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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織華 -【浪子追美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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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華 - 浪子追美女

她是仗著上天給她的優渥條件,
利用自己的美貌竊取商業機密沒錯,
他也不照照鏡子,他們根本是半斤八兩,
瞧他一身蝴蝶袖、喇叭褲不打緊,
還戴著個大得誇張的銀十字耳環,
一副牛郎樣,難怪被八卦雜誌評為──
豪門第二代,狂掃金絲貓高手,
且這個不要臉的痞子男,
初次見面便不客氣的給她一個吻,
更絲毫不知羞恥的說他是她未來的夢,
現在是怎樣,自大是最近流行趨勢嗎?
還有,他腦袋是灌水泥了啊!
想讓她注意他也不是這樣,
日正當中,竟異想天開,
威脅她從陽明山下慢跑到擎天崗,
哇咧!難道他以為她是女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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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101商業大樓的高氏企業會議室裡,瀰漫一片冷肅的氣息。

  高氏企業董事長高仁傑四平八穩地端坐在狹長會議桌一端,不時抬眼望著壁鐘,他灰白濃眉越皺越緊,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螞蟻,而他難看的臉色,就像是剛剛被吵醒的睡獅,擺明了別來惹我。

  坐在他右手邊的是他的長子——高氏企業總經理高平濤,一身西裝筆挺,儀容一絲不苟,十指交握在胸前,表情嚴峻得彷彿誰欠他幾千萬沒還似的。

  站在兩人身後的秘書與其他部門經理,捏著資料夾的手心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侷促不安的交頭接耳著,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般害怕不已。

  突然會議室門被推了開,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高家最不成材、最常上八卦頭條的浪蕩子高浪凡,現身登場。

  他叼著根煙,左耳上垂掛著大大的銀十字耳環,肩上掛著縐巴巴的外套,鮮黃色襯衫敞開幾顆鈕扣,露出大片古銅色胸膛,再配上白色喇叭褲,與色調明朗、氣氛嚴謹的辦公室全然格格不入。

  「你這是什麼德行?」高仁傑震怒,瞪著小兒子的火眼金睛會讓膽子不夠大的人嚇昏過去。

  高浪凡拉開一張椅子大剌剌地坐下,聳聳肩說:「父親,是你要我一下飛機就趕來公司的,所以我遵照聖旨,依言趕來啦。」

  「你這副德行,不來也罷。」高仁傑氣得握緊拳頭。

  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好呀,我累死了,先閃入嘍!」他作勢起身。

  見狀,高仁傑火冒三丈,指著他辟哩啪啦的咆哮著,「看看你這副不成材的蠢樣,叫你來,是要你觀摩你大哥跟人家談併購案的技巧,不是要你穿得像個牛郎,來跟女職員勾三搭四!」

  啪地一聲,兩本雜誌拋在會議桌上,一本是當期商業週刊,封面是高平濤,上頭標題寫的是兩大電信公司合併案的操盤手;另一本則是八卦週刊,斗大標題寫著——豪門第二代單棍狂掃金絲貓。

  高浪凡在美國紐約別墅左擁右抱、夜夜笙歌的照片,讓高仁傑看了差點心臟病發。

  他指著高浪凡吼道:「你怎麼不學學你大哥?老是不務正業,除了玩女人,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專長啊?!」

  「當然有」高浪凡眉一挑,翻開八卦週刊內頁,指著一項刷卡評比指數,「至少我的品味比其他敗家子好多了,嘖嘖,你看他們選購的珠寶,真是俗擱有力」

  一聽,高仁傑氣得——張老臉漲成豬肝色,後頭幹部則紛紛掩嘴而笑,從頭到尾表情不變的只有高平濤。

  高仁傑盯著高浪凡,狠狠罵道:「我還沒提,你自己反而招認了,你這不肖子,真該讓你看看家裡那疊信用卡賬單,多得可以,淹死你。」,

  」老爸,你都說了,我是不肖子嘛。」高浪凡一手撐著下巴擱在桌上,痞痞地笑望親爹,「不肖子就是負責替你花錢的,賺錢的事有大哥就行了,至於花錢,就由我全權負責嘍。」

  他、他是存心氣死他嗎?「高、浪、凡!」高仁傑拍桌大吼。

  「莫急,莫慌,莫害怕。」他慢條斯理地擺擺手,悠哉地說:「我長得這麼高,賬單淹不死我的。」

  「你這孽子……」高仁傑火大得像只沸騰的茶壺,只差沒唧唧叫。

  一旁的部屬們一邊偷笑一邊真擔心董事長會氣得中風。

  身長一百八十四公分的高浪凡笑著走到高仁傑身旁,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古色古香的檀木盒,獻寶似的捧到親爹面前。

  「別氣了,老爸,我知道你抽不慣台北的劣質雪茄,這可是最高檔的古巴雪茄,我特地找來孝敬你的唷。」他打開檀木盒,抽出一根煙草結實飽滿的雪茄,剪開煙頭遞給高仁傑。

  高仁傑光聞到那雪茄醇厚的香味,氣就消了一半,但礙於顏面,他還是怒氣騰騰的撇開臉,一副不接受賄賂的樣子。

  高浪凡好像很懂親爹心理似的,笑嘻嘻地坐在高仁傑面前的桌上,彎著身不停婉言催促,「別掃興,試試嘛。」

  這時一隻手倏地合上了檀木盒,始終不動聲色的高平濤劫走他手上的雪茄,面無表情的開口,「父親,你肺部不好,常常咳嗽,這種東西還是少碰為妙。」

  差點屈服於雪茄魅力之下的高仁傑愣了愣,「嗯,你說的對。」他這當老爸的也未免太沒原則了點,他檢討著自己。

  高浪凡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這盒雪茄就送給大哥吧」

  「我不抽煙。」他將煙盒丟還給高浪凡。

  接住煙盒,高浪凡眨眨俊美的桃花眼,「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煙酒都是斷腸物,一點也不可惜。」高平濤口吻冷硬,目光淡淡地掃過他,「你穿這樣不宜見客,我辦公室有一套備用的西裝,讓秘書帶你去換上吧。」

  他唇角帶笑,目光一黯,「只怕會不合身哩。」

  高平濤冷冷地微笑,「怎麼會?我們是兄弟。」

  「大哥竟如此為我著想……」高浪凡深情款款地盯著高平濤,捧著心口誇張地歎息,「噢,這真是令我太感動了!」

  一夥人被他這搞笑的模樣逗得爆笑不已,高仁傑則已經氣到無力。

  高浪凡走到高平濤面前,拍拍大哥肩膀上的毛屑,親暱地為他整了整領帶,眼一抬,別有深意的低聲道:「不過,大哥關心小弟私事的範圍也未免太廣了些,居然小弟去紐約泡洋妞,大哥也要讓人跟蹤尾隨,難道大哥連小弟我的辦事能力也想關心關心嗎?」

  高平濤驚愕,臉色一變,很快的又冷冷道:「你交了那麼多女朋友、難保哪天被女人情殺、橫屍街頭,做大哥的當然得護著一點。」

  「原來如此啊。」他拍了下額,一副恍然大悟地喊道,緊盯著他的目光卻不曾移轉,「可是大哥,就連我投資的傾城酒店你都派人二十四小時盯梢,這……用意何在?我可就一點也不懂了。」

  高仁傑聽小兒子這麼說,也疑惑了起來,「平濤,你真的叫人去你弟鬼混的酒店站崗嗎?」

  高平濤不語,僵冷的表情讓入感覺恐怖,高浪凡則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

  「我想,大哥是免費替我監控吧!他怕我這蠢弟弟,太白癡惹上黑道,那可就慘上加慘了。」他眼神銳利地凝望高平濤,「你說對嗎?大哥。」

  高平濤面容深沉,微微一點頭,凝視高浪凡的雙眸冷得像把刀。

  高浪凡仍維持著他的痞子模樣,彷彿全然不覺氣氛沉悶地繼續打哈哈,而高仁傑直覺得拿他這活寶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半敞開的會議室大門傳來清脆敲門聲,接待訪客的辦事員詢問:「抱歉打擾了,遠達企業的代表已經到了,會議要馬上開始嗎?」

  高仁傑皺眉看著小兒子一身牛郎裝扮,高浪凡咧嘴回他一笑。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朽木不可雕也!他按著太陽穴吩咐,「請他們進來吧。」

  高浪凡摸摸下巴,一臉疑惑問親爹,「遠達企業?誰啊?」

  他這不學無術的兒子連報紙都不看的嗎?高仁傑簡直要氣昏了,「你給我坐下,住嘴別開口。」他咆哮喝令小兒子坐在他左手邊。

  老爸噴火了嘍!高浪凡趕緊閉上嘴巴,端正坐好。

  一旁秘書見四下無人注意,飛快附耳悄聲向他說明。

  「總經理有意將我們高氏企業的子公司禾信電訊與日商投資的遠達電訊合併,遠達那邊從日本派人來洽談,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成不成就看這場會議了。」

  他聞言眼色黯了下,不一會又恢復笑容,「謝謝你喔,陳秘書。」

  陳秘書搓搓手,嘿嘿笑著,「小事一樁啦。」

  高浪凡頂了頂他問:「喂,你老婆肚裡那個生出來了吧?男的女的?」

  陳秘書笑著說:「是女兒。」

  「厚厚厚!」他得意不已,「你兒子跟我打賭輸了,你回去跟小強尼說,他欠我彈耳朵一百下,要他把耳朵洗乾淨等著。」

  陳秘書想像兒子的糗樣,大笑出聲,「他昨天已經開始吵著要逃家了。」

  聽兩人越扯越遠、越扯越大聲,一旁的高仁傑嘴角抽搐,清清嗓子瞥了兩人一眼,禁止他們再交談。

  高仁傑真是不懂,比起認真工作的大兒子,為何遊戲人間的小兒子卻反而廣受公司員工的喜愛?像這種做暗號、打Pass的舉動,不用高浪凡求救,自然大家就會不忍見他落難,拉他—把,明明他很少來公司,卻能輕易跟大伙打成—片,真是詭異。

  忽地。一股淡淡馨香逸散進來,一個優雅身影自開啟的會議室大門輕盈無聲的走進,身後跟隨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兩人停在會議桌一端,她—雙明眸大眼環視整室,抿唇不語。

  高仁傑與高平濤先是微微一愣,而後趕緊雙雙起身客氣寒暄。

  縱橫商場多年,出乎兩人意料,日商公司派出的亞洲區代表竟是個女人,而且是一位冷艷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女人。

  面對這麼一位絕世美人,高平濤幾乎看傻了眼,他眼眸透露出狩獵的光采、

  「初次見面,各位好,我姓夕,單名璃。」她疏冷有禮地看向在座每個人,唯獨略過——身奇裝異服的高浪凡。

  眼色倏然變得高深莫測的高浪凡卻沒有忽略她,

  她一身肌膚白皙似雪,五官精緻小巧,骨架嬌柔,氣質冷傲,讓人直覺想起寒冬中的櫻花。

  他揚起淺笑,忽地起身走到她面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眾人震愕。

  他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高浪凡,我的名字,你該記住它,因為它很有可能變成你未來的夢。」他抬眼凝視她。

  她明亮眼眸沒有任何的改變,「如果你現在不放開我,我馬上便會成為你的惡夢。」她漠然道。

  「夕璃。」高浪凡勾起一個性感的微笑,低喃她名字親暱得恍若歎息,他摟住她纖腰,將她困在他懷抱與會議桌之間,深邃眼眸望著她。

  「你並不適合出現在這種枯燥場合,用如此血腥的口吻威脅我,夕璃,你適合一個吻,一個只能留下氣味不復記憶的吻。」他低語,猝不及防地在她紅嫩的唇瓣上烙下輕吻

  她沒有推開他,甚至沒有掙扎,只睜大——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地看著他放大的五官。

  眾人狠狠倒抽一口氣,下一刻,高浪凡被摔了出去。

  「放肆!」與夕璃同來的男人,一色聰矢以手刀劈開高浪凡,他宛如武士一般將她護在身後,稚氣未脫的年輕臉龐忿怒不已。

  摔倒在地的高浪凡撥開額前蓄髮,深睇他一眼,見他身後的夕璃因他那別有深意的目光震懾了下,他唇邊笑意更濃。

  高平濤趕緊道歉,「真是萬分對不起,舍弟莽撞,唐突了夕小姐,希望夕小姐能原諒他,我替他至上萬分歉意。」

  高仁傑氣得揮身顫抖,指著高浪凡咆哮,「你給我滾出去。」看到小兒子那窩囊樣,他簡直氣炸了,

  彷彿未聽到高平濤與其他幹部的擾嚷聲,夕璃忽地翩然轉身。「一色,我們走。」她冷顏低喚,一色聰矢怒瞪了高浪凡一眼後,尾隨她離去。

  門合上,高仁傑頹然跌坐進皮椅內,讓他失望無力的並不是合併案告吹,而是小兒子輕浮愚蠢的舉動。

  高平濤攫住高浪凡領口,將他自地上拎起,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是故意的對吧?你就是見不得我表現好,非得破壞不可嗎?你這飯桶廢物!」

  說著,他毫不留情地揮拳揍向高浪凡的臉。高浪凡挨拳後嘴角流出血,被毆得再次摔倒在地,陳秘書與其他幹部見狀趕緊上前架住忿怒的高平濤。

  「夠了!平濤。」高仁傑吼住他,小兒子嘴唇溢出的血刺痛他的眼,「他是你弟弟,你……」看見高浪凡的狼狽樣,做父親的揪心無言,只能徒然歎息。

  「我弟弟?」甩開眾人阻擋的手,高平濤冷哼,「這種只有一半血緣,來路不明的傢伙,也算我弟弟?」

  此話一出,公司幹部紛紛噤聲。

  高仁傑擰起眉,「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兄弟應該和睦相處,怎能彼此仇視?

  驚覺自己失言,他很快地吐了口氣,「抱歉,我只是太生氣,這合併案費了我許多心血,我一時氣昏了頭,才胡言亂語。」他將手伸向高浪凡,臉上掛著虛偽的歉意,「打痛你了嗎?大哥不是故意的。」

  見高平濤拚命擠出歉容,還勉強自己說出噁心巴啦的話,高浪凡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他抹去嘴角血跡,自己站起來,高平濤則臉色微慍地收回手。

  高浪凡搖頭歎道:「唉!我和公司果然犯沖,久久來一次,就被揍,還有血光之災咧。」他伸手摟住高仁傑肩膀,哥倆好般嘻笑道:「老爸,你下次千萬別再叫我進公司啦,公司呢,留給大哥就行了,我這飯桶廢物閃邊站嘍。」

  見小兒子豁達、不在乎的模樣,高仁傑已經氣到不知該罵還是該笑,忽地,他感覺到有硬物塞進他的西裝外套內,他愣了下,明白是那盒古巴雪茄。

  高浪凡淘氣地眨眨眼,暗示親爹要藏好,隨即揚眉高聲嚷,「好啦,我該走了,大家要努力工作唷!」臨別他不忘朝大伙猛揮手贈言,像是要生離死別似的。

  高仁傑又好氣又好笑,他這兒子搞砸了合併案,公司高級幹部非但沒看輕他,還跟他鬧成一片,他全身上下沒一根正經的神經,偏偏又叫人沒辦法打從心底惱他。

  暗地裡,高平濤緊握住拳。

  從以前就是這樣,他的優秀努力換不到父親的讚美,而高浪凡耍個無賴、賣個乖,就讓眾人輕易原諒他的蠢行,這實在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將桌上準備很久的資料捏得皺爛,恨恨地盯著高浪凡離去的背影,彷彿巴不得將他拆吃入腹。


  黑色賓士奔馳高速公路上,漆黑窗戶連陽光也透不進,車內三人沉默得彷彿空氣都要凝固了。

  夕璃與一色聰矢各坐後方一端,掌握方向盤的則是一個氣質邪佞、神態高傲的男人,最新一季GUCCI與HUGOBOSS服飾將他襯得貴雅非凡,與之相較,同樣西裝革履的一色聰矢便顯得稚嫩許多。

  「是誰准許你們擅自行動的?」駕駛者冷冷地問,陰森目光透過後視鏡射向後座兩人,「義父說過,所有交易由我出面,夕璃負責交際套情報、一色聰矢負責竊取商業機密,你們是健忘,還是根本不當——回事?」

  夕璃依舊沉默,只是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

  一色聰矢不服地開口,「望月獠,你少拿雞毛當令箭!」他反駁道:

  「是你自己遲到,約定的時間都過了半小時,夕璃只好先頂一頂。」

  「頂?」

  他嗤笑道,「她頂得住嗎?進高氏企業不到十分鐘就出來,還不如不去丟臉的好。」

  「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色聰矢沉不住氣地嚷著。

  望月獠臉色倏變,「發生什麼事?」

  一色聰矢瞄瞄緘默的夕璃,搔了搔頭髮,一下子不知如何啟齒,他畢竟年輕稚氣,未解世事,臉皮尚薄。

  「夕璃?」

  望月獠沉下聲問。

  「有一個男人很可疑。」

  夕璃低聲回答。

  「什麼男人?」

  他從後視鏡中緊盯著她。

  「我感覺,他好像知道我們的來歷與身份。」她的嗓音沒有什麼高低起伏,十分平緩地陳述。

  「你感覺?」

  望月獠疑惑地提高音量追問:

  「他做了什麼?」見她不語,他厲聲又問:「一色,你說,那男人做了什麼?」

  一色聰矢嚥了嚥唾沫,尷尬地開口,「他吻了夕璃。」

  一個陌生的男人吻了夕璃,望月獠忽地大笑,「夕璃,你的魅力真是越來越大了,連剛見面的男人都忍不住發情,撲上來狂吻你。」

  「望月!」他污蔑的措詞連一色聰矢也聽不下去。

  望月獠卻變本加厲,「你是怎麼感覺他知道我們的身份來歷呢?是那一吻?還是他摸了你其他地方?你真的很厲害呢,已經敏感到靠觸碰就知道男人心思,那如果上床……」

  「住嘴!」

  一色聰矢大吼,喝止他繼續往下說。他表情凝僵,「注意你的態度,不要太過分了。」義父雖決定由他當主導,但可沒說他是老大。

  「我只是描述事實。」

  望月獠惡意揚唇,「哪個男人見了夕璃不雙眼發直呢?要不是她美艷無雙,手段高超,我們怎能屢屢順利套出機密?多虧有她床邊伺候,我才更容易跟那些色老頭交際應酬,這些都是她的功勞,你敢說不是嗎?」

  「你……」

  一色聰矢語塞,「可惡!」他捶著椅墊咒罵,辯不過望月撩,只好氣結作罷。

  他繼而擔憂地凝望夕璃,她紅唇緊抿不語,黑幽眼眸看不出心思,原就白皙的臉龐現下更是蒼白得幾乎不見血色。

  好半晌,車內回復到幾分鐘前的冷凝氣氛,望月獠表情陰沉森冷得嚇人,夕璃從頭到尾雙眸一眨也不眨的瞅著窗外,一色聰矢則是懊惱後悔自己說了真話。

  「他是誰?」

  望月獠冷然開口,後視鏡內他陰驚目光如影隨行,「你最好不要讓我再問第二次。」

  「高浪凡。」

  夕璃艱澀地擠出這三個字。

  「高浪凡?」

  他輕蔑覆誦,思索片刻後,握著方向盤的手陡然收緊,冷哼道:「原來是那個高家出了名的浪蕩子啊。」他冷笑,視線直視前方,冷不防轉彎下交流道,輪胎磨擦出煙塵,黑頭車流線優雅地劃出一條白色路徑。

  後頭緊著一陣刺耳的煞車聲,跟著便是車輛碰撞衝擊的巨響,一色聰矢回頭看,車道上已一片狼藉、碎片橫飛,他不忍地皺起眉。

  「你很無聊耶,開車就開車,幹嘛非要製造事故?」他罵道,總覺得後頭的車輛無辜遭受池魚之殃很倒霉、

  「天真!」

  望月獠冷冷駁斥,「無能的人本來就只有下地獄的份,閃避不及該怪他們技術差,怎麼會是我的錯?」

  他得意的陰笑,目光閃爍著,「我最喜歡享受失敗者哀求的聲音,這一點也不無聊,還十分過癮。」

  他不予苟同的翻白眼,「你的嗜好真病態。」

  望月獠睨了他一眼,「等你享受個幾回,遲早也會上癮的。」

  「沒有人會對這種事上癮。」夕璃緩緩開口,嗓音冷冽,目光寒沁,「你會遲到,也是因為你在豪原集團享受那些股東哀嚎求饒的快感,享受到忘了時間吧?」

  望月獠邪笑,聲若薄紗般輕柔,「夕璃,我從不知道你居然這麼瞭解我。」

  「因為你夠變態。」

  她冷冷盯著他。

  他大笑,忽道:「一色,通知左流魅,要他告訴義父,計劃改變了。」

  左流魅是他們義父的貼身隨從,負責傳達義父的命令,送遞重要物品與監視任務,就連他們要與義父見面或溝通,都需透過他。

  他唇邊掛著一抹冷笑,「我決定先拿高氏開刀,雖然難度高了些,不過,有夕璃在嘛,對嗎?」

  夕璃眼色冷寒,「你是個變態,目中無人的變態。」

  望月獠詭異地笑,「別這樣罵我,是你說高浪凡有問題,我尊重你的意見才作出這樣的決定,如果我是變態,那你呢?用美色讓男人遭逢不幸的女人,你是什麼呢?」透過後視鏡,他瞇起眼凝望著她,那目光邪惡讓人直打顫,「不過,你可千萬別誤會了,你的獵物不是那個浪蕩子,是他手握實權的大哥,高平濤。」

  他是故意的,她恨恨瞪著他,右手握得死緊,圓潤指甲都掐進柔嫩手心。

  「好好演一出讓兄弟鬩牆的戲碼吧,夕璃,我會給你掌聲與鼓勵的。」

  他沉聲道,放肆的神態,就連一色聰矢都感覺寒毛直豎。

  夕璃撇開視線,誤會、陰謀、詐欺,雜亂思緒盤旋她腦海,一陣虛弱讓她昏眩,鬆開手指,她右手心躺著一隻小巧的黑色鐵皮火柴盒,盒上刻印著精美的浮雕字「傾城」。

  她怔怔地望著盒子,這是高浪凡握住她時塞到她手中的,不知怎地,她就收下了,傾城?

  是說她嗎?

