揪心。

陶欣然真的好佩服編出這故事的人,還真是好狗血,現在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她和耿鈺棠之間的愛情故事,沒有人再批評她這個寡婦一句不是,而且耿鈺棠已在商行里公開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感覺真不踏實。

陶欣然這陣子雖然都在家里休養,沒听到外面的人所散播的惡意流言,可她曾看到隔壁的王大嬸在跟嬸嬸說悄悄話,兩人義憤填膺,一看到她又不說了,她想,她們多半是听到那些難以入耳的話,在為她打抱不平吧。

叔叔嬸嬸肯定听了不少,嘴巴上不說,其實都很在意她名聲被中傷的事,如今耿鈺棠編造個故事為她洗刷,又對外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兩老肯定很高興吧,她真感謝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陶欣然來到了千祥鋪,有一段日子沒來鋪子的她還真有些緊張,不知道大伙兒在听到她和他們當家的蜚短流長後會如何看待她。

出乎意料的,劉掌櫃一見到她,依然是熱情的招呼著。

「欣欣,你的傷都好了吧!肚子真是愈來愈大了,身子還好嗎?」

陶欣然面對他心生愧疚,「劉叔,真對不起,一直瞞著你……」

劉掌櫃爽朗的道︰「說什麼瞞不瞞的,這種事本來就不能到處說的!欣欣,真是辛苦你了,你以後會和當家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的!」

柳氏剛好也在,看到她,朝她沖了過來,抱了抱她,再慈愛的看著她道︰「太好了,臉有肉,氣色也好,看起來就是個幸福相!」她低頭看起她的肚子,「這肚子是尖的,一定是男的,能生個像耿當家那樣的兒子,肯定俊得很!」

店里的伙計們看到她來了,紛紛圍了過來,用著有愛的目光看她。

「欣欣,我們老早就覺得當家對你很特別,原來你們有這麼一段過去,真是辛苦你了,外面有些人把話說得好難听,這下都狠打他們臉了!」

「以後當上少夫人,可別忘了關照我們啊!」

「我們當家真是個痴情種啊,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陶欣然看到熟悉的伙伴們對她滿口祝福,真是感激又感動,只能頻頻道謝。

不一會兒,耿鈺棠來了,看到她在店鋪內松了口氣,朝她大步走了過去,「欣欣,我以為你在家里,結果你嬸嬸說你出門了。你怎麼跑出來了,你肚子都那麼大了,不能再亂跑……」

「我只是悶了,想出來走走。」當陶欣然看到劉掌櫃夫妻和伙計們都用相當有愛的目光注視著他們時,趕緊截住他的話,連拉帶拖的把他拉出鋪子。

一踏出鋪子她便忍不住向他抱怨道︰「現在外面都在流傳著我們的愛情故事,你到底是請誰編出來的?真是太肉麻了!」她不相信會是沒有浪漫細胞的他所編的。

「德叔的妻子。」耿鈺棠瞥了眼身側的梁德。

梁德咳了咳,顯得很不自在。

陶欣然听到是梁德的妻子所編,立馬改口道︰「不,她編得很好,太有才情了……」她一定是看了很多愛情話本才編得出來,她在心里欽佩不已。

「對了,我娘說要見你一面。」耿鈺棠說出來找她的正事。

陶欣然听說他娘找她,不禁擔心起來,「你擅作主張公開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一定非常生氣吧!」

「她是很生氣,不過她願意見你一面,就代表她心軟了。」只是心軟不等于接受,也不知道娘親在打什麼主意,總之,見招拆招吧。

「那……等會兒見到你娘,我該說什麼才好?」她有些亂了主意。

耿鈺棠含笑道︰「放輕松,有我在,你就照著你平常的作風回話就行了。」

是啊,天塌下來都有他扛呢!陶欣然穩住了心,握著拳頭道︰「我知道了,我會在你娘面前好好表現的!」

兩人上了馬車,很快就到了耿家,陶欣然發現下人們看她的目光多半帶有好奇,頻頻瞥向她的肚子,雖然並不是懷有敵意的眼光,但這打量的眼神仍讓人感到不安又緊張。

耿鈺棠看到她臉色繃緊,主動牽起她的手,陶欣然釋然一笑,放松了心情。

來到大廳後不久,汪氏來了。

上一次被帶來耿府質問,陶欣然對耿夫人留下了非常精明干練的印象,難免會有提防心,可一想到她是生下耿鈺棠的母親,是她未來的婆婆,她便放下對她的防備,以尊敬的心朝她行禮道︰「耿夫人您好。」

汪氏看她應對得體,不慌不忙,頗為滿意,「孩子多大了?」

陶欣然看到耿夫人關心孫子,不禁笑了笑,「快八個月了。」

汪氏看她笑了,忽然有點明白兒子怎麼會被她迷住,笑起來熱情又直率,是個可愛的姑娘。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听鈺棠說,你是蘇州洪家的女兒,可洪家已經沒落了,你又是庶女,說真的,以正妻之禮讓你進門,確實是很為難的事,耿家的長輩們听到他對外放話說要娶你為妻,可都氣壞了。

「我也納悶,你先前不是對我篤定的說,不想嫁我兒子嗎?還說你腹中的孩子不干他的事,你會自己生養,為什麼現在變成想嫁了?」

耿鈺棠就知道,以母親的個性,或許會為了孫子心軟,對她態度好一點,但絕不會這麼輕易妥協他們的婚事,那鋒利針對的言詞對她劈頭而來,他有點擔心她不會應對,一個答得不好,母親便有理由挑剔她。

陶欣然朝耿鈺棠點了點頭,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她沒有問題,這是她曾經對他母親說出口的話,她當然要為她說過的話負責任,好好的回答。

她朝汪氏答道︰「耿夫人,之前我不想嫁給耿當家,是因為我以為他不愛我,他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想對我負責任的,現在既然知道我們兩情相悅,我沒有理由拒絕他。」

汪氏看她沉穩果斷的應答,可說是回答得很好,又語氣銳利的問道︰「先前鈺棠是要你做他的妾,這次是要娶你當妻子,你以為你真夠格當他的妻子,日後當上耿家的主母?」

這句話充滿著高高在上的睥睨,陶欣然知道自己不能懦弱,她對上她銳利的目光,「耿夫人,感情不能光用配不配得上來判斷,可若是嫁給他必須配得上他,那麼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我會用我這雙手做出更多大賣的新貨讓耿記賺錢。」

「能讓耿記賺錢的女子不是只有你一人,想當耿家的主母沒那麼簡單。」汪氏尖銳的哼道,接著丟下了一句,「現在就快過年了,等過完年後你就搬進耿府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能堅持下去,撐不下去的話,你就放棄吧。」

陶欣然還以為她是被拒絕無望了,听到最後大吃一驚,耿夫人居然要她入住耿府?

耿鈺棠看不清母親的心思,不知是存心刁難她,還是有意接納她,這其中揣著的是什麼主意?「娘,您要她住進來是想……」

「怎麼,怕我欺負她?」汪氏橫了兒子一眼,不甚高興的道︰「你的心上人肚子里懷著我耿家的重要長孫,我敢對她做什麼?」

陶欣然看耿鈺棠因為護著她讓氣氛變僵硬,真怕他們母子因為她失和,連忙將他拉到一旁,表達她的意願,「鈺棠,我想住進來,這是耿夫人讓我表現的好機會,我不想錯過。」

她知道他為了迎娶她為正妻,有多努力說服他娘和耿家的長輩們,但她不希望只有他孤軍奮戰,她也想為他們的愛情努力,想讓他娘看到,她絕對有資格和他共度一生。

耿鈺棠看著她一雙燦眸炯炯發亮,看出她勇敢又堅定的心意。

在她出過意外後,他一直用盡全力保護她周全,可他忘了,她不是菟絲花,她一直都是勇敢又有主見的女人,她不需要他事事保護。

而且,最後贏的人不見得是娘親,可不要小看她了。

「我知道了。」他點頭,放手讓她去做想做的事。

得到愛人的支持,陶欣然走向汪氏,朝汪氏綻出笑容的道︰「耿夫人,請您務必讓我住進耿府!」

她這是在笑什麼!住進來有那麼讓她感到開心嗎?汪氏顯得有點招架不住,接著長長吁了口氣,道︰「嗯,準備好就住進來吧。」

「是,我會好好努力的!」陶欣然富有活力的道。

她又不是聾子,有必要喊那麼大聲嗎?汪氏蹙著眉忖道,接著推說自己累了,要洪嬤嬤攙扶她回房休息,走到門邊,再回頭看向他們,只見兩個年輕人早黏在一塊,你儂我儂的。

汪氏無奈的搖了頭,做母親的哪敵得過孩子呢,她終究心軟了才會給這個機會……能不能嫁進耿家當正妻,她就不保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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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1: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進耿府學當主母

耿鴻霖在被耿家除借後,改回父姓叫王鴻霖,他應該要跟著母親崔氏一起回蘇州的,但他臨時反悔,要母親先回去,說他想跟京城的朋友道別後再走。

那不過是一句騙人的謊言,他一直都待在京城沒動身。

此時的他,渾身髒兮兮的睡在街頭一角,他把身上的銀子都用來喝酒澆愁,喝完倒頭就睡,因為發出臭味惹人嫌惡,還有人看他大冷天的流落街頭,可憐的扔了銅錢給他,卻沒有人認出他原本是耿記的二少爺,他過往的富貴人生有如曇花一現,如今成了最悲慘落魄的人。

王鴻霖流落街頭是在自暴自棄,他怨恨著母親崔氏,怨她讓他假冒耿家二少爺過日子,害他以為自己自小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理所當然過著富足的日子,天塌下來也不干他的事,現在他失去了一切,要他如何立足?

他打听過耿家的情況,他不是耿家血脈的這個丑聞被壓下了,並沒有外傳,現在耿家的下人和外面的人都以為他和母親的消失,單純只是母親娘家出了狀況,他回到娘家幫忙舅舅做生意。

可對他來說,是風雲變色,他的人生因為這個「意外」而摧毀了……

他真恨母親,貪婪得想攀上高門卻將他賠上了,他寧可一出生就是個沒有享受過富貴的平凡人,知足的過日子,而不是擁有過,卻硬生生從雲端上被拉下來。

他太痛苦,太難堪,不如醉死算了,只要不清醒,醉得一塌糊涂,他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忘了這一切……

王鴻霖喝完了酒,躺在牆邊的一角睡著了。

這時候有一行人走來他面前,為首的男人是簡鈞辰,他極為不屑的看著王鴻霖的丑態,向宋賢下令,「把人帶回去。」

王鴻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盆冷水兜頭淋醒,他抱著濕淋淋的頭從床上爬起,「誰……是誰潑我水……」

「睡了那麼久,也該醒來了。」

簡鈞辰就坐在位于床榻幾尺前的一張椅子上,他蹺著腿,睥睨的看他,氣勢逼人,在他背後有宋賢和幾名護衛在。

「你是……」王鴻霖總覺得這人很眼熟,下了床,眯起眼仔細看,不滿的喊出聲,「簡記的當家,是你!你為什麼要潑我水?」他似酒醒了大半,看清楚這是間陌生房間,心生慌張的道︰「這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里?」

簡鈞辰冷眼看他,啐了句,「每天都醉生夢死,真是沒用。」

「什、什麼?你說我沒用!」王鴻霖莫名其妙被罵沒用,頗為惱怒。

簡鈞辰不客氣地直言,「你這個被除了借、被趕出耿家的耿家二少爺,比起喝酒當乞丐,你應該要更有作為吧,你會變得這麼淒慘,可都是耿鈺棠害的。」

听到他罵了耿鈺棠,王鴻霖的腦袋總算清明多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大哥才沒害我!大哥他其實對我很好,明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弟弟,還是給了我一筆錢,願意讓我待在老家的分號工作,是我自己反悔沒回去……」

他明白的,雖然大哥總是板著冷臉,待他冷冷淡淡,可在耿家的這些年來,大哥從來沒有因為他是庶出就瞧不起他,一直默默的照應著他,他曾在賭場青樓惹過一些麻煩,都是大哥替他解決的。

「他只是在可憐你而已。」簡鈞辰不屑地道。

王鴻霖听得都上火了,卷起袖子,欲沖上去和他拼命,「什麼可憐我,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見簡鈞辰背後的高大護衛往前一踏,他又縮回去了。

簡鈞辰冷視著他,譏諷的道︰「我就說清楚了,在耿家,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什麼忙都幫不了,只要別闖禍就好,耿鈺棠就是這麼看你的,過去他都在忍耐你,把你當成廢物看。你以為他拿錢給你,讓你在老家的分號工作,就是把你當成弟弟嗎?錯了,如此一來,他就能永遠甩開你了,眼不見為淨。」

