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色 -【你搗蛋我善後(無敵大男人之一)】《全文完》

大頭寶珠

林千色 - 你搗蛋我善後(無敵大男人之一)

世界上還有比她更會搗蛋的小魔女嗎？
當然是沒有囉！
為了「祝賀」他跟別的女人訂婚，
她特地訂制了高級「破鏡」送他；
計謀得逞後，她還隱瞞身分，
假扮孤苦無依的小孤女到他身邊做女傭，
將他服侍的「身心舒暢」，非她不娶……
呃……她好像玩過頭了，
不小心把他送給她的「新婚禮物」玩掉了，
嗚……親親總裁老公怎麼辦？
人家還要「禮物」啦……

大頭寶珠

序

嗨，大家好！

無驚無險，下午三點，又到了千色的下午茶時間，喔，不對，是序言時間啦，多謝大家前來捧場！

這次的TeaTime就來談談這個「無敵大男人」系列的誕生過程好了。

其實千色本來是沒想過要寫他們的，是我們最可愛的佩宜編編建議我寫個以男人為主的系列，然後千色就遵旨照辦啦！

結果，寫到後來，千色竟不由自主地喜歡上這四個自大、自傲，可惡又可愛的大男人。在愛情國度裏，他們都是最難狩獵到的那一類，可是，他們一旦選定了目標，就是一生一世。

在這段與他們共度的時光中，千色感覺似乎是與他們一同經歷了一場上天入海的愛情旅程，每一段都完全投入、驚險重重，也因為如此，千色感覺：被他們選上的女主角，真的真的好幸福！

而今天，這個「無敵大男人」系列終於與大家見面了，希望你們也會像千色—樣喜歡他們喔。

而首先出場的就是東方家的大少爺，也是眾所公認的「第二代掌門人」——東方耀！

來，大家掌聲歡迎！

接下來的時間，就讓大家與東方耀大帥哥一起，經歷一場驚天動地兼甜蜜浪漫的愛情旅程吧！

大頭寶珠

楔子

全世界都知道臺灣有個東方家族。

說起這個家族，實在有許多話題可供人談論，比如它的成員、它的發跡等等。

其實，東方家族在臺灣生根，不過是近五十年的事，但其發展壯大的速度，卻令人咋舌不已。短短的五十年，東方家族從一間沒沒無聞的小工廠，發展成橫跨金融、建築、航運、服裝、珠寶、科技等領域的跨國集團，不但在臺灣政商界足可呼風喚雨，對全球經濟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而東方家族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顯赫的地位，除了白手起家的大家長東方淡功不可沒外，更要歸功於他四個出類拔萃、堪稱人中龍鳳的兒子。

長子東方耀，二十八歲，外型高大挺拔，帥到足以登上男性雜誌封面的臉龐，加上東方家雄厚的財力背景，令他成為所有未婚女性夢寐以求的金龜婿。

二十三歲時，他接掌家族企業中的東方商業銀行，當時，在銀行業整體負成長的情況下，東方商業銀行還面臨著父親老友卷款私逃的危機，簡直可說是內憂外患。

在這般風雨飄搖中，沒有人看好他。

結果，東方耀只用了一年時間，便力挽狂瀾，成功帶領東方商業銀行由穀底攀上高峰，成為全世界最賺錢的銀行。頓時，東方耀成了傳奇人物，如今，他已是大家公認的東方家族接班人。

所有人都說，東方耀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其手段能力甚至勝過其父，在他的帶領下，東方集團已成為全球業界的新指標，一個真正的企業帝國。

次子東方爍、三子東方宣為一對孿生兄弟，二十五歲。

不過，兄弟兩人在母親肚子裏似乎缺乏溝通，因此，兩人的相貌雖極為相似，性格卻是南轅北轍。

東方爍掌管家族旗下的服裝與珠寶生意，不知是天性使然，或是後天的培養，生來就是一張完美臉孔的東方爍對完美的追求，簡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境界。在他的世界中，容不下任何一件不完美的事物，大到居家環境，小到一鞋一襪，全都要求完美無缺，絕對不容許任何一點瑕疵來破壞他完美的人生。

而他最見不得的，就是長相不夠美麗，還不會打扮自己的醜女人。

但，即便如此，仍有大把女人前仆後繼地往他身上撲。除開他俊美無儔的外表外，他的獨特眼光與那雙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也是一大原因。經他造型設計過的女人，總能猶如被雕琢過的璞玉般，散發出眩目光彩。

也因此，東方爍身邊總是圍繞著各色佳麗，羨煞一干人等。

而掌管家族航運事業的東方宣為人豪爽，出手大方，對朋友從不說No，喜歡呼朋引伴的他永遠不愁寂寞，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充滿歡笑。