  她苦笑

  她的確是來傾倒別人苦心建立的城堡,她的冷艷,帶著傾城的詛咒,任何奢望擁有她的男人,必逢不幸,必遭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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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傾城酒店」如其名,花費傾城的費用打造,裡面的軟玉溫香皆有傾城容貌身段,傾城的頹廢都融化在紙醉金迷中,唯有擁有傾城財富的男人才有資格進入,

  高浪凡閉眼聆聽音質優美的世界名曲,手指跟隨旋律打拍子,包廂朦朧燈光映著他單邊耳上的銀十字耳環淺淺折射,一旁的西恩替他把空了的玻璃杯斟上美酒。

  「老大,火大哥到了。」聲若鶯燕的通報後,珍琦兒逕自進入。

  這位棕鬈發美人有著南歐血統外貌,風采絲毫不輸潘妮洛普克魯茲,她身後則跟著一位輕裝便捷的優雅男子。

  「若是讓我老婆知道我到這種地方,我準沒命。」瞥了眼魔術鏡外送往迎來的熱烈景象,明歆火嘀咕著。

  「怪我?要不是你行蹤不定,找遍全美國還找不到,我們用得著回台灣才見面嗎?」高浪凡唇邊叼著煙,挑了挑眉。

  「是嘛,火大哥,才幾年沒見,你居然不聲不響的結了婚,拋棄日本的偌大企業,跟你畫家老婆一同浪跡天涯。」珍琦兒款擺腰肢,偎著明歆火遞上一杯頂級威士忌,嬌媚地睞著他,嗔語,「人家很想你耶,早知你是這種多情種子,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

  「珍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明歆火尷尬不已,忙不迭地欲避開她、

  「你快放過他吧,要是把火大哥給嚇跑,看老大會不會宰了你。」金髮碧眼的西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老大,你會這麼做嗎?」珍琦兒嗔睨高浪凡,嘟起豐唇:

  「我怎會呢?」高浪凡微微一笑,「頂多命你代替西恩去美國處理那堆枯燥得要命的商業事務,十年內不得回台灣而已,絕不至於把你五馬分屍的。」

  「哼!老大偏心。」她撇撇嘴,「這次你在紐約遭跟拍,是我找了一票姐妹才替你解圍的耶,白癡西恩只會在那邊哇哇亂叫,他哪有我管用啊?老大這樣嚇唬人,人家的心都碎了。」

  「呵呵,既然你在紐約人脈這麼廣,我更應該給你機會發展啊。」高浪凡性感的勾起唇,點點她的俏鼻,目光熠熠道:「更何況,你約來的那些女人,現在個個不都成了演藝圈詢問度極高的明日之星,這麼有效的免費宣傳廣告可不是天天有。」

  「人家才不要去美國呢!」珍琦兒不依地嚷著,她寧可跟那些多情浪漫的歐洲商人約會,也不想去美國擔心遭受恐怖分子攻擊。

  「老大,我支持你。」西恩嘿嘿笑,趁機落井下石,「美國該讓給珍姑娘,像我這般英偉男人,意大利、法國、浪漫的歐洲國度才適合我呀。」

  語畢,珍琦兒橫他——眼,高浪凡但笑不語。

  「西恩,美國不是你家鄉嗎?」明歆火奇怪地問。

  「我是英國人!英、國、人!」老天,怎麼老是有人搞錯,西恩氣惱不已,「我出生在禮教之國,是個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的紳士,才不像那些粗鄙的美國牛仔。」

  「你是出身在全世界最龜毛的國家吧。」珍琦兒冷哼地扳回一城。

  聞言,西恩氣極了,巴不得立刻捏死她。

  兩人隔著高浪凡各踞一方,大眼瞪小跟,視線隔空擦出辟哩啪啦響的火花。

  「唉!你聽聽,你不在我身邊,就只剩這兩隻鬥雞陪我,整天吵得我不得安寧。」高浪凡姿態慵懶,對明歆火深深一歎。

  「鬥雞?那絕對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的鬥雞吧!完全依你吩咐、徹底貫徹你所有指令,可不是任何阿貓阿狗都能完成你高二少交代的任務。」明歆火高深莫測地望著他,他這副落拓模樣成功蒙騙了一票蠢蛋。

  「你抬舉我高痞子不打緊,別過分稱讚我家兩隻鬥雞,他們要是驕傲得再吵起來,我可吃不消。」他掃了眼站在他左右兩側的西恩與珍琦兒一眼,兩人心虛地低下頭。

  「抬舉?」這真是明歆火聽過本世紀最笑的笑話,「短短四年便擊敗全美第一大電子龍頭,建立龐大的多元化跨國企業,你說,地圖上還有哪個角落沒有你出產銷售的商品?」

  「北極和南極啊。」高浪凡大言不慚地對他提議,「我正打算留給你去發揮。」

  「去你的!」明歆火笑罵,這傢伙真夠自大。

  「說真的,既然你離開水夜集團,怎麼不考慮效忠我,任何條件我都答應。」高浪凡真覺得可惜,他現今只在世界各大股市發威,實在大才小用。

  「少來這套。」明歆火斜睨他,「以前要不是我在日本擋著,你早早就攻城略地了,想利用我幫你反攻市場就明說,拐彎抹角不像你高二少的風格。」

  「利用不敢說,跟你套些情報倒是真的。」這是他親自來見他的真正目的,也只有像他這種大牌,他才沒叫西恩或珍琦兒出面

  「原來也有高二少弄不到的情報啊。」明歆火調侃他。

  「日本本來就是你的地頭,讓我高痞子望塵莫及呀。」他唉聲歎氣的道。

  「如果你以為給我戴了高帽子,就能情商免費幫忙,那可就大錯特錯。」明歆火揚起一邊眉毛,他太瞭解這只披著羊皮的老虎,就是憑著這不中用的模樣讓敵人掉以輕心,再趁機蠶食鯨吞。

  「才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變得如此錙銖必較呀?」高浪凡大笑,望著他的眼神頗有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嘲弄之意

  「答對了,我現在可是有妻有兒,所以談話要訂時、咨商得收費。」明歆火大方承認自己是個愛家好男人,他手一攤,開誠佈公地問:「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影人戒司。」高浪凡淡淡地吐出一個名字,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深沉。

  他一凜,眸光同樣轉為精銳,「原來你也發現了,那老頭越來越明目張膽,肆意破壞金融交易市場,大量收購公司重組再惡意倒閉,海撈一票後留下一堆爛攤子便拍拍屁股走人,簡直不把人放在眼底。」

  「是不是老頭還很難說,畢竟誰也沒看過他。」高浪凡若有所思地瞇起眼,冷冷地說:「你走後,日本淪為他囊中之物,然後是香港,現在他居然把腦筋動到台灣來了。」

  「我在日本的時候見過他義子望月獠一面,那傢伙真該來混黑道,一副嗜血模樣。」明慾火回憶道,他貴人事忙,要不是望月獠夠邪,他不會印象如此深刻。

  「除了他義子,還有呢?」高浪凡問得玄之又玄。

  「你十分有興趣的那個人,不會正好是個女人,而且姓夕名璃吧?」明歆火挑挑眉。

  「哈!知我者莫若火。」高浪凡大笑朝他舉杯,逕自啜歆著玻璃杯中醇厚佳釀,藉以躲避他的戲謔目光。

  「你要小心。」他正色說。

  「哦?小心她身上的刺會傷害我嗎?」

  「小心這個習慣說謊的女人,更要小心她身後的男人。」明歆火神情凝重,自信是最致命的缺點,而高浪凡一向太過自信。

  「有誰能比我更擅長說謊呢?」他一笑置之,「至於她身後的男人,你是指……影人戒司?」

  「不。」明慾火搖搖頭,「是望月獠。」

  「望月獠?」高浪凡質疑地提高音調,「他縱使再凶狠,不過就是一條聽命於影人戒司的狗,有何可懼?」

  「若是將狗兒最鍾愛的骨頭拿去餵別人,再聽話的狗也會反咬主人。」他深奧地微笑,預言般道:「注意望月獠,他的獠牙將因你而展露。」

  「你有什麼不能明示的內幕消息嗎?」高浪凡猜測地瞅著他。

  「我毋需對你有任何隱瞞。」他手指點了下太陽穴,「這只是我的直覺。」

  高浪凡眸色黯沉,所有情緒隱藏得毫不透風,沉默半晌,他忽道:「會因我發狂的人不只望月獠一個,就算我擺出不屑那塊骨頭的姿態,他依然發狂了。」

  「你同父異母的大哥依然不放棄暗殺你嗎?」明飲火瞭解他意有所指的是何人。

  高浪凡冷笑,「從我八歲時,他在牛奶中下毒開始,他的愚蠢只有與時俱增,不曾短少過。」跟蹤、抹黑、竊聽,淨是些不入流的把戲、

  「他都快把高氏企業搞垮了,你還是不出手?別忘了,影人戒司已經在後虎視眈眈。」明歆火興味盎然問,高浪凡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有我在,高氏是絕不會垮的。」他淡淡地說,對他而言,高氏遠比他所創立的龐大事業更重要。

  明歆火挑眉,湊近他問:「有沒想過一了百了?我可以介紹一流的殺手給你,不抽傭金唷。」他曾是日本黑道組織堂主,這種小忙他還幫得上。

  「我只是個商人,沒有像我大哥心狠手辣的嗜好。」他是企業家,又不混黑道,沒有動不動就殺人滅口的習慣。

  「你把我一併也罵進去了。」明歆火歎口氣,他們曾是商場勁敵,對彼此背景甚詳,他有感而發,「有時商場比黑道還黑暗無情,你可不要以為自己在搞慈善事業啊。」

  「你越來越噦唆了。」高浪凡嗤道,盯著他問:「這次準備在台灣待多久?」免費的好幫手不用白不用。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我老婆嚷著要去撒哈拉沙漠探險。」

  高浪凡擗榆地哼笑,「恭喜啊,妻管嚴俱樂部將頒發榮譽會員證書給你。」他高舉酒杯,神情豪邁,「難得見面,今晚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盛情難卻,明歆火爽朗大喊,清脆酒杯碰撞聲中,他望著高浪凡,「小心啊,浪凡,我可不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已經成為牡丹花下的風流鬼了。」


  商業晚宴,照例是富貴雲集、熱鬧非凡,原本業界與媒體一致看好的電信合併案出人意表地延宕,小道消息蜚短流長,而首次在社交場合曝光的三位門方代表,來歷神秘,更引起各界多方揣測。

  「台灣不是老在喊經濟衰退嗎?怎麼還有這麼多奢華浪費的有錢人哪。」一色聰矢睜大眼,看著一群名流貴婦穿戴著價值不菲的華服與珠寶晃來又晃去。

  「這世界,再窮困的地方也有富可敵國的豬,再寬裕的國度也有餓死路邊的狗。」望月獠冷冷地傲視全場,目光懾然,「而我們的目的,就是代替那些餓死狗來盡情屠宰這些肥豬。」

  夕璃抬眼睨他,冷哼一聲。

  「怎麼?」他沒放過她任何小動作,「我們的夕美女好像有意見。」

  「豈敢。」她薄唇微啟,冷顏漠然,「我沒有你這麼厚的臉皮,敢以正義之士自居,不過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沒什麼好得意的。」

  「我會把你的想法詳盡告知義父。」望月獠威脅她。

  「也只有像你這種變態,才會心甘情願待在義父身邊。」若不是為了解藥,她才不會出賣尊嚴。

  「我求過義父了,他答應我,完成台灣的任務後就會給我們最後的解藥,然後我們就可以金盆洗手。」一色聰矢說出他埋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這種以竊取商業機密換取富貴的生活,他一點也不戀棧。

  夕璃對這消息沒有任何喜悅之色,影人戒司訓練他們多年,利用藥物控制他們為他賣命,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你太天真了。」望月獠面無表情的說。

  一色聰矢沒有費心與他辯駁。遠遠地,高平濤與高仁傑相偕到來,見到他們,高平濤顯然比高仁傑更興奮,望月撩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

  「微笑,夕璃。」他握了握夕璃柔若無骨的纖手,「你的表情比北海道的冬天還要酷寒,需要我拿刀在你臉上鑿出兩個酒窩嗎?」他一邊低語威嚇,一邊不停用眼神與來者示意招呼。

  「我不過是供你隨處展示的傀儡,笑與不笑有差別嗎?」夕璃冷冷地說,感覺到望月獠收緊五指抓痛了她。

  「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最好,做我的傀儡,我要你笑,你就不能有第二種表情。」他嗓音輕柔地道。

  而她的心與知覺在高仁傑出聲寒暄那刻起,沉入很深很深的地方。

  望月獠闖蕩商界已久,表明身份後,很快的便與高仁傑熟稔談話,而高平濤如望月獠所預料,迷戀上了夕璃。

  「原來夕璃小姐是望月君的秘書、上次失敬了。」高平濤翩翩有禮的開口、

  「不會。」黑髮綰成髻的夕璃身著改良式和服,微笑的表情比洋娃娃更洋娃娃,「久仰高氏企業少東年輕有為,初次見面,就讓我印象深刻、」「可以請你跳支舞嗎?」音樂適時放送,他見機不可失,優雅地伸出手。「我的榮幸。」她正要將纖手放進他手中,如同望月獠劇本所書寫的一般,這時,高浪凡出場。

  他像天降神兵般出現,攫住夕璃柔荑輕輕一帶將她摟進臂彎,單耳上垂晃著囂張的銀十字架,他以海盜之姿掠奪走她今晚的第一支舞,而他的女伴珍琦兒則十分配合地握住高平濤停在半空中的大掌。

  「高浪凡!」高平濤勃然大怒,正欲追上兩人,珍琦兒卻挽緊了他、「高少爺不會不認識我吧?您成天派人維護傾城酒店的安全,我這媽媽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只有與您共舞一曲聊表心意。」她巧笑倩兮,讓他在眾目睽睽下根本無法發怒。偌大舞池內,成雙成對的人兒如比翼鳥般舞動著

  「你該酬謝我將你從虎口底下救回。」高浪凡痞痞地討賞。「不過是從虎口逃到狼爪下,並沒有什麼值得慶幸的。」夕璃黑白分明的雙眼睇著他,表情從方纔的婉約一轉冷淡。

  「沒想到我的名聲已經遠揚日本,你說,我該不該送幾張感謝函給八卦雜誌呢?」他輕喃地說,目光深深凝視著她,他終於又能如此近距離的看她,而不是透過毫無真實感的照片。她的肌膚光滑若凝脂,長髮綰成髻後,更凸顯那張絕麗的臉蛋,微上揚的明亮鳳眼,蒙上一層冷傲神采,薄若蝶翼的唇瓣,沾染比血更濃的紅艷,那滋味,他曾經淺嘗過。

  「你該感謝上帝還沒讓你染上二十一世紀黑死病。」被他炙熱視線看得不自在,夕璃撇開臉。依據資料,他濫交的本領不遜於詹姆士龐德,沒染上AIDS簡直是奇跡。

  「也許我會染上另一種不治之症。」高浪凡看過無數美人,但卻沒有一個能像她,一雙明眸便讓他感覺失魂,、

  「哦?」她兩道細眉挑高。

  「相思病。」他手掌撫上她臉龐,感受她肌膚柔嫩的觸感;

  「了我嗎?」她低垂著眼睫。

  「是的,為了你。」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卻在顫抖的眼睫中感覺出一種我見猶憐的嬌弱。

  「為我罹患了相思病……」她抬眼凝望他,冷艷地微笑,「如果解藥是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藥,你會服下嗎?」

  「愛情不是致命毒藥,愛情是拯救你我靈魂的唯一出口。」高浪凡在她冷漠的眼眸中梭巡著,她琉璃似的晶瞳綻出了與他頻率一致的光芒。

  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他一成年便離家出走,回台灣時,身後已有西恩與珍琦兒跟隨,手中握有遍佈世界各地的龐大產業的財富,他曾以為,他將會擁抱著孤寂的靈魂。直到某一天高平濤暗殺成功才能安息。

  但現在,他不再如此確定了。

  「如果你想傳教,大可對你的女伴說上一『整夜』。」一曲舞畢,夕璃迫不及待的甩開他的手。

  「這種甜言蜜語如果不是對你傾訴,便毫無意義。」他拉回她,緊緊攬在懷抱中。

  「你聲名狼藉,以為光憑這些話就可以誘惑我嗎?」她的表情沒有改變,冷靜漠然地問著他。

  「我會證明。」高浪凡目光熠熠,他一向誓在必得,一旦被他認定,便絕無錯失。

  「不必了,我已心有所屬。」聽完他熱情告白,夕璃完全不當一回事地當頭澆他一盆冷水。

  「高平濤?」他不慌不忙地猜。

  「他有另外一個身份,你大哥。」她不客氣的提醒他,這就是她的任務,挑起高氏兄弟鬩牆,讓——向浪蕩成性的高二少為了女人跟他大哥明爭暗鬥。

  「我懂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呀。」他一語道破望月獠的詭計,他揚高——道朗眉,「影人戒司在台灣看中的第一個獵物是高氏嗎?那麼他真沒眼光。」

  她愕然地睜大眼,全然沒預期會從他口中聽到義父的名字。「很意外嗎?」他慕戀地凝視著她,終於明瞭初次見面時,就連自己都無法阻止的衝動之舉是為什麼,「原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卸下你冰冷容顏,我應該早點開口的。」

  他捧高她臉頰,輕柔地吻住她。

  她的表情太寒冷,像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封住了所有的情緒,好像她所有的情感都死去,所有知覺都枉然,她只是活著,然後等待死神的召喚。

  就跟他一樣。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吻住她,吻住一個與他相同孤寂的靈魂,不完美的缺口會融成一個圓,在她淡淡馨香中,他首次嘗到了無可言喻的炙熱,一種會燃起他無限瘋狂執著的熾熱。

  冷不防地,夕璃被拉離他擁抱,一個黑影猛地朝高浪凡鼻樑襲來,他面不改色,從容地接住一色聰矢的拳頭。

  「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第二次機會嗎?」他冷睇著一色聰矢。「我還以為高二少爺的手只對女人管用呢!」一色聰矢受痛的咬牙道。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得很。」高浪凡揚唇一笑,鬆手推開他。一色聰矢踉蹌數步,撞上趕來看主子好戲的珍琦兒。

  「哇!」珍琦兒重心不穩,險些跌倒,一色聰矢想也沒想使出手摟住她的腰,而他從沒想過,女人的腰竟然如此纖細柔軟。「對不起。」他臉紅的收回手。

  珍琦兒見他臉紅了,玩性大起,「日本郎,你長得真可愛,告訴我你的名字和手機號碼,我就原諒你。」

  一色聰矢頭頂冒出熱氣,他雖然擅長竊取商業機密,卻嚴重缺乏兩性互動的經驗,望著美艷動人的珍琦兒,當下便傻傻愣住。

  「抱歉,我的保鏢得罪您了,高二少爺。」望月獠站到一色聰矢身前,冷厲目光盯上高浪凡,「他誤以為您在輕薄我的秘書呢,您是嗎?」

  「每個人對輕薄兩字的定義不盡相同。」高浪凡邪肆微笑,勾勾食指,珍琦兒便乖乖聽話地依偎在他身側,「相信任何男人擁有這麼一個天生尤物,都不會再有閒暇去輕薄別的女人。」

  夕璃佇立於兩人身旁,聽著高浪凡的話,望著他涼薄多情的冠玉臉龐,忽然心下掠過一陣冷,身子忍不住地晃了晃。

  高平濤從身後穩住了她。「夕璃小姐,你沒事吧?」他關懷地詢問。

  「我很好。」她露出客套笑容,輕輕地掙開他,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了,聽慣男人癡狂言語的麻木神經,竟會因高浪凡三言兩語而顫動。

  「浪凡,你又幹了什麼好事?」又氣又急的高仁傑劈頭就是一陣罵,「你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樣沉穩嗎?你要這樣浮躁好色到幾時呢?」以為小兒子又闖禍,他惱得頭都痛了。

  「老爸,」高浪凡拋下懷中美人,安慰地拍撫親爹的背,「你都坐鎮在這裡了,我怎敢浮躁好色呢?只是誤會而已。」

  高仁傑哪這麼容易放過他,他不顧高浪凡面子,當眾說教斥責,高浪凡不反駁也不覺丟臉,只是痞痞地有一下沒—下地搭腔。

  高平濤不屑地瞅廠高浪凡幾眼,轉而對身旁的夕璃大獻慇勤,「這兒很悶,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夕璃心頭迷惑未消,她想拒絕,卻發覺望月獠的目光緊盯著自己,她只好答應。而且不出所料,短短的一夜相處後,高平濤便成了她裙下臣、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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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望月獠的安排下,高平濤與夕璃開始密集約會。

  他們在派對上出雙入對,足跡遍佈台灣的高級俱樂部、會員制高爾夫球場、貴夫人的沙龍酒會、政商名流的私人招待所,他們的合影上了報章頭版,記者繪聲繪影說台灣第一黃金單身漢好事近了。

  日沉西山,在最頂級道地的法國料理餐廳裡,今晚的客人只有兩人,高平濤獻上花束,期待卻也惶恐的凝望著夕璃。

  「你愛我嗎?」他深情款款地瞅著她,她豐姿綽約、神秘不凡,每一個笑容、每一個舉動都迷惑得他心神蕩漾。

  「我當然愛你。」夕璃說著謊,卻沒有一絲罪惡感,「那你呢?」她反問,目的只為確定她掌握他幾分。

  「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愛你,夕璃。」

  他說愛她,她卻覺得冷。

  一股惡寒,從身體很深很深的地方冒出,男人狂熱的愛意、巨大的佔有慾,只會讓她覺得彷彿置身全世界最寒冷的地方。


  在下榻的飯店中,一色聰矢輕敲夕璃的房門。

  夕璃剛結束和高平濤無聊的例行性約會,獨自佇立落地窗前,應聲要他進來。

  「左流魅將你這個月的解藥送來了。」一色聰矢進門便說。

  「擱著吧。」她沒有回頭,大樓底下車水馬龍的街燈光影,在她美好輪廓上流竄,映出琉璃似的透明清冷。

  「不行。」他堅持地將紅色藥丸遞到她面前,「義父每次都將時間算準才讓左流魅送藥來,遲個一分鐘服下都不行。」

  二個人體內的毒各不相同,服藥的週期與藥丸亦非一樣,若是延誤服下解藥,就算是耶穌顯神跡也是回天乏術。

  夕璃看著他手心中的救命藥丸,忽問:「一色,你跟著義父多久了?」

  他愣了下,「十八年了吧。」他略微思索後道:「其實我也不確定,從孩童時代開始左流魅就是我的導師,一直到成年我才見到義父。」與其說是見到,不如說是發現這個人的存在,影人戒司總是隱在竹簾後,透過變聲器與所有人對話

  「你不懷疑是義父殺了你雙親,然後叫左流魅訓練扶養你長大?」她微笑著說出恐怖的猜測。

  這是她首次問起他的身世,她與望月被影人戒司撫養時,皆已是懂事的年紀,對於彼此的過去亦略知一二,而他是後來加入的。

  「或許吧,但我沒有追究的意願。」他聳聳肩,「父母兄弟並不存在我記憶中,我也不想再挖出陳年往事讓自己困擾。」比起有血親的陌生人,伴他成長的左流魅還比較像家人。

  聽他這麼說,夕璃怔忡片刻,喃喃道:「是這樣嗎?沒有記憶也是一種幸福啊。」

  「怎麼了?你有家人嗎?」那可好玩了,他還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無父無母,來歷不明呢。