王鴻霖朝他大吼,「不!大哥他不是這麼看我的,他老是罵我不長進,就是把我當成弟弟才會責罵我,他也好言相勸要我回老家後從最底層做起,好好努力學習,他說只要我肯努力,就會出頭……」

簡鈞辰嗤笑出聲,「哈!如果他真當你是弟弟,怎麼不給你高一點的位置,居然要你從最底層做起,他根本是把你當成乞丐在施舍你……」

王鴻霖激動的道︰「你胡說,大哥是我要從頭開始學,慢慢往上爬……」

「然後呢?你努力了嗎?你現在還待在京城,就是還貪戀著耿家二少爺的位置吧,你還在巴望他讓你回到耿家嗎?那已經不再是屬于你的家,你現在對耿鈺棠來說只是個想甩開的臭蟲。」簡鈞辰字字凌厲的道。

「不,不是的……」王鴻霖听得生氣,又無法否認他說中了自己的痛處,在他心里,他確實盼望著有回到耿家的一天,不只是當他無憂無慮的二少爺,他也真心希望擁有耿鈺棠這個哥哥。

簡鈞辰繼續挑撥離間,「听說你喜歡的那個表妹喜歡的人是耿鈺棠,為了得到耿鈺棠不惜對他下催情香想和他共度一夜春宵,還買凶想置耿鈺棠喜歡的女人于死地,還真是個貪婪可怕的女人啊!」

簡鈞辰私下都調查了,陶欣然和耿鈺棠相識的淵源與王鴻霖的娘親和崔意蓮有關,都是她們在那一夜的設局,兩人才會有了孩子糾纏不清,他把這帳都算在王鴻霖的頭上,他想找個人替他辦事,自然王鴻霖就是那個倒楣鬼。

簡鈞辰的這番話讓王鴻霖腦門一震,想起崔意蓮犯下了殺人罪,他忘不了當時她那雙瘋狂的眼,大罵著他是冒牌貨,說她想嫁給大哥,貪求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對……那著實扎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簡鈞辰看他動搖了,打鐵趁熱的道︰「真糟糕啊,心愛的女人都被耿鈺棠搶走了,只因為耿鈺棠是正牌的耿家少爺,理所當然女人們都喜歡他、想嫁給他。你很不甘心吧,若你不是冒牌貨,是真正的耿家人,想必你喜歡的女人就願意嫁給你了……」

若他不是冒牌貨,是真正的耿家人,她就願意嫁給他了……

王鴻霖腦子里陡地都是這句話,也冒出質疑——為什麼他會是冒牌貨,不是耿家的血脈?為什麼耿鈺棠生來就含著金湯匙,擁有了富裕的家世和讓女人覬覦的一切,這不公平,他也想……也想擁有這一切啊!

王鴻霖的頭彷佛炸開來,太痛苦了,他抱住頭,蹲在地上。

簡鈞辰從椅子上站起,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直視著他道︰「你這種不甘心的心情我懂,我也同樣被耿鈺棠搶走了心愛的女人,這簡直太過分了,蒼天無眼啊,什麼好事都落在他身上,你說是不是?」他揚起邪氣的笑,「耿鈺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一起把他拉下地獄吧!」

王鴻霖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已經變了,曾經有的單純率真都消失了,只有黑暗,他沉淪在黑暗里。

陶欣然忽然說要搬到耿家住,可讓陶家夫婦憂心極了,怕她受到耿夫人的苛待,陶欣然反過來安慰他們說,這是她唯一獲得耿夫人認同的好機會,她很高興能夠搬進去。

兩人見她那麼樂觀,只好答應讓她搬去,心想她肚子里揣著寶貝金孫,耿夫人應該不會太刁難她。

接著新年到了,他們一家子開開心心迎接新年。

這是陶欣然在大萬國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格外熱鬧有趣,家家戶戶都會互相拜年,交換新年賀禮。

過年期間,商行放大假沒什麼事,耿鈺棠每天都會上門來拜訪,還包了大紅包給叔叔嬸嬸,兩人偷看紅包里包了多少,都笑得樂不可支。

過完年,陶欣然要準備搬進耿府住了,嬸嬸為她準備了很多東西,怕她冷著了,備了好多套衣裳,也怕她吃不慣,準備了很多零嘴小菜,大包小包的,讓她看了啼笑皆非,何況她到耿府可不是去度假的。

卻沒想到在她搬進耿家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耿鈺棠臨時要領著商隊押貨到杭州,這是很重要的貨,他必須親自走一趟。

當天,陶欣然前去送他一程。

「我這一趟前去也要近一個月才回得來,我真不該把你丟下的。」耿鈺棠懊惱地道,他本想在她住下的這段時期陪著她的。

陶欣然好笑地搥了下他的手臂,「在說什麼話,難不成你家是龍潭虎穴,你娘會吃了我嗎?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耿鈺棠依然不放心,早在第一時間找了人照顧她,「你不是一個人,我已經托付了信任的人照顧你。」

「信任的人?是誰啊?」她好奇地問。

耿鈺棠淺淺微笑,「你去了就知道,我會寫信給你的。」

「嗯,我等你的信,我會努力讓你娘接納我的。」陶欣然自信十足的道。

「別太勉強,要多注意身子。」耿鈺棠叮嚀的道。

陶欣然模著肚子,「我知道,我會多吃點的,你娘絕對不會讓我餓著吧。」

耿鈺棠看著那圓滾滾的肚子,彎下腰,對她的肚子說話。

「你跟小肉包說了什麼呀?」她好像听到他念念有詞。

耿鈺棠抬起頭,含笑的道︰「我要小肉包保護你。」

陶欣然噗哧一笑,又模了模肚子,「他如果真的能夠保護我就好了。」

兩人離情依依,似乎要說笑著才舍得離開彼此。

最後,陶欣然拜托梁德多照顧耿鈺棠,然後目送著商隊離開,她告訴自己,就算分開了,他們的心也連在一塊,她並不孤單。

翌日,陶欣然來到耿家,她只帶了一個包袱,簡單的放了幾套換洗衣物而已,陶家夫婦送她到耿家大門口,萬般叮嚀著她要好好照顧身子,說要是她受委屈的話就盡管回家,她听得心暖暖的,覺得有家人在真好。

通報後,是新來的總管來迎接她,還跟來了一名三十出頭,看起來溫柔端莊的女子。

女子走到陶欣然面前行了禮,「陶姑娘,我叫杏梅,由我來服侍你。」她微笑的補充了一句,「我是梁德的妻子。」

正名之後,陶欣然已經不用再頂著寡婦的身分,稱呼上自然也改回了姑娘。

陶欣然摀著嘴驚訝的道︰「你是德叔的妻子……你編的故事真好!」

杏梅睜大了眸,「你也這麼覺得吧,我一直很想寫小說,總算有機會……」咳咳,好像太興奮了,「我以前曾在耿夫人身邊服侍過,嫁人後就在家里帶孩子,這還是大少爺第一次拜托我,我當然義不容辭。」

「杏梅姊,府內若有什麼我不懂的規矩,請教我,拜托你了。」陶欣然捉著她的手親熱的道。

杏梅听她稱自己一句姊,沒將她當下人看待,對她更有好感,「這個自是沒問題。陶姑娘,我先帶你去見夫人吧。」

杏梅見陶欣然懷了身孕,便接過她手里的包袱,攙扶著她慢慢走。

這是陶欣然第三次來到耿府,這次總算有心情欣賞風景了,她邊走邊看。

走到大廳,陶欣然朝汪氏行禮,「耿夫人好。」

「你來了。」汪氏看看她,態度不冷不熱,其實在暗中打量著她,見她面帶笑容,只帶著一個包袱就來了,看起來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是有自信還是太天真。

「早晚你都得進耿府的,現在先習慣這里的生活吧。這時間我要進佛堂念佛,你也一起來吧,包袱就讓下人先拿進客房里。」

「是。」陶欣然听到要進佛堂,很有精神的應道。

杏梅則將手里的包袱交給一名走向她的丫鬟。

汪氏瞧她喜色都寫在臉上,微斥責的道︰「這沒什麼好開心的,就算只是個妾,也進得了佛堂。」

「是。」陶欣然收斂表情。

來到佛堂,汪氏跪下了,陶欣然知道她也得跪,但她挺著大肚子不太好跪,杏梅扶著她彎下腰。

「這念一次佛要一個時辰,當年我懷著鈺棠也是天天念經。你看起來體力不太好,可以嗎?」汪氏看她略微吃力,詢問她。

「我可以的!」陶欣然連想都不想的回道。

比這個更辛苦的事她都做過了,從做洗發精到簪子、香薰蠟片,她都一個個成功了,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品牌,現在只是跪著念佛經,算得了什麼。

她真心希望,她的真誠可以打動耿夫人,讓她願意接納她。

一個時辰是漫長的兩個小時。

陶欣然跪得雙腿都發麻了,雖然中間有休息,但完全無法減緩她雙腿的不適,連一刻都覺得難熬,但能怎麼辦呢,她又不能喊苦,只能忍耐熬過去。

念完佛,接下來她還要學習大戶人家的規矩禮儀,听嬤嬤授課,據說連泡茶和一些才藝都要學,她在心里忖道,要當有錢人家的媳婦真不容易,要學會十八般武藝。

午後,她陪耿夫人走了一趟帳房,作帳難不倒她,當會計的她對數字向來敏銳,她也寫得一手漂亮的字。

耿夫人看到她寫的字還亮了雙眸,著實驚訝,便讓她抄寫一些庶務本子。

她什麼事都樂意做,比較不適應的只有下人們看她的眼光,無論她走到哪里,總有人盯著她的肚子看,害她只能自嘲,她是顯得特別胖才這麼看她的。

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總算能休息,廚房還送來藥炖雞湯給她喝,可想而知是耿夫人特別吩咐的,這不算苛待她吧!

陶欣然心里樂觀地想,耿夫人這是要磨練她,如果真的瞧不起她,不會想耐心教她的,必定是對她抱有某些期待,若是她連這些事都做不好,要如何讓耿夫人信服她可以成為為耿鈺棠分憂解勞的好妻子?

她要更加拼命努力才行!她雙手握拳,鼓舞自己。

就這樣,陶欣然在耿家待上了大半個月,漸漸地,她習慣跪著念佛經,雙腿跪久了也就麻木沒感覺,不算什麼了,她也跟在耿夫人身邊學習府內的庶務,大大小小有一堆事要學,她反應機靈,學得很快,只是八個多月大的肚子讓她時常感到體力透支,但她累了也不敢說,就連叔叔嬸嬸來看她,她都怕引來耿夫人的不悅,總是不敢跟他們聊太久。

幸好吃完晚膳就早早休息了,陶欣然總會泡澡,好洗滌疲憊,杏梅知道她夜里會抽筋,也會幫她按摩腿部,這時她會問問杏梅,耿鈺棠是否有寄信回來,白天耿夫人在身邊,她總是不敢問,只能忍耐到晚上才問。

可惜她每天問,期待每天都落空。自前些日子她收到耿鈺棠說平安抵達的信後,就沒再收到他的第二封信了,她想,大概是他太忙碌才沒空回她信,沒寫信也沒關系,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就好。

隔天一早,陶欣然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昨晚太想念耿鈺棠,沒有睡好,耿夫人以為她人不舒服,便讓她休息一天,陶欣然不想顯得太嬌弱,堅持自己可以繼續,還被耿夫人訓了,只好模模鼻子休息了。