他表面上雖為家族企業效力，暗地裏卻經營著自己喜歡的事業，能力卓絕的他兩邊遊走，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不過，他自成年起就不曾與女人共事過，所有女人不管美醜，一概排斥，在他的生活中，除了母親劉書芬勉強能接近他外，沒有任何女人能成功跨越東方三少爺的雷池一步。

也因此，在他身邊的，清一色是男性，所以外界一度盛傳，東方家三少爺的性向有問題。

聽到這樣的傳言，他本人是無所謂的一笑置之，但家族長輩們卻聽不下去，最後甚至勞動他母親出面向媒體闢謠，全力證明她兒子絕對是喜歡女人的，謠言這才止歇。

不過，東方宣厭惡女人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甚至連他三個兄弟也摸不著頭緒，成為本世紀最大疑案之一。

老麼東方燁最得母親寵愛，在家族中向來以不受約束出名，是匹令人頭痛的野馬。

年方二十三的他生了個天才頭腦，二十歲不到就研究所畢業。有一段時間，他天天窩在房間裏，除了吃飯、睡覺外，大半時間都貢獻給了那台電腦，害得母親劉書芬三天兩頭抱怨，儘管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天還見不到他兩、三次面。

就在劉書芬的抱怨中，東方燁用了兩年不到的時間搞出一家電子上市公司，成為全臺灣身價最高的科技新貴。

而東方燁瀟灑不羈的行事作風、帥氣陽光的俊逸外表，再配上驚人的身家背景，引來各方待嫁少女的垂涎目光自是無可厚非。

一直以來，東方家的四位公子一直是眾家名媛淑女的擇偶目標，但到目前為止，除了大公子東方耀于三年前踏入婚姻，令各家女子痛失一個佳婿人選，扼腕不已外，仍未有哪位幸運兒能順利擄獲剩餘三人的真心。

在媒體眼中，東方家的四位公子是神秘的，他們的一切都讓媒體亟欲探知。不過，除了老二東方爍因工作關係而曝光率較高外，另外三人都將私生活保護得很好，讓媒體無法窺探分毫。

但是，無論如何，東方家的四兄弟都因著他們獨特的個人魅力，與無與倫比的家世，成為各界矚目的焦點……

大頭寶珠

第一章

「東方太太，恭喜你，你懷孕了！」

梁醫生笑容可掬地向倩柔說道，她知道東方家的兩位大老想抱孫子已達到一種瘋狂的程度，而東方耀也早就想升級做爸爸。

這個消息對倩柔來講，應該是個喜訊吧？

但，曾倩柔卻當場變了臉色，本就蒼白的臉龐霎時慘白如紙。

「梁醫生，你……你說我懷孕了？會不會驗錯？你要不要再幫我檢查一次？」急切地抓住梁醫生的手，她的模樣如同世界末日來臨。

「東方太太，你放心，這個結果不會有問題的，預產期是七個多月後，恭喜你做母親了。」看倩柔六神無主的悽惶表情，梁醫生有些不解。「東方太太，恕我多嘴問一句，你先生不是一直很想做爸爸嗎？你怎麼……」

看她的模樣，似乎並不太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難道是幾個月前流產的陰影還在？

想到這裏，梁醫生安慰她：「放心，只要你出入小心些、不要再開車、不做劇烈運動、小心飲食，你和孩子都會很安全的。」

不理會醫生說了什麼，倩柔惶然起身，遊魂般離開梁醫生的辦公室。

懷孕？孩子？預產期？

到底是梁醫生瘋了，還是她瘋了？

離婚兩個月後，她居然懷孕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可以發生這種事！

這個寶寶他也有份，是該告訴他，要他負起責任？還是瞞著他，自己擔起一切？

要是這個「重量級消息」讓老爸知道了，勢必會在曾家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怎麼辦？亂糟糟的心緒紛亂無解。

一個人搭捷運到淡水，坐在長堤旁吹了一整天的海風，倩柔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依然束手無策。

海風撲面吹來，濕濕鹹鹹的味道，彷佛讓她與他的回憶也變得濕濕鹹鹹的。

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反倒勾起無數與他的過往……


第一次看到東方耀，是在她生命中最低潮的時候。

那一年，她尚未從喪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父親就把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往家裏帶。

要不是爹地那麼風流，換女人的速度快過換衣服，媽咪也不會那麼早就離他們遠去。爹地就算不用一輩子的時光來懷念媽咪，也別在媽咪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把那些可惡的狐狸精帶進媽咪的房間，躺上媽咪的床呀！