  「有,但我不記得他們的模樣了,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她平靜地說。她曾試圖回憶,奈何腦中永遠只有模糊的影子。

  「為什麼?」一色聰矢不懂,「你太小了嗎?」

  「不,我被義父撫養時已經七歲了,醫生說是因為創傷太深,所以腦部自主地封上了記憶。」她淡淡地說著,彷彿只是念出病歷表上的解釋。

  「發生了什麼事?」他瞠大眼,這還是他首次聽見這種症狀,「你完全沒印象了嗎?」太詭異了,七歲已經是快上小學的年紀了吧。

  」我只記得我有個弟弟,不過大概也死了吧。:」她撩著長髮淺笑。

  「死了?是病死還是被人殺死的?」他單純地往下追問。

  夕璃的答案是沉默,她拿起藥丸服下,苦澀的藥味在舌間蔓延,這樣的口感她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色聰矢見她語帶保留,也就知趣的閉嘴,他們三人一向都是這樣,合作無間卻也很冷淡。

  他換個話題,開心地計劃起未來,「等離開義父,我要到紐西蘭買個大牧場,養牛、養羊、養大象,到時歡迎你跟望月來小住。」他是三人中最沒心眼、最樂觀的一個,一直認為義父會遵守承諾放了他們。

  她支著下巴靜靜眺望遠景,俯瞰這一片光影迷離,霓虹交錯難辨,而她心思同樣詭譎。

  忽然,她開口問:「你覺得高浪凡這個人怎麼樣?」多日不見,她卻頻頻無端想起他,他的吻、他的言語,莫名地困擾著她。

  「不學無術、風流多情、性好美色,還有……」他中肯地評論,像是想到什麼,忽地微蹙起眉,「他身手還不賴。」說著說著,連他也覺得奇怪。「我第一次出手時毫不留情,他居然只是摔倒,第二次就更不用說,我偷襲很少會失手,他看起來不像是反應這麼快的人。」

  「他知道義父的名字,可能連我們的來歷他都一清二楚。」夕璃眼色深沉,說出那晚令人驚訝的發現。

  「怎麼可能?」一色聰矢不敢相信,但她從不開玩笑,邑她漠然的表情也不像在開玩笑,他直覺地問:「你把這件事告訴望月了嗎?」

  「沒有。」她面不改色地說,身體微微僵硬了下。

  他察覺了她的顫動卻沒有說破,那人三番兩次佔她的便宜,但她的反應卻十分耐人尋味,甚至他可以感覺她情緒異常的波動,她向來冷漠,卻在今夜詢問起他身世,甚至談到自己的過去。

  「我去探探他。」仗著自己所向披靡的不敗戰績,他衝動的提議,「據資料顯示,高浪凡晚上常常泡在他投資開設的傾城酒店,要說有什麼秘密,八九不離十會藏在那裡。」

  「不好。」她皺起眉,「要是你任意行動被望月或左流魅發現……」

  「我會在天亮前趕回來、」他自信滿滿的揚唇微笑,「我會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回,望月或流魅絕不會知道高浪凡這個人有蹊蹺。」他揣測夕璃顧慮的不全然是他的安危,還包括那花心浪蕩子。

  果然,夕璃沉默了,她抿著唇,似乎也為自己的模糊心思困擾。

  「我走了。」說行動就馬上行動,——色聰矢急著回房準備。

  「等等。」她叫住他,見他停下步伐轉頭挑眉地看著她,她避開他雙眼,神色極不自然地說:「你自己小心一點。」

  他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抹微笑,「放心吧,這種小Case對我而言易如反掌。」

  她從不關心任何人,冷漠無心,一色聰矢曾見過被她利用後依然迷戀她的男人跪地苦苦哀求,她卻視若無睹的走過那人面前,她比望月獠還無情,至少望月獠會出言譏誚讓人死心。

  可是今晚她……太令他驚訝了,他不懂高浪凡有何魅力影響她,他等不及要親自領教了。


  夜未央,意正濃,傾城酒店中有著傾城的熱鬧與迷幻,不夜城傾倒了一半的寂寞與美酒,攪和成令人流連忘返的傾城酒店。

  一色聰矢輕而易舉地潛入,循著暗道,他熟練地摸進一間無人密室,站在密室中央,他震撼得說不出話。

  密室內遍佈大小螢幕,傳送來自各地的即時商業資訊,有視訊設備、衛星系統,以及許多先進的高科技傳輸設備。

  「歡迎光臨。」身後一聲甜膩女聲令他震驚轉身。

  「是你!」他驚訝地指著珍琦兒。

  「是我,我們好有緣分,前幾天才見過,今天又遇到。」她笑嘻嘻的,似乎對於兩人再次重逢十分高興,她嬌滴滴地睇著他問:「傾城酒店美女如雲,你幹啥待在這冷冰枯燥的房間?」

  「我……」見她一派天真單純,他一時語塞,總不能說他是來查探的吧?

  「啊,我知道了,那些庸脂俗粉你一個也看不上眼,覺得她們俗不可耐是吧?」她猜測道

  「呃……」他不知該說是或不是,他轉而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跟高浪凡一起來的嗎?」也許他可以從她身上套出話來。

  「我在這裡工作呀。」她笑得甜蜜蜜的,婀娜多姿地走到他身旁,摟住他臂彎,嬌俏地眨眨眼,「你看不上那些女人,那麼我來陪你如何?上次你撞倒我,還沒有向我賠罪呢•。」

  「你……」他盯著纏住自己手臂的那雙柔荑,整個人呆住,面紅耳赤地急著想擺脫她,「你快放開,我不用人陪。」

  「你不用人陪,可我要」地噘起豐唇固執道:「我要你陪我」

  「我不能陪你。」他伸手覆額哀嚎,噢!他怎會陷入這種紅粉困境。

  「為什麼?」她嗔問、

  「沒為什麼。」因為他是來探測敵情,不是來尋歡作樂的;「你放手!」一色聰矢瞪著她咬牙嚷著。

  「不放。」珍琦兒纏得死緊。

  「你已經有高浪凡了,幹嘛要我陪?!」他有點惱了-

  「高浪凡是我老闆,陪他是我的工作,你會看不起我嗎?我在酒店工作,所以你討厭我了?」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問。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他吶吶道,見她快哭了,整個人氣勢全消,神經緊繃。

  「你不要我陪是因為你有女朋友嗎?」她垂下頭幽幽問,隱約可見她顫抖的濃密睫毛。

  「不是。」他重重歎了聲,「我沒有女朋友。」成天出任務,他連初戀都沒機會談。

  她抬頭目露喜色,望著他又問:「老婆呢?」

  「還不知道在世界哪個角落呢。」他翻了個大白眼。

  「總有暗戀的女人吧?」她再問,非要找出所有的假想敵。

  「通通沒有!」他大吼,摘什麼呀,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該不會……你是Gay?!」珍琦兒指著他驚問。

  「我、不、是!」瞪著她的纖纖玉指,一色聰矢沒好氣地否認。「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乾脆一次問完吧!」除了夕璃以外的女人都這麼麻煩多話嗎?

  「沒有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很滿意他的回答,笑容可掬地凝視著他,一字一字清楚地宣告,「我喜歡你。」

  像是被炸彈給炸到一般,他頓時表情僵凝住,瞠大眼瞪著她好半晌。

  「你喜歡我?」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也太離譜子,我們才見過一次面耶!」而且還相處不到一分鐘,

  「你信不信一見鍾情?」她眸光靈黠地凝望他。

  「我不信真有天上掉下的禮物。」一色聰矢奇異地注視著這個與他性情截然不同的女子,「況且我還打了你老闆一拳,你實在沒理由對我一見鍾情。」

  「所有員工都是痛恨老闆的。」她大大的媚眼風情萬種地瞅著他,「聽著,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你、我喜歡你!」

  「你……」情況太詭異,他可沒自大到認為自己是潘安再世,有顛倒眾生的本領。

  「珍琦兒,我的名字。」她柔柔一笑,「我是認真的,一色聰矢。」

  一聽,他大為震懾,「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凝視著他說:「去年香港KA外貿公司遭竊,大筆客戶訂單資料外洩,奇怪的是,那些機密直到今日還沒有流進市面。」

  他臉色往戶沉,那案子是他幹的沒錯。他瞅著她,目光已不似方才單純。

  鬆開他的手,珍琦兒退了幾步,緩緩說出只有盜賊才知道的原因,「資料沒有遭到利用,是因為被盜取的光碟根本無法讀取,資料全部呈現亂碼,任誰也無法破解。」

  遭竊時,經理在視訊通話系統那頭急得如熱鍋上螞蟻,頻頻要求她得飛過去親自處理,卻沒想到高浪凡早吩咐她做好萬全準備,

  「你到底是誰?」

  他露出敵意地盯著她,擺出了防衛姿態。

  她欲言又止,忽然,兩人身旁牆上的大小螢幕裂出了道不規則縫隙,高浪凡微笑現身,耀眼的銀十字耳環光芒閃爍,一色聰矢瞬間臉色大變。

  「這個問題讓我來為你解答吧。」


  夕璃一直等到深夜都不見一色聰矢歸來,天方露白,她將長髮束起,薄施淡妝,穿上一襲珊瑚色雪紡紗連身裙,將她襯得飄逸纖柔。

  他不會無由失蹤,一定是失手被逮了。

  「這麼早要去哪裡?」飯店大廳中,左流魅忽地擋住她的去路。

  「散步。」夕璃冷然看著他,雖然一色聰矢視他為家人,但地對這個十多年來容貌未有太大改變的男人,絲毫沒有好感。

  「我可不知道你有晨起散步的習慣。」望月獠緩緩從大門外走進,口吻含嘲帶諷。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會在出任務時晨歸,」看著他一臉倦容,她同樣唇舌不饒人,「怎麼,台北的夜店精彩嗎?」

  「夜裡缺了你,很難精彩。」像是暗示什麼,望月獠靠近她邪佞一笑,身上逸散出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白天見你已經讓我倒盡胃口,我可不想連晚上都因看見你而噁心得睡不著。」夕璃立即反唇相稽。

  左流魅靜靜望著兩人劍拔弩張的互動,忽地,唇邊揚起高深莫測的微笑。

  「你們有誰見到一色?我找他一夜了-」他打斷兩人你來我往的攻擊。

  望月獠冷冷搖頭,夕璃則默不作聲。

  「沒有嗎?那算了。」

  左流魅淡淡地說,「如果見到了他,知會他一聲,今天中午十二點以前來向我拿解藥。」

  解藥!她渾身一震,原來一色聰矢也到了該服用解藥的時候。

  「哼!真可笑,我又不是他的保姆,還管他吃不吃藥。」望月獠撂下這句話,逕自搭電梯回房間。

  望月獠離開後,左流魅注視著神情怔忡的夕璃,「夕璃,你有心事?」

  「我很好。」

  她握緊右手,感覺手心中物品的冰涼直達心底,她倒退幾步,轉身快步走到飯店大門,朝敞開車門的黃色計程車而去。

  「小姐,要上哪?」

  司機問。

  夕璃坐在後座,攤開手掌,火柴盒上寫著偌大的傾城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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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白天的傾城酒店並沒有大門深鎖,璀璨日光照射著酒店精美的琉瓦裝飾,門庭頓時流轉著與夜裡截然不同的瑰麗風采,非但絲毫沒有夜店的陰影,反而平添富麗堂皇之氣勢。

  「對不起,酒店白天不對外開放。」

  門口兩名長相凶神惡煞似的保鏢將夕璃擋在門外。

  「我要見高浪凡。」她沒被嚇退,出示那只黝黑沁涼的火柴盒。

  兩名保鏢互視一眼,似乎早已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請跟我來,」其中一人領著她進入。

  此時的傾城酒店褪去深夜時分的冶艷,靜謐而明亮,保鏢敞開一道暗門,引領她走上一條玻璃走道,走道兩旁的溫室種植了許多不屬於都市的花卉植物,瀰漫異國風情的小型花園使人宛如實身熱帶森林。

  走道的盡頭便是溫室的人口,保鏢自動退下。

  不久,夕璃看見身著休閒杉的高浪凡牽著一條黃金獵犬從轉角緩緩走出,沐浴在晨光中的他,唇邊掛著溫文的笑容,彷彿像個鄰家男孩般可親,唯有不離身的銀十字耳環露出他無害表相的破綻。

  她怔怔地望著他,幾日不見,再見他,竟有一股奇異的感覺悄悄蔓延。

  他解開狗鏈拍拍狗兒示意離去,狗兒繞著他轉了轉才依依不捨地跑開,他一抬眼,便緊鎖住她的眼瞳

  「你是我相思的解藥,夕璃。」高浪凡輕語,凝視著她走近,貪婪地用目光吞噬她的所有美好,包括她冷若冰霜的雙眸,還有略嫌蒼白的臉色、他伸手撫摸她臉龐,心疼她的憔悴,「你不該一夜不眠。」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相較他的熱烈,夕璃的回應只有冷淡兩字可形容,「一色聰矢呢?」她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說。

  「他很好,我沒有傷害他。」他不過是讓他與珍琦兒共處一室,這樣應該稱不上虐待,頂多是驚嚇與精神折磨吧;

  「放了他。」他不能延誤服下解藥的時間、

  「這是要求還是命令?」高浪凡勾起一抹性感微笑,她似乎很習慣對男人予取予求,

  「這是交易」夕璃平靜地說:「放了他,你可以從我身上取走你想要的」

  「你曾經對多少男人說過一樣的話?」他深深望進她眼眸,卻在近似冷漠的沉靜中見到憂傷。

  「不計其數。」她毫不諱言。

  「如果我說我要你呢?」他捧著她臉蛋的手指往下,攫住她尖細的下巴抬高。

  「你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她沒有退縮,她的姿色一向是她最大的籌碼與武器。

  「跟我大哥決裂?」他提議。

  「還不夠。」夕璃覺得諷刺,不久前還跟她言情說愛的男人,下一刻便與她討價還價、論斤論兩販買起她的肉體。

  「獻上高氏?」高浪凡高深莫測的笑,他們的最終目的是高氏不是嗎?

  「我可以考慮看看。」她嫵媚地揚起一道細眉,頗意外他許諾得如此大方。

  「只是考慮嗎?」他無奈地攤攤手,歎氣道:「我手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交易的東西了。」

  「你有。」她伸手輕輕撥開他額前覆發,手指在他髮梢滑行。「你一定有。」能夠知道義父的名字,他的來歷絕不只資料上所顯示的如此簡單。

  「你對我真有自信。」他覺得她懾魂的眼眸正在蠱惑他。

  「我只會選擇有價值的男人。」她凝睇著他,反握住他擱在她臉龐的手,柔柔地在他手背印下一吻。

  「你絕對值得我所有的一切。」淡雅的香氣隨著她的貼近瀰漫他四周,迷惑了他所有心思,他開始相信真有可以傾國傾城的女人。

  「放了一色聰矢,就當你吻我的利息。」她柔媚地瞅著他索求,指尖多情地描繪著他的輪廓。

  她的雙眸波光流轉,深情款款,心深處卻在冷笑,她被自己的錯覺欺騙了,原來高浪凡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只要她唇一勾、眼一媚,便失了魂、沒了主意,一心只想佔有她。

  「你的吻真不是普通昂貴。」高浪凡噴噴失笑,制止她頻頻作亂的纖指,他眸光深沉的看著她,「我可以放了他,不過,這個交易的內容需要變更一下。」

  夕璃微微一笑,「哦,你還想要什麼?」男人都是貪得無厭的,接下來就算他提出多無恥的要求,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我可以奉獻我的所有,毋需回報,只要你的心。」他的眼神似幻似真地難以分辨,但堅定口吻卻顯示出他的認真,他宣示道:「即使要我輸了這一切來贏得你的心,我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她愕然——愣,但很快的朗笑出聲,她攀著他,笑得肩膀頻頻顫抖,雙頰艷如桃李,「你是我見過最聰明、也最卑鄙的男人。」她指著他,像是戳破了他詭計,眼色帶著半分得意,半分悲哀地說:「說什麼毋需回報?贏得了我的心,等於贏得我的人、我的所有,你以退為進,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感動的愛上你嗎?」

  她質疑任何宣稱愛她的人說的話,她質疑愛情是否真是無價存在,她質疑的冷色眼光刺痛丁高浪凡的心。

  「你害怕愛情嗎?你害怕零距離的靠近?還是你害怕愛情讓你受傷?」

  他凝視著她,擁住她強烈震動的身子,雙臂緊牢得壓痛她,他淡淡地吐訴最真實的心情,「愛上一個人沒什麼好羞恥的,即使我知道你剛剛不過是虛情假意敷衍我,我依然為你的冷艷姿態著迷,就算我明白你說的每一字一句都是謊言,我依然寧願選擇相信所聽見的言語。」

  「你說謊、」夕璃搖頭,她的愛情只適合交易,只適合做為生存的工具,她不承認自己的確因他的坦白而撼動,她漠然反駁他,」你愛上我的外表不稀奇,有太多男人同樣迷戀,你相信謊言,是因為謊言合你胃口,跟愛我與否無關。」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呢?」他放肆一笑,挑戰她冰封已久的心,真愛是他的賭注,而他有必贏的決心,「若我愛你是真,那麼你敢嗎?敢跟我一樣,像我所說的去愛一個人嗎?」

  「我根本不信你真會像你所說的愛我,如果你早明白我虛情假意。」夕璃冷硬地再次否定他,但她的心跳卻狂野的躍動,彷彿也在期待他的瘋狂,既期待又害怕。

  「給我時間證明。」高浪凡信誓旦旦,「我敢愛。」


  高浪凡無條件釋放了一色聰矢,他帶著夕璃來到控制室,這是遙控處理他在全世界各地產業的控制中心,他要西恩馬上準備好所有產權與讓渡書。

  「老大,你想謀殺我嗎?」西恩慘叫,所有產業的產權、股票,疊一疊都能淹死、壓死他了。

  「你再不去做,謀殺案會立即如實上演。」高浪凡涼涼地說。

  「唉唉唉,我真命苦啊!」西恩哀嚎,「有了一個為愛狂癲的珍琦兒還不夠,現在連老大也瘋起來清算財產,哪天我也找個女人來愛,累死你們一票人。」他叨念著,歪歪斜斜地拿著晶片卡走向資料櫃。

  夕璃環視著正忙碌運作的大小螢幕,數十名通曉國際貿易的金融高手片刻不離地盯著螢幕上的數據,她感到驚訝與震懾,她以為高浪凡不過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登徒子,卻沒料到他早已成就此番事業。

  「你不怕我將這裡的一切告訴我義父?」她睜大眼,不信他真將自己的私密在她面前坦誠無遺。

  「影人戒司嗎?」高浪凡勾唇一笑,「你大可大方告訴他,甚至想在這裡拍照留念都可以,這種東西,我隨時都可丟棄,也可以隨時再建立,沒什麼了不起。」

  「你抓一色聰矢根本只為引我上鉤。」太多震撼讓夕璃氣息不穩,他何等自大?居然不在乎一色聰矢或任何人知曉這裡的一切,甚至也不怕被掠奪,他扣住侵入者,只是為了當餌釣一條美人魚,而非恐懼。

  「不,這是你賜予我的機會,所以我即時把握。」他撩起她幾綹逸散的髮絲塞到耳後,深深地睇望她,「你可以告訴望月獠,但你沒有,我可以認為這是你對我多少有點意思的表現嗎?」

  「少自作多情。」她撇開臉,「我不過是一時失策。」她矢口否認,卻很清楚這根本否認不掉自己開始搖擺的心。

  「你的回答真讓我失望。」高浪凡歎口氣,就連歎息也性感得充滿誘惑,他挑起她下巴,「如此冷漠的絕麗容顏,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潰任何男人的自信心,你是生來毀滅男人的,包括我。」她的美,足以讓他讚歎一生一世。

  「為什麼要隱藏你自己?」她正色凝視他,在他嘻皮笑臉的皮相下,事實很容易便模糊了真假,她不瞭解他既然如此優秀,為何寧可在家中扮演丑角?

  「問的好,這個問題我同樣想問你。」狡獪的他不答反問,「為什麼要隱藏你的愛?為什麼要害怕愛情?」

  她抿唇不語,她有嗎?她隱藏了什麼?她又有何可懼?她在愛情中穿梭自如,愛情,不過是虛幻的名詞,是奪取富貴的工具。

  西恩命人推來一大櫃分門別類的文件,他揚了揚手中的鋼筆,「老大,萬事俱備」

  「很好。」高浪凡下令所有部屬停止正在進行的交易,螢幕全部清空,改而顯現一大幅世界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出他在各地擁有的產業。

  她望著他,不解他此舉為何意?

  「我明瞭你的企圖,你要達成影人戒司的任務,手段是愛情。」高浪凡早看穿她的陰謀,看穿她施展魅力的小把戲,他手一揮,「在這地圖上,任何一個公司都有不遜於高氏的規模,你可以任選公司,交換我對你的要求。」

  「你瘋了。」看著那分佈全球的標記在螢幕上閃動,夕璃直感昏眩。

  「對。」他不否認,「我為你瘋了。」他將不惜任何代價,只要她相信愛。

  「你以為這樣就會讓我感動得痛哭流涕嗎?你錯了。」她搖著頭,「你該展示財富的對象不是我,是你的家人。」

  「我和你一樣,只選擇有價值的人。」其他人在他眼中跟狗屎沒啥兩樣,他對他們的看法不屑一顧,「說吧,你要什麼?還是你要先請示影人戒司或望月獠呢?」他有些挑釁的微笑著。

  請示?她勾起冷笑,他真以為她是洋娃娃嗎?她手指向南歐愛琴海,「這個,希臘的海運船隊。」

  西恩瞪大眼,「老大,你確定嗎?有人會抓狂喔。」珍琦兒可是使出渾身解數,才逼退原先的船業龍頭,難道就這麼輕易拱手讓人啊?