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睡不著,她走出了房間,坐在涼亭內的石椅上歇息。

杏梅端來湯藥,笑著道︰「欣欣,耿夫人讓人煎藥來了,說是安胎用的,瞧,她很關心你呢!」

經過半個多月的相處,她和陶欣然兩人培養出好姊妹情誼。

陶欣然這麼開朗討喜的性子,誰不喜歡呢?私下她都是直接喚她小名欣欣。

「是啊,耿夫人對我很好,她只是刀子口豆腐心……」陶欣然端過碗想喝藥,撲鼻的藥味卻讓她臉一撇,將湯藥擱在一旁石桌上,「一定要喝嗎?我只是沒睡好而已……」

「當然要喝,喝了這對身子好,欣欣,你就听話喝藥吧。」杏梅從腰間的暗袋里拿出一包花生糖,「喝完藥再吃糖吧!」

陶欣然將這花生糖拿了過去,興奮的道︰「杏梅姊,你怎麼知道我想吃花生糖,哪里買的?」

「懷孕時總會突然很想吃某樣東西,我听你念著這花生糖念了三天了,還不知道嗎?」杏梅朝她眨了眨眼道︰「我跟府里的人關系不錯,托人買的。」

「杏梅姊,謝謝你,我馬上喝藥……」陶欣然心甘情願的喝起藥來,同時也感到落寞,耿鈺棠在時,她愛吃什麼他都會為她買,可現在他離開她好久,她真的好想念他……

「你不是春花的兒子小四嗎?在偷偷模模看什麼呢?」

陶欣然听杏梅突然一喊,抬頭一看,就見有個年約三歲的男童躲在涼亭外的草叢里偷看,長得還頗討喜可愛的。

「我想吃花生糖……」男童怯怯地道,馬上被後方追來的娘親捉個正著。

「那不是你的花生糖,不能吃!」她教訓小孩後,朝涼亭內的陶欣然道︰「陶姑娘,抱歉呀,我孩子闖了進來,打擾到您休息了……」

陶欣然並不覺得被打擾,反而感到很新鮮,入住耿家後,她能說話的對象只有杏梅,能結識新朋友多好。

「不,完全不會打擾的。」陶欣然笑咪咪道,朝孩子招了手,「你叫小四吧,花生糖分你吃,我一個人吃不完。」

春花听聞過大少爺和這位陶姑娘的事,心想這陶姑娘肯定長得美若天仙,才能讓大少爺成了痴情種,下人們私下都對她很好奇,沒想到她本人雖然稱不上美若天仙,但個性很好很親切,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娘,我可以吃糖嗎?」小四睜著圓滾滾的眼問娘親。

春花不好再拒絕,松開了他,「去吧!」看懷里的孩子立即飛奔到涼亭內,把糖看得比娘親重要,她無奈的笑了笑。

陶欣然將花生糖分給小四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問道︰「好吃嗎?」

「嗯,好好吃!」小四好奇地盯著她的肚子看,「姨,你的肚子好大,裝著什麼呀?」

陶欣然和杏梅、春花同時笑了出聲。

「裝著小肉包啊!」陶欣然慎重其事的道。

「肚子里有肉包?」

別說小四愣了,春花也是一愣,只有杏梅忍不住笑翻了。

「開玩笑的。」陶欣然微微笑了笑,模了模肚子道︰「姨的肚子里有小娃娃呢,是個比小四還要小的小娃娃,小肉包是他的乳名。」

「肚子里有小娃娃……小四好想看小娃娃啊!」小四歡喜的道。

「嗯,很快姨就會生下小娃娃了。」

「姨,這又是什麼,黑不咚嚨的?」小四又好奇地問。

陶欣然蹙蹙眉,差點忘了還有這碗湯藥,「這是姨的藥。」

「姨生病了嗎?我娘說生病了就是要喝藥,姨快點喝藥吧!」

陶欣然的唇角抽了抽,她真的很不想喝藥,但面對孩子天真無邪的雙眼,只能做好榜樣的喝藥了。

杏梅見狀,再一次掩著嘴偷笑。

此時,不遠處的一隅,汪氏就這麼看著涼亭內的陶欣然,看到她和孩子的互動,听進他們的對話。

「夫人,這陶姑娘看起來很喜歡小孩,看來她會是個好母親。」位于汪氏身側的洪嬤嬤夸贊道。

「她也比我想像中聰明許多,又有耐心,吃得了苦。」汪氏點點頭,對陶欣然有著一定的肯定。

她會帶著陶欣然進佛堂念佛,教她府里的庶務,還有學看帳本,這些妾室不需要學的東西,自然有她的用意,她想看看兒子非要娶的女人有多大的能耐,所以什麼事她都想讓她學習看看,只要她有一項做不好,她就有理由向兒子說她不足以當上耿家少夫人。

意外的,她發現她吃苦耐勞,可以跪上一個時辰念佛,本身也識字,對數字很敏感,個性又樂觀積極,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再加上她富有才能,為耿家做的幾樣貨品都大賣,說起來她是欣賞她的。

「那麼,夫人覺得她可以勝任少夫人之位嗎?」

「不,她樣樣都好,就是身世差了點,若是身世能再提高一點,是個有頭有臉人家的嫡女,而不是那沒落的洪家庶女就十全十美了。」汪氏說出了最嚴苛的話。

別說她為人母親,希望兒子能娶個門當戶對和他郎才女貌的媳婦,就怕她身分不夠,底下人服不了她這個少夫人,她與耿家差了大一截的家世也會受外人品頭論足,這也是有損耿記名聲的……

「這……也是。」洪嬤嬤輕嘆道。

「既然她好好的,那就回去吧。」汪氏是來探望她的,陶欣然懷著她的寶貝金孫,她自然會關心她的身體狀況。

「是。」

忽然這時,總管跑來了,他知道夫人在這個院子里才過來的,還帶了耿記的一名管事,兩人慌張的樣子看起來很異常,在找到耿夫人後,一前一後的快步跑到她面前。

「夫、夫人,徐管事有事找您……」總管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汪氏原本還想念念這個新來的總管,怎麼能在院子用跑的,但看到他後面頗為資深的徐管事,心想大概是商行里出了什麼急事才會上門來,她便簡潔的道︰「徐管事,有什麼事說吧!」

徐管事一臉凝重,向前稟報道︰「夫人,當家不在,暫代當家理事的耿二老爺也剛好不在商行,只好向您稟報了。大事不好了,藥鋪里賣的養生藥酒出了問題,害了人命,有三個人喝了藥酒後中毒死了!」

這番話太驚人,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汪氏也震住了。

徐管事嗓門之大,連在涼亭內的人都听到了,大為震驚。

陶欣然真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剛剛听見了什麼……有人喝了耿記藥鋪賣的藥酒死了?

耿記的藥鋪所販賣的養生藥酒可是賣了二十多年的老牌子,大受百姓們歡迎,人人說起養生酒,第一個就是想到耿記的養生藥酒,如今鬧出人命來,可成了最沸沸揚揚的大事。

這三名死者都是住在京城里彼此毫無關聯的人家,唯一的共同點是向耿記藥鋪買了藥酒,家屬宣稱死者平日沒有隱疾,連喝了幾天藥酒後吐血昏迷,就沒再醒過來了,他們懷疑是藥酒出了問題。

耿記賣了那麼多年的藥酒,從沒出過事,怎麼會認定是自個兒的酒出問題?

汪氏一接獲通報,當然直接報官來查,京兆尹很重視這案子,立即派出了資深的仵作驗屍和驗酒,在結果出來前,京城藥鋪里的養生藥酒都不得販賣。

兩天後,結果出來了,那三名死者所喝的藥酒有毒,更進一步的查出所有耿記藥鋪里的藥酒有一半都被投了毒。

那是一種江湖人常用的毒,少許飲用會有彷佛勞累過度、得風寒的癥狀,及早發現可解毒,但大量飲用就會毒入五髒六腑、吐血不治,京兆尹判定是耿記與他人結仇才被下毒。

至于是誰下了毒?與耿記結仇、有競爭關系的商家可多了,怕是外人伙同內賊里應外合的在酒里下毒。

那內賊又是誰?這會兒可是風聲鶴唳,每個伙計都是懷疑對象,要一一進行調查。

當然,所有耿記藥鋪里的藥酒都不得再販賣,就算被驗出無毒的酒也無法再賣,更要動作迅速的回收已賣出的藥酒,以免又害出人命。

賣出的酒可不少,無法確定哪瓶酒被下毒,更無從得知是誰買了酒,只能挨家挨戶的問,用三倍金額回收,而已經喝下藥酒的人,耿記也會派大夫診治是否有中毒跡象,若有中毒,會給一筆賠償金,也會負責醫治直到康復。

這是汪氏和耿二老爺一起商討出來的補救法子,耿二老爺是耿鈺棠的二叔,在耿家是個相當德高望重、貢獻很大的長輩,因為沒有兒子,對耿鈺棠這佷子是視如己出的疼愛,在耿老爺過世後,也給予剛接任的耿鈺棠很大的幫助。

現在耿二老爺過著野鶴閑雲的日子不太管事,只有耿鈺棠不在京城時才會替他掌管商行,哪里知道這回耿鈺棠不在,竟鬧出這麼大的事,讓兩個年紀半百的老人家忙得焦頭爛額,只希望能及早止血。

此事一傳出,京城里可說是人心惶惶,每個喝過耿記藥酒的人,甚至在大半年前喝過的人都怕自己中毒,實際上被下毒的都是最新一批的藥酒,被驗出中毒的人更是少數,且大部分的人都癥狀輕微,解得了毒。

沒再鬧出人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這也是汪氏和耿二老爺聯手亡羊補牢,很積極的作為了,更慶幸下毒的事端只在京城的藥鋪發生,其他縣城沒有遭禍。

可這毒酒害死了三條命,仍然重重傷了耿記的聲譽,就算耿記藥鋪不賣藥酒,客人也不再上門光顧,其他與藥鋪無關的鋪子也多少受到影響,生意下滑。

偏偏耿鈺棠又不在,底下人都感到浮躁不安,不知道這事會不會愈演愈烈,嚴重到讓鋪子關了,影響到他們的生計。

汪氏出面巡視各個鋪子,安撫人心,這人心一亂,還沒被人擊倒自己就先垮下來,那怎麼行,汪氏對外謊稱耿鈺棠很快就會趕回京城,以安定人心。

事實上呢?耿鈺棠一直都沒有消息,連系不上。

陶欣然牽掛著他,他去杭州都有一個月了,比預計回來的日子晚,也不知是不是途中出了什麼事,才會連個信都不捎,真是叫人擔心。

汪氏幾乎整日都在商行里坐鎮,陶欣然必須等她回來才有消息,實在等得發慌。

這時,有個丫鬟上門來,「陶姑娘,夫人回來了,說要見你。」

「是,我馬上去!」陶欣然听到耿夫人回來了,忙不迭趕去,還是杏梅聲聲提醒她走慢點,才想起自己肚子這麼大,得放慢腳步。

陶欣然到大廳里見到汪氏,連日處理商行的事讓她看起來充滿疲色,她擔心的道︰「夫人,您還好嗎?」

「我沒事,這事已經在止血了,現在就等捉出內賊。」汪氏問她道︰「鈺棠私下沒有給你消息嗎?」

陶欣然搖了頭,「就只有收到第一封信,後來便沒再收過他的信了。」

「耿記不能沒有他啊……」汪氏不由得嘆了口氣,「到底是誰陷害耿記的,實在是太惡毒了,為了毀掉耿記,連毒死人這種事都敢做……」

陶欣然總是看到耿夫人剛強的一面,耿鈺棠不在時,她挺身而出協助耿二老爺應付耿記突發的事故,可現在在她面前的,就只是一個擔心兒子的母親。

她馬上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耿夫人,我每天念佛時都在為鈺棠祈求平安,我相信他鴻福齊天,一定會沒事的。」

汪氏望著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看到她堅定的眼眸,也跟著涌起自信來了,她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翌日,有人捎來了封信,終于有耿鈺棠的消息了,卻不是好消息。

那是梁德的字跡,提及他們在回程途中遭到土匪包圍,耿鈺棠掉入河谷內,恐怕凶多吉少,他會找到耿鈺棠的人才回去。

汪氏一看完信,臉色變得蒼白,被洪嬤嬤攙扶著坐下。

陶欣然臉色也很糟,一時頭暈目眩,馬上按住桌面穩住身。

此時,她所有的冀盼就像全被毀滅了,但她仍打起精神想安慰汪氏,「耿夫人,鈺棠他不會有事的,他肯定會爬上岸,平安無事的……」

杏梅看了很久的信,突然冒出一句,「不對,這不是阿德的字。」

陶欣然和汪氏雙雙錯愕的望向她,陶欣然問個仔細,「杏梅姊,你的意思是,這信不是德叔寫的?」

杏梅的目光仍停留在信上,「乍看很像,可是寫得不太自然,像這個字就不是他慣常寫字的習慣,他習慣在最後一劃稍稍往上揚……」

「真的嗎?」陶欣然湊過去看信,「那麼……會是有人偽裝德叔的字跡寄信回來,想讓我們誤以為商隊在回程途中出了事,鈺棠命在旦夕?」

汪氏認同她這番說詞,接下話道︰「說的沒錯,這肯定是有人預謀的,先是讓耿記鬧出人命,接下來只要傳出鈺棠死在異鄉的消息,耿記就會倒下,所以我們必須穩住才行,絕不能自亂陣腳。」

陶欣然听到汪氏的話穩住了心,又道︰「耿夫人,既然這封信是假的,那麼也就是代表鈺棠現在人是平安的,或許是遇上什麼阻礙才會失聯,藥酒被下毒的事一定會傳到他耳里,他一定會想辦法跟我們連系的。」

汪氏看到她這麼樂觀堅強,是很欣慰,可也擔心她,「這麼堅強是很好,但也不要堅強過了頭變成在逞強,你肚子都這麼大了,還是多多照顧自己吧,我會多派一些人去打听鈺棠的下落的。」

「是。」陶欣然點了頭,把耿夫人的關心放在心上。

到了翌日傍晚,又收到一封信,依然不是陶欣然所盼望的回信。

事情發展到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步,似是想將耿記逼入絕境——

那是一封恐嚇勒索信。

上面寫著,已經對耿記在京城賣酒的店鋪下了毒,若想知道是對哪幾家店鋪里的酒下毒,最遲必須在明日午時付上五萬兩銀子,還指名由耿夫人一個人帶著銀票前往指定的地點交易,若發現報官就取消交易,後果自行負責。

耿記旗下賣酒的鋪子有飯館、酒樓和客棧,在京城就有二十多家,庫存量有四、五千瓶,這還不包含制酒坊的部分、客人的訂單,以及要送到外縣城的部分,加起來都有上萬瓶了。

這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汪氏連夜派人連系所有賣酒的店暫時不得賣酒,且和耿二老爺召集管事們來到耿府里秘密開會,商討該怎麼做。

陶欣然自然沒辦法參與開會,只能待在房里等消息。

「小肉包,娘什麼事都幫不上忙,只能等著你爹回來嗎?」她模著圓肚,對著孩子道。

耿記是耿鈺棠一手扛起來的心血,背負著家族的興隆和上千人的生計,如今有人陰險的想趁他不在時擊垮耿記,她也想出一分力,想幫他守護住耿記。

可,有她辦得到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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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1: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耿記被勒索

這幾天耿記的藥酒鬧出人命,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當然也傳進簡鈞辰耳里,第一天他听到這消息時,差點把筆給折斷了。

「他瘋了嗎?我給他的是巴豆,他卻弄來毒藥殺人……」居然擅作主張,違背他的本意!