那是她心目中最神聖的地方，除了媽咪，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有資格走進那裏！

狠狠的一掌推開那扇緊合的門，她怒瞪著床上糾纏的男女。

「小倩？」曾偉賢回過頭，看見站在門口、一臉怒色的女兒，匆忙起身，試圖安撫女兒的怒氣。「小倩，你聽爹地解釋……」如此尷尬的場面叫女兒撞見，他有些不知所措。

倩柔甩都不甩他，直接走到床邊，瞪著床上衣衫淩亂的高菲菲。

見倩柔那晶亮的眸子，鄙視地瞪著自己，高菲菲竟瑟縮起來。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拉好衣衫，她討好地拉著倩柔的手臂。

「你叫小倩嗎？」

倩柔用力甩開她。「我不想跟你說話，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小小年紀的她，罵起人來是尖刻得不留餘地。

高菲菲愕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瞧著面前漂亮的小女孩。

「小倩！」曾偉賢低喝。

「我有說錯嗎？這裏是媽咪的房間，這個狐狸精沒資格進來這裏！」她大聲說，代替早逝的母親宣告這裏的所有權。房間是媽咪的，爸爸也是媽咪的，別人休想染指！

拉住高菲菲的手臂，她使勁將她往床下扯。「快點滾出去，你根本不配待在這裏！」

高菲菲委屈地爬下床，抓著曾偉賢的手臂抱怨：「偉賢，你看看你女兒啦！這麼沒規沒矩，我說什麼也算她的長輩吧？居然這麼說我，你還不趕快教訓她！」

被個黃毛丫頭欺到頭上來了，她以後還有臉見人嗎？

曾偉賢瞪了女兒一眼，倩柔也倔強地瞪了回去，不由自主的，他有些心虛地轉過臉去。

輕拍菲菲肩背，他柔聲安撫：「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晚上我再去找你，嗯？乖！」

高菲菲不依地扯著他手直跺腳。「偉賢……」

「前幾天你不是說看上一條項鏈？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去，現在你先乖乖回家，好不好？」曾偉賢湊在高菲菲耳邊，輕聲利誘。

「你說的哦！可不要騙我。」開心地湊上紅唇親了曾偉賢一下，高菲菲扭著豐滿的俏臀退場。

「不要臉！」倩柔低聲罵。

開心的高菲菲當作沒聽到，反正心愛的項鏈即將到手，她才懶得和小女孩一般見識。

高菲菲走了，父女倆在房間裏各占一隅，相對而視。

曾偉賢看著女兒，那倔強的性子像極了妻子。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向女兒走去。

「小倩！」

倩柔卻推開走來的父親，大聲嚷著：「走開走開！我討厭你！討厭你！」

沖出房門，倩柔一陣風般卷下樓。

「小倩，聽爹地說！」曾偉賢追著女兒出來，卻沒抓住跑得飛快的女兒。

這時，玄關處，正有一個人往這邊走來。

看也沒看來人是誰，倩柔推了他一把，也不理人家被她撞得差點跌倒，就沖出大門。

曾偉賢追下來，忙喊：「耀，快，幫我抓住她！」

東方耀才愣了一秒鐘，便追著那道嬌小的鮮紅身影而去。

「曾伯伯放心，我會替你把她追回來。」


最後，東方耀在一棵樹上找到倩柔。

遠遠的，他看到那抹鮮紅飄蕩在綠蔭間。

他走到樹下，仰頭朝上看，倩柔坐在一根枝啞間，看見他來，小手忙往小臉上一擦，似在抹去曾軟弱哭泣的痕跡。

二話不說，他也爬上了樹，坐在她身邊。

靜靜伴著她，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一刻鐘後，反倒是倩柔憋不住了——

「喂，你是誰？為什麼來我家？」

東方耀懶洋洋的，對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你在跟我說話？」

倩柔噘起小嘴，驕傲得像個公主，「這裏就我們兩個，我不是跟你說話，難道跟鬼說話？」

沒有理會她無理的叫囂，他悠閒地合上眼睛，靠上身後枝椏。

她從沒碰上過這樣惡劣的人！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掌心裏細細呵疼，幾曾遇上對她如此冷漠的人？