  「給她。」高浪凡點頭示意,西恩嚥了好大一口唾沫才下手揮筆,而高浪凡則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繼續問:「還有呢?」

  「巴西林業木造廠。」她一直很想去巴西目睹足球迷暴動的實況。

  西恩抗議,「老大!」南美黑幫橫行耶!「我可是冒著被黑道追殺的危險才搶下……」

  「給她。」高浪凡截斷他的抱怨,沒時間聽他廢話、「有山有水了,你還想要什麼?」他挑眉又詢問著她。

  夕璃沒好氣地伸手覆額,她肯定他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南非慶伯利礦坑採礦權。」她有自信這個要求絕對能逼退他。

  「它是你的了。」他很鎮定冷靜地恭喜她。

  「老大啊!」西恩鬼叫著,怨恨地瞪向夕璃,女人果真是禍水。

  「你這下欠我三個願望。」高浪凡看起來很開心,完全沒有失去三座鈔票印刷機的心疼或難過。

  「你要什麼?」太冒險了!夕璃雙眸中精光閃爍,開始猜想他會開出什麼狂妄的要求。

  「我要你為我做的第一件事……」高浪凡握住她一束光滑如絲的秀髮,「剪去這頭讓你看起來智商至少短少五十分的長髮。」


  在東區最高級的美容院裡,美發設計師抖落剪髮遮布上的烏絲,「還滿意嗎?小姐。」她詢問著今天開門唯一接待的客人。

  夕璃靜靜望著鏡中短髮齊耳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她會有這副模樣的時刻。

  男人喜歡洋娃娃,訓練她的女人這麼對她說,所以從此她長髮及腰,一頭青絲是討好男人的最佳武器,他們喜歡看她盤發後再散落如瀑秀髮的嫵媚風情,他們喜歡她迎風飄逸、不食人間煙火的纖柔。

  「你不是我的玩偶,你是天邊最閃亮的一顆星。」高浪凡看出她眼中的迷惑。

  「小心我燃燒的溫度狠狠的傷你。」她若是星,也會是即將殞落的流星,將接近她的人焚燒殆盡。

  「要怎麼小心?光是這樣看著你,我就慾火焚身了。」他毫不掩飾對她的慾望。

  「你可以要求我。」她知道自己若開口,他根本無法拒絕。

  「我要求的,只會是你想要的。」他淡淡地說-

  一聽,夕璃心顫了下,她的確恨透這一頭長髮,也恨透扮演洋娃娃,她心悸他竟如此輕易看透她的心。

  他伸手將她從椅上拉起,「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

  接著,他要她換下一身柔美裝扮,買了一套運動服與慢跑鞋給她,頭上也多了條水藍頭巾綁起,她這下子看起來像個嘻哈客,他欣賞地吹了聲響亮口9肖,招來她一記大白眼。

  日正當中,西恩送兩人到陽明山山腳下。、

  「你走吧,記得把那些惹人厭的跟屁蟲清理乾淨。」高浪凡揮手要西恩快滾。他只能哀怨地駕,車去收拾高平濤派出的跟蹤的人。

  沒有陽傘遮陽,沒有隨從遞茶送水,夕璃環視四周荒涼景象,「你想幹嘛?」她疑惑地睨著他。

  「你說呢?跑步啊。」他率先起跑。

  「等等。」她追上喊他,跑步?在太陽最凶烈的時候?他腦袋灌水泥嗎?「這樣算不算一個要求?」才追一小段,她便氣喘如牛。

  「如果你迫上我,就算。」他老奸巨猾的說。

  「可惡!」她上當了,沒有訂好遊戲規則,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他體力好得驚人,一點也看不出是過慣夜生活的人,反而是一夜沒睡的夕璃,跑到半途便臉色發白。

  她雙手扶膝狂喘,忽地臉頰碰上個東西,「好冰!」她驚呼。

  「喝水。」他手上拿著不知從哪裡買來的礦泉水

  她責難地瞪著他,氣忿的接過,以口就瓶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平時淑女嬌柔的優雅模樣。

  高浪凡不理會她的壞心情,一大口就解決另外一瓶水,汗水濕透他上衣,他拿高瓶子,將剩下的冰水淋了自己一身,水珠沿著髮絲滴下,他猛力搖晃頭,甩落水珠也噴濕了夕璃。

  「喂!」她抗議的瞪他,飛快跳離一步。

  他咧嘴大笑,直呼過癮,「痛快!」

  凝視著他,她覺得肌膚在發燙,心跳怎麼也慢不下來,她知道並不只是因為剛才的激烈運動,而是他大笑的野蠻模樣,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耀,強而有力的結實肌肉、古銅汗濕的肌膚,彷彿是遠古蠻族酋長,有著不屈不撓的蠻悍鬥志與無人可折服的堅強心智

  「怎麼了?看我看傻啦?」他笑望她,很滿意她呆呆看著自己失神的模樣

  「你輸了」她一個箭步超越他,臉龐上泛起一絲紅暈。

  「誰輸了?」他不服氣,馬上急起直追。

  一直跑到擎天崗,她還是沒能超過他,回程路上,她體力不支,略顯不適。

  「我背你。」高浪凡蹲在她身前,指指自己的背。

  「不用了。」她沒這麼脆弱。

  「我堅持。」她看起來很難受,他很為她擔心,伸手拉她

  「同情心用在我身上太浪費了,你去找其他女人吧。」夕璃笑了笑,掙開他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讓他得寸進尺,否則交換的將不只三個願望。

  「沒有其他女人,我的心只用在你身上。」他眼眸黝黯,閃耀著一種無以名之的溫柔,「上來吧,讓我背你,這是我的第二個要求。」他再次蹲下。

  一聽,她的心狠狠震撼了下,以一個價值不菲的企業換取他背她下山的要求,為什麼?她很想吶喊出聲問他。

  他背對著她,看不到她怔忡的狼狽模樣,她整個人在搖晃,因身體不適而搖晃,但她的心,卻因眼前的男人而搖晃,在危險的懸崖邊搖晃。

  「夕璃?」他回過頭,見她再次傻傻盯著自己,他微笑著,笑容比擬驕陽,「上來啊,這是第二個願望,你是神燈精靈,不得不從喔。」他催促著。

  夕璃只好乖乖的趴在他背上,高浪凡便一步一步穩健地沿著步道下山。依靠著他堅實的肩膀,她第一次感覺疲憊,一種很充實的疲憊,腦袋空空,全身肌肉發酸發疼,不用虛與委蛇,不用心機算計。

  斂低眼皮,她睡著了,還微微地打起鼾。

  他背著她,無聲地咧大了嘴,像個得到玩具的小孩般滿足。


  「夕璃呢?」望月獠忿怒的眼嗜血恐怖。

  「我不知道。」順利服下解藥的一色聰矢守口如瓶。

  「你不知道還會有誰知道?」望月獠嗓音低柔,動作卻粗魯得帶著殺人的衝動,他扯高他的衣領,「你和她有事瞞我,說,昨晚你去哪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啊!」他甩開望月獠,忿忿不平地嚷叫,「你可以徹夜未歸,我不行嗎?徹夜未歸就表示我和夕璃失蹤有任何關係嗎?」

  「你翅膀長硬了哦。」望月獠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送你回來的那個女人是高浪凡的女人。」

  「那又怎樣?」他掩飾著內心的慌亂,「高浪凡出入聲色場所早不是新聞,聲色場合的女人跟很多男人部有關係。」

  「你去了傾城酒店。」望月獠鬆開他坐回原位,猜疑地盯著他,「為什麼?」他越看他越覺得他心裡有鬼。

  「去見識見識啊。」他一矢中的卓越判斷力讓一色聰矢倏地心驚,語氣不自然的說:「我也是男人,也有需要,只有你能進出酒店,我去找女人就犯法啊!」

  「你說謊。」望月獠輕易看穿他,「你每次說謊,右眼皮就會不停跳動。」

  他飛快壓緊眼皮,「我沒有。」他繼續睜眼說瞎話。

  「一色,你這麼做不是更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推門而入的左流魅忍不住搖頭失笑,「我可沒教過你不打自招。」

  聞言,一色聰矢困窘不已。

  望月獠兇惡得宛如被激怒的猛禽,指著一色聰矢大聲咆哮,「你說,你們瞞了我什麼?她去哪裡了?為何一整天都不見蹤影?」

  「她……」一色聰矢不知該如何解釋,他並沒有見到夕璃,是珍琦兒告訴他,夕璃自願留下,而且高浪凡不會為難她。

  「她和高浪凡在一起。」左流魅代替他回答。

  一色聰矢滿臉驚訝地瞪向左流魅,而這舉動是說明他說對了。

  「為什麼?」望月獠擰起眉,「她和那浪蕩子在一起做什麼?」

  「執行任務。」左流魅淡淡地說,「這本來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這和計劃一點也不符合。」望月獠臉色陰沉,「她跟任何男人約會都必須有我或一色暗地跟蹤,好配合機密的取得,不是嗎?」

  「難道她跟高浪凡上床,你也要在暗處觀賞嗎?」左流魅不帶一絲笑意地冷笑。

  望月獠鐵青了一張臉,從齒縫中進出話,「她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我都要親眼看到。」

  一色聰矢被他的答案驚得一陣愕然,「夕璃說的沒錯,你真的很變態。」他忍不住低喃。

  「你愛上夕璃了。」左流魅淡笑著說,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胡說!」望月獠咬牙否認,「我只是想知道她能下賤到何種地步。」

  「這都在主人意料之內。」左流魅忽然語帶玄機地說:「主人從不懷疑夕璃的魅力,現在就要看高浪凡會陷得多深。」

  一色聰矢迷惘不解,望月獠則忿恨難休,他握拳重捶,放肆嘶喊,「我要夕璃馬上回來,義父交代的計劃中並沒有高浪凡這個目標,他不過是達成任務的一顆棋子。」

  「別忘了是你擅自更動計劃,以高氏為首要,不是嗎?」左流魅提醒他,高深莫測地望著他淺笑,「當然你的變卦也在主人的推算內,而主人下命不許你動高浪凡一根寒毛。」

  「為什麼?為什麼高浪凡這麼重要?」望月獠吼著追問,巴不得將那該死的男人碎屍萬段。

  「高浪凡是一尾大魚,主人尋尋覓覓就是在找他,現在,大魚終於入網了。」

  左流魅踱步至窗邊,臨高俯瞰低語呢喃。

  「我不懂。」

  一色聰矢越聽越迷糊,義父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你們不必懂、不用懂,按照主人構思好的腳本往下演出就行了。」左流魅回頭來回看著兩人,幽幽宜布道:「主人就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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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夕璃醒來時,窗外已是天色昏暗,她猛地從床上驚坐起,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牆壁上貼滿童稚的畫以及動畫人物的海報。

  「你醒了。」一個小女孩趴在床邊,杏眼圓瞪、一臉驚訝地望著她,「你不是睡美人嗎?浪凡哥哥又還沒有吻你,你怎麼可以醒呢?」話說到後來小女孩竟責怪起她。

  夕璃正感錯愕,門口又跑進一個小男孩,倏地,往小女孩頭上一巴掌呼過去,「你這笨蛋,她是白雪公主,才不是什麼睡美人。」小男孩劈頭就罵。

  「白雪公主也是被王子吻醒的啊!」小女孩委屈地摸摸被打疼的腦袋。

  「白雪公主?」夕璃覺得好笑,指著自己問兩個小孩,「我為什麼是白雪公主?」

  「你睡了我們的床啊,只有白雪公主可以睡我們的床。」小女孩理直氣壯的說。

  夕璃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躺的床居然是幾張小床拼裝出來的。

  「而且你皮膚很白、嘴唇很紅,只有白雪公主會這麼漂亮。」小男孩邊稱讚她邊紅了臉。

  夕璃不禁因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孩童的稚氣語言露出淺笑

  「哎呀呀!完全不能疏忽片刻啊」門口忽然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嘖嘖地歎息,「才稍一疏忽,就又出現一個情敵,而且是稚齡六歲的小情敵。」

  由於背光,她只見一個頎長身影,但她已認出他的聲音,「高浪凡。」她沙啞低喊,驚覺自己竟如此熟悉他的聲音,及他不時反射光影的銀十字耳環。

  「你真是老少鹹宜、大小通吃呀,夕璃。」高浪凡無奈地揚著一抹笑,緩緩走至她面前,伸指梳理著她一頭俏發,凝視她的目光深情款款,「你說,我該把你藏到哪裡,才能安全無慮呢?」

  她躲開他的人的視線,「我並不是你的-」

  「當然。」他很性感很誘人的低笑,「你不是任何人的,你是你自己的,只是你的光芒足以迷惑任何人的心,而我,不過是其中之一。」

  夕璃聽出他話中隱含著淡不可聞的自嘲,心深處抽痛了下,狂妄自大的他也會覺得挫折?

  「你是特別的。」她忽然脫口而出,彷彿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試圖撫平他黯淡心情,「至少你還擁有我一個願望。」

  他微笑不語,深深凝望著她,看著她一身美好,腦中什麼都無法計量,只知道自己很想很想狠狠吻住她。

  「浪凡哥哥,她是你的新娘嗎?」小女孩扯了扯高浪凡的褲管,指著夕璃問。

  「那要看白雪公主要不要說我願意啊。」他挑起一道朗眉,雙眸依然膠著在她身上,她卻也依然沉默閃避。

  「我願意啊,浪凡哥哥,你當我的王子好不好?」

  小女孩嘟著小嘴,當場向高浪凡求超婚來,他瞠目結舌,夕璃則掩口而笑。

  「你長得那麼醜,浪凡哥哥才不要娶你咧!」小男孩對小女孩吐舌頭扮鬼臉,很興奮地轉頭對夕璃提議,「白雪公主,既然你已醒來,那就不需要王子了,那麼你嫁給我怎麼樣?我不會輸給王子喔!」

  「哼,你臭美,你才打不過浪凡哥哥呢!」小女孩馬上吐槽他。

  高浪凡仰首以手覆額,重重歎了口氣,「原來我這王子的利用價值只到吻醒公主啊!」

  夕璃忍不住失笑,火上加油地糗他,「而且公主都自己醒來,也沒你這王子出場的份了。」

  「誰說沒有我出場的份?」他勾起一個純男性、充滿欲求的笑,緩緩壓低上身貼近她,細語呢喃,「王子可以把公主吻醒,同樣可以把公主吻得昏頭轉向。」

  她低語,「有小孩……」話語未竟,他便以吻封緘。

  兩人的舌尖交纏著,他品嚐她淡雅氣味,就算一旁有天皇老子在也一樣,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擋他吻她。

  他大掌將她後腦仰高,承受他時而熱情狂野、時而溫柔細膩的吻,他結實的手臂摟住她纖腰,緊緊鉗住她想逃的身體,直到她無言妥協。

  兩個小孩對這驚天動地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一名頭髮半白的白袍修女在門邊輕輕敲了下,這才驚醒這對交頸鴛鴦。

  「浪凡,你開課開錯地方了。」葛修女調侃著這對忘情男女,「這堂課應該開給十八歲院童,而不是這兩個小傢伙。」她揉了揉兩個小孩的頭頂,他們還沒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

  高浪凡頑皮地揚揚眉毛,辯駁道:「老太婆,十八歲太晚了,我十三歲就……」

  夕璃飛快伸手掩住他的口,「你在胡說什麼!」她瞪著他,竟然這樣教壞小孩:

  他拿開她手,賊賊地說:「我是說,我十三歲上健康教育課,老師就說明過男女之事了。」他笑睇著她,眼中閃著淘氣笑意,「否則你以為我要說什麼?」

  他是故意的!她氣得捏他大腿一把,讓他痛得哇哇亂叫,直嚷著她謀殺親夫,聞言,她捏得更大力。

  「原來你已經找到你生命中的另一半了。」葛修女慈祥地望著打鬧的兩人,就像個關心子女的母親,「那麼我這老太婆也就放心了,這麼多年來,我總是擔心,哪天你又會像當年一樣倒在慈幼院的門口。」

  倒在慈幼院們口?夕璃怔忡。

  但高浪凡沒給她問清楚的機會,他摟著葛修女微胖的身子磨蹭,像個孩子般叫嚷,「我餓死了,老太婆,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

  兩個小孩也學他一樣蹭著葛修女叫餓,不過他們口裡喊的是院長

  「晚飯在餐廳中,早就準備好了。」葛修女笑著斷斷續續說完,她被他們三人擠得差點喘不過氣。

  「好耶!吃飯嘍!」他抱起兩個小孩如噴射機似的衝出房間。

  「你也一起來吧。」她和藹地邀請夕璃。

  葛修女溫柔和善的眼神是她從沒見過的,那就是母親的眼神嗎?她感覺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進她冰冷血液中。

  晚餐後,葛修女送他們到慈幼院門口,一班小蘿蔔頭簇擁著高浪凡和夕璃,

  「浪凡哥哥,你上次答應要帶禮物的,禮物?」

  「浪凡哥哥,你還欠我一盤象棋,你說這次來就要和我比賽的耶!」

  「浪凡哥哥,你每次說話都不算話,你不是要教我怎麼打倒隔壁班的小胖嗎?」

  孩子們不滿的鼓噪聲幾乎淹沒兩人,夕璃戲謔地睇了高浪凡一眼,「看來你的信用岌岌可危,王子地位快不保了。」

  「你還落井下石!」他被纏得忍不住呻吟,「快幫我安撫這幫小鬼吧,天啊!他們鬧起來簡直比原子彈爆炸還可怕。」

  「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她涼涼撇下一句,樂得袖手旁觀。

  他嘴角抽搐,忽地,有個孩子撲上他小腿,仰頭天真地問:「浪凡哥哥,夕璃姐姐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這個問題引起極大迴響,頓時孩子們的注意力全放到這問題上,拚命追問著答案。

  「我怎麼知道,你們去問她啊。」他朝夕璃努努下巴,推得一乾二淨。

  孩子們於是轉而抓著她不放,這下輪到她尷尬了,她沒有和小孩相處的經驗,對她來說,他們跟外星人沒什麼分別。

  他們問不停,她回答不是,孩子們便問為什麼?有幾個還當場做起高浪凡的說客,她頭痛極了,改口說是,那更慘,怎麼認識的啊?初吻在何時啊?為什麼會愛上他呀?千奇百怪的問題全出籠。

  「高、浪、凡!」招架不住的夕璃陰沉沉地瞪著站在一旁,雙臂環胸、咧著嘴看好戲的他。

  「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啊。」他幸災樂禍地把她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她。

  她真想抓他那笑嘻嘻的俊臉去撞牆。

  「好啦,晚自習時間到了,都該進去嘍。」最後是葛修女發言拯救了她,孩子們失望地喊嚷著,但還是服從她的話,依依不捨的道別離開。

  將院童趕進屋後,葛修女抱了抱她,這讓她受寵若驚。

  「歡迎你下次再來玩。」

  她熱情的對夕璃微笑,讓她一下子表情僵住,除了客套的社交詞,沒有人曾這麼真誠的邀請過她

  「惡,老太婆,你可別來抱我。」高浪凡躲得老遠,他是個大男人,若在街上跟個老女人摟摟抱抱,多難為情啊。

  「你怎麼這麼沒禮貌。」聽他總是老太婆、老太婆叫不停,夕璃蹙起眉,伸手拍打他。

  「她本來就是個老太婆啊!」他委屈地哇哇叫。

  見他執迷不悟,她乾脆捏了下他大腿。

  「沒關係,浪凡一直都是這樣叫我的,而我的確也老得都快走不動了。」葛修女笑看兩人打鬧。

  她猛地停住腳步,紅著臉怒瞪高浪凡,窘迫地發現她的舉止幼稚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老太婆,你會長命百歲的、」高浪凡逃到葛修女身後,笑咪咪地吻了吻她銀白的發。


  離開慈幼院,他們等了好久,才搭到公車去坐捷運。

  「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平民的一面。」他竟會搭乘大眾運輸工具,這讓夕璃驚訝不已。

  「我可不是銜著金湯匙出身的少爺,充其量不過是個私生子。」高浪凡聳著肩,滿不在乎地用最齷齪的代名詞形容自己,「或者是雜種。」

  「你母親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高太太了。」她淡淡道,掩飾語調中微不可聞的安慰,聽他用那些污辱的詞彙自嘲時,她感覺自己的心緊縮刺痛。

  「那是現在。」他自嘲,「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必須適應那些不堪入耳的名詞代表的其實是自己。」

  「至少你還有家人。」她抬眼凝視他。

  「家人?好吧,如果你認為還活著的人就算的話。」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眼神幽深遙遠,「我的母親只在乎能不能坐穩高夫人寶座,就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搞不好真是她跟別的男人所懷的,目的不過是要逼我父親給她身份,至於我同父異母的大哥……唉!」提起不堪回首的過去,他重重一歎。

  「怎麼了?」她輕問,沒注意到自己對他流露了過多的關心。

  他濃眉微挑,饒富興味地說:「他送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就是將我鎖在陽明山老舊別墅的地窖中整整三天,結果我命大沒死,自己逃了出來。」他眨了眨眼,玩笑似地問她,「你說,這樣的大哥,我還敢邀他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

  「所以你才會倒在慈幼院門口。」夕璃驚駭低喃,握著他的手指收緊,傳達無聲的心疼。

  她不敢相信,才十歲,就得面對至親之人要置他於死地的事實,而他居然還可以一派輕鬆地說出往事。

  「其實,我並不怪他。」高浪凡對她揚唇一笑,她因他而表現得難過、震驚,讓他心情大好,他對她擠眉弄眼的,「我同情他的愚蠢與無知,他必須死守高氏,我卻可以擁有全世界。」

  她不自覺也微微地笑了,為他的樂觀豁達也為他的爽朗幽默,多奇妙,和他在一起,再令人不悅痛苦的事,也會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欣賞著她淺笑的模樣,長臂橫過她肩膀,撫摸著她齊耳的俏麗髮絲,鼻端忍不住在她耳畔廝磨,「你好香。」他低歎道。

  「別這樣,車廂裡很多人。」她推拒著他,羞窘模樣一如普通女人,完全沒發覺自己漸漸卸下了虛偽的假面具

  他忽地含住她耳垂,引起她一陣戰慄,他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項,她全耳燥熱起來,他肆無忌憚地舔吻著她小巧耳廓,讓她整個人感覺虛軟無力。

  「高浪凡……」夕璃低聲警告他。

  他卻反握住她的手指,抬眼深深地凝望她,瘋狂的眸光釋出對她的無限迷戀。

  她恍惚間有種沉淪感,宛如地表都陷了下去,陷入一個很軟、很溫暖、很安靜的地方,四周緊緊地包圍著他們,而他們的體溫與血液都融合在一起,他們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彷彿這就是永恆的旋律。

  「我要送你—樣東西、」他的嗓音低啞不已,伸手摘下了他耳上戴著的銀十字耳環,輕柔地為她戴上,目光從頭到尾沒有離開她的雙眼,握住她的手一同碰觸那冰涼的銀十字耳環。

  「這是那老太婆當年送我的,原本是項鏈,不過我覺得掛在脖子上很拙。」他眼眸透著深幽的意涵,「它是我的幸運物,我一直戴著不離身,現在送你。」

  「我沒有東西可以送你。」她黯然的說,她所擁有的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飾品。

  「你已經送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一打開,裡面是一撮柔軟烏絲,那是她剪下的頭髮。