簡鈞辰馬上派人去找他,卻找不到人,王鴻霖離開了自己替他安排住下的客棧後就消失無蹤了。

簡鈞辰只是想在京城制造混亂,阻礙耿鈺棠回不了京城,狠狠中傷耿記的商譽,沒想過要殺人,他還沒有肆無忌憚到會去謀害無辜之人,被查到頭上對他也沒有好處。

一定要捉住王鴻霖不可!

簡鈞辰很快查到客棧里有個負責送飯的店小二曾說發現王鴻霖的奇怪之處,他把那名店小二找過來詢問。

店小二拿了銀子,詳實的道︰「那位王公子喜歡喃喃自言,一個人在房間里時總是在自言自語,說什麼他不會再沒用下去了,只要放手一搏就會得到很多錢,說他要翻身成為有錢人,有取之不盡的財富,要改變他的命運,這樣他的表妹就會跟了他,不會瞧不起他,說他是冒牌貨……還有,小的在打掃時在床底下掃到這樣的紙張。」他呈了上去。

簡鈞辰听完後接過紙張,看到紙上寫著不完整的字句,看起來是草稿。

宋賢湊過去看,「這在寫什麼?要在酒里下毒……五千兩……」

簡鈞辰看著這字句,一開始還不明白用意,再想起王鴻霖自言自語說要翻身成為有錢人,得到取之不盡的財富等話,想到他做出的大膽之事,震驚得啐罵出口,「這個人真瘋了!」

這人不受他控制了,他慫恿了他的心,卻不想引出他心底最可怕的魔。

王鴻霖墮落了,自以為得到財富就可以改變他的命運,從冒牌的耿家二少爺成為貨真價實的有錢人,讓他表妹回心轉意。

為了得到財富,他不惜殺人,在藥酒里下毒的行徑,恐怕是故意威脅耿記的前戲,證明他是膽敢殺人的,如此一來,向耿記勒索錢財時就能順利取得……

勒索信已經送出了嗎?

「對了,小的再仔細地回想,還想到一件事,那位王公子在離開客棧的前一晚,曾有個男人來找過他,那個人看起來不像善類……」

店小二手里捧著沉甸甸的錢袋,巴不得可以拿到更多錢,不管是有用無用的情報全都說了出來。

簡鈞辰听了果真有興趣,「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小的有記住那個人的臉,留著絡腮胡……」

「宋賢,找人畫下來。」

半時辰後,畫像完成了。

「當家,這個人我總覺得有點面熟……」宋賢看了又看,想不起來。

簡鈞辰睜大了厲眸,認了出來,「這個人正是官府目前正在通緝的盜賊團里的其中一人!」

他不禁想,該不會這起藥酒下毒事件,讓這幫盜賊認為是謀財的好機會,進而盯上了王鴻霖,想借著勒索耿記分一杯羹?若是的話,捉到王鴻霖也無法阻止,畢竟背後有這幫盜賊在操作。

簡鈞辰再想到陶欣然,知道她最近搬進耿家住,算了算,他前幾天特地差人從外地寄出,上面寫著耿鈺棠受到土匪包圍、墜入河谷里失蹤的假信件應該昨天就寄到京城了,不知道她看了信反應如何?

她……還好嗎?她會離開耿家,前來尋求他的庇護嗎?

只要耿記不再強大,甚至沒落,她是不是就會選擇他、依靠他了……

從傍晚到現在都子時了,耿夫人和耿二老爺進行的會議還沒有結束。

陶欣然自然關心討論結果,加上耿鈺棠行蹤不明,她心思躁動,晚飯吃得少也睡不著。

杏梅勸道︰「欣欣,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你要早點休息,別再擔憂了。」

「我知道,可就是覺得很難熬,什麼事都沒法做……杏梅姊,你也很擔心德叔吧!」若耿鈺棠在外真出了意外,梁德也難以避免。

杏梅苦笑了下,「是擔心,可擔心又能怎麼辦呢?只能相信他和大少爺在一起,兩人可以互相照應,共度難關。」

「也對,德叔是這麼無所不能的人,有他在,鈺棠他會沒事的。」陶欣然苦中作樂道。

兩人相視一笑,都在安慰彼此,讓心情好受點。

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了。陶欣然告訴著自己,上床蓋好被子,見杏梅熄了燈離去,她闔上眼也要睡了。

可,最後她仍是無眠,對著帳頂干瞪眼,腦袋不停打轉。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報官比較好,面對這種凶惡的犯人,報官將他們捉起來是最好的,給他們錢是萬萬不可,這等于是屈服在犯人的婬威之下。

然而面對那上萬瓶的酒被威脅下毒這麼大的事,耿記要慎重考量的地方肯定很多,才需要開會決定怎麼做。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判斷呢?相信若是耿鈺棠在,他一定能果斷決定的……

夜很寂靜,外頭的聲音特別清晰,陶欣然听到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大喊出聲,「是杏梅嗎?」

陶欣然怕是會議有了結果要告訴她,連忙下了床,披了外衣去開門,進入眼簾的竟是簡鈞辰,教她震驚的道︰「簡當家,你怎麼……」

「陶姑娘,我來看看你。」簡鈞辰說完後直接踏進她的房間,他功夫不錯,是特地避開巡邏的下人,算準時機進到這里的。

陶欣然見他不請自來,臉上流露氣惱道︰「都那麼晚了,你來做什麼?不覺得太失禮了嗎?你不該來的!」

這里可是耿家,她完全不想被誤會!她站在門邊,心想他若居心不良,她要逃也比較容易。

簡鈞辰看出她的戒心,微扯了唇角,「我說幾句話就走。」他看著她,仔細的將她看了一遍,「你瘦了。」

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沒有吃好睡好,整個人消沉不已,只有那顆肚子是滾圓的,他真怕她身子垮了,忍不住苦笑出聲,「我想教訓他,卻折磨到你……」

簡鈞辰曾經有想將她奪過來的念頭,可他也清楚她心里只有孩子的爹,她是不會改變心意跟了他的,與其強逼她,不如教訓耿鈺棠一頓,讓她選擇離開耿鈺棠,接受他的庇護。

此外他也想利用王鴻霖毀壞耿記的商譽,讓他們兩個大鬧一場,讓眾人看笑話,卻不知王鴻霖是只出柙的猛虎,不受他的控制,最終演變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陶欣然听出他話中之話,瞠大眼的質問道︰「教訓他?那個他……是指耿鈺棠嗎?你對他做了什麼事?我告訴你,就算耿鈺棠真的怎麼了,我也會生下孩子幫他守護耿記!若你真的害了他,我跟你不死不休!」

簡鈞辰見她擔心耿鈺棠的氣怒樣子,心里更加難受,絕望涌上心頭,他知道,無論如何,陶欣然都不可能來到他身邊了,那他又何必繼續錯下去呢?

「你放心,我只是阻礙他回京而已,他人沒事的。」

陶欣然听到這話,忽然領悟到那封偽裝成梁德字跡的信件是他寄的,她憤怒的上前捉住他的衣襟,瞪著他道︰「除了那封信,你還做了什麼?該不會就是你在藥酒里下毒的吧!」

簡鈞辰任她捉著衣襟,向她坦白道︰「我是想讓那個人放巴豆,但他瘋了,放了毒藥。」

下毒者另有其人?陶欣然追問下去,「那個下毒的人是誰?」

簡鈞辰對她說出了名字,「耿鴻霖……不,現在他叫王鴻霖。」

陶欣然腦袋一震,不太相信他所說的話,松了手,搖著頭道︰「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他和他大哥談好了,他會回蘇州老家去,在耿記的分號做事……他怎麼可能會去下毒,陷自己的大哥于不義……」

簡鈞辰嘲弄一笑,「陶姑娘,你太不了解人性了,你以為由奢入儉那麼簡單嗎?他並沒有回去老家,他仍沉迷著還是耿家二少爺的那段歲月,如今流落街頭,成天醉生夢死的幻想總有一天能回去耿家,我不過是慫恿他幾句,利用他為我放巴豆罷了,沒想到他心里會生了魔障,擅作主張放毒藥殺人。」

陶欣然听他說的那副無奈的語氣,更加怒視著他這個罪魁禍首,指著他道︰「就算他心里生了魔障,那也是被你引出來的,你的慫恿讓他自甘墜落,你害他殺人了!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他的本質是善良的,是你讓他變成惡人的!」

人心是很脆弱的,王鴻霖遭逢這麼大的變故,內心肯定是痛苦又絕望的,在這種時候,若願意及早扶他一把,他就能重新站起來,反之,若刺激了他,他很有可能什麼可怕的事都做得出來。

簡鈞辰並沒有否認她的指控,他確實養出了一個魔,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盡全力補救。

「收到勒索信了嗎?」他問道。

陶欣然瞪向他,「你知道勒索信的事?」

簡鈞辰將王鴻霖不見人影,自己到客棧找他時發現的事說出來,「所以我認為他應該寫了勒索信給耿記,認為只要得到很多錢,成為有錢人,就能讓崔意蓮回到他身邊。」

原來崔意蓮就是他心里的魔障!難怪他會發瘋般的在藥酒里下毒殺人,再勒索取財!

陶欣然覺得簡鈞辰有夠卑鄙,若不是她挺著大肚子,肯定揍他一頓。

「那你有他的下落嗎?若他真的是寫勒索信的主謀,就得快點將他捉起來!」

「這幾日我查到他最後的蹤跡,他跟一個疑似盜賊團的人有連系。」

「盜賊團?」陶欣然听得一怔。

「那是一群極為貪婪狡猾的盜賊,在京城掠奪了不少富人的錢財,是官府正在追緝的凶惡罪犯。他突然自作主張對藥酒下毒,說不定跟那群盜賊也有關系,但背後有那幫盜賊,要破這案子並不容易……」說著,簡鈞辰眉宇一攏。

陶欣然愈听愈覺得復雜,想不到王鴻霖居然會跟凶惡的盜賊牽扯在一塊,不知道耿鈺棠回到京城後,知道他的弟弟成為這種惡人,心里會有多難受?