不甘被如此對待，倩柔伸出小手，用力推著他壯碩的身子。

「喂！我在跟你說話！」

她柔弱的力道絲毫無法撼動他的身子，他依舊閉著眼睛，沒有理會她。

倩柔終於放棄，氣鼓鼓地不再跟他說話，兩人各據一根樹枝，井水不犯河水的靜默著。

悄悄側頭瞥了一眼假寐的東方耀，倩柔的怒氣漸漸消散，開始注意起他。

好奇怪！他在樹上睡覺，怎麼不會掉下去？

不可否認，在這時候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真的比較好，至少沒那麼孤單。

時間不著痕跡地在安靜中流過，他們沒有說話，但倩柔卻感到難得的溫馨。

太陽漸漸下山，她終於想到該回家了，試著動動身子，但雙腿酸麻得讓她痛喊出聲。

東方耀打著呵欠，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對她的困境毫無紳士風度地選擇視而不見。

伸個懶腰，他縱身一跳，穩穩地落在地上。

「喂！」見他要離開，倩柔忙出聲叫住他。

「幹嘛？」他定住身子，卻沒有回頭。

咬著唇，倩柔有些委屈。他明明已看出她的窘狀，卻還故意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真是可惡！

「怎麼？沒事？那我走了！」東方耀回頭瞥了她一眼，好看的薄唇微微上勾。

倩柔發誓，在他那雙幽黑的眼睛裏，她看見了滿滿的嘲諷。好！這筆帳她會記著！不過目前最要緊的是，先想法子下去。

「等……等一下！我的腳麻了，你可不可以接我下去？」

「接你下來是沒問題，不過，我為什麼要幫你？」他環住雙臂，問道。

倩柔氣結，恨恨瞪他。「你這個無恥的小人，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

待會兒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照他的樣子畫張畫像，然後掛在門後，當作鏢靶，每日照三餐好好招呼。

「好啊！我無所謂。」東方耀微微一笑。這個小丫頭，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你……該死！」倩柔氣到不行。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再不回家，你爹地大概要急壞了。你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他站在樹下，張開雙臂。

戒慎地看著他，倩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心地問他：「你不會故意不接住我，讓我摔個半死吧？」

要是他趁機整她，那她不是虧大了？

「相不相信我隨你便，我數到三，要是你還不跳下來，我就走了。一——二——」

倩柔皺眉盯著他，不知道該不該信任他？

「三——」東方耀拖長聲音。

就在這時，倩柔閉緊眼睛往下跳——

倩柔以為這次若沒死肯定也會摔個鼻青臉腫，結果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她反倒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像置身於綿軟的雲團中，很舒服、很安全、很溫暖。

張開眼睛，她望進一雙亮晶晶的黑眸。

「怎麼樣？沒騙你吧？」東方耀微笑著凝睇她。

「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她有些羞愧剛才的小人之心。

他放下她，微笑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收起平時的刁蠻，她難得乖巧地點頭。「好。」

「你叫什麼名字？」他放柔聲音問。

「曾倩柔。」

「看來曾伯伯一定是希望你做個美麗又溫柔的女孩子。」

「不是！名字是我媽咪取的。」她大聲反駁。

看她可憐兮兮地紅了眼眶，東方耀有些內疚。他與倩柔的表哥郭家源是同學兼死黨，所以他知道曾偉賢的太太在一年前因病去世。

家源因為從小父母雙亡，由曾偉賢夫婦撫養長大，與他們的感情就像一家人般。與家源相處日久，對曾家的狀況，他也略知一二了。

「你一定很愛你媽咪！」

「當然！我媽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誰也不能跟她比！」說起媽咪，她驕傲地大聲宣佈，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媽咪是個最完美的女人！

「那你是不是該完成你媽咪的心願？」他諄諄善誘。

果然，魚兒立刻就上勾了！

「媽咪有什麼心願？」她急切地問。

媽咪會有什麼心願是她不知道，而他知道的？

「你媽咪給你取名叫倩柔，就是希望你做個美麗又溫柔的好女孩，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粗魯又凶巴巴的，誰會喜歡這樣的小孩？要是你媽咪在天堂看見你這個樣子，一定心痛得不得了！」

會嗎？媽咪會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愣愣瞪著他，倩柔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好了，現在你告訴我，剛才為什麼要發脾氣跑出來？你爹地很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委屈地站著，她倔強地昂高尖尖的下巴。「我沒錯！錯的是爹地！」

東方耀有些氣惱，但仍極力控制情緒，試著跟面前倔強的小女生講道理。「好！那你告訴我，你爹地哪里錯了？」

「你不知道，爹地真的好可惡！他把那些狐狸精帶進媽咪的房間，還躺在媽咪的床上，我不要那些狐狸精做我的新媽咪，我討厭她們！討厭爹地！」她委屈抱怨，不為自己，只為可憐的媽咪。

他愣住，啞口無言。

確實，對曾偉賢的風流韻事，他早有耳聞，傳說曾太太就是因為無法忍受他的風流，才抑鬱而終。

握住倩柔細瘦雙臂，望著她清澈透淨的眼睛，他輕聲告訴她：「倩柔，你不能這麼對你爹地。你爹地愛你，更愛你媽咪，可是你媽咪死了，再也無法陪在你們身邊。你爹地還年輕，他會很孤單、很寂寞，你明白嗎？」