  喉嚨像是哽著硬塊,她久久無法言語,像有把炙熱的火在胸口翻騰。

  高浪凡像是怎麼也不會厭倦地靜靜瞅著她,不發一語。

  夕璃突然發覺,自己竟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但她清楚地知道,這是最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列車平穩地前進,幾分鐘前那些歡悅的情緒漸漸沉澱進她心底深層,他們就要分開了,這個事實讓她感覺氣息悶窒,卻也召回她的理智。

  他對她越溫柔,她越是想趁殘酷的處境,冷靜的認知與悸動的情感成為一場拉鋸戰,撕扯著她、分裂著她:

  他送她到飯店樓下,夜已深沉,陣陣涼風襲來,

  「我還欠你一個要求。」她按住紛飛的髮絲,口氣僵硬的說。

  「別擔心,我不會跟你追討利息的。」他笑盈盈地打趣道;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寸神經都緊繃著,耳上的銀十字耳環變得沉重,她聲音冷酷地說:「我覺得這是很劃得來的交易,不妨再多來幾次,你認為呢?」

  凝視著她,高浪凡的笑容慢慢褪去,眼眸變得深幽難解、

  「我只對你的財富有興趣,你可以繼續自作多情,但我不會感動,我沒有感覺,一點也沒有。」夕璃扯下垂晃在暈黃月影下,閃著刺眼爍光的銀十字耳環,目光一冷,「這種廉價的裝飾品配不上我。」她手一鬆,耳環瞬間跌落水溝蓋中,一剎那,璀璨奪目的光芒消失在黑暗中。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樂意同意。」他輕柔地開口,靜靜地見證這一日他所付出的溫柔與愛情,被她棄若敝屐地毀滅。

  銀十字耳環墜落的那一刻,他沒有懊惱痛苦的扭曲五官,唇角反而緩緩勾起一抹深情的彎度,像是輕易看穿她所有偽裝、識破她所有掙扎。

  他長臂一伸,倏地緊緊攬她人懷,低沉嘶聲道:「你有永遠的時間嘗試用任何方法刺探折磨我,包括我的生命,我所擁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除了這個……」他拿出放在口袋中的小盒子,「我的愛,是你奪不走的,因為它一開始就歸你所有,告訴我,你還有什麼方法阻擋我愛你呢?」

  雙目對視,夕璃呼吸急促、心跳失序,夜風吹亂了兩人的髮絲,交纏糾結成——張縝密的網,而她被攫獲,她的唇淹沒在他的氣息中,她的肌膚因他滾燙體溫而灼痛。

  高浪凡的強大與她的軟弱形成強烈對比,他的自信讓她的虛偽原形畢露,他吻著她,不帶任何色慾,而是飽含著撫慰與憐惜。

  那唇舌指尖流洩的溫柔,令她的心疼痛得幾乎快停止跳動。

  「放開她I」倏地,高平濤衝上前怒吼,大聲喝斥手下將高浪凡左右架住,自己則扣住夕璃的手腕,像宣示主權般將她拉到自己身側。

  高浪凡玩世不恭地笑著抱怨,「唉!總是有不識相的白癡打斷我們,」他朝她意猶未盡地眨眨眼,「下次我吻你這前,會記得先翻黃歷,看看我當日是不是犯小人。」

  此言換來高平濤的一記硬拳,他悶吭一聲撇過頭,並無反抗。

  高平濤氣瘋了,他在飯店等待夕璃一整天,怎麼也料想不到會等到這幕,「你這雜種、敗類,你有什麼資格搶我的東西?」他狂亂地咆哮,拳頭如雨下。

  「住手。」夕璃試圖拉開高平濤,疑惑地望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高浪凡,不解他為何不反抗。

  「夕璃!」高平濤踹開高浪凡,反身緊握住她的雙手,緊張地喃喃逼問:「夕璃,你是我的,對吧?夕璃,你是愛我的,對嗎?」

  手腕被抓得發疼,她冷冷看著總是一派斯文的高平濤,「你用拳頭解決事情的做法,只會讓我覺得幼稚厭惡。」

  「不!」他受不了地嚎叫,「你是愛我的,你愛我,你是我的,除了我,沒有任何男人可以碰你!」他完全失去理智,瘋狂地逼近她。

  她喘著氣頻頻後退,感覺恐懼不已,這種因愛失去理性的瘋狂她曾經看過,她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封鎖在腦子最底層的記憶漸漸被挑起,她害怕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異常的反應讓高浪凡深沉地瞇起眼,他輕易掙脫挾持他的保鏢,三兩下便打倒他們。

  「快放手,你嚇到她了。」他皺著眉喊,從後頭抱住高平濤,擔憂地凝視著夕璃蒼白的臉龐。

  「你這雜種,你沒有資格碰我。」高平濤忿怒吼叫,使勁欲甩開他。

  但他萬萬沒想到,一向被他踩在腳底下,他最看不起的人,竟從容地閃過他的暴力相向,甚至疾如風的打昏了他。

  高浪凡同情地睇著昏厥的高平濤,「很多事不是看有沒有資格,而是憑實力的,大哥。」他感覺可悲,習慣仗著優秀身世背景盛氣凌人的高平濤,永遠不會瞭解這一點

  他將昏厥的高平濤扔給他那兩個不中用的保鏢,「還不快將你們主子帶走!」

  見識過高浪凡的拳腳功夫,保鏢立刻扛著高平濤,夾緊尾巴飛快走人。

  風依然吹著,橫亙在兩入之間的距離卻變大了

  「夕璃?」他低喚她,覺得她樣子很不對勁。

  「這就是愛嗎?」她微微顫抖,雙臂緊緊環住自己,她抬眼,視線鎖住他,「愛一個人就是要占為已有、就是強迫接受,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放手嗎?」

  「不是這樣的。」高浪凡擰緊眉頭,伸手想碰觸她,卻見她慌亂地退了幾步,跌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望月獠攫住夕璃手臂,阻擋高浪凡再往前。

  他認出來者「望月獠。」

  他陰沉的目光緊盯著高浪凡,一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你放手」夕璃掙扎著,雙眸冷冷地瞪視他。

  望月獠五指抓得死緊,低頭看著她美麗淡漠的臉龐,眼神複雜不已

  他嫉妒,卻厭惡自己嫉妒,於是他壓抑嫉妒;他忿怒,又覺得因她而起的忿怒是可恥的,於是他扭曲忿怒,矛盾的心情糾結越深,他表情越顯猙獰。

  他在她耳邊殘忍低語,「你可真厲害,介入不到幾天,高氏兄弟就為了你大打出手,說說看,你是怎樣讓他們反目成仇的?」他譏嘲著貶低她,只為讓自己羞恥的感覺得到平復。

  「與你無關。」她冷冷地撇開臉。

  「我在跟你說話,你必須看著我。」他難以忍受地低咆,攫住她尖細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手勁大得捏痛了她,「我要你說,你和高浪凡——整天做了什麼?你和他接吻,愛撫?還是你已經上床獻身了?」

  理智再也禁錮不了望月獠濃烈的情感,他的狂亂與高平濤如出一轍,夕璃被迫迎視他眼中佔有、侵略與瘋狂交錯的情慾,她渾身微微一顫,恐懼冷不防襲上心頭。

  「剛打走一個,又來一個,唉,我的感情路還不是普通的多災多難啊!」高浪凡故意高聲歎息。

  她的反應沒有逃過他的眼,明瞭她排拒也害怕太過激烈的愛,他盯著望月獠的陰驚神態與粗暴舉動,不經意想起明歆火的警告。

  「識相的就快滾。」望月獠沒有心情跟他虛與委蛇,沒動手取他性命已是他的底限。

  「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吧。」高浪凡痞痞地撩了撩發,斜睨著他,「我和夕璃卿卿我我,你們這群電燈泡卻在這裡殺風景,照理說,該滾的人是你吧。」

  「任何人都可以跟夕璃卿卿我我,高二少該不會對她認真了吧?」望月獠陰邪地醜化她,蓄意在高浪凡面前讓她難堪。

  「任何人卻不包括你,所以望月獠才這麼忿怒嗎?」望月獠嘲諷的口吻沒激怒他,他微笑放肆地揭露他的私密情思。

  「你說話最好小心一點。」望月獠嗓音緊繃,恨透他那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灑脫笑臉。

  「我長這麼大,還沒小心過任何人。」他眸光深沉,表情挑釁。

  「那麼你可以從這一秒開始小心。」望月獠眼中透著濃重惡毒,他冷冷地瞅著他,「小心你的手,別擱在不該擱的地方,小心你的眼,別盯在不該盯的地方,否則它們很快就會跟你的身體分離。」

  高浪凡大笑,不以為然的聳肩,「你若真能動得了我,你早就動手。你現在動不了我,以後也一樣動不了我。」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望月獠殺機進射的眼眸早已在高浪凡身上鑿出千百個孔,他恨他的傲然自信,更恨被他說中處境。

  義父下捨不能動高浪凡,他卻已幾近忍無可忍的地步,他受制於影人戒司的命令,即使恨透這個奪去夕璃全部注意力的男人也不能動手教訓。

  沒有影人戒司就好了,如果他能擺脫影人戒司……

  「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嘗到比死更痛苦的滋味。」望月獠的眼色越來越邪佞,某個從很早以前便蠢蠢欲動的念頭再次閃過。

  「沒有什麼會比夕璃的痛苦更讓我痛苦,死亡也比不上。」高浪凡的嗓音淡不可聞,濃厚的情感卻如醇酒般熱燙了夕璃

  「你痛苦你的,與我無關。」夕璃冷言,他的真心,她選擇視若無睹。

  「夕璃,真愛不是你所害怕的偏執,我只希望你幸福,不必佔有,毋需強迫。」高浪凡對她輕語,彷彿望月獠不存在似的。

  「我不相信幸福,我也不相信你。」她甩開望月獠的手,搖頭離去。

  高平濤也好、望月獠也罷,哪一個男人不以擁有她為目的呢?他們都一樣。

  高浪凡沒有喊住她,縱使她拒絕他、傷害他,他眼中仍只有她,她美好背影,她那剪去長髮露出美好形狀的頸項,在在令他失神。

  望月獠無言冷腮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眸光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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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要娶夕璃為妻。」高平濤這番話宛如在高家投下一枚炸彈。

  「你才認識她不到一個月,這麼快就決定結婚,會不會過於倉促?」高仁傑認為他太過衝動,決定欠缺考慮。

  「這有什麼不好?夕璃小姐長得甜美,人又善良,任何男人都會希望娶到她為妻,平濤的動作如果不快一點,心上人就會被搶走啦。」高夫人出言附和贊成這樁婚事。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高平濤對於她厭惡至極。要不是她,他母親不會積憂成疾、早早病死。

  高夫人沒回嘴,十分反常地閉上嘴安靜地修著指甲與她競奪高氏財產的最大敵人不娶名嬡淑女當後盾靠山,卻要一個來歷不明的日本女人,她是樂不可支,懶得和高平濤再計較。

  「你不該與夕璃結婚。」難得出現的高浪凡,口吻與表情都是少見的認真,對高家大小事從沒意見的他,首次堅持自己的意見,這讓高仁傑很吃驚。

  「我不行,你就可以嗎?」高平濤冷笑,認為他根本就是嫉妒。」夕璃與望月獠有計劃地接近我們,他們的目的是高氏。」高浪凡覺得是時候戳破真相,高氏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他不能眼睜睜看它被奪走。

  「這是真的碼?」高仁傑詫異驚問。近年來他已淡出公司運作,大都交付給大兒子經營,他只知道平濤與望月獠企劃了不少合作方案,

  「你可以仔細研究大哥和望月獠簽訂的企劃,看看高氏是不是一點一滴的被侵吞了。」高浪凡從陳秘書那兒聽到許多抱怨與擔憂,現在望月獠幾乎主宰了高氏。

  「天哪!」聽他如此信誓旦旦,高仁傑慌了,「那個日本人要侵吞我的高氏!平濤,你到底簽了什麼約?你有沒有看清楚再簽啊?」

  高平濤沒理會父親的追問,自以為聰明地傲笑,「你休想挑撥離間,我信任望月獠,他會為高氏創造更高的利潤,為我攻佔更寬廣的版圖。」

  「望月獠是只批了羊皮的老虎。」高浪凡沉聲道,真覺得他大哥的愚蠢已經病人膏盲,無藥可救。

  「哼,你嫉妒我,你恨我擁有夕璃,你怕我坐擁江山美人,而你一無所有,只能在路邊乞討。」

  「我不嫉妒你,更不恨你,沒有人可以擁有夕璃,而且夕璃不愛你,她要的是高氏。」他搖頭不已。瘋狂的愛情與仇恨讓大哥既偏執又自欺。

  「你得不到她,就污蔑她,你和你母親都是一個樣,雜種就是雜種,我不會相信一個雜種的鬼話!」高平濤的理智被妒火燃燒殆盡,他指著高浪凡大罵,連偽裝都忘了。

  「平濤!」高仁傑臉色大變,他從不知文質彬彬的大兒子會脫口而出如此惡毒的話,他擰著眉規勸道:「浪凡只是提醒,你有必要口出穢言嗎?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我也覺得你該再斟酌一下。」

  「他本來就是雜種,我有說錯嗎?」高平濤揚聲問他,「你當年口口聲聲說愛媽媽,結果卻搞外遇、生下這雜種,讓她傷心死去,像你這種人,有資格過問我的婚姻嗎?」

  高仁傑撫著心口呼吸急促起來,瞠大眼又驚又怒地瞪著他,從沒想過會被自己的親兒子用這麼殘酷的話批評。

  「你一向都這麼孝順……」眼前這人真是他聽話勤奮的大兒子嗎?

  「那不過是哄你的,老頭。」高平濤輕柔卻狠毒的說出實話,「不這麼做,你怎麼會將大權交給我,把股票登記到我名下呢?我恨你,為了高氏,我才忍氣吞聲的。」

  「高氏是我的,你休想得到。」高仁傑忿怒地咆哮,聲音卻薄弱得宛如垂死的老人。

  「多虧望月獠的指點,現在整個高氏都是我的了!」在短短時間內,他已悄悄運作將高氏據為已有。

  「什麼?!你說什麼?高氏已經是你的了廠高仁傑沒發難,高夫人已經難忍地叫嚷起來,「不行!老頭子的股權有一半該歸我,你還給我,不可以全部拿走。」她抓著他追討。

  高平濤毫不留情地甩開她,「從今天起,高家由我做主,你和你的雜種兒子一毛錢也別想得到。」他冷言冷語道。

  聞言,高夫人跌在地上哭天搶地,哀歎多年來的心計全泡湯。眼見妻不親子不孝,高仁傑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打擊,全身無力虛軟地倒下,高夫人見狀歇斯底里地尖叫,高平濤則頭也不回地絕情走人。

  高浪凡疲倦地閉上眼,再睜眸時精光乍現,他拿出手機撥電話,「西恩,你和珍琦兒馬上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我有任務交代。」


  五星級飯店的日式頂級套房內垂著一幕竹簾,簾內,影人戒司頭罩斗蓬斜倚小幾,左流魅恭敬垂手佇立一旁,簾外,望月獠、夕璃與一色聰矢低頭跪坐。

  影人戒司從不離開日本,也不曾親自巡視他們執行任務,這是他首次在日本箱根小屋以外的地方召見他們。

  「收購高氏的進度如何?」透過變聲器的詭異嗓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很順利。」望月獠從容回答。

  「其他相關部分呢?」影人戒司又問。

  他冷睞夕璃一眼,「仰賴夕璃的魅力,高平濤授權極廣,有了高氏當後盾,很多事辦起來都容易得多。」

  影人戒司低低地笑了,「夕璃,聽說高平濤向你求婚了?」這是高平濤擠下老父坐穩高氏董事長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新聞媒體鬧得轟轟烈烈,無人不知。

  「是。」夕璃淡淡回應。

  「你以為呢?」

  「高氏已是囊中之物,我沒有必要遷就他。」她冷硬回答。

  「不,你有必要。」影人戒司高深莫測地說:「這可以測試高浪凡究竟有多愛你。」

  「我沒興趣知道。」提到他,夕璃喉嚨一緊。

  「可是我有興趣,如果你答應嫁給高平濤,高浪凡會有什麼反應呢?」影人戒司興味盎然地說。

  「我以為讓他們兄弟鬩牆,不過是奪取高氏的手段。」她試探地開口,懷疑影人戒司是否知道高浪凡真正的身份。

  「夕璃,你有傾國傾城的美艷,單單一個高氏怎能與你比擬呢?」

  影人戒司笑歎,夕璃卻為他話中的野心而膽顫。

  「義父。」望月獠臉色難看,沉聲忿然說:「高浪凡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無賴痞子,您根本不必在意他。」

  「輕視高浪凡將會成為你人生的敗筆,撩兒。」影人戒司話中帶話,別有深意地道:「小心你收購高氏的計劃功虧一簣。」

  「我還沒失敗過。」望月獠嗓音深冷自傲。

  「那是因為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的高浪凡。」影人戒司輕蔑一笑,彷彿極為肯定兩人較量,落敗的會是他。

  望月獠沒有再爭辯,他目光陰冷地彷彿能穿透竹簾刺死義父一般,被輕視看低的難堪與忿怒焚得他難以忍受。

  經過一陣交談後,走出影人戒司房間,他立刻攔住左流魅。

  「義父並沒有用藥控制你,你為何要服侍他這麼多年?」他盯著他問。

  「為了錢與權。」他直言不諱。

  望月獠勾起嗜血微笑,「如果有人可以給你更多的錢、更高的權呢?」

  左流魅雙眸瞬過一絲狡黠光芒。

  令命令

  高平濤與夕璃的婚禮在圓山飯店舉行,傍晚六點進場,菜色比照國宴,席開兩百桌,政商名流、影視紅星紛紛出席,媒體記者亦受邀觀禮,鎂光燈不曾停歇,金紅色布幔與紫玫瑰貫穿禮堂,聲勢貴氣逼人。

  夕璃表情冰冷,冷眼看待一切,她覺得這場婚禮是本世紀最可笑的笑話,更是場充滿陰謀的婚禮,不但高仁傑中風住院,高夫人金錢夢破碎,變得精神耗弱,望月獠像豺狼般不懷好意,而一色聰矢則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一紙婚約攤在眼前,新郎新娘在眾人見證下,準備執筆簽下彼此姓名,夕璃直到此刻才有真實感,意識她即將賣掉自己,竟深覺悲哀。因何而起的悲哀呢?她只為生存,愛誰、嫁誰,都不該歡喜或悲哀。

  忽然台下起騷動,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突然闖入,混亂中有人跳上台,強而有力的握住夕璃的手腕,像個海盜、綠林搶匪,像法律道德都無法規範的狂徒,將她強制捲進自己懷中,

  「你做什麼?」夕璃抬眼,面無表情地望著高浪凡。

  「來阻止你做不情願的事。」他一派放肆不羈地笑,目光閃爍,眼中只有她一人。

  「誰說我不情願?」她口吻僵冷死不承認。

  「你的頭髮。」他深情低語,「你不該是被用來炫耀的洋娃娃。」原本剪短的髮絲接發後又是一副飄逸模樣,又變成她深惡痛絕的模樣。夕璃一凜,別過臉不語。

  「跟我走。」他以不容否決的強硬口氣要求

  「不……」她在他胸前搖頭,呢喃語氣薄弱得就連自己也難以說服真的不想跟他走嗎?

  「那我只好強行劫走你了。」高浪凡裝出很惋惜的模樣。

  「你不能!」夕璃低喝。

  「這世界上沒有我不能的事,包括劫走一名不情願的新娘在內。」他對她帥氣一笑,下一刻,低下身蠻橫地扛起她。

  夕璃驚呼一聲,再也無法思考,他粗率無禮、霸道獨斷,連兩百桌的賓客都被他的氣勢震懾,而記者更是興奮得鎂光燈像不要錢似地猛閃著。

  「放下她,她是我的新娘!」高平濤羞忿交錯的大吼。

  「不再是了。」高浪凡一腳狠狠地踹開他,見他抱肚疼痛地跪倒,眼神陰驚地說:「你差點毀了高氏,我沒有理由再容忍你。」父親被他氣到中風,自己先前的種種忍讓只是助長了他的貪婪,他決定不再對他客氣了。

  一旁的西恩也伸手按住望月獠的肩膀制止他蠢動,「這些人呢,是明歆火大哥介紹的,他們是來避免一些意外發生。」見他被團團圍住,西恩笑得很囂張,「你該不會不知道明慾火以前在日本是混黑道的吧?」

  於是,高浪凡堂而皇之地劫走新娘,眾人一片嘩然,一色聰矢見狀,擔憂地隨後衝出飯店。

  「高浪凡,你站住!」他在路旁大喊,下一刻,他的大嘴巴被一隻纖柔小手摀住。

  「我們家老大最近心情非常不爽,你再喊,他準會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珍琦兒皺著小巧的鼻子。就不知夕璃哪點好?老大居然犧牲她搶下的海運船業,只為取悅她。

  「他要把夕璃綁到哪裡去?」一色聰矢緊張地問,生怕夕璃受傷害。

  「你這麼緊張那女人做啥?你喜歡她喔?」見他那麼慌張,她非常不是滋味。

  「我才不喜歡夕璃。」他漲紅臉,氣她亂猜疑。

  「哼!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見到美女就流口水,你說,我哪點不如她了?」她怒嗔,故意扭腰擺臀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在我看來,你比夕璃還漂亮。」他小聲嘟囔,臉更紅了。

  「你再說一次。」她抓住他衣領追問。她沒聽錯吧?