「勒索信上寫了五千兩嗎?」

陶欣然听到他問,回過神道︰「五萬兩。」

簡鈞辰輕嘖了聲,「那幫盜賊還真是獅子大張口啊!」接著,他望向她,語帶希冀道︰「陶姑娘,若我幫忙捉住他和那干盜賊,你就會原諒我嗎?」

陶欣然臉上寫著沒那麼好的事的表情,瞪著他,「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已經來不及了,他下毒害三個人死了!現在還寄出勒索信恐嚇耿記,說他已經在耿記賣的酒里下毒,足足上萬瓶的酒我們要怎麼查,又說若想知道是在哪家店里下毒,務必要在明天午時付上五萬兩……你能在明天午時前捉到人嗎?」

「明天午時嗎?這確實做不到,不過……」簡鈞辰掩下了眸,「那幫盜賊可不是吃素的,得逞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遲早會把耿記掏空的,我會盡全力找到那幫人的去向,通報官府捉人……這是我唯一能為你辦到的事。」最後一句,他抬起眼,認真的對著她說道。

當陶欣然回過神,才愕然發現那男人已經離開了。她抹了抹額,發現她流了汗,心跳也加快了,他說的話未免太可怕了,什麼會把耿記掏空,嚇都嚇死人了,讓她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

不行,她得冷靜下來,才能好好思考……陶欣然坐上椅子,讓心情沉澱下來。

雖然她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多一個人動腦想辦法不是壞處。若簡鈞辰的情報無誤,耿記被一幫貪得無厭的盜賊給盯上了,那麼,能阻止他們的法子是……

一大清早,據說廳堂里還在討論,茶水和點心不斷地送進去。

陶欣然沒有時間等待了,她闖了進去,就听到里面吵鬧不休,听起來有兩派意見不同的人在爭執。

「我看就報官吧,假裝要給犯人錢,再讓官兵偷偷跟在後面逮人……」

「你說的倒容易,也不知道犯人有多凶惡,都敢下毒殺人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要是被發現有官兵跟著,就怕假裝送錢去的耿夫人會有危險……」

「有官兵在,還怕打不過犯人嗎?難不成要乖乖付這五萬兩嗎?」

「先別提付錢的事了,要是報官了,這酒被下毒的事一旦傳出,日後還有人敢上門買酒嗎?耿記齊下所有有賣酒的店鋪都別想做生意了!」

「所以你是想乖乖付上這五萬兩給犯人是吧?」

「我可沒有這麼說,但五萬兩我們又不是付不出來……」

「混帳!五萬兩就不是銀子嗎?為什麼要平白將五萬兩送給犯人,報官捉人是最好的法子!」

「那報官後的損失怎麼辦?這事一披露,全部的酒,包含沒被下毒的酒都會賣不出去,你看那毒藥酒事件,那些個藥鋪生意有多慘澹……」

「那干脆來驗毒如何?驗出有毒的酒別賣就行了,也不必付錢給犯人了!」有第三派的人舉手發言了。

「你在說什麼蠢話,上萬瓶的酒要怎麼驗?要是有遺漏的毒酒賣了出去,鬧出人命你要負責嗎?」

「那到底是要報官還是付錢……」

說話的人除了耿記里資深的管事們,也有耿家、汪家年輕一代表現不錯的晚輩,各有看法的搶著說話,可對話一直兜兜繞繞的,總是繞回原點,沒有個共識。

耿二老爺一臉疲態的靠著椅背,眼楮眯得看起來像睡著了,事實上他沒睡著,他只是年紀大熬了一夜,加上風寒未癒,才會累得眯著眼,也因為身體不適,失去了以往強悍的氣勢鎮住場面,才讓底下人這麼亂糟糟的。

耿夫人撫著額際,顯然傷透腦筋,疲憊同樣寫在臉上。

她曾幾次提出她要送錢去,讓官兵跟在背後捉人,不過這些人的嗓門都比她大,將她的聲音蓋住。

兩人都覺得自個兒老了,不中用了,想不出好的計策,心里都嘆道,沒有耿鈺棠真的萬萬不行。

陶欣然看著這些人都在自說自話的爭吵,再看坐在主位上的兩個老人臉上難掩疲態,心想再這麼下去,過了午時都沒有結論。

「各位,我有重要的事要說,听我說……」陶欣然見他們仍在七嘴八舌爭論,沒人看她一眼,脾氣也來了,吼道︰「別吵了!請听我說話!」

原本說個不停的人群瞬間盯向她,紛紛冒出話來——

「你誰呀?」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孕婦啊?」

汪氏也看到她了,相當吃驚的道︰「陶姑娘,你怎麼來了?」

耿二老爺那眯成一條線的小眼頓時睜大起來,「你就是鈺棠吵著要用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女人嗎?」他對她的印象不好,覺得是她魅惑了佷子,佷子才會心生忤逆說要娶她,「小姑娘,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回去吧!」他威嚴的道。

其他人也附和道——

「真是自不量力的小姑娘,竟妄想嫁進耿府當少夫人,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分……」

「是啊,仗著自己替耿記賺了些錢,就想當耿家少夫人未免太自大了……」

「現在肚子都這麼大了,安安分分的待產就好,跑來這里吵什麼……」

陶欣然听著他們尖酸的話,並沒有退卻,她抬高頭,直視他們道︰「我會來這里是因為我得到了情報,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這一句話令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你、你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汪氏知道陶欣然的膽識向來過人,敢上門來就是有把握,朝她問道︰「你倒說說下毒的犯人是誰。」

陶欣然慢慢走到汪氏面前,回答道︰「回夫人,是二少爺。」

汪氏整個人一震,還以為听錯了,「你是說……鴻霖嗎?」

耿二老爺反應激烈,指著她責難道︰「你說鴻霖是犯人……你是听誰說的,可有證據?鴻霖那孩子是不才,但也不是這種忘恩負義之人,我不信耿家養了他那麼多年,他會做出這種下毒勒索的事!」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耿二老爺的話,指責陶欣然胡說八道。

說真的,陶欣然沒有證據,只是听信簡鈞辰的話太大膽了。

可直覺告訴她,簡鈞辰不會騙她。

再者,昨晚她終于想到一個助耿記化險為夷又能提高名聲的好法子,她認為可以一試,才會冒著質疑挨罵的風險前來。

陶欣然眼神堅定,用著清晰沉穩的口吻說道︰「我只能說這個消息很可靠,二少爺他是有犯案動機的,他被他心悅的表妹崔意蓮嘲笑是冒牌貨,受到很大的打擊,為了得到崔意蓮,他想擁有錢財成為有錢人,而他也因此被盜賊團盯上,或許已成了他們手下的棋子,所以才在藥酒里動手腳,再寄出勒索信恐嚇取財。」

看他們都靜默了,她繼續說下去,「勒索的金額是五萬兩,其中四萬五千兩是京城里惡名昭彰的盜賊團開的價,他們專門向有錢人家勒索巨款,是官府苦苦通緝卻抓不到的凶惡犯人,要報官捉他們確實不容易,給他們錢更是萬萬不可,他們嘗到甜頭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勒索,這次他們在京城下毒,下次就是全國各地,絕不能讓他們食髓知味,一犯再犯。」

她吸了口氣又道︰「因此,我提出一個阻止他們惡行的方法,這法子就是拒絕交易,把耿記旗下販賣的酒全部銷毀,要讓那些惡徒知道,耿記寧可銷毀賠錢,也不願受他們恐嚇付錢,讓他們莫可奈何,往後不再對耿記打主意。」

所有人听到她所說的法子都咋舌了,像是她在說什麼大膽妄為的話。

是的,銷毀這法子是他們想了一夜都不曾想過的。

「全部銷毀,說的這麼簡單,那可是上萬瓶的酒,損失慘重啊……」

「果然是個沒見過市面的丫頭片子,只會說空話,如果真有那麼簡單,我們何必商量一夜,就是想把耿記的損失減低到最少……」

「你說的那個盜賊團,就跟鴻霖是犯人,甚至是盜賊團的棋子一樣荒唐,為何我們要信你這個女人一面之詞,照你的話做?」

陶欣然覺得這些人死腦筋,沒顧慮大局,只在意眼前損失了多少錢。

她的利眸掃過他們一干人,聲音清亮有力,「我沒有騙你們,犯下這案子的就是二少爺和那盜賊團,雖然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是共犯,但銷毀那些酒無疑就是最好的解決法子,此舉可以替耿記贏回失去的商譽。

「之前因為藥酒事件死了三個人,導致許多客人對耿記失去信心,各家店鋪生意都下滑了,屆時犯人向耿記勒索,耿記沒有作為或是妥協付錢給犯人的事傳了出去,全國百姓們都會對耿記感到失望,這商譽更會一路下滑挽救不回來!

「所以我們必須要讓犯人知道,他們是威脅不了耿記的,向百姓們表達出耿記寧可吞下這筆慘重的損失,也不會屈服于犯人,讓有毒的酒流入市面害人的決心,對挽救商譽必有幫助。」

陶欣然說得氣勢萬鈞,句句有條有理,所有人都為之震撼,看不出來她明明只是個孕婦,氣焰倒不小。

汪氏看向她的雙眼,這麼的富有自信和勇氣,連身為女人的她都很欣賞她。

她犀利的掃過在場的人,發話道︰「各位,我相信她說的話,若是犯下這案子的是京城里最惡名昭彰的盜賊團,那我們勢必更不能妥協,干脆就利用這盜賊團來重振耿記的商譽吧,讓百姓們看到耿記無所懼的向盜賊團宣戰,也讓盜賊團知道對耿記恐嚇是無用的,日後不再對耿記下手。」

汪氏說完,連原本瞧不起陶欣然的耿二老爺也跟著發話了,一雙老眼炯炯有神道︰「耿記的家業有上百年了,根基那麼深,難不成銷毀這上萬瓶的酒會讓耿記倒下嗎?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挽救耿記的商譽,不得屈服惡徒,絕不能讓耿記淪為全國的笑柄,這損失的錢沒什麼,日後再賺回來就好。」

耿鈺棠不在,耿記里地位最高的兩個人都這麼說了,底下人還有異議嗎?

「銷毀這主意真的不錯,就這麼辦吧……」

「是啊,只要把所有的酒都銷毀了,犯人也就無可奈何了。」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再把錢賺回來就好。」

太好了!陶欣然看到汪氏和耿二老爺兩人都支持她,眾人也都認同了,心里十分高興,唇角不禁揚起了笑。

這銷毀的主意,其實是來自昨晚她想起曾經看過的千面人事件報導,那是十五年前發生在某個大企業身上極為轟動的勒索事件,犯人在飲料罐里下毒,先是毒死了人,再向企業勒索巨款。

企業選擇不受犯人威脅,將所有飲料罐回收銷毀,為民眾的安全把關,也杜絕犯人日後再向企業勒索的機會,在當年樹立起企業處理危機的優秀典範,拿來現學現賣真有用!

現在,她要全力一搏,在耿鈺棠還沒回到京城前,為他守護住耿記。

刻不容緩的,耿夫人一聲令下,耿記旗下所有賣酒的飯館、鋪子和客棧,全部的酒都一並銷毀,連同位于制酒場和各倉房的庫存也被運出銷毀,更取消了客人和運往外地的訂單。

同時間,耿記在午時公開了勒索信內容,宣稱耿記受到了最猖狂的盜賊團恐嚇勒索,痛斥盜賊為得到錢財,在酒里下毒的卑劣行為,寧可不計成本銷毀所有的酒,也不願妥協于盜賊團的婬威,更宣布他們已經報官,在捉到人之前,不再制作新酒販賣,連同外縣城的店也一概不賣酒,好讓百姓不用擔心受害。

人人都知道這幫盜賊有多麼囂張,專門找上有錢人掠搶錢財,耿記這大動作的反擊,深受大戶人家和老百姓的叫好,紛紛贊揚耿記很有魄力,不畏盜賊的威脅,把客人的性命擺在第一,可謂是在商界樹立起英雄典範。

這人人稱好的評價完全反應在耿記各個鋪子的營運上,賣量又回穩了,之前被損傷的商譽成功止了血,安撫了底下人的心,傳到外縣城也得來了很好的名聲。

這時候終于傳來好消息,接到耿鈺棠親手寫的信了。

信里簡略提到他們一行人在回程時,因為大橋斷裂導致商隊被困住,只好繞另一條遠路走,以至于耽誤到行程,信里也提及他曾寄信回家。

陶欣然心想她並沒有收到信,大概是簡鈞辰從中搞破壞吧,那大橋會斷裂搞不好也是他炸斷的,總之,人平安無事就好了,再等個幾天耿鈺棠便會回到京城里了。

陶欣然讀完信後實在藏不住喜悅的心情,竟捉著汪氏的手蹦蹦跳跳的跳起舞來,看得旁人一陣冷汗,不知是怕挺著大肚子的她摔了跤,還是惹惱汪氏,只見最後兩人相視而笑,似乎是欣慰著總算挺過了難關,盼到耿鈺棠回來的這一天。

耿鈺棠回到京城的這天早上,陶欣然和汪氏正在佛堂里念佛。

汪氏其實後來看到陶欣然肚子愈來愈大很辛苦,便要她不用再跟著她念佛了,可陶欣然很堅持,說耿鈺棠能平安歸來是因為她們誠心念佛為他祈福的關系,所以她想繼續念佛,汪氏拗不過就隨她了。