對著那雙仿佛黝暗深潭的眸子，她不由自主地點頭。

「倩柔，你要知道，即使爹地跟那些女人在一起，可是她們都無法代替你媽咪在你爹地心裏的位置。你爹地始終愛著媽咪，但他必須有自己的生活。」

倩柔被動地望著他，聽著他誠懇的語氣，心中的念頭有些動搖。

經他這樣一解釋，爹地的所作所為似乎變得沒那麼罪大惡極、不可饒恕了。

「那我是不是不能討厭那些想搶我媽咪位置的狐狸精？可是她們真的好可惡，要不是她們整天纏著爹地，媽咪就不會沒有老公疼，她就不會整天傷心、整天掉眼淚，那她就不會死。我不要那些壞女人做我的新媽咪啦！你替我趕走她們好不好？」

扯著他的袖子，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似乎把他當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仙，只要她許下願望，他就能為她實現。

「傻孩子！多個人疼你、愛你不好嗎？只要你還想著你媽咪，那她的位置就永遠沒人能搶走。明白嗎？」

倩柔不自覺地點頭，心頭盈滿對他的崇拜。可是……

「我真的好想媽咪！」

小手抓緊他的襯衫，她撲進他懷中，把思念化作眼淚，揉進他胸膛。

輕拍她背脊，東方耀柔聲勸慰：「想哭就哭吧！」

他懷抱的溫暖讓她的眼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她哭得累了、倦了，才漸漸止息，而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從此以後，東方耀知道，每個女生都有哭倒長城的潛力，只要她願意。


牽著倩柔的小手，東方耀送她回家，而倩柔也乖乖的任他牽著。

他的手好寬、好大，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東西，正從他的掌心傳入她心中，讓她感覺好溫暖，失蹤已久的安全感重新回到她心裏，她開始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低頭看旁邊安靜的倩柔，東方耀問她：「怎麼不說話？我記得家源說你很聒噪的，一張嘴老是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才沒有！表哥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家？」她微微惱怒的嬌嗔，不滿家源在他面前如此破壞自己的形象。「其實我平時很安靜、很乖的，才不像表哥說的那樣。」

「是嗎？那你以後記住，要聽你爹地的話，做個溫柔的好女孩，那樣才討人喜歡。」他趁機說教。

「嗯。」羞澀又緊張地點頭，她輕聲問：「你是表哥的朋友？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當然可以，我的名字叫東方耀。」

東、方、耀！？她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從此，這三個字牢牢刻上她心底，成為她最美麗的秘密。

「會寫這三個字嗎？」他考她。

「當然會！」她驕傲地仰起尖尖的小下巴。

拉過他溫熱的大掌，她用食指在他掌心寫下他的名字。指掌相觸，微暖的溫度悄悄傳遞。

倩柔悄悄紅了臉龐。

「怎麼樣？我沒寫錯吧？」

「對，沒錯！」東方耀點頭。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時，他十六歲，而她只有十三歲。