  「我不說了。」一色聰矢感到不好意思,生硬地撇開臉:

  珍琦兒笑靨若芙蓉,「你真覺得我比夕璃漂亮嗎?」

  他艱困地點點頭。

  「哈哈,我就知道。」她衝著他粲笑,見他堂堂男子漢卻一副害羞到不行的窘樣,忍不住想逗逗他。「聰矢,這麼多日不見,你想不想我?」她在他耳邊輕輕吹氣,嬌嗔地問。

  他難為情地要推開她,她卻像八爪章魚纏得死緊,「說嘛,你想不想我?」她的臉近得幾乎要貼上他的臉。

  「我……」她好香、好柔軟,他腦中一片混亂,遐思不斷。

  「他不想你,他怕死你了,珍大小姐。」西恩走出飯店,雙手環胸斜睨你儂我儂的兩人。

  「哼!沒人愛的傢伙,只會說風涼話。」她霸佔著一色聰矢寬闊的胸膛,對他扮鬼臉。

  「我玉樹臨風,又是個翩翩君子,還怕沒人愛?」他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反而是有人拚命倒追,把一個大男人嚇得臉色發白哩。」

  「你這龜毛鬼!」珍琦兒氣死了。

  「你這愛搔首弄姿的八婆!」西恩不甘示弱地還以顏色。

  「你是誰?」一色聰矢皺眉,見兩人如此熟悉地開玩笑,心頭湧上一陣醋意。

  「幸會,我是西恩•奈禮森。」西恩秉持良好英式教養伸出手打招呼。

  「別理他,他只是一個討人厭的死龜毛。」珍琦兒故意環住一色聰矢雙手不讓他伸手回握,還扭頭對西恩齜牙咧嘴,「我錯了,不該罵你龜毛,這會貶低了烏龜……!」

  西恩嘴角抽搐,真覺得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轉向一色聰矢道:「你想知道夕璃和我家老大現在人在哪裡嗎?」

  「他們在哪裡?」一色聰矢急問。

  「別蓋了!你哪會知道老大帶她去哪裡。」珍琦兒壓根不相信他。「嘿嘿,我就是知道。」西恩胸有成竹,「老大一定是帶她去那個地方。」


  黃昏時刻,華爾街上,距離紐約證券交易所不遠處,由教堂改建的Limelight PUB華燈初上,雕花琉璃鐵門上斜掛一面銅牌,上頭刻著休息中。

  「你讓我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就是要帶我來這裡?」因為時差,夕璃臉色蒼白,表情冷若冰霜地打量著建築物外觀,「不過是間外表像教堂的PUB,有什麼特別?」

  「你進去就知道了。」高浪凡神秘地淺笑。在今天行動前,他已經做好計劃,幫她把所有證件準備好,劫走她後,他便立刻帶她搭私人飛機直飛紐約。

  忽地,門被拉開,幾個服務生正在搬酒、整理桌椅,擦拭著高腳杯的Bartender頭也不抬地吼,「瞎了哪隻狗眼,沒看見們牌上寫的啊?還沒到營業時間,快給我滾!」

  高浪凡倚門而立,笑睨Bartender,「老酒鬼,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脾氣還是這麼臭啊!」

  聞聲,Bartender上的杯子掉落,驚訝抬頭,「浪凡!怎麼會是你?」「就、是、我!」他痞痞地翻過吧檯,一點也不客氣地搜出冰涼的啤酒,一瓶遞給坐上吧檯的夕璃,嘻皮笑臉地說:「啤酒可以舒緩時差,快干了吧!」

  夕璃瞪著他。如果啤酒頁可以舒緩時差,母豬也可以上樹了。「你這渾小子,來我這裡幹嘛?」Bartender發花白,年紀看來不輕,罵起人來卻聲若宏鐘。

  高浪凡打開啤酒,喝丁一大口,對他咧出個笑臉,「我來找你告解,老酒鬼。」

  「什麼老酒鬼?要叫我威特神父!」他指著自己說;「神、父!聽到沒?」他的話高浪凡不當一回事,自顧自地喝酒,「就知道你是神父,才找上門來告解啊!」

  威特神父巴了他後腦勺一記,哼了聲罵,「這把年紀還想撒嬌,闖了禍找我也沒用,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乾淨!」

  挨了罵,高浪凡摸著後腦門扁扁嘴沒說什麼。

  神父?!夕璃差點嗆到,這大鬍子老爹是神父?

  「你是神父?」她不敢相信地問。

  「不行嗎?」威特神父口氣可凶地咧,「法律有規定神父不可以賣酒、不可以當酒保嗎?」

  「他不只是個神父酒保,還是葛修女的舊情人喔!」高浪凡八卦地對她小聲說道,她則瞠圓了眼瞪著威特神父。

  「啐!提那陳年舊事幹嘛!最後還不是被甩了。」提起傷心事,他也開了瓶啤酒喝了好大一口,抹抹鬍鬚上的白泡,「唉!心愛的女人竟然跑去當修女,他的媽的!我氣得只想跟耶穌幹架。」「這就是你當神父的原因嗎?」夕璃忍不住噗哧一笑。

  「是啁,這毛小子拿著小葛的信來找我時,我還以為他是我倆的私生子耶!」威特神父神情緬懷地嘀咕著往事,「不過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我們都已分開二十多年了,這小子瘦不拉幾,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頂多十來歲,長得也不像我……」

  夕璃凝視著高浪凡痞痞地和威特神父互虧起來,深感迷惑。他似乎有很多的過去、很多的故事,但在他的臉上卻看不到沉重的痕跡,他總是朗笑得像是天下無難事。

  而威特神父老歸老,眼神還是銳利得很。

  「我去替你們調杯酒,」他走到一旁吩咐服務生歇業一天,把這空間留給小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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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十八歲時就逃家,葛修女給我機票讓我來找威特神父,於是我就在這裡調酒賺零用錢。」

  高浪凡撐著下巴凝望著夕璃。他眼眸熠熠,如五顏六色的綵燈轉動閃爍。

  「著裡是華爾街,離紐約證券交易所很近。」夕璃淡淡啜了口威特神父為她調製的長島冰茶,大約猜到他致富的原因。

  他微微一笑,「不到半年,我在股市賺到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沒有炫耀的誇飾語,他只是單純的與她分享成功的喜悅。

  「一百萬美金。」

  她冷哼。

  美國人是白癡嗎?竟讓這傢伙少年得志!她問出長久來的疑惑,「為什麼不衣錦還鄉?」

  「我可不希望害我老爸氣死。」

  高浪凡淡道,手指撥開她額前的瀏海,漾著些許無奈的桃花眼望進她晶透雙眸裡,「有一個重度被害幻想症的神經質大哥,我要是再刺激他,難保他不早早霹餡,最傷心生氣的還是我老爸。」

  「事實證明你多此一舉。」夕璃冷冷地批評,「你應該摧毀他的狂妄自大,將他踩在腳底,外加二十四小時監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戰戰兢兢直到死。」

  「你現在鉚起來想陷害的人是你十二小時前的未婚夫嗎?」

  他莞爾一笑,「套句望月獠的話,我得小心一點嘍。」

  「怕了嗎?」

  她挑眉,唇邊勾起最冷艷的笑靨,「我曾警告過你,愛上我的解藥,將是全世界最毒的毒藥。」

  「我甘之如飴。」

  他迷戀不已地以指描繪她完美唇型;不再偽裝嬌柔的地,冷艷得讓他忘我。

  「貪戀我美色的男人,果然都一樣愚蠢、」

  她眼色冷峻,哼的一聲撇開臉。

  他雖沒有高平濤與望月獠的偏激,卻流露出同樣濃烈的愛意,令她恐懼的瘋狂愛戀。

  「夕璃。」

  他捧起她冰冷臉龐,逼她正視自己,「我渴望愛一個人,為一個人付出。」

  「那是你的事。」

  她冷冷盯著他,吐出一句無情的回應。

  高浪凡無謂地淺笑,「我曾以為我會這麼活下去,按著生理機能的運作直到壽終正寢,沒有尋死的理由,但也沒有積極求生的必要。」

  夕璃怔忡不已,

  他深邃帶笑的眼眸在此刻看來如此迷濛,他所訴說的,彷彿是她長久以來的生活。

  是這樣嗎?他和她一樣嗎?沒有尋死的理由,卻也沒有積極求生的必要。

  「直到你出現,我才乒現我竟然如此貧乏。」他輕撫她柔嫩臉頰,用很深很深的眼神描繪著她細緻的輪廓。

  「世上有一半的人口是女人,我不過是其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況且,我見過你的女伴,她是天生尤物。

  她不信他所傾訴的是真情真意,更不信自己有改變他的能力。

  「地球有五十億人口,我誰都不愛。」

  他總是盈滿笑意的雙眼,忽然變得好空洞,「家人的殘酷沒有讓我憤世嫉俗,但卻抹去我愛人的能力,我不欠缺任何人愛我,但卻沒人可以喚起我的愛。」他一頓,眸光深沉,「除了你。」

  「你愛你的父親。」

  夕璃聲若蚊蚋。

  「那是責任。」

  他眉一挑,笑笑地說:「歡樂一家親嘛;幹嘛非得怨天尤人?更沒必要尋釁報復,幫得上忙的就幫啊,我是個和平主義者。」

  她震懾了下。

  他的笑透露太多現實的殘忍,親情之於他早已蕩然無存,純粹只是懶得醞釀不幸,僅僅維持最低的道德標準行事,誰會對一個陌生人刺上一刀呢?誰又會不願幫陌生人一個小忙呢?

  所以,他不恨傷害他的人,因為不愛,哪來的恨呢?

  「你怎麼會確定是我?你怎麼會選擇愛我?」她疑惑地問。

  「我的直覺。」

  高浪凡的嗓音很淡很輕,卻承載了許多的深沉情感,「沒有選擇、毋需確定,第一次見到你時,滿腦子只想吻去你的冰冷,根本無法思考。」

  他幹出了這輩子最唐突的事,那是他在父兄面前,唯一一次不經矯飾地呈現自我,唯一失控的演出。

  「你愛上的只是我的外表。」她搖頭呢喃,彷彿試圖說服自己動搖的心。

  「夕璃。」

  高浪凡柔情萬千地低喚,低下頭與她額頭輕輕牴觸,「縱使你變了模樣,縱使你換了聲音,縱使你不再是夕璃,我還是可以找出你。」

  「你深愛我,總有一天你會愛到殺死我:」夕璃渾身顫抖,不知為何,濃烈的愛情就是會讓她想起死亡。

  「夕璃,你可以害怕愛人,但不要拒絕被愛,我不用你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你讓我輕輕地愛著。」

  他懇切卑微地乞求,任何華麗的詞藻都抵不過他每一個濃情眼神、每一次輕喚,「求你,不要畏懼我無怨無悔的愛情。」

  他求她,他竟是如此惶恐……夕璃動容震撼,喉間彷彿哽著硬塊,久久不能成語。

  高浪凡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唇瓣,兩人鼻樑輕柔地摩擦,他的溫柔激出她一滴清淚,他吻向她眼眸,吮住淚水不讓它滴下。

  而悄悄躲在Limelight PUB最後一張桌後的三人被這一幕驚得瞠直眼、張大嘴,他們便是隨後也立刻搭私人飛機追來的西恩、珍琦兒及一色聰矢三人。

  「老大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這麼多美人他一個都不要,偏偏愛上最難搞的一朵毒玫瑰。」西恩不盡欷吁,直覺總有一天夕璃會害慘高浪凡。

  「你沒愛過,哪能瞭解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心情。」珍琦兒歎息。她羨慕死夕璃,多好啊,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越來越厲害嘍,敢跟我繞中文成語。」

  西恩捏著她的腮幫子,嘲笑著她,「要不要我譬喻一下你倒追那傢伙的心情啊?他是弱水三千,就你這瓢他不、敢、飲!」

  打不掉他的手,她嘟嘴氣極地瞪著他,忽地兩人間多出一隻手欲擒住西恩,他立刻鬆手敏捷地閃躲而過,興味盎然地看著出手攻擊他的一色驄矢稚氣臉上泛著紅潮。

  「我有名有姓,不叫傢伙。」一色驄矢有些孩子氣地強調,別開視線,又低聲說:

  「而且,我不怕也不討厭珍琦兒。」

  「不討厭?那就是喜歡嘍!」

  珍琦兒揚揚眉,自作主張地解釋,開心地偎進他的懷抱,害他頓時尷尬得手足無措。

  「一色君,你絕對會後悔的。」

  西恩幽幽一歎,拍拍他肩膀。又是一個陷入情網的犧牲者啊!

  砰的一聲,他們躲藏的桌面劇烈震動發出巨響,三人慌亂探出頭,一大瓶人頭馬XO陳年白蘭地出現在桌上,威特神父塞給每人一隻杯子,再替大伙斟滿酒。

  「唉!連浪凡那毛小子都有心上人了,我看我是真的老嘍!」他感歎地叨念,拿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坐下。

  「威特神父,您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啊。」一見來者,西恩直冒冷汗,討好地湊近他。

  「醉?誰醉了?」威特神父不悅地將他壓在座位上,舉杯豪邁大吼,「來吧,你們這些兔崽子陪我喝一杯,干啊!」滿滿一杯烈酒,他一口氣全下肚,

  見狀,珍琦兒跟一色驄矢全傻了眼,「他、他真的是一個神父?」

  「他是。」西恩頭痛地按住太陽穴,「而且他是非常能喝、非常愛勸人喝的神父,要不然你以為老大的好酒量是打哪來的?」

  「快啊,給我喝。」威特神父指著三人,聲若宏鍾地吼著。

  三人赫得往後退一大步,回頭一看,店門已經反鎖,服務生早走光了。

  「喂,如果不喝會怎樣?」一色驄矢臉上出現三條黑線,小聲地問西恩

  「不喝?呵呵!」他苦笑,一張臉黑了一半,「你就別想活著走出這裡了。」


  那晚,珍琦兒、一色驄矢雙雙喝掛,西恩則抱著馬桶狂吐,夕璃則有高浪凡擋著沒事。

  幹掉最後一瓶威士忌,高浪凡將空瓶倒置地晃了晃。

  「老酒鬼,你輸啦!」他笑得頗得意。

  「唉!有馬子在場就是不一樣,你這毛小子也長大啦!」威特神父歪歪斜斜地站起來,醉眼迷濛,語氣感歎,表情像是父親突然發現兒子翅膀長硬,不再需要照顧般複雜。

  他撐著將醉到不省人事的三個肉腳拖到後頭旁間,自己也跟著昏睡過去,

  「我們出去吹吹風,」高浪凡牽起夕璃,搖搖晃晃地衝出PUB往布魯克林橋跑去

  夕璃覺得他醉瘋子,但緊緊偎著他跑的自己何嘗不瘋狂呢!

  清晨的布魯克林橋很寧靜,偶有晨跑或騎自行車的人穿梭,輕風拂過帶來海洋的味道。

  「你沒事吧?」夕璃挑著眉,見他醉態可掬地攀著鋼製欄桿。

  「你看!」高浪凡像個孩子般大喊,指著曼哈頓外海遙遠的某一處。

  夕璃循著他的手勢望去,自由女神像隱約在晨霧中縹緲。

  「你醉了。」夕璃拿他沒辦法地搖頭,拉回他的手,心裡想著要如何把他騙回PUB。

  他狂野一笑。

  「才沒有!」反手握緊她,他將她扯進自己懷中緊緊摟住,朝著遠方的自由女神像高聲嘶吼,「我高浪凡現在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美國的守護者是自由女神,我的守護者就是夕璃女神!」

  他吼得胸口隆隆震動,夕璃睜大眸,驚駭地摀住他的嘴巴。

  「你瘋啦?!」天哪!她窘得想挖個地洞鑽下去,一旁已有路人在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你是我唯一的女神。」握住她雙手,他嗓音低啞,笑容性感地凝視著她,眼神赤裸而瘋狂。

  「你真的醉了。」聽過太多動人情話的她雙頰泛紅,別開眼,不敢直視他。

  「如果我醉了,那麼你也該醉了。」

  說完,他低頭吻住她,唇舌纏綿中,她嘗到了醇酒迷醉的芬芳

  曼哈頓市的天際曙光乍現,勾勒出大都會建築群的輪廓,和風中,橋上棲息的鳥兒嗚叫不休,卻吵不醒沐浴在晨光中動情相擁而吻的情侶。

  接下來在紐約的日子是夕璃完全沒想過的快樂。

  早晨,她和高浪凡到中央公園跑步,再帶著一籃麵包和兩本書,他們會躺在大草地上渡過一整天,而浪漫的戶外演奏會,是他吻她的最佳背景音樂。

  白天,他們逛遍紐約大小博物館,腳酸了便坐在蘇活區的露天咖啡座辯論藝術,嘗遍各國料理,天一黑,便觀賞時代廣場百老匯經典歌舞劇,夜深了,他們是Limelight PUB的最佳助手。

  高浪凡秀了一手利落拋杯甩杯技術,吧檯的女客無不為之著迷,他的目光卻始終只鎖住夕璃,在他的調教下,她也成了個出色的Bartender,兩人默契十足,讓光臨Limelight PUB的男男女女既羨慕又嫉妒。

  「你們家老大還要在這裡耗多久啊?」端盤子端到手酸的一色驄矢拉著西恩到角落問。

  「我哪知啊!」他同樣累得唉唉叫。

  「都一個多月了,總不能一直躲在紐約不回去吧?」一色驄矢越待越不安。義父和望月獠不可能沒有行動,放任他們恣意妄為。

  「免驚、免驚。」西恩攀著他肩膀安慰,「影人戒司光是忙著搶回高氏就夠頭大的了,短時間應該沒力氣管你們!」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夕璃和一色驄矢對他而言已是友非敵,很多事都能坦白相對。

  「你們何時出手的?」一色驄矢驚訝不已。高氏被搶回,望月獠精心布下的局竟如此輕易被破。

  「老弟,你以為你和珍琦兒跑去約會時,我在幹嘛啊?」西恩沒好氣地道。平平都來紐約,他們一對對談戀愛,他就得苦命工作遙控部屬搶回高氏。

  「你太厲害了。」他佩服不已。

  「厲害個屁!」西恩乾笑自嘲,「老大才厲害,當年我家銀行破產,要不是他出手,我早跳泰晤士河自殺了吧。」

  一色驄矢忽然想起女友曾說過的話,「珍琦兒也是,她被她老爸賭輸錢賣給人蛇,要不是高浪凡,她早生不如死。」多令人感歎,高浪凡救人不求回報,被救的反而死心塌地跟著,而影人戒司收養他們,卻用藥逼他們為他賣命。

  「喂!別躲在這裡偷懶。」珍琦兒拿銀托盤各敲兩人一記,擺出晚娘臉瞪著他們,「客人越來越多,還不快幫忙。」

  吧檯這頭同樣忙得團團轉,終於挨到曲終人散,高浪凡調好一杯紅粉佳人遞到夕璃面前。

  「給你的。」

  「紅粉佳人?」她瞟了眼,冷哼一聲,「我既不紅粉也非佳人。」她討厭以貌取人,被當成洋娃娃、

  「我錯了。」突地踩到地雷的他朗眉挑了挑,快手又調了杯酒,勾起不羈的笑容問:「血腥瑪麗,滿意了嗎?」

  「這還差不多。」

  夕璃微笑著,正要伸手接過,他卻將酒杯拿高,冷不防地將她摟人懷中。

  「我餵你喝。」他旁若無人地調情口吻放肆不已。

  她抿著唇瓣臉紅地瞪著他,不曉得他哪來這麼多不正經的把戲。

  「來,張口。」他將杯子挪近她唇邊,笑得性感誘人。

  像是被催眠了般,夕璃紅唇微啟,而高浪凡將杯緣輕輕地靠在她柔軟的下唇瓣上,雙眸流露出深情的專注,糾纏著她的視線,一點—點抬高玻璃杯,緩緩地餵食著她。

  溫潤的雞尾酒燒灼了她的胃,隨著吞嚥的節奏,她氣息紊亂了起來

  他眸光變深,將杯子轉向自己,一口飲盡,

  「這裡還有一點。」他眼眸深黝地輕喃,長著厚繭的指頭滑過她唇角,接著含進自己口中,舌尖捲去她殘存的迷醉。

  她舔舔唇,開始覺得乾渴,迷惘地凝視著他,曖昧醞釀出誘惑的氣氛,她感覺虛弱、感覺渴望,瞅著他,每一寸神經都敏感了起來,牴觸著他,每一寸肌膚都燙熱不已。

  「夕璃……」他用沙啞得不能再沙啞的嗓音溫柔地喚著她,低下頭欲吻住那困擾了他一整晚,惹人遐思的紅唇。

  但下一刻,她卻推開他,發出駭人的尖叫聲。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五臟六腑彷彿被重重壓碾過,痛得地渾身發冷,—聲慘叫後,她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他懷中,不停地喘息抽搐。

  「夕璃!」高浪凡震驚地扶抱住她。

  「好痛……啊!」間歇性的劇痛讓夕璃無法壓抑地尖叫,她痛得站不住,掙脫他,蜷曲起身體,雙臂環著自己跪倒在地。

  「夕璃!你怎麼了?」高浪凡緊張地追問,他蹲下身望著她蒼白的臉,一顆心糾痛不已,「夕璃、夕璃!告訴我,你怎麼了?你哪裡痛?」摟著她雙肩,他方寸大亂地喊著。

  一色驄矢、珍琦兒與西恩聞聲錯愕地跑進吧檯,三人雙雙嚇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珍琦兒驚問,被夕璃的異常嚇壞了。

  「解藥!」一色驄矢大驚失色,「我們全忘了,已經過一個月了,夕璃該吃解藥了!」

  「你說什麼?說清楚一點,夕璃該吃什麼?」高浪凡咆哮著,瘋了似地扯住一色驄矢的領口。

  「他是說解藥。」掛著休息牌的大門被推開,左流魅沒有情緒的聲音幽幽穿透夕璃的尖叫。

  「啊!」而夕璃更在一聲尖叫後,痛昏了過去,

  高浪凡抱起因過度痛楚而昏厥的她走出吧檯,其餘三人跟在他身後。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高浪凡陰鷙的臉上帶著洶湧怒意。

  「我們是專程來解救你的心上人。」望月獠陰沉地勾起險惡的笑,「好久不見了,一色。」

  「望月。」一色驄矢萬萬料想不到他們會找上門,想起夕璃剛才的情形,他猛地衝向望月獠急叫,「快點!把藥交出來,夕璃已經毒發了!」

  「不知死活的蠢蛋,」望月獠冷哼一聲地推開他,「有力氣擔心別人,還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別忘了,你的週期可沒長夕璃多少。」

  珍琦兒驚駭地抓住一色驄矢的衣袖,擔憂地問:「他在說什麼?你也會和夕璃一樣嗎?」

  他無法面對她恐懼的眼,可左流魅代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們三人體內都有主人特製的毒,每隔一段時間便要服下解藥以趨緩毒性。」他手指捏著一粒紅色藥丸,「這是夕璃這個月的解藥。」

  一聽,珍琦兒與西恩皆倒吸一口氣,這說明了無意為惡的夕璃與一色驄矢聽命於影人戒司的理由。

  她不自覺地糾緊一色驄矢的衣袖,兩人對望,她瞳眸中深深的恐慌,讓他痛苦地握緊拳頭。

  高浪凡則冰冷地吐出一句,「給我滾出去。」

  任誰都看得出他竭力壓抑的忿怒,西恩更是整個人愣住,從沒見過狂怒得彷彿要噴火的他。

  「你不想她活了嗎?」望月獠冷笑。

  「我會有辦法替她解毒的。」高浪凡的聲音冷到極點

  就算要散盡他所有財產。他也會為她研究出徹底解毒的藥劑

  」現在,你們可以滾了。」他指著大門,眸光閃著殺人的陰沉

  「高浪凡,你真的確定你有辦法為夕璃解毒嗎?」左流魅沒有任何表情地問。

  「西恩,立刻報警。」高浪凡厲聲吩咐。這些鼠輩不值得他花時間!