今天,才進佛堂半個時辰就有下人進來稟報說耿鈺棠已經回來了,陶欣然在開心之下,最悲慘的事發生了——

「我腳麻了,站不起來……」

杏梅前來扶她,陶欣然試著一動,大概是姿勢不對,她痛得唉唉叫道︰「不行,我抽筋了……好痛啊,怎麼辦?」

汪氏又氣又好笑,明明這丫頭在說服她和耿二老爺等一群人銷毀那些酒時是那麼有氣勢,怎麼現在那麼滑稽搞笑。

好一會兒,陶欣然才得以順利走路,她一顆心急切跳著,盼著快點見到心愛的人。

這時的耿鈺棠听總管說陶欣然和母親都去了佛堂,便往佛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了一段路,兩人終于見到彼此,隔著幾十步的距離相望著。

陶欣然真恨不得用飛的,但挺著九個多月大肚的她根本跑不了,只能一步步努力的朝他前進。

耿鈺棠的步伐也很快,三步並作兩步,朝她大步邁來,見她重心不穩一個往左偏,他嚇得飛快奔向前扶住她,待她站穩後再將她好好地看了一遍。

「欣欣,你過得好嗎?你好像……瘦了。」他輕輕吐露出第一句話,難掩他的舍不得。

陶欣然先是蹙著秀眉,再是扁著嘴,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我當然過得不好了,鈺棠,我好想你……」

她一直都在忍耐,比起艱難的想取得他娘親的認同,對他的思念是最難熬的,還有在他音信全無後她無時無刻都在擔心他的椎心之痛。

「我好怕你出事了,好怕你不在時,要是耿記垮下來怎麼辦……」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耿鈺棠所看到的陶欣然,向來都是樂觀開朗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哭,看了讓人好心疼又覺得好笑。

他替她揩去眼淚道︰「被困在外地時,我听到京城鬧出耿記的藥酒喝死人的事件,恨不得生雙翅膀飛回來。回京途中我真怕听到更不好的消息,可我听到的卻是很多人都在談論你,夸你很有膽識,耿記被勒索,你竟提出了將所有的酒銷毀的提議,化解了耿記的危機。欣欣,謝謝你,你替我守住了耿記。」

「可是,我害你損失慘重……也許有更好的方法,可我只想到這個法子。」銷毀上萬瓶的酒,這其中有許多沒被下毒的酒,也不知道虧損了多少錢,不知道會不會害得耿記營運不善……陶欣然也是在孤注一擲後發現自己太大膽了。

「你做的很好,若是我,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耿鈺棠含笑道︰「怕損失慘重的話,那麼以後就努力開發新品,替我賺錢吧!」

陶欣然又笑了,又哭又笑,一張臉都花了,干脆埋入他懷里擦臉。

耿鈺棠想抱緊她,偏偏有阻礙,她的圓肚卡在他們中間,他盯著她的肚子看,「小肉包好像變得更大了。」

「都九個多月了嘛,快生了。」陶欣然模了模圓肚。

「幸好我趕得及在你臨盆前回來……」耿鈺棠彎下腰模了她的圓肚。

兩人濃情密意的說著孩子經,完全沒發現四周還有人在。

杏梅和梁德也相見了,兩人都是內斂的性子,只是微微一笑,一同看向這對眼里只有彼此的男女,覺得年輕真好啊!

這會兒,汪氏也隔著一段距離看兒子和陶欣然相聚,唇角微微揚起,看似頗為滿足。

她朝身旁的洪嬤嬤說道︰「他們倆看起來很相配吧!」

洪嬤嬤看出主子的心意,順著道︰「是很相配,大少爺內斂,陶姑娘外向,兩個人性子是天作之合,以後會很恩愛的。」

「是的,他們會很恩愛的,我真是犯了傻,才會阻礙他們……」汪氏感嘆地道︰「我一直希望鈺棠能娶個真心喜歡的女人,就像我和老爺一樣相敬相愛,別那麼看重名利,把自己的幸浮∞牲掉,可當他真正喜歡的女人出現了,我卻又嫌她身分配不上正妻這位置,硬要鈺棠納她為妾,再逼他娶正妻。

「一個崔姨娘夾在我和老爺中間,這些年夠扎我的心了,我居然要逼著鈺棠另娶正妻,使他們兩人痛苦,我真是老糊涂了……欣欣這孩子哪里不夠格了,她明明讓我這麼欣賞,現在她更助耿記化險為夷、重振商譽,絕對夠格當耿家未來的主母。」

洪嬤嬤听汪氏這麼說,也笑著夸起陶欣然,「陶姑娘還有一手好手藝,能為大少爺帶來財富呢,有她在,耿記只會更好。」

「說的沒錯。」汪氏點了頭,毅然決定道︰「二弟和長輩們那里就由我去說服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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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0-1 20:22: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有夫有子萬事足

在耿記正面對應盜賊團的宣戰,成功讓商譽止血回升後,接下來官府大動作的追緝這個盜賊團成為京城里最受注目的事。

這幫盜賊是多麼的狡猾,躲過官府好幾次追捕,是京兆尹長年以來最頭疼的罪犯,這次據說是得到了有利的情報,才得以掌握這幫盜賊的行蹤,成功攻破他們隱密的據點,捉到這幫人,這消息傳出,無不振奮人心,人人都大聲喊好。

至于和盜賊團勾結的王鴻霖,早在勒索計劃失敗時就被利用他的盜賊們放棄了,如今不知去向,也同樣受到官府的追緝。

耿鈺棠和京兆尹的關系很好,他試圖壓下王鴻霖和這盜賊團有牽扯的消息,不讓王鴻霖這名字泄漏。

耿記的商譽好不容易止血了,這丑聞一旦爆發出來,恐怕好不容易挽回的商譽就會前功進棄,暗地里他派了眾多人馬去找王鴻霖,希望能比官兵更早一步捉到他,勸他到官府自首,好減輕他的罪行。

耿鈺棠也是從陶欣然的口中才得知,這整樁勒索事件是王鴻霖受到簡鈞辰的慫恿,然後被得到消息的盜賊團趁虛而入,才會對耿記下毒。

從藥鋪里和幾家酒樓飯館捉到的內賊都坦承了,那幫盜賊團本來要幫賭場抓一個欠錢的伙計,不料對方說他很快就能還上錢,這才知道王鴻霖的計劃,為了讓王鴻霖沒有退路,盜賊團將巴豆換成毒藥讓他擔了罪,再讓王鴻霖出面威脅耿記。

耿鈺棠懊惱不已,他沒有及早察覺到庶弟的心結,沒有多花時間關心他,導致庶弟輕易受到簡鈞辰的慫恿,最後被盜賊團控制,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崔氏已從蘇州老家趕來京城,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不再珠圓玉潤,痛哭的說著兒子只告訴她想和京城的朋友道別後再回去,渾然不知兒子會鑄下大錯,她悔恨交加,說是過去的自己太貪婪了,野心太大,才會報應在她兒子身上,她罪該萬死。

汪氏過去再怨恨崔氏,身為人母也感受到她的悔恨,憐憫的讓她住下來,幫忙一塊找王鴻霖。

簡鈞辰所做的卑鄙事情何止這一件,耿鈺棠咬牙憤齒,這家伙簡直是這世上最卑劣的人,假傳他遭遇不測的信蒙騙欣欣,竟然還在深夜里避開巡邏的下人,模進院子找她,裝可憐的想乞求她的原諒,說會幫忙捉住那幫盜賊,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不用想也知道,官府能這麼快的攻破那幫盜賊的據點,多半是他暗中插了手。

同樣都是男人,耿鈺棠自然能看穿他的企圖,簡鈞辰得不到他的欣欣,只好試圖在她面前洗白自己的罪,想在她心里留下好印象,這實在太無恥。

也因為怕他對陶欣然還有覬覦的念頭,耿鈺棠在她住的院子里加派更多人手保護,防範簡鈞辰的再度出現。

然而簡鈞辰沒再現身,反倒傳出了他失蹤的消息,听說是簡記內部內斗,已把他逐出簡記了。

簡鈞辰是從庶子爬上位的,因為卓越的能力受到已故的簡老當家看重,破例取代嫡子成為當家,他的兄弟眼紅他能得到的位置,一點都容不下他的存在。

發現他在查盜賊團的下落,故意陷他不義,偽造證據害他淪為這幫盜賊的共犯,受到官府追捕,此外簡鈞辰曾為了搶生意無所不用其極,他那骯髒的手段也一一被揭露出來,引人撻伐,如今已被剝奪了當家的位置,回不了簡記。

耿鈺棠不會同情他半分,這是他陷害庶弟得到的惡果,惡有惡報。

而這時候的陶欣然已經即將臨盆了。

汪氏怕她的金孫出差錯,派了很多人跟前跟後的服侍她,楊氏也每天上耿家送吃的來替她補身子,陶欣然整天被人看得牢牢的,吃著補湯補藥,人都要悶壞了。

耿鈺棠見她悶悶不樂,便抽空帶她出門走走,當然也是慎重其事的多派了幾名丫鬟跟隨,還有一干護衛圍著她,就怕她不小心傷了摔跤了,小心翼翼的護著。

陶欣然許久未出門當然開心了,也不計較他這夸張的排場了,當她一被耿鈺棠扶下馬車,立即感受到從四處射來、把她當成明星崇拜的目光,她不時听到有人夸她長得美,和耿鈺棠是金童玉女,更夸她那已全國知名的欣然工坊生意很好,她很有賺錢頭腦,也助耿記賺了很多錢,很有幫夫運,讓她得意得尾巴快翹起來了。

陶欣然會如此聲名大噪,都是因為她提出銷毀毒酒,助耿記化解危機的功勞,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且現在坊間都流傳著一番話,說是姑娘家想嫁得像耿鈺棠這樣的如意郎君,必須要像陶欣然一樣有雙靈巧會賺錢的雙手,還要有過人的膽識和聰穎的頭腦才行。

陶欣然後來才知道,原來人們會知道這銷毀毒酒的主意是由她提出的,是耿夫人在背後操作,蓄意傳出去的,把功勞都讓給她,不用言明,她知道耿夫人認同了她,願意讓她嫁入耿家。

耿鈺棠為了維護她的名聲,對耿家人說她會知道這起勒索案與那盜賊團有關,是他在外地掌握到情報私下寫信告訴她的。

陶欣然真的很感動,沒想到她被她未來的丈夫和婆婆如此愛護著。

而她和耿鈺棠的婚事更是備受矚目,人人都想知道,她肚子那麼大都快生了,婚事打算何時舉行?

陶欣然助耿記對抗盜賊團立下大功,名聲響亮,人人都稱贊,耿家的長輩還能再嫌棄她家世不夠好嗎?最頑固的耿二老爺先點頭了,其他人都跟著同意婚事,可陶欣然臨盆在即,要辦婚禮也來不及,只有等生完小孩再辦了。

這未婚先生子,還能受到眾人的祝福,她大概是這大萬國里的第一人吧!陶欣然心想,她這明星待遇還會再維持一陣子吧。

他們到滿悅酒樓里用午膳,耿鈺棠叫了一桌她愛吃的好菜,陶欣然見這麼多的菜只有他們兩人吃不完,便叫梁德和杏梅一塊吃,耿鈺棠不是迂腐的主子,點頭應允。

陶欣然食欲奇好,梁德和杏梅見耿鈺棠親自替她布菜,又是挑刺又剔骨的,服侍得這麼周到,難怪吃得這麼香,都為之失笑。

陶欣然吃到一半,突然靈光一現的道︰「我想到了,我們來賣火鍋吧!天氣冷的時候這火鍋生意一定會很好,可以替耿記賺上很多錢,在全國多開幾家分號,很快便能把銷毀酒造成虧損的銀子賺回來!」

「什麼是火鍋?」耿鈺棠還是第一次听到這個詞,梁德和杏梅也很陌生。

陶欣然指了指桌上的湯品,「就類似這樣的一個湯,里面有青菜、豆腐、菇類,還有很多肉和海鮮,但跟一般的湯不一樣,是邊吃邊放肉放菜去煮的,薄薄的肉片只能涮一下熱湯就馬上撈起來,沾著醬吃,那味道可鮮美了……

「火鍋還分了很多種湯頭,有牛奶鍋、蕃茄鍋、泡菜鍋,還有麻辣鍋,各種湯頭任人挑選,看要吃個人鍋或鴛鴦鍋,應有盡有,還可以來個吃到飽,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潮的!」她張大著興奮的雙眼,朝耿鈺棠問道︰「你覺得如何?」

耿鈺棠听她說了一大串,都是沒听過的鍋,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不過……有一個听起來還不錯。他在她耳邊揶揄的道︰「我對那個叫鴛鴦鍋的很感興趣,下次你煮給我吃看看吧!」

陶欣然臉蛋紅了,他居然進步懂得調情了……「那我就來煮看看鴛鴦鍋……」她小聲的道,用手搧了搧風,刻意轉移話題,「等到了夏天來賣冰吧,有芒果冰、綿綿冰、雪花冰……賣冰最好賺了!」

「賣吃的也要簽合同嗎?」耿鈺棠故意地問。

陶欣然看梁德和杏梅都盯著他們看,愛面子的道︰「簽什麼合同,我們以後是夫妻,哪需要分得那麼清楚!」

「真的嗎?你真有那麼大方?」他很有疑問。

她當然……沒那麼大方,「就……零花多給我多一點吧!」

梁德和杏梅听了都笑了。

用完午膳,耿鈺棠扶著大腹便便的陶欣然走出酒樓,這時剛好有認識的客人朝耿鈺棠打招呼,陶欣然看他們之間有話要談,便對他說要和杏梅在附近散步。

「欣欣,別走太遠啊。」杏梅緊緊跟在身邊提醒道。

「我吃太撐了,不走不行,肚子快撐破了……」陶欣然模著圓肚,瞥到後面跟過來的數名護衛,覺得杏梅太緊張了,都跟了那麼多人,能有什麼危險?