那短短的小插曲並未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印象，但她的心，已悄悄為他牽動……


那天之後，倩柔與父親的相處模式緩和了許多。

在那之前，曾偉賢從沒想過自己的風流對女兒影響如此之深，為了不失去女兒，他儘量收斂風流性子，留在家中陪伴倩柔，父女關係進入難得的和平時期。

記著東方耀的話，倩柔也努力收斂著自己的脾氣，盡力讓自己像個小淑女，做個美麗又溫柔的女孩。

曾偉賢把女兒的轉變看在眼裏，滿懷安慰，以為女兒終於長大；只有表哥郭家源猜測到她的一些少女情懷。

每天，她期待著東方耀的到訪，雖然他每次都是來找表哥，但可以見到他、和他說說話，就已夠她開心大半天。

「嗯，女大十八變，小倩真是越大越漂亮了。」東方耀半真半假地稱讚。

不知何時開始，他也跟著表哥喊她小倩，這親昵的稱呼讓她竊喜不已。

「你不看看她是誰的表妹？有我家如此優良的基因，顛倒眾生、傾國傾城是指日可待。」家源打趣地笑說。

「表哥！」端茶遞水、故作忙碌的倩柔生氣地瞪著家源。

「怎麼？生氣了？我們的大小姐還會害羞啊？看來真是長大了。」家源依然不怕死地逗弄她。

「討厭！」什麼表哥嘛，就會欺負她！一跺腳，倩柔跑回樓上房間。

見她離開，家源收起玩笑，試探地問東方耀：「你看我家小倩怎麼樣？標準的美人胚子吧？」

「是，她確實可愛。」

「既然如此，有沒興趣追她？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可以無條件幫你。」

家源搭上東方耀肩膀，擠著眼說。

「喂！小倩還是個小女孩。」東方耀擰起濃眉。

「小女孩總會長大！老實說，我家小倩從幼稚園就有一大票小男生跟在她屁股後頭想追她，全都被我修理得哭爹喊娘、滿地找牙。」家源卷起衣袖，展露結實的手臂。

「你這是什麼心態？想把小倩留在身邊一輩子嗎？」

「真那麼想的話，我就不會要你追她了，兄弟一場，要是你跟小倩配成一對，那我們就親上加親了，以後你做了我妹夫，我就是你大舅子，不好嗎？」家源嘻皮笑臉。

東方耀揮開家源掛在他肩上的手臂。「去你的大舅子！你明知我有了玉嫻，還把我和小倩扯到一起，什麼居心？」

「你跟玉嫻最多也就是青梅竹馬、父母之命而已。不是我說，我家小倩的條件怎麼也比玉嫻好上一大截吧？論相貌的話，玉嫻就是騎馬也追不上，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在背後批評人家的長相實在非君子所為，不過沒辦法，為了小倩的幸福，怎麼樣也要卑鄙一次。

「拜託！小倩才十三歲，根本還是個小女孩。我警告你，要是你再把我和小倩扯在一起，我會翻臉的！」

「喂！我只是提供你多一個選擇，何必這麼生氣？」家源不滿地嚷著。

「算了！不跟你扯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吃了晚飯再走？」

「約了玉嫻，要遲到了。」他指指腕上手錶。

「小倩還特地吩咐廚房做了你喜歡的什錦海鮮沙拉。」

「你替我謝謝她。」

家源跟在他身後送他。「知道了，快走吧！」

大頭寶珠

第二章

「東方大哥呢？」一下樓，倩柔的視線就自動梭巡著那道深藏心中的身影。可是，樓下大廳只有表哥癱在沙發上吃垃圾零食，東方耀已不在那裏。

「他不留下來吃晚飯嗎？」她以為他會留下的，還吩咐廚房多準備幾道菜呢！

「他有事。」耀有女朋友這件事，家源可不敢讓小倩知道，因為後果實在難以預料，還是能瞞就瞞吧！

「有什麼事這麼重要？」倩柔在家源旁邊坐下，不滿地嘟囔。

坐正身子，放下手中食物，家源擺出一副要與倩柔深切懇談的姿勢。

「小倩，表哥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東方大哥？」

「表哥？」倩柔愕然瞪大眼，呆怔了幾秒鐘，撫著自己熱辣辣的臉，驚慌失措。「你怎麼這麼問？難道我表現得這麼明顯？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東方大哥呢？他知不知道？」

要是連東方耀也知道的話，那她真是沒臉見人了！她還以為自己很小心，應該沒人能看出蛛絲馬跡呢！

家源忙安撫受驚過度的小倩。「放心，耀並不知道你暗戀他，只有我知道而已。」

「東方大哥真的不知道？」她不放心地再次確定。

「真的，我保證。」

倩柔噓了口氣。「那就好。」

「小倩，你有沒想過，其實耀並不適合你？」家源小心翼翼地開口。

家源還沒說完，就被倩柔搶白：「我並不覺得他哪里不適合我！」

家源極力克制著翻白眼的衝動。「可是，你並不是耀的理想對象。」

「那你說他的理想對象是什麼樣子？」倩柔咄咄逼人地追問。

反正不是你這個樣子！家源當然不可能這麼說，只能婉轉地開口：「他喜歡的是那種……溫柔婉約、柔情似水的乖乖牌女孩。」

「難道我不夠溫柔婉約、柔情似水嗎？」倩柔揚起尖細的下巴，不服氣地問。

家源看著她，像是聽見本世紀最大的笑話。

「小倩，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

「裝？裝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還裝蒜？我知道你這陣子的乖巧模樣都是裝出來的，不過，值得嗎？耀真的不適合你。」家源苦口婆心地勸說。