  「你救不了她,你只會害死她。」左流魅緩緩說:「夕璃體內的毒十分奇詭,她現在痛昏了,過不了二十四小時,她將再次經歷撕心裂肺的疼痛,發作的間隔會遞減,發作的時間卻遞增,任何止痛藥皆無效,直到她活活痛死為止。」

  高浪凡驚駭得無法自己,他僵冷地盯著左流魅,再看看他手指上的紅色藥丸,目光進射出排山倒海的忿怒。

  他淡然一笑,「告訴我,高浪凡,你準備讓她痛多久的時間來研發解藥?你不怕聽著她的尖叫,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看她痛苦?你不怕花大錢研究出的解藥,只能拿來給死人陪葬嗎?」

  「你住口!」高浪凡無法克制地咆哮。

  他再也無法承受任何一點點夕璃痛苦的嚎叫,她肉體的疼痛將放大百倍折磨他的心,他不能想像,她承受著這樣的苦,而他只能無助地等待她的死亡成為她的解脫。

  不再耽擱,他單刀直人地問:「我要解藥,讓她徹底清除體內毒素的解藥,影人戒司想怎樣?」

  「你總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左流魅高深莫測地微笑。

  」高浪凡,你想要她活,就得先把她交出來。」望月獠閃動著邪惡的目光,豺狼虎豹般逼近。

  「不行!」高浪凡喝斥,冷瞪著他。

  「你沒有跟我們談判的籌碼,除非,你根本不在意夕璃的死活。」左流魅森然道,「馬上把她交給望月獠。」

  高浪凡痛苦地閉了閉眼,將懷中的夕璃輕輕放躺在一張乾淨的桌台上,拂開她額前瀏海,低頭凝望臉色蒼白如紙的她,昏迷中的她仍輾轉囈語,他痛心地擰緊濃眉,痛恨自己竟只能眼睜睜任她再度身陷險境。

  「她將不再屬於你。」望月獠打橫抱走夕璃,得意地睞著他。

  「她本來就不屬於任何人,她只屬於她自己。」高浪凡冷冷道。

  「最終她會屬於我,而你的下場將是死路一條。」望月獠陰寒地狂笑,話語一轉,看向一色驄矢,「呆瓜,你還不過來?想跟夕璃一樣體驗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嗎?」

  珍琦兒緊握著一色驄矢的手,雙眸泫然欲泣,他見狀不忍離去。

  「驄矢,主人無意怪罪你,你再不跟我們走,等毒發了,連我也救不了你。」左流魅淡淡撂下一句,旋即走出大門,

  「對不起,珍琦兒。」他的眼眸褪去稚氣,蒙上悲哀的顏色。

  這一個月來的歡樂時光閃過腦海,宛如一場夢境,而現在橫在他眼前的才是現實,終其一生,他將受控於人,看到夕璃的下場,他知道影人戒司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們並不適合,你……你忘了我吧。」一色驄矢鬆開她的手,跟著望月獠的腳步,離開Limelight PUB。

  被放開的手,仍舊停留在半空中,珍琦兒怔怔然地佇立在原地,姣美臉龐失去平日艷麗神采。

  高浪凡忿恨地往牆上一捶,指關節瞬間流出鮮血,巨響迴盪室內久久不去,

  西恩歎了口氣,頹然坐入椅中。多情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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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紐約華爾道夫旅館套房中,一幕蕾絲紗簾取代竹簾的作用,橫隔在起居室與臥室間,簾後臥室內,影人戒司罩著黑斗蓬坐在輪椅上,詭異古怪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高浪凡,我果然沒看錯你,不用一個月,你便將望月獠處心積慮才得到的高氏搶回去,果真令人欽佩。」

  拿來比較而被貶低的望月獠眼神瞬間閃過濃烈怒意。

  「夕璃的解藥呢?」高浪凡懶得和他廢話,冷冷問道。

  「你不擔心我已經偷偷殺了她嗎?」影人戒司笑問,像是玩弄實驗室中的白老鼠般,挑撥著他的心情。

  「你不敢。」高浪凡漠然一笑,斬釘截鐵地說:「你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不就是要利用她來威脅我。」

  「你真是瞭解我啊。」他再度尖銳地笑了起來。

  「我一點也不想瞭解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高浪凡森拎的模樣與過去慵懶放蕩的他判若兩人,「如果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見識我真正的實力。」

  影人戒司冷哼了聲,對左流魅下令,「把她推出去。」

  治療夕璃的工作一直由影人戒司在臥室內親自秘密執行,左流魅走人臥室推出一張病床,掀開紗簾一角,將奄奄——息的夕璃推到起居室中央。

  高浪凡怔怔地凝望她,彷彿他們已經分開好幾個世紀,他盯著她依舊蒼白的臉龐,胸口如萬箭穿心般疼痛。

  「夕璃……」他一腳屈膝跪在她身旁,握住她冰冷的手。

  「高……浪凡……」彷彿聽見他的呼喚,夕璃轉醒,目光迷濛看不清他的臉。

  「我在這裡。」他激動地握緊她的手,輕柔得宛如碰觸易碎的玻璃般,輕觸她搪瓷似的白皙臉頰,「你還痛嗎?」

  「我……」她劇烈喘息,似乎連完整說完一句話都很困難。

  「沒關係,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他低聲安慰,拂開她垂落的一綹短髮塞到耳後,溫柔地撫摸她柔細髮梢,「別擔心,你很快就會沒事的,你很快就不需要再當個聽命於人的洋娃娃。」

  「不、不行……」夕璃費力地搖著頭,知道影人戒司定會要他付出極大代價才肯放她自由。

  「只要能換回你的自由,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他說得很輕很輕,但每一字都是下了極大決心,飽含著深濃的情意。

  「夠了!」望月獠難以忍受地大喝,對兩人露出嫌惡眼神,「今天讓你來,可不是要看你們這對狗男女演肥皂劇。」

  影人戒司拍拍手,左流魅走出紗簾,手中拿著一隻細長的玻璃瓶,「這是解藥,只要夕璃每天飲用一口量,持續一個月,她體內的毒將徹底化解。」

  「一個月?」站在高浪凡身後的西恩語氣一揚,「依你們目前的信用等級,一個月的承諾實在可疑,」

  「恐怕你們也只能選擇接受,畢竟能夠得到解藥,總比絲毫沒有一線生機還好些。」望月獠諷刺地盯著一色驄矢與珍琦兒。

  這對立場相左的情人,只能各據一方,凝望彼此默默無語。

  高浪凡緩緩站起身來,強而有力的手依舊緊緊地握著夕璃,「說吧,影人戒司,你到底要我的什麼?」

  「你所有的財產。」他獅子大開口。

  「可以,除了高氏以外。」高浪凡沉下聲,想也不想地答應。

  珍琦兒與西恩驚駭地拉住他。

  「老大,那藥有可能是假的耶!」西恩緊張地提醒。

  「我別無選擇。」他淡淡地說。

  「老大,你拿所有的財產去換,你……你將被打回原形,一無所有,想想那個一天到晚想暗殺你的高平濤,你……」珍琦兒說不出他可能會送命的後果,她沒想到拯救夕璃居然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珍琦兒,如果今天是要你拿一切去換回一色驄矢的自由,你會有絲毫的猶豫嗎?」高浪凡沉聲反問,

  她整個人愣住,隨後表情轉為黯淡哀傷,沉默地低下頭,不再阻止他。

  已經清醒的夕璃,沒了昏沉不適的感覺,激動地拉扯高浪凡,「不行,你不能夠這麼做。」那是他僅有的一切啊!

  「我曾說過,這世上沒有我不能做的事。」他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包括為你輸了一切。」

  「不……」她掙扎著想爬起來阻止他,卻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

  「好,高氏你留著,股票與不動產全部過到我所指示的賬戶下,現金和流動資產,登記到瑞士銀行的賬戶。」影人戒司手一揮,左流魅立刻拿著一台手提電腦走出紗簾,

  西恩與珍琦兒各自將彼此負責的部分一一告訴左流魅,電腦快速地傳送資料,每一組閃耀的數字都代表高浪凡每一筆財產的流失。

  夕璃見情況已無可挽回,百感交集地歎道:「何必呢?何必為了我犧牲一切?我是個差勁的女人,如果我是存心騙你」

  高浪凡伸手輕掩她的小口,搖了搖頭說:「別這麼說你自己,是我愛你,是我渴望呵護你,就算你騙了我,我也甘之如飴。」

  「你……」她怔愕幾秒,眼眶突然紅了。

  高浪凡從富可敵國到一貧如洗,不過是短短一個小時的事,然後左流魅便將解藥交給他。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夕璃,緩慢地餵她喝下一口的藥水量,然後緊緊地盯著她。

  轉瞬間,她的臉色好轉,體力也恢復了幾成,甚至可以自己坐起。

  高浪凡打橫抱起她,望月獠卻擋在兩人跟前,詭異地看向她,壓低聲道:「義父想單獨跟你談談,是關於你的身世。」

  「我知道了。」夕璃微微的驚訝不已,轉頭對皺著眉的高浪凡說:「你放心,沒事的。」

  「我就在外面,有事立刻叫我。」他緊緊地握了握她的手,讓她看清楚他眼底的眷戀與擔憂後,才與西恩、珍琦兒一併先離開。

  門一關上,夕璃立刻開口問:「義父,你要和我說什麼?」

  「我?」影人戒司的聲音聽來有些錯愕,「我沒有話要跟你說……」

  「是我有話要說。」望月獠冷冷地打斷他,「我要說的是……義父,你這老頭子也該壽終正寢了吧!」手——揮,一把飛刀倏地劃破紗簾,貫穿他的咽候。

  影人戒司說不出話,只能瞠目結舌地瞪著他。

  「是你逼我的,誰讓你將夕璃拱手讓給那該死的男人,我恨不得殺了他。」望月獠咬牙咆哮。

  突如其來的巨變,讓夕璃與一色驄矢震撼不已。

  一色驄矢忍不住吼叫出聲,「你瘋了,你找死嗎?解藥還在義父手上哪。」

  「不,解藥現在在我手上。」左流魅冷冷地說,一把黑槍冷不防地抵在一色驄矢太陽穴上。

  「你?」他疑惑不已。

  「原來,你們兩個早已串通好謀財害命。」黑吃黑的殘忍讓她感覺好冷。

  「還有你意想不到的呢!」望月獠一腳踹開坐在輪椅上氣竭身亡的影人戒司,黑色斗蓬下跌出一個乾枯瘦弱的老人:喉上的血流了一地。

  他從影人戒司的身上拿出一把鑰匙,走到臥室打開擱在床頭櫃裡的木盒,取出一張陳舊泛黃的照片。

  「你看看。」他走向夕璃,陰沉沉地冷笑著,將照片遞給她。

  照片上是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女孩牽著一個約兩、三歲的男童,兩個人笑得十分燦爛,翻過面,後頭用日文寫著:夕璃與驄矢姐弟,攝於公園。

  「不可能……」夕璃駭然地鬆手,照片滑落地上。

  「是真的。」望月獠撿起照片,拿到一頭霧水的一色驄矢眼前,「你是夕璃的弟弟,夕璃是你姐姐。」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是夕璃的弟弟!」一色驄矢驚訝地喊叫。

  「我的弟弟……為什麼我會忘了他的名字?為什麼我不記得他的模樣?」夕璃慌亂地抱著頭呢喃,虛弱緊繃得彷彿被逼到了極點,隨時會昏厥。

  「因為你親眼目睹你父親殺了你母親,他愛她,愛到殺死她,他知道自己重病不久人世,所以索性殺了你母親,然後再自殺,希望到陰間能再做對恩愛夫妻。」

  望月獠伸手抬高夕璃的臉,緊盯著她怔忡的眼,帶著惡意的快感,殘酷地將一切吐露。

  「你的腦袋自發性地封鎖記憶,連自己叫一色夕璃都不記得了,怎麼會記得你弟弟叫什麼、長什麼模樣呢?」

  她臉色急速蒼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像是瞬間被抽去靈魂般空洞,在望月獠無情嗜血的冷笑中,她恍惚地想起了一切。

  「流魅,這是真的嗎?夕璃是我姐姐?」一色聰矢驚慌地問。

  「她的確是你姐姐,那時你兩歲,太小了,才會對這件慘案毫無印象。」左流魅淡淡地說。

  —色驄矢瞪大眼望著夕璃。沒想到……沒想到當了這麼多年的孤兒,他竟然有姐姐了,而且她就一直在他身邊……他感動得哽咽說不出話。

  「你們現在想怎樣?」夕璃強迫自己冷靜,她沒有忽略那把抵在弟弟太陽穴上亮晃晃的槍。

  「很簡單、很公平的交易,拿你情人的命換你弟弟的命。」望月獠的聲音冷得彷彿是從極地傳來,嘴上掛著狡猾的詭笑。

  「什麼意思?」夕璃喉嚨乾啞地問,渾身竄過一陣惡寒。

  「跟高浪凡求婚,然後在婚禮上殺了他。」望月獠的笑容加深,宛如惡魔一般可憎。

  「不行,我辦不到。」她纖手壓著心跳驟急的心口,拚命地搖著頭。

  「那麼,你就等著為你剛相認的弟弟收屍吧。」望月獠邪佞輕柔地低語,「不要忘了,你毒發時所受的痛苦,而你的弟弟將會如此恬活痛死喔。」

  望向一色驄矢,她的心猛地往下沉。那樣撕心裂肺的痛,也要讓他來承受嗎?也要讓她唯一的弟弟承受嗎?

  「不!望月,我求求你,放過驄矢。」

  夕璃狼狽地攀住望月獠乞求,虛弱地連站直都無力,而他只是得意冷漠地狂笑著。

  「夕璃!不用求他,不要答應他,」一色驄矢狂亂地掙扎大喊,被左流魅使力將他壓制住,傷痛地說:「夕璃,我很高興你是我姐姐,可是像他這種瘋子變態,就算你真的殺了高浪凡,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但是你別無選擇,不是嗎?」望月獠冷睨著她,將高浪凡的話拿來回敬她。

  「望月獠,你的血是冷的。」夕璃寒徹心扉。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一起出生人死的夥伴啊!

  「那麼你呢?」望月獠齜牙咧嘴地諷笑,「專門為男人溫暖床鋪的女人,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告訴我,你最終的選擇是情人還是弟弟呢?」


  高浪凡將高氏還給復健出院的老父,他那不孝大哥與拜金老母終於曉得他的厲害,兩人再也不敢裝神弄鬼,他還婉拒了高仁傑的百般慰留,帶著夕璃走得不帶一片雲彩。

  台北傾城酒店外,西恩昂頭看著斗大、光彩奪目的招牌,「把我們聚會的大本營拱手讓人,想想還真有點捨不得。」

  「有啥好捨不得的?輸掉了再賺回來就是。」珍琦兒嬌哼了聲,媚眼睇向高浪凡,「老大,我在倫敦還有一些產業跟據點,你全部拿走吧。」那些資產本來就是他送她的,現在正好完璧歸趙。

  高浪凡勾唇一笑,一語不發。

  「要不然去美西好了,我在洛杉磯的投資很順利,有沒有興趣啊?老大。」西恩頂頂他的肩膀建議。雖然是他名下產業,但也是老大給的機會和金援,現在老大落難,做小弟的當然要挺到底。

  高浪凡還是笑得一派輕鬆愜意,搖搖頭不吭半個字。

  「老大!」西恩與珍琦兒有志一同地開口,「你看不起我們那麼一點點的財產嗎?」

  他摟緊夕璃,慵懶地睨著兩人,「我現在啊,是無事——身輕,沒興趣惹個麻煩扛在肩上,也不想浪費時間喊打喊殺。」他雙眼一亮,忽然伸手一招。

  「什麼意思?」西恩與珍琦兒不解。老大一向精力充沛,談笑用兵,難道他不急著東山再起嗎?

  「意思就是呢……」他搖頭晃腦地沉吟著。

  一輛計程車停在高浪凡身側,他打開車門,拉著夕璃坐進後座,衝著兩個得力助手露出好溫馨、好感人的一笑。

  「我意思是,你們兩個一千瓦的超級大電燈泡該、消、失、啦!」

  砰的一聲,車門一關,吩咐司機油門用力踩,小黃衝入車道,西恩跟珍琦兒先是愣住,而後雙雙倒抽一口氣。

  重女色、輕下屬的老闆,居然拋棄了他們,自己逃了!

  「這樣好嗎?」夕璃頻頻回頭,見西恩像瘋子——樣追車吶喊,珍琦兒還好些,她在搶路人的機車,大有拚命將他們追回來的架式。

  「再好也不過。」高浪凡揚了揚朗眉,雙臂交疊在頸後,往後一枕,懶洋洋地說:「他們近來太懶散,是該好好訓練一番。」

  「這是你落跑的借口吧。」她睞他一眼。

  「不,這是我賴上你的借口。」他將夕璃攬入懷中,讓她依偎在最靠近他心口的位置。

  她靜靜聆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進她心深處,也敲出她眉上淡淡憂鬱。

  「以後你我再無障礙,再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我愛你,除非你不愛我。」高浪凡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你愛我嗎?夕璃。」

  「你從不問我這個問題。」夕璃凝望著這個為她豁出一切的英偉男子,他曾如此野蠻放肆地將她從婚禮上擄走。

  「我並不想拘束你。」他輕輕撫觸她柔細肌膚,眷戀那嬌嫩的感覺,「讓你自由是我的心願,但若你是為了感激而留在我身邊……」

  她纖指點住他唇,「我沒有報恩的念頭。」

  「那麼你又為何如此憂愁呢?」他想要撫平她眉間蹙起的淺淺憂傷,但越是溫柔體貼的舉動,卻讓她越沉默。

  「不要問。」她低喃,雙手勾住他頸子,帶點輕愁與愛戀地吻住他。

  深吻過後,兩人稍稍分開一點距離相視喘息,她細細撫摸他性感唇瓣輪廓,側首在他肩上,讓清雅馨香氣息吹拂過他耳殼。

  「不要問為什麼。」她低低的嗓音中融入了淺不可聞的悲傷;「只要珍惜我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嗎?」

  「我不問。」高浪凡摟緊她纖細的腰,一雙夜色般深邃的眼盈滿深情,「如果你說不問,我就不問。」


  一艘白色中型遊艇滑過深藍水面,璀璨曜日映射水花,舞出一道道奪目光影,緊繫著透明如玻璃紗的虹彩。

  高浪凡在船艙中掌舵,艙頭的窗戶敞開,夕璃倚坐在艙外船板上吹風,她回過頭凝望他,他則嘻皮笑臉地對她扮鬼臉。

  「我以為你所有的財產都已經歸影人戒司所有。」她微瞇起眼,抬起手抵擋烈日照射。

  「這是我老爸送我的生日禮物,因為我聲名狼籍,他怕我沒錢養遊艇,所以一直登記在高氏名下。」他朝她不正經地眨眨眼,咧嘴而笑,「所以啦,被認為是浪蕩不肖子還是有好處的。」

  夕璃橫了他一眼,「那是因為你父親對你很好,雖然你被外界解讀成世紀不肖子,他還是很愛你。」

  「他愛我不愛很難說,不過,我們畢竟是親人嘛。」

  「親人……」夕璃反覆咀嚼著這兩字,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掉。

  高浪凡將遊艇設定成電腦駕駛,翻身越過艙頭窗戶,站在夕璃面前。

  「你呢?」他牽起她纖纖小手,呵護備至地替她擋陽光,「你的家人怎會讓你給影人戒司這種人收養?」

  她苦澀一笑,淡淡地說:「在我七歲那年,我父親拿刀刺死我母親後自殺。」

  「為什麼?」他震懾了下,手心感覺她輕微的顫抖。

  「我父親自知罹患重病不久於世,他又深愛我母親,所以便殺了她共赴黃泉。」她眼眸流露出深切的悲哀。被拋下的怨恨,該如何向已死之人傾訴呢?

  「你就是因為這樣而害怕過於濃烈的愛情嗎?」他緊握她的手,緩緩蹲下身與她平視。

  「愛是佔有,是絕對的強迫,愛一個人,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不分離。」夕璃閉上眼。這樣的愛太可悲、太痛苦了!