走著走著,陶欣然見街邊有個乞丐躺在地上睡著,她憐憫看著,從錢袋里取出一串銅板來,挺著大肚的她彎不了腰,將銅板遞給杏梅道︰「讓他可以吃一頓飽飯吧。」

「是。」杏梅心想欣欣還真是善良,從她手里接過銅錢,彎身放在地上。

這乞丐根本沒在睡,听到她們的對話,接著睜開眼,撿起地上的銅錢,抬起頭就看到有兩個女人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人還是孕婦。

陶欣然剛好垂下眼,就這麼對上了他的臉,這人看起來髒兮兮的,但有著張年輕的臉龐,長得好像……她露出吃驚的神色,「你、你不是……二少爺?」

這人確實是王鴻霖,他無處可去,只能和之前一樣躲在街頭當乞丐,反而能夠躲開官兵的追緝。

听到她喊出他的身分,聲音和剛剛那個說要讓他吃一頓飽飯的女人是一樣的,他當下惱羞成怒的扔了銅錢,從地上爬起來,怒視著陶欣然道︰「你這個女人是把我當成乞丐了嗎?听好,我不是乞丐,不要同情我……」說著,他朝她抬高了手,作勢想打她。

事發太過突然,挺著大肚子的陶欣然反應遲緩,只能往後退,杏梅沖上來想保護她,卻和她一起遭到攻擊,被用力推倒在地上,就在王鴻霖靠過來想再一次攻擊她們時,護衛們全都一涌而上,奔過來要捉他。

這時,有個人動作飛快的擋在陶欣然面前,那人就是失蹤許久的簡鈞辰。

「王鴻霖,總算找到你了!你竟敢違背我的叮囑,我不會放過你的!」

王鴻霖只敢對付女人,看到人高馬大的簡鈞辰來了,心生恐懼的轉身就跑。

「別跑!」簡鈞辰追了上去。

這時候杏梅從地上爬起身,連忙關心和她一起被推倒的陶欣然,「欣欣,你有傷著嗎?」

陶欣然是著地的,她苦笑了下,「我沒事,只是很痛……」

「欣欣,你沒事吧?」耿鈺棠看到前方有狀況便奔了過來,他沒想到一眨眼沒留意陶欣然就出事了,看她坐在地上,連忙蹲下察看她的情況,听到她說沒事,便扶她起身,梁德也趕過來看杏梅。

陶欣然站穩後朝前一指,「你庶弟出現了,他像乞丐一樣睡在路邊,難怪沒有人找得到他,簡當家也出現了,是他救了我和杏梅姊……」

耿鈺棠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簡鈞辰和王鴻霖打成一團,他板著臉,朝不知該做何動作、呆站著的屬下命令道︰「去把那兩個人都捉起來!」

簡鈞辰滑溜得很,見有人靠過來想包圍他,飛快的挾持了王鴻霖,將刀抵在他頸子上,大喝出聲,「別過來!」

耿鈺棠揮起了手,讓屬下停下動作。

就在這瞬間,簡鈞辰望向陶欣然,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她,朝她無聲的說了兩個字,接著丟開了王鴻霖轉身逃跑。

再見。

陶欣然看到了,知道那兩個字是對著她說的,他是在向她道別。

他曾問過她若捉到王鴻霖和盜賊團,她會不會原諒他,如今他真的遵守承諾,逮到了人不說,還從王鴻霖手里救了她。

他這一走,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耿鈺棠也看到了簡鈞辰的道別,他這樣跑來英雄救美,對他的女人說再見的行徑,簡直是囂張到了極點,他容忍不了,怒不可遏的朝屬下下令道︰「追!」

就算他跟勒索耿記一案沒有關系,他陷害他庶弟都是不爭的事實,他不會饒過他!

接下來,耿鈺棠走到王鴻霖面前,見他呆坐在地上,像失了魂魄的一動也不動。

「鴻霖,為什麼你要做出這種傻事?」如果能早點回到蘇州老家,不就好好的沒事了嗎?

王鴻霖听到他的問話,咧開嘴朝他笑,「大哥,我是耿家二少爺吧……大哥,我是耿家二少爺沒錯吧,你說是不是……」

耿鈺棠重重嘆息,一句話都沒說,知道他已經瘋了,寧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醒來,可他還是得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他差人將他送到官府。

陶欣然目睹這一幕也感到哀傷,正想過去安慰耿鈺棠,忽地感到了肚子痛,兩手往下按住了肚子。

「欣欣,你怎麼了?」杏梅見狀,連忙攙扶住她的問。

陶欣然蹙著秀眉,「大概是剛剛摔的那一跤讓小肉包受到驚嚇,現在我開始陣痛了……羊水好像破了……」

耿鈺棠听到了,快步踅回陶欣然身邊,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腦袋一片空白,「很疼嗎?現在要生了?那我們馬上回府去……」

娘親早請了穩婆在府里待命,準備的萬無一失,沒想到她在外頭就陣痛了。

杏梅和梁德對看,不敢相信素來冷靜的耿鈺棠居然會有這麼惶然失措的時候,杏梅趕緊提醒道︰「當家,從這兒回到耿府有一大段距離,這附近就有醫館,先到醫館吧!」

「對,先送醫館!」耿鈺棠趕緊打橫抱著陶欣然上馬車,讓她躺下後安撫道︰「欣欣,忍著點,我們很快就到醫館了……」

來到醫館,又是那名莊大夫為陶欣然把脈看診。

「耿當家,孕婦和胎兒都安全無虞,就在這里待產吧。」當莊大夫看到耿鈺棠抱著陶欣然踏進門時,他終于不再對兩人的關系感到疑問,知道這個姑娘可是未來的耿少夫人,而且還是個集聰慧膽識于一身的女子,她助耿記化解危機,正面向盜賊團宣戰,這些可是在京城人人都贊譽有加的大事。

接下來由經驗老道的穩婆接手。

陶欣然的羊水雖然破了,但時候未到,還是足足陣痛了兩個多時辰才有了生產的跡象。

這段時間里,耿夫人和陶家夫婦都趕來了,女人們都進產房陪產,男人們則留在外面。

听到陶欣然發出淒厲的叫聲,耿鈺棠一張臉都白了,他不知道女人生個孩子會這麼痛,還痛上這麼久,陶欣然一聲聲痛叫直直穿過他的耳膜,深深揪疼他的心,教他心神難安,全身繃緊,都流了一身汗了。

就連粗枝大葉的陶大海也擔心極了,「真是怪了,我家婆娘以前生孩子就像生蛋一樣,一下就出來了,怎麼欣欣要生那麼久……」

「啊——」

耿鈺棠的精神狀態已緊繃至極點,听到陶欣然這一記長長的慘叫,他直想沖進房里,卻被梁德擋下。

「當家,萬萬不可啊!」

耿鈺棠咬牙切齒的想起稍早前他被娘親趕出了產房,說什麼太髒污了,男人不能陪產的話,這律法有規定嗎?

「哇——」

接下來,孩子清亮的啼哭聲響起。

「佷女婿,欣欣生了啊!」陶大海樂不可支的從椅子上跳起,大力拍了耿鈺棠的肩。

耿鈺棠一副虛脫的模樣,看不太出欣喜。

一會兒,穩婆抱著孩子出來報喜道︰「耿當家,恭喜您,是個小公子!」

汪氏和楊氏跟著穩婆走出房,接過孩子,陶大海和梁德都興沖沖的圍上去看。

「真是漂亮的孩子啊!」

「五官真精致啊!」

「可不是,就跟鈺棠小時候一個模樣印出來的,真俊啊……鈺棠,你快看看你兒子……人呢?」

耿鈺棠早已沖進產房里,留下來照顧陶欣然的杏梅一見到他,貼心的先行離開。

陶欣然看到耿鈺棠來了,朝他虛弱一笑,「鈺棠,你看到小肉包了嗎?」

耿鈺棠倚在床邊坐下,臉色略顯疲累的望著她,看到她好好的,心里著實大大松了口氣,「我沒注意看,我看到房門開了就沖進來看你了。」

陶欣然真不敢相信听到了什麼,沒好氣地道︰「真是的,你怎麼沒看看小肉包……」

「我擔心你。」耿鈺棠擰著眉,說完後他補了一句,「我們就這麼一個孩子就好,別再生了。」

陶欣然听得一愣,無法理解的道︰「什麼別再生了,我還想生個女兒,你說你想要女兒的。」

「別生了,生孩子太危險了。」他不會再讓她歷經這麼危險的事了。

陶欣然看他神色認真的說道,仔細瞧臉色看起來還有一點蒼白,似乎是她生孩子生那麼久嚇壞他了。她微微一笑,安撫他道︰「生孩子本來就會痛,這是為人母必經的過程,這種不生的話可別說給你娘听啊!」

耿夫人肯定希望她多生幾個孩子,為耿家開枝散葉的。

說人人到,汪氏將甫出生的嬰兒抱進房里,對著兒子抱怨的道︰「鈺棠,你急什麼急,都沒看看你兒子呢!」說完,她將嬰兒塞入耿鈺棠懷里。

耿鈺棠懷里突然被塞了個軟軟的嬰兒,瞬間全身都僵硬了,深怕小孩掉下去,就這麼抱著孩子動也不敢動。

楊氏看到耿鈺棠這個模樣實在太好笑了,為解救他,朝汪氏道︰「耿夫人,您不是說要趕回去告訴耿家長輩們,欣欣生了個白胖小子,耿家有後的好消息嗎?」

「對,我要馬上去說……」

楊氏在和汪氏離開前,朝陶欣然叮嚀道︰「欣欣,別忘了喂奶。」

房里沒人後,耿鈺棠終于忍不住求救,「欣欣,快把他抱走,他太軟了,我不敢動……」

「他什麼他,他是你兒子啊!」陶欣然看他對小嬰兒無法招架,好笑地抱走孩子,「你看,我們小肉包多可愛啊,鼻子像你,嘴巴也像你……」

耿鈺棠終于可以動彈了,他按了按僵硬的手臂,看向兒子,忍不住嫌棄道︰「就跟猴子一樣皺巴巴的,哪有像我。」

「真是亂說話,你不能因為小肉包不是你盼望的女兒就說他像猴子。」陶欣然瞪了他一眼,再低頭親了親寶貝兒子的臉蛋。

這是他和欣欣的兒子啊!耿鈺棠當然是疼愛兒子,想踫觸兒子的,卻也怕傷了他,畢竟兒子太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拿捏力道,只敢這麼看著,內心涌上了澎湃的父愛,想要好好守護著這小小的身軀長大成人。

突然,小嬰兒扁起嘴來,說哭就哭,哭聲還很洪亮有力。

耿鈺棠受到了強大的驚嚇,「怎麼哭了?」

「小嬰兒當然會哭了。」陶欣然第一次當娘,可比他這個爹稱職多了,她先是模了模孩子的褲底,是干的,想到嬸嬸的交代,便道︰「應該是肚子餓了吧!」

說完,她解開衣襟想喂孩子喝奶,愕然發現耿鈺棠直勾勾盯著她看。

她抓緊露出雪白胸口的衣襟道︰「我要喂奶了,你待在這里做什麼?」

「我不能待著嗎?」耿鈺棠反問,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陶欣然臉紅了,小小聲道︰「我們又還沒有成親……」

孩子都生了,還顧忌著什麼成不成親?