倩柔垂下頭。「我愛他，所以值得。」

天！連「愛」字都冒出來了！家源驚得從沙發上跳起來——

「愛？你知道什麼叫愛嗎？你才十三歲！」他急得張口結舌、語無倫次。

倩柔抬起頭，眼裏滿是堅定。「我怎麼會不知道愛？雖然我只有十三歲，可誰規定十三歲的女生不可以愛人、不可以被愛？」

家源被她頂得說不出話，愣在那裏。

「我喜歡東方大哥，總有一天他也會喜歡我，那就可以了，不是嗎？我的愛又沒有妨礙到任何人，為什麼不可以？」

「可……」可是耀已經有了玉嫻……怕倩柔聽了難過，家源只得繼續當啞巴，聽她在他面前滔滔不絕發表她的愛情宣言。

最後，倩柔指著他鼻子。「表哥，我警告你哦！要是你反對我和東方大哥交往，我會翻臉的，就算你是我表哥也一樣！」

家源備覺無力。「小倩，你還小，何必急著戀愛？」

「聽你這麼說，就知道你不懂愛情！愛情來了就是來了，擋也擋不住，要是能控制要不要戀愛的話，那就不是真愛了。連這也不懂，難怪你連一個女朋友也追不到。你自己說，從國中到現在，你有沒有帶過女生回家？這樣很沒面子耶！你同學都沒笑你嗎？」倩柔反過來取笑他。

「小倩！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我說的事不正經嗎？」

「小倩！」

「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人家真的很喜歡東方大哥嘛！你幫幫我好不好？」倩柔攬住他手臂，柔聲要求。

美麗如天使的女孩輕聲細語地要求幫助，真的令人很難拒絕，更何況還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小妹！

家源無力地點頭。「你要我怎麼幫你？」

這種事，他這個外人如何使得上力？像耀那麼有責任感的人，要他移情別戀，簡直比登天還難。除非哪天玉嫻變心，或許小倩還有機會，但是……哪可能嘛！除非，他找個條件和耀一樣優的男人去勾引玉嫻……

老天！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實在太卑鄙了！家源在心中暗暗責備自己。

倩柔開心地擁住他，在他臉上送上一個親吻。

「你幫我問他喜不喜歡我嘛！」

唉！早就問過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何況人家早有了個一往情深的女朋友！

「你要我直接問他？」

「當然不是直接問，你可以問得婉轉點啊！這都不會？」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還是別找我，你自己去婉轉地問他吧，我可沒這個本事！」再也無力繼續這個「水深火熱」的話題，家源逃難似的往自己房間沖去。

「表哥！等一下，你答應幫人家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倩柔追在他身後，不肯放過他。


沒有家源的幫忙，倩柔一直找不到機會試探東方耀對自己的感覺。

而這場甜蜜又模糊的暗戀在持續了兩年後，終於以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雞飛狗跳方式告終。

話說那一天，家源收到了一封「粉紅色炸彈」——東方耀的訂婚請柬，邀請曾家人參加他的訂婚宴。

說是粉紅色炸彈真是絲毫不為過，倩柔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呆在當場，慘白了俏臉，一雙盈盈大眼失去往日神采，漸漸蓄滿淚滴。

家源心疼地把她擁進懷中，「小倩，你別這樣！」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這個消息瞞她一輩子，可惜他沒辦法，這是上流社會的盛事，小倩遲早會知道耀訂婚的事，還不如趁此機會讓她死心。

「小倩！你說話，你這樣我會擔心！」他握住倩柔肩膀輕輕搖晃。

仰頭望住表哥，倩柔低訴：「表哥，他要訂婚了！？他怎麼可以訂婚？」

「他要訂婚就讓他訂婚好了，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好的男生，你還小，又這麼漂亮，不愁沒機會，以後一定可以找到比他好一千倍的男朋友！」

「我才不要別人！我就只喜歡他一個人！」倩柔跺腳反對。

「好好好，就喜歡他一個人。」

「表哥！」緊緊抱住家源，倩柔放聲大哭，用眼淚哀悼沒有機會萌芽就無疾而終的初戀。


一場痛哭，並沒有讓倩柔的痛苦完全宣洩。

她後來又在房間裏繼續發洩了整整三個鐘頭。房裏所有的東西全都變成稀巴爛，傢俱全被推倒，壁畫、花瓶、窗簾、被褥全被她剪破，淩亂的堆在地板上，就連地上鋪的地毯都被她掀了起來，剪了個粉碎。

當家源找到備用鑰匙開門進去的時候，倩柔已發洩完畢，靜靜坐在窗邊，但整個房間卻好比颱風過境般滿目瘡痍。

家源不知道倩柔哪來這麼大的力量，竟做出如此徹底的破壞？但一顆心卻為她揪緊。

小心翼翼地朝倩柔走去，他儘量找著可供落腳的地方。

「小倩……」蹲在她面前，看著她悽楚的模樣，家源心疼至極。

她才十五歲啊！老天怎麼忍心這麼早就讓她飽受情傷？

「小倩，你何必這樣？你還有爹地，還有表哥，我們都愛你，你知不知

道你這模樣讓我們多心痛？」

「表哥，你不明白，不明白……」倩柔垂頭落淚，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

「也許我不明白，可是你這樣又是何苦？你為他難過、為他傷心，可他卻在那邊開心的準備和另一個女人訂婚，值得嗎？為什麼不打起精神好好過日子？」家源痛心疾首地握住倩柔肩膀大聲說，只希望可以點醒這個傻丫頭。