  「不對,那不是愛,那是自私。」高浪凡輕晃著她,直到她睜眸,迎上他深情目光,「愛是不論得失、不需回報,愛一個人,會希望她幸福地活著,而不是要她陪著殉命。」

  她偎人他懷中,太多、太濃的感動讓她無力負荷地緊緊依偎著他。

  「你有兄弟姐妹嗎?」他輕問,不希望她人生如此寂寥孤單。

  「有一個小我五歲的弟弟,可是他……」她頓了下,曾幾何時對他說謊竟成如此艱難的事,「他下落不明。」

  「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他拍撫她的背脊,無言地撫慰她飽受痛楚創傷的心。

  他的溫柔讓她眼眸襲上深深憂愁,她緊閉上眼,貪戀著這短暫的歡愉,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在南太平洋上漂蕩的日子是愉快而愜意的,平時,他們在附近渡假小島的沙灘酒吧當Banender打工,假日,高浪凡彷彿有無窮盡的遊歷經驗,帶著她遍訪珊瑚小島或深海中的幽穴,還會在月夜下、在寧靜海中央,讓她枕著他的腿,細細聆聽他說著關於他的故事。

  她沉浸在幸福的滋味裡,幾乎忘卻了一切,直到珍琦兒的出現,提醒了她殘酷的事實。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高浪凡驚訝地盯著她。

  珍琦兒驕傲地昂了昂下巴,「都讓老大你逃了快一個月,要是還找不到人,豈不是白跟了你這些年?」

  夕璃剛走出艙房,聞言,手中咖啡杯瞬間跌碎灑落一地。一個月,這麼快已經一個月了嗎?離開擾人塵世,忘卻辰日與煩惱,時間飛逝的速度讓人心驚。

  「嗨!夕璃。」珍琦兒招手笑喊。

  夕璃僵硬地扯起唇角,「抱歉,我再幫你們重泡咖啡。」胡亂收拾後,她倉惶地走回艙房內。

  「她沒事吧?」珍琦兒挑起一道細眉,覺得她看起來怪怪的。

  「她很好,藥水已經快喝完,這段時間都沒再有狀況。」高浪凡依依不捨地凝望夕璃的背影。

  「老大,我要去日本。」珍琦兒下定決心,決定為所愛之人豁出去了。

  「為了一色驄矢嗎?」他早料到她遲早會這麼做。

  「除非能救他脫離影人戒司的控制,否則我不會回台灣。」她堅定地說,紅唇漾出一朵很美卻很脆弱的微笑,真誠地望著他,「搞不好我這一去就回不來,會辜負老大當年救我一條小命,而且以後再也幫不了你了。」

  「我可沒教你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敲敲她的腦袋瓜,慵懶卻嚴厲地瞅著她,「我不阻止你,但你絕對要把一色驄矢勾引回台灣,聽到沒?」

  聽似威脅玩笑的話語中,充滿關懷擔憂之意,他一直視她為妹妹,而這關心的舉動讓珍琦兒感覺窩心不已。

  珍琦兒靈黠輕笑,「唉!去日本之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喝到老大的喜酒。」她消遣著他,「怎樣?夕璃肯不肯嫁啊?」

  高浪凡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趕緊將話題轉移。

  說出來真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他這縱橫情場的浪子,將遊艇唯一房間讓給夕璃,自己則在船板上打地鋪,至今跟她還停留在親親小嘴、拉拉小手的狀態。

  而珍琦兒沒有久待,很快便駛著水上飛機離去。她走後,夕璃神情怔忡地望著海上斜陽落日。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


  夜涼如水,月兒高掛,潮水輕擁舟楫,深夜時分,船舷幽暗暈燈下,娉婷人影盈盈佇立,高浪凡訝然坐起。

  「夕璃。」他不解地望著她,黑暗中無法捕捉她絲毫表情,「你不睡嗎?」

  「我睡不著。」她輕輕地說,走近他身旁,俯下身雙臂交握在他頸後,凝視著他,氣吐如蘭,「你呢?一個人獨自人眠,你睡得著嗎?」

  高浪凡微愕,「你在說什麼?」他試圖推開薄毯站起身,她卻輕按住他肩頭,姿態優雅地跨坐在他腿上。

  「夕璃?」他深吸口氣。

  她伸手點住他唇瓣,「不要問為什麼。」她雙臂如蛇滑過他背脊,低下頭以吻封住他欲出口的疑惑。

  點到為止的淺吻宛如強力春藥,點燃高浪凡長久以來對她的渴望,她柔軟馨香的軀體,緩慢撫摸的潔美纖手,每一次喘息所發出的低沉呻吟,輕易瓦解他苦苦的克制。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緊貼著她唇瓣地問。

  「我要你。」她在他耳畔呢喃,突然壓倒他,凝視他的視線熠熠如星,「我愛你。」

  高浪凡幾乎為她的大膽舉動停止呼吸,再也無法思考。這是太深太深的慾望,也積壓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以為這一切是他虛幻的奢想。他卸下她身上單薄的睡衣,手指滑進她髮絲中,瘋狂地吻遍她細緻的肌膚

  愛撫宛如海浪般沖刷夕璃每一寸神經,高浪凡洶湧的愛意化做熱情的膜拜,她牢牢攀住他身軀,害怕會溺斃在過於激情的愉悅中,當他挺身進入她時,她甚至不覺得痛,只嘶啞吶喊出滿腔無法化解的激昂。

  在極樂的瞬間,他緊緊纏繞住她的所有,停留在她體內深處,捧著她的臉,微瞇的雙眸深邃似海。

  「我好愛好愛你,夕璃,生下我的孩子,為我組織一個家。」濃重的喘息使他的語句低沉得不能再低沉,「夕璃,嫁給我,嫁給我。」

  夕璃凝視著他,唇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絕美微笑,她吻住他,再度喚起他狂炙的慾望,在他極盡纏綿的擁抱下,兩人交纏的肢體宛如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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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趁著月黑風高,珍琦兒潛入影人戒司在日本箱根的寓所,她在房間找到被五花大綁的一色驄矢。

  「你還好吧?」她解開他身上的各式鎖鏈,緊張地上下檢查。

  「我很好。」一色驄矢隨口回答,抓住她著急的問:「你知道夕璃和高浪凡在哪裡嗎?我得馬上找到他們。」

  「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他。

  「我沒時間解釋。」他煩躁地拉著她走向門口,「總之,不快點找到他們兩個就糟了。」

  「可是,你的解藥……」珍琦兒不肯離開。

  「解藥的事以後再說。」一色驄矢一臉不耐,他一心懸念著不久前才相認的姐姐。

  「怎麼可以以後再說。」她皺著眉,她無法承受他若毒發的痛苦模樣,急急嚷道:「沒有解藥你會死的。」

  「你不懂,有些事比個人性命更重要。」他搖搖頭,堅持要離開。

  他瞭解珍琦兒對他的心意,也感激她來救他,可是,如果為了他,導致夕璃一生的悔恨,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見他獨斷獨行,她難過地緊緊拉住他衣袖嘶喊,「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會懂呢?」

  「她說的對,你是應該把一切都告訴她。」幽然的聲音傳來,左流魅忽地出現在門口。

  一色驄矢立刻將她拉到身後,厭惡地看著他,「快讓開,別逼我對你動手。」

  「你誤會了,我只是來送解藥給你。」他手上拿了瓶白色液體,「服用方式同於夕璃,一個月後,你體內的毒素將徹底清除。」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一色驄矢譏嘲道,被視為至親的左流魅背叛,他不可能輕易原諒他。

  「我並不想傷害你或夕璃,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將所有資產轉賣成黃金,移轉到安全的賬戶下。」左流魅不帶任何情緒的表情像縷幽魂。

  「你是指殺了義父而搶奪到的大筆錢財吧!」他冷哼,瞇起眼痛恨地望著他,「我真是錯看你,為了錢,你居然與望月獠密謀殺人!」

  「我確實需要很多很多錢,但我沒有殺人。」左流魅淡淡的說。

  「動手的是望月獠,你當然可以辯稱沒有殺人。」一色驄矢激動的責難他,「真是可笑,我以前還視你為親人,你卻與望月獠狼狽為奸陷害我!」

  「望月獠只不過是個代罪羔羊,我唯一失算的是他對夕璃執著的程度。」左流魅冷靜如斯的嗓音絲毫不受他激烈情緒的影響,「原本我計劃將所有金錢安全移轉後就放了你,可是,現在卻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一色驄矢心口一緊。

  「望月獠已經出發參加夕璃的婚禮了。」左流魅緩緩地說:「他要親眼觀賞夕璃殺死高浪凡,然後將夕璃佔為己有。」

  聞言,一色驄矢大驚失色,而珍琦兒立刻伸手奪過解藥,兩人不再理會左流魅,逕自離去。


  夕璃與高浪凡的婚禮在遊艇上舉行,西恩當伴郎,葛修女則破例換下修女服當伴娘。

  「小子,你找別人證婚吧,我要當伴郎。」威特神父眼睛一亮,看著葛修女看到傻眼,連聖經都不知扔到哪去了。

  「老酒鬼,你還不放棄啊。」高浪凡噴噴搖頭,威特神父年年不死心地跟葛修女求婚,梵蒂岡怎麼會承認這多情種子的神父資格?

  「還沒見到耶穌以前,我都不會放棄。」威特神父非常堅定。

  「你肯離開紐約那座酒窖,大老遠跑到這裡、原來是別有居心啊。」西恩湊上一腳調侃著。

  「要不是看在小葛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理你們這群毛小子。」威特神父撇撇嘴。

  「想娶老太婆,好歹也先消一消你的啤酒肚吧。」高浪凡瞟了眼威特神父活似懷孕七、八個月的大肚腩。

  「你懂什麼?這叫中年男子的魅力,好不好?」他得意地挺挺肚上油膩膩的游泳圈。

  「不不,這叫致命的壓力。」高浪凡勾起一抹懶意十足的笑容,「老太婆一定是怕你在床上會壓死她,才不敢嫁給你的。

  「你這渾小子!」威特神父惱怒,漲紅臉,小孩子似的鬧脾氣,「我不幫你證婚了。」

  「你又在胡說什麼?」葛修女皺了皺眉頭,走過來拾起掉在地上的聖經,責難地盯著他,「天主會懲罰你的。」

  威特神父生氣地拉住她的手,低聲嘟嚷,「你不嫁給我,天主才會懲罰你。」

  她推開他,兩頰微微暈紅,「有孩子在這裡,你少說這些渾話。」

  「什麼渾話?這是我的真心話吶!」威特神父不依地抱怨,見葛修女警告地瞪他一眼,他怕她不悅,心急的握住她雙手,好聲好氣地哀求她,「嫁給我啦,小葛,不當修女,一樣可以開育幼院、一樣可以救人啊。」

  「還喊我小葛?我都稱得上老葛了。」葛修女微笑,輕輕拉下他的手,「行不通的,威特,我的答案還是一樣,不行。」

  威特神父沮喪的垂F雙肩,今年又失敗了。

  「別難過,待會我陪你喝一杯。」高浪凡朗笑,非常沒誠意地安慰他。

  「搶不過耶穌不是多丟臉的事,它三妻四妾習慣了嘛。」西恩很夠意思地幫他詆毀情敵。

  威特神父失魂落魄地望著葛修女的背影,冷不防地喃喃道:「也許我真的該去減肥了。」

  聞言,高浪凡忍俊不住大笑出聲,西恩則是打了個哆嗦,盯著威特神父的肚子,想起瘦身節目實驗抽出的那堆脂肪。

  「新娘出來嘍。」葛修女歡欣宜布,打斷這群男人的狂想-

  藍天白雲為頂幔,波波浪潮為裝飾,海鷗飛舞嗚叫為伴奏,夕璃身著純白旗袍,手捧香水百合出現,兩片裙擺隨風微曳,隱現她勻稱雙腿,小小的立領襯得雪白頸項風情萬千,略施薄妝的臉孔清麗迷人。

  在葛修女伴隨下,她緩緩走到高浪凡身旁,威特神父則清了清嗓子,非常不情願地就定位。

  夕璃低垂著頸子,身體微微顫抖,眼前這一切如此虛幻,好不真實,應該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切,卻扭曲成最恐怖的夢魘,她緊緊握住捧花,呼吸進體內的淨是最冰冷的空氣

  「不論災難病痛,不離不棄,你可願意?」威特神父問著高浪凡。

  「我願意。」他低沉地說出永不變更的答案。

  他萬般溫柔的視線凝望著她白皙臉龐,太多難以言喻的喜悅感動漲滿胸腔,這一刻,他彷彿等待了一生一世,

  淚水湧上夕璃眼眶,閉上無力承受的雙眸,苦澀淹沒她所有知覺,神父的聲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而那裡,有著虎視眈眈的一雙眼,以及她受困受苦的胞弟。

  「你是否願意陪伴他,互相扶持?」威特神父轉頭問她,

  她緩緩抬頭,霧濕的眼眸望向高浪凡,「不,我不願意。」話一出,她的心彷彿被狠狠壓碎。

  倏地,她從捧花底下抽出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槍口對準高浪凡,見狀,眾人一片嘩然。

  「夕璃?」他疑惑挑眉。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她刻意將聲音裝得毫無感情,刺傷他就等於刺傷自己,與其讓他因愛她而受苦,不如讓他恨她。

  一艘快艇快速駛近,停靠在遊艇邊,望月獠冷然的聲音傳來,「還搞不清楚狀況嗎?你被騙了,高浪凡。」

  「這是我的婚禮,我不歡迎不速之客。」高浪凡冷冷地斜睞望月獠。

  「現在已經成了你的葬禮,我怎能不來觀禮呢?」望月獠得意的揚聲大笑。

  他凝視著夕璃冷艷非凡的臉孔,表情變得深不可測,「你早就計劃在婚禮上謀殺我?」

  「我以為這把槍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她對他揚起唇角,裝出漠然神色,「我和你之間不過是場騙局。」

  他搖搖頭,「我不相信,你明明愛我。」

  「我愛不愛你,等你下到地獄就會知道。」她冷笑道,握著槍的指關節泛白,力道大到可以感受肌肉拉扯的疼痛。

  「我從不認為我會下地獄。」他望著她,低啞著嗓音,「與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宛如置身天堂。」

  她心口一緊,為何他還眷戀那些她已經違逆的甜蜜?為何他不怒罵她?她如此無情謀奪他的財產、踐踏他的情感,甚至還要他的命,難道他沒有任何怨懟嗎?

  她動搖的態度激怒了望月獠。他指著高浪凡咆哮,「你在猶豫什麼?立刻殺了他。」

  她緊咬下唇,槍口瞄準他左胸膛,一股寒冷空洞的感覺竄過她全身,她彷彿石化一樣,全然無法動彈。

  望月獠陰惻惻的盯著她,「看來你情人的性命比那個人還重要,那麼就讓那個人活該痛死好了。」

  夕璃微微一顫,倏地拉開保險,眾人一陣驚呼,唯有高浪凡專注的視線仍膠著於她的瞳眸,不曾挪移。

  好幾秒過去,她緊扣扳機的食指怎樣也按不下去,對上他的眼,持槍的手臂竟軟弱的顫抖著。

  「夕璃!」望月獠怒吼。

  她耳邊嗡嗡迴盪望月獠催命的吼聲,卻遲遲無法開槍,痛苦與矛盾折磨得她難以抉擇,她終於明白愛上一個人的滋味,若不是愛得這麼深,她不會無法下定決心。

  「他威脅你?」高浪凡忽然開口,緩慢往前走近她;「告訴我,他用什麼東西威脅你?是很重要的東西嗎?是你很害怕失去的東西嗎?」他溫柔如昔地瞅著她,口吻難掩憐惜,「我真是愚蠢,竟沒有察覺你的心情,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如此珍視的東西,都是我的錯。」

  她緊握著手槍,僵硬著身子,「你住口,別再往前……」她難以忍受的大喝,激動的吶喊著,「他沒有威脅我,是我、是我自己選擇要殺了你!」天哪,他不要再為她設想了,她是一個在婚禮上計劃槍殺他的壞女人啊!

  「如果你所要保護的東西很重要,那麼,就殺了我吧。」他很輕柔地說著,完全不把自己性命當一回事地握住她執槍的手,他長著粗繭的手指交疊在她扣扳機的手指上,她整個人一愣。他輕勾起嘴角,依然放蕩不羈的微笑著,「殺了我吧!我只有一個心願,還記得你欠我的最後,個願望嗎?」

  那只是短短一剎那的事,他用力地替她按下扳機,子彈貫穿他胸腔的尖銳聲音,與他淺不可聞的低沉嗓音,幽幽交織重疊。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一切仿似電影慢動作,她睜大眼看著他逐漸染紅的西裝,他的人自遊艇上跌落海中,西恩想也不想地也立刻躍下,腥紅色的血在藍色海面上渲染開來。

  一股悲愴襲向夕璃,倏地,她抬手將煙硝未散的槍口抵住太陽穴,她要去陪他,但急促的喘息中,他的聲音卻揮之不去。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匡啷一聲,銀槍落地,她的手再也無力握住那把殺人凶器。

  遠方傳來警笛聲,國際刑警與海域領主國檢警單位獲報前來,一色驄矢與珍琦兒站在最前頭船的甲板上,他看見高浪凡落海,也翻身潛進海中,加入救援行列。

  「望月獠,你跑不掉的,快束手就擒吧!」珍琦兒用擴音器叫喊,身後緊跟著—大隊艦艇。

  望月獠見大事不妙,攫住夕璃的手腕,「我們走。」

  「我們?哪來的我們?」她狼狽地冷笑,甩開他的手頻頻向後退,恍惚地抬眼,眸中迷濛地映進晴空萬里,一如婚禮初始般耀眼,只是她的新郎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了……

  世界淨是一片天旋地轉,大浪驟起,將夕璃整個人冷不防捲進海中。


  一年後 台北

  曾經停業半年的傾城酒店,被原主輾轉買回後重新經營,不消多久便奪回台灣八大行業龍頭寶座,一如往昔地夜夜笙歌,熱鬧狀況較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本監獄的獄警真不知是幹什麼用?一個大男人竟會讓他逃出去。」珍琦兒忿忿不平地戳著報紙。

  「誰逃出監獄了?」西恩打了個呵欠問,伸手倒了杯咖啡啜飲,忙著處理他家老大四處征戰的戰利品,為此他和珍琦兒已經三天沒睡了。

  「望月獠。」珍琦兒悶悶地吐出三個字。

  西恩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望……望月獠!」他重重拋下手邊文件,「那傢伙密謀殺人,不早該判處死刑嗎?」

  「報導說,他一直沒把蒙騙詐欺得來的龐大資產下落交代清楚,死者影人戒司的真實身份也尚未查明,所以遲遲沒辦法執行死刑。」她看著報紙照本宣科。

  「到手的財富誰會白癡到全部供出?」西恩撇撇嘴,抽過報紙讀個仔細,忍不住連聲咒罵,「連個死刑犯也會看丟,日本警視廳真是夠爛了。」

  「你說,我們該不該通知老大一聲?」她很擔心望月獠會去找高浪凡報仇。

  「怎麼通知?我們連他人在哪都不曉得。」他搖搖頭,輕輕歎口氣,「如果知道他在哪個城市,至少還可以試試當地最糟糕的酒吧。」

  一年前,夕璃跌入海中,生死未卜,警方搜尋了一個星期,都沒有找到屍體,法律判定她意外死亡,熟悉海洋的能手也判斷在那樣的狀態下肯定凶多吉少。

  高浪凡卻因為心臟易於常人偏右,那一槍沒要了他的命,但夕璃死亡的消息卻讓他比死更痛苦,於是他卯起來跑到世界各地去收購或創立公司,每晚招搖糜爛地泡在最墮落的PUB,麻木自己的知覺。

  另外一個不肯接受夕璃死亡的是一色驄矢,在他體內毒素清除後,他便開始尋訪附近海域的國家找他姐姐,最近更擴大搜尋範圍,任誰都知道他這麼做是徒勞無功,卻沒人敢阻止他。

  而最最可憐的就是他們倆了,珍琦兒除了得容忍來無影去無蹤的情人,還得和西恩一同幫忙高浪凡料理他三天兩頭從歐洲、美洲打回來的江山。

  一旁的電腦總機發出訊息聲,這是近日來最讓她害怕的聲音,不一會,一家新公司大筆的財務狀況、人事資料一一傳來。

  「天啊,別又來了!」她抱頭哀嚎。

  「都是夕璃的錯!」西恩同樣跳腳,「誰讓她在死前悶不吭聲地把那三家公司還給老大,這才激得老大不要命的賺錢。」

  「噓噓噓!」她神經質地豎起食指抵著紅唇,「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怕給老大聽到,他肯定掐死你。」

  「我更怕他繼續買下一堆公司來壓死我呀。」他看著那不斷從傳真機中吐出的厚厚資料,咳聲歎氣的道。

  高浪凡這—年敏感得如驚弓之鳥,越來越陰晴不定、沉默寡言,他拒絕任何人的安慰,誰要是在他面前提到夕璃死亡,準會被他活活揍死。

  大門忽地開啟,珍琦兒又驚又喜地望著來者,「驄矢!」她衝入好久不見的愛人懷抱中。

  「我找到了。」一色驄矢緊擁著她,難掩一身的風塵僕僕,但精神卻因事有所獲而異常振奮。

  「真的假的?你找到夕璃啦?」西恩欣喜地睜大眼。

  「不,不是夕璃,是左流魅。」再提起這個名字,一色驄矢難掩心中的陰鬱忿恨,「當時,他也有現身在事發的海域,是他救走夕璃。」


  洛杉磯最窮困的區域,不起眼的陰暗小巷內,一個黑人小孩著急奔跑,「這裡、這裡。」他頻頻回頭招手大喊。

  高浪凡走在後頭,高大挺拔的身軀在白人為尊的社會依舊卓爾不凡、出類拔萃,他身後的一色驄矢不停左右張望,這地區的髒亂貧乏讓他蹙起眉頭。

  黑人小孩指著一扇腐朽的木門,高聲嚷著,「那個東方人就住這間。」

  高浪凡掏出一張百元美金遞給小孩,「你可以走了。」

  小孩鞠躬哈腰,接過鈔票後,歡天喜地的跑走。

  省略尋找門鈴與敲門,高浪凡大腳一伸,直接踹開木門。

  門一開,滿室發霉臭味傾洩而出,珍琦兒立刻用纖手掩住鼻子,濃重塵埃簡直令人難以呼吸。

  「左流魅。」高浪凡不需看清五官即認出窩在牆角蜷縮成一團的男人,他沉聲道:「或者,我也可以稱呼你,影人戒司。」

  此話一出,其他人皆震懾,西恩驚疑地問:「影人戒司?他不是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嗎?」

  那男人瑟縮了下,緩緩揭下蒙住頭臉的骯髒布巾,刺眼的光線讓他一下子睜不開眼,昔日八風吹不動的淡漠表情,卻因製藥失敗使自己消瘦落魄得宛如落水狗。

  「高浪凡,你果然厲害,看穿了我的把戲。」像是很久沒說過話,左流魅的嗓音沙啞虛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色驄矢揚聲厲問,驚駭之情溢於言表。

  「孩子,我才是影人戒司。」左流魅輕喚一色驄矢,凝視他的目光從未如此溫柔,「那個死掉的老人是我買來的一個傀儡,他和望月獠一樣,只是代罪羔羊。」

  聽到他的話,一色驄矢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心頭,他全明白了。

  「望月獠殺影人戒司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傀儡死了,你才可安全脫罪,望月獠殺人坐牢,全世界都以為是他藏起財富,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存在,沒有人會發現你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一色驄矢指著他咬牙控訴,「為了錢,你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利用我讓夕璃遭逢險境,錢對你而言,真這麼重要嗎?」

  「孩子,我並不想傷害你或夕璃,只是想爭取一些時間將錢轉移到安全賬戶,是我錯估了望月獠。」左流魅苦澀地說,黯然閉上眼,「錢對我來說不重要,但對我心愛的女人卻很重要,我虧欠了她,必須做出補償。」

  照顧一色驄矢近十八年,左流魑外貌身材未有太大改變,因他有在服用自己製作的藥物,所以總看似三十出頭的翩翩男子,但他卻在這短短一年急速老化,殘老頹廢得宛如花甲老人。

  「你侵吞了所有的錢逍遙法外,怎麼還會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珍琦兒不解的問。

  「那些錢是給她的,我一個將死之人,要那些錢何用?」左流魅苦笑。

  「你口口聲聲為了她,她到底是誰?」西恩挑眉好奇地問。

  左流魅面色驟然灰白,劇烈地咳了起來,見狀,一色驄矢不忍地掉過頭去。

  「廢話少講,快說,夕璃在哪裡?」高浪凡冷冷的問,毫不同情地扯高他的領口。

  「你不會想見她的。」左流魅面若槁木,乾枯的手指在半空中揮著,「她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夕璃……」

  「你在說什麼?」高浪凡焦急地追問,全然失去了以往閒適的咆哮著,「你把她怎樣了?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以為你死了,沒有喝完解藥便把剩餘的解藥丟了,等我發覺時,她已經毒發多時,無力可回天。」左流魅目光散逸,緩慢且斷續地說著。

  「她死了?」高浪凡面色倏地刷白,吶吶吐出一句他根本無法承受肯定答案的問句。

  「她沒死。」左流魅努力蠕動唇瓣,艱澀地說:「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夕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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