耿鈺棠故意又問,「那成親後我就可以待著了嗎?」

陶欣然看他問得理直氣壯,臉都熱了,結結巴巴道︰「你、你真討厭……」她推了他一把,「快出去啦!」

耿鈺棠惋惜的一嘆,他是確確實實的感到惋惜,不得不出去。

陶欣然看到門闔上了,忍不住道︰「這男人該不會是假的禁欲系吧……」

外表看起來是個君子,其實內心很有欲……她實在不敢去想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回神,陶欣然見懷里的兒子哭得可憐,馬上解開衣襟喂奶,臉上散發著滿滿母愛的光輝。

小肉包的出生讓耿家上下一片歡騰,而且孩子都生了,可要快點讓孩子的娘有個名分,很快地,兩人在孩子滿三個月後就成了親。

這婚禮辦得轟轟烈烈,可是京城重大的盛事,流水席開百桌,讓百姓們可以共襄盛舉。

而在歷經勒索事件後,耿家變得更加興旺強大,全國各地又多開了幾家分號,相反的,一直是耿記對手的簡記在換了當家後生意和聲勢則不如以往。

簡鈞辰就這麼失蹤了,有人說他逃過了官府的追捕,順利逃到了關外,有人說他在追捕中受了重傷,躲在京城的某處養傷,傷勢太重又不敢醫治,恐怕早孤伶伶的死去。

不管他是死是活,這麼一號足以和耿鈺棠旗鼓相當競爭的人物就這麼消失在商界里,確實有不少人感到惋惜。

陶欣然對這件事沒有特別的感覺,她跟簡鈞辰連朋友都算不上,不過生命中竟有一個男人對她一見鐘情,讓她稍微得意一下,可以看到丈夫在意簡鈞辰而大吃飛醋,挺令她高興的。

還有,最近出了一件相當令人意外的事,就是崔意蓮自盡身亡了。

她被押到揚州受審,據說吃了很多苦頭,在牢里受了非人待遇,最後被判了重刑,要坐二十年的牢,她活不下去,便在牢里撞牆自盡。

王鴻霖因為算是被盜賊團脅迫,會害死人也是因為盜賊團將巴豆換成毒藥,只被判了七年的牢獄之刑,當他在牢里听到崔意蓮的死訊後痛哭不已,大受刺激之下整個人不再瘋傻,崔意蓮已死,再多錢財都沒有意義,對來探監的崔氏說他做錯事了,出獄後他會重新做人,不再留戀過往美好歲月。

崔氏看到兒子誠心認錯,更愧疚過去她犯的錯,決定為兒子茹素祈福,只望他下半輩子能平平順順。

崔氏的娘家與耿家沒有姻親關系後,做的生意一落千丈,崔氏的兄長終于體認到他不是經商的料,再加上大女兒的死,只覺一個貪字害死人,不如認清本分,腳踏實地過日子,便和妻子、崔氏和王淵一起重操務農本業,種起家里荒廢已久的田地,雖然靠著種田不會飛黃騰達,起碼一家子不會挨餓,日子過得心安理得。

當陶欣然輾轉听到崔家這些消息時,只希望他們過得一切安好。

婚後,陶欣然樂得親自帶孩子、哺乳,不像大戶人家一樣都把孩子交給奶娘帶,夜里她一樣自己照顧,半夜爬起來喂奶。

耿鈺棠白天都在外頭,為減輕她的辛勞,回到府里會幫她帶孩子,學著替兒子換尿布,第一次換就被孩子噴了一臉童子尿,又氣又好笑。

兩人都是新手爹娘,雖然照顧小孩很累,但他們樂在其中,而學著帶小孩的同時也不忘聯手賺錢。

八月,耿記開了冰店,從剉冰、雪花冰、芒果冰、珍珠奶茶冰都有,是消暑的最佳去處,生意好得不得了,座無虛席,得排好久的隊才嘗得到美味。

然後十月天氣轉涼時,耿記開了火鍋店,跟冰店一樣生意好,都得大排長龍,據說明年有計劃在全國各地開冰店和火鍋店。

隔年一月,陶欣然完成了人生大事,她實現了她的夢想——欣然工坊這個品牌終于有了屬于它自己的店鋪。

用來開店的錢全是她過去賺的錢,正好商鋪街上有個黃金店面要轉讓,視察過後她便買下店面,經過重新裝潢後,她的欣然工坊終于正式開張了。

自己的店當然是自家人顧,她把店鋪交給叔叔嬸嬸,他們倆都覺得現在就過起退休生活太無聊了,不如去擺攤,可擺攤得看天氣,遇上下大雨或是大熱天可讓人受不了,如今能有個不必風吹日曬的店鋪,神氣的當老板和老板娘,兩人可開心極了。

當然,兩人年紀大了,陶欣然不會只讓他們兩人顧店,她還聘了幾名伙計幫忙,並聘了杏梅當掌櫃,杏梅說她孩子大了,有空可以來幫忙。

而她當然就是老板了。

當然陶欣然身為耿家少夫人,平日除了帶小孩,也要跟著耿夫人學著處理府內庶務,沒辦法全心打理店鋪,不過平日只要她一得空便會帶著孩子到欣然工坊去幫忙。

欣然工坊這個品牌早在耿記剛設櫃時就打出名氣了,在全國各地設櫃後也反應極好,可說是有了穩固的顧客群,現在獨立出來在京城開屬于自己的店,生意自然好得不得了,早上一開店就有繹絡不絕的客人涌入,需要好幾個伙計才忙得過來,在全國各地開店是指日可待。

而在合同上,她和耿鈺棠簽有一年專賣約的方式並沒有改變,她一樣在耿記的店鋪里販賣自己的貨品,客人們想在哪處買都可以,差別只在欣然工坊有更多耿記店鋪沒賣的新品,例如,護發養發升級的洗發精、潤發乳,各種造型、香氣不同的香皂香磚等,還有受到客戶偏愛、她客制化做出的干燥花制品。

接下來,陶欣然想推出嬰兒車,她覺得帶孩子出門沒有嬰兒車太不方便了,便畫下設計圖,和耿鈺棠討論一番,耿鈺棠認為很有商機,就這麼拍案決定。

不過一台嬰兒車要價不菲,一般人家都要賺錢討生活,只有大戶人家才有閑情逸致帶小孩出門散步,不過就算只賣給大戶人家也是很有賺頭的。

當然,陶欣然不希望欣然工坊只賣昂貴的東西,她也有推出平價的嬰兒商品,像是小嬰兒的手套羅襪、小衣小褲裙子等,上面繡的圖案都是極為可愛討喜的,十分受到顧客青睞。

就這樣,兩人各忙各的事業,晚上一起帶小孩,時常推著嬰兒車在庭院里散步,別有夫妻情趣。

接著重要的大日子到來,小肉包滿周歲了。

抓周儀式辦得很盛大,耿記邀請了眾多客人來參觀,陶欣然的叔叔嬸嬸也來了,劉掌櫃和妻子以及千祥鋪里她熟悉的伙計們都來了,大伙兒都帶來賀禮,全都是送小肉包的玩具。

此時,小肉包穿著漂亮的新衣坐在地上鋪的羊毛毯上,年紀小小的他不只長得像他俊秀的爹,性子也很沉穩,睜大著他那圓亮的漂亮眸子,好奇的觀看四周,沒被這麼多人的陣仗給嚇著。

他面前擺了許多東西,有文房四寶、書、算盤、金元寶、印章、笛子等,在儀式開始後,他听到爹娘鼓勵他往前爬,似乎听懂他們要他拿個東西玩,終于肯爬出第一步,爬啊爬,挑上他最喜歡的算盤玩。

「竟抓起算盤了!不愧是耿當家的兒子,以後注定要繼承耿記的!」

「看來會比耿當家更青出于藍了!」

「這孩子相貌也長得特別好,以後會有不少姑娘家追在後面跑吧!」

「可不是!耿夫人,可以先定下娃娃親嗎?我孫女也快周歲了!」

「我也要定娃娃親!我孫女還在我媳婦肚子里……」

「我孫女年紀大了點可以嗎?」

小肉包成了全場的焦點,可說是人見人愛,搶著他當女婿,汪氏眉開眼笑,陶家夫妻也心花怒放,都用慈愛的目光看著逕自玩算盤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肉包。

現場也有不請自來的人,有個年輕男人帶著一妻兩妾還有孩子,手里牽著兩個,襁褓中兩個,加上肚子里揣著的,總共五個孩子呢,還頗會生的。

當陶欣然見到那個男人時,臉色一變,朝耿鈺棠問道︰「那個人是誰?」

耿鈺棠瞥了那人一眼,輕蔑的道︰「近年來處心積慮巴結我,滿口大話卻沒有多大本事的一個小商人……你認識他?」

「他就是……」陶欣然悄聲附耳道。

那男人就是原主喜歡的人,原主為了他不惜逃婚,也為了他送掉性命。

看他孩子最大的都三、四歲了,分明欺騙了原主,他要原主等他一年,等他在京城功成名就便向她提親,結果他早就已經娶妻生子,還納了兩個妾,欺騙原主的一片痴心。

陶欣然為原主抱不平的告起狀,耿鈺棠听得很不悅,想為她討回公道,暗中吩咐了梁德一件事。

這時,那男人牽著大兒子走到耿鈺棠面前搭話,「耿當家,真是恭喜您啊,我這兒子抓周時也抓到了算盤,以後是當生意人的料……」說到一半,他戛然止住聲,在看到耿鈺棠身邊的女人時明顯一愣。

「怎麼了?」耿鈺棠唇角往上一揚,似笑非笑。

認出來了嗎?原本他還想著要差人把他招來,他自己送上門正好。

男人咽了下口水,看起來有點受到驚嚇,「您的夫人跟我認識的一個姑娘長得好像……」

陶欣然笑笑地回道︰「可是我並不認識你。」

「失禮了,大概是我認錯人了,我怎麼有幸能認得耿少夫人呢……」一定是認錯了吧!男人在這時才回想起他曾經在蘇州認識的某個姑娘,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如何,還有沒有在等他,都那麼久了,應該早就嫁人了吧。

「痛!」他的小腿肚忽然一痛,跳起腳來,身旁的兒子被他的舉動嚇得瞠大著眼。

「怎麼了嗎?」耿鈺棠一臉好心的詢問。

那人馬上站好,抓抓頭狐疑的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打到我的腿……」

「是誰那麼大膽?」

耿鈺棠故作憤怒,陶欣然馬上看出是他在搞鬼,假裝跟著他往左往右看的尋找犯人。

「痛!」那人又叫了一聲,疑神疑鬼的看向周圍,喃喃自言,「是誰?誰偷打我?」

「沒看到人啊!」耿鈺棠張望著四周,一臉費解,陶欣然躲在他背後憋著笑。

明明有人!

「痛!」他又開始跳腳,左右腳輪流跳著,「痛、痛……痛死人了!快住手!」

他大聲吼著,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了一跤,砰的好大一聲,在場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好丟臉啊,那個人在做什麼?」

「瞧他又叫又跳的,是發瘋了嗎?」

「那個人……不是那陳什麼,在城西做南北貨生意,做了幾年沒一點起色,還好意思成天在外頭炫耀個不停,很多人都說他愛吹牛,胸無點墨……」

「那個人……啊,我知道!听說他娶的這一妻兩妾很會吃,快吃垮他了,所以他都帶著她們和四個孩子到自家妹婿開的飯館白吃呢,真不知羞恥……」

「該不會是要養這一妻兩妾和四個孩子的開銷太大,才會壓力大得發瘋了吧?」

「還真可憐喔,這齊人之福真不是福……」

「為什麼這種人會在這里?耿記有邀請他嗎?」

「大概是他想跟耿當家攀關系,不請自來吧……」

四周圍傳出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可想而知這個人在京城的評價不怎麼好,他兒子是最可憐的,被眾人指指點點的場面嚇到了,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耿當家,真對不住,我還有事先走了!」男人丟臉得想跳湖了,馬上抱起大哭的兒子和早就帶著孩子往大門方向跑的妻妾們一起逃走。

「逃走了,逃得真快!」

「真是丟人現眼……」

陶欣然好奇地湊近耿鈺棠問︰「你是怎麼整他的?為什麼他會一直叫痛?」

耿鈺棠揚起得意的笑,「我讓德叔去教訓他,德叔的內力很強,手上的泥丸一彈出,打到他身上就化成灰了。」

陶欣然望向梁德,就見他指尖捏了顆泥丸,而方才那個人摔跤的地面上落了一點褐色屑屑,還真的是整人整得神不知鬼不覺。

「干的好!」終于替原主報仇了,今天這丑事一出,看那個人要怎麼在京城立足!

「心情很好嗎?」耿鈺棠笑問,一把抱起坐在毛毯上玩著算盤不離手的兒子。

「當然好了,真是大快人心,鈺棠,謝謝你。」陶欣然邊說邊伸手戳了戳兒子胖胖的臉頰,笑得好不開心,覺得她真的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有夫有子萬事足。

對了!還有一件讓她心情大好的事,今天早上府里的大夫告訴她,她已經懷孕一個月的好消息,這可是她偷偷將避子湯給倒掉才懷上的,但她怕現在說了他心情會不好,等晚幾天再告訴他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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