「表哥……」

「要是你實在想不開，就打起精神跟夏玉嫻搶好了，我的表妹才不會搶輸她！」

家源開著玩笑，試圖沖淡她悲傷的情緒，誰知換來倩柔狠狠一拳。

「這是什麼爛主意嘛！你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第三者，還要我去做搶人家未婚夫的狐狸精，你想讓我恨死自己，一輩子瞧不起自己是不是？」

自從媽咪死後，她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整天纏著爹地的壞女人，因此，她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做第三者，即使她多愛東方耀也一樣！

「好好好！我是壞人！只有我家小倩最好了，這個時候還道德觀念超強，不肯破壞人家的感情！」

「壞表哥！」垂下眼，倩柔吸著通紅的鼻頭。

家源放柔聲音安慰她：「別再傷心了，一切總會過去的，是不是？耀不愛你沒關係，就算全世界拋棄你也沒關係，一個人最重要的是自尊自愛。更何況你還有我，還有你爹地，我們會永遠愛你。」


接到傭人電話，匆匆趕回來的曾偉賢，只來得及參觀那間彷如颱風過境的房間。

倒抽了口氣，他幾乎站不住腳。

要不是預先知情，他會以為這裏是凶案現場。

小倩哪來如此恐怖的力量？好好的一間房間幾乎被她拆成廢墟一片。

「姑丈。」家源來到他身邊。

「她人呢？」

「在客房，已經睡著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玉嫂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楚。」

沉吟片刻，家源回答：「小倩戀愛了。」

「戀愛！？我怎麼不知道？」曾偉賢愕然瞪大眼。

「問題是，小倩又失戀了！」

「啊？」接連的刺激讓曾偉賢好半天說不出話，只能猛吸氣。

「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看好小倩，我怕她會做傻事。」家源憂心仲忡。

「那個男人是誰？」竟敢讓他的寶貝女兒傷心，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耀。」

「小倩喜歡上東方耀那小子？」不錯嘛！小倩的眼光挺好的。「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根本就沒開始過，從頭到尾都是小倩暗戀耀。而且，耀就要訂婚了，訂婚後會赴美留學，就算小倩有意插一腳都沒機會。」家源拿出那張請柬。

「我可憐的小倩。」看來女兒的初戀是註定沒結果了，曾偉賢欷歔不已。


那天之後，倩柔搬進客房暫住，三天中，曾偉賢和家源都擔心不已，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無法彌補的傻事，幸好一直平安無事。

「小倩，我和家源要去參加耀的訂婚宴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曾偉賢在倩柔門外問她。

「姑丈，小倩不想去就算了，讓她在家裏休息好了。」

「這樣也好。」曾偉賢應著，正想轉身下樓，他面前那扇緊合的房門卻驀地打開，倩柔橫眉豎眼站在那裏。

她臉上淚痕雖已完全擦幹，但那雙紅腫的眼睛卻洩露了她的傷心難過。

「我要去！誰說我不去了？」東方耀的訂婚宴呢！她不去捧場怎麼行？她倒要去看看，那個搶先把東方耀訂下的女人長什麼模樣，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坐在開往酒店的車上，她異常的靜默，一句話也不說，曾偉賢和家源不敢刺激她，只好也跟著沉默不語。

看到她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盒子，家源好奇地問：「小倩，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這是我要送給東方大哥和他未婚妻的禮物。」

「是什麼東西？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倩柔把盒子抱緊，生怕被人搶去似的。「不行，除了東方大哥和他未婚妻，誰也不可以看！」


東方耀的訂婚宴熱鬧得不得了，不但政商界的名流統統出席了，連平日難得一見的許多大人物，也都紛紛現身，由此可見，東方家在臺灣的影響力是如何龐大！

宴會采自助式的宴客方式，訂婚典禮尚未到時間，所有賓客三五成群地聊著各自感興趣的話題。

東方耀看到曾家三人出現，忙挽著他身邊那名嬌小窈窕的女孩一起迎了過來。

「曾伯父、家源、小倩，歡迎光臨！」東方耀滿面笑容。

趁著父親、表哥和他寒喧的空檔，倩柔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東方耀身邊的女孩。

她靜靜立在東方耀的身邊，溫柔又安靜，唇邊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純淨得不染一絲雜質，就像一株水仙，優雅而美麗。

她的確是個很吸引人的女孩，難怪東方大哥會甘願被她綁住！

咬著嘴唇，倩柔眼裏浮起淚意。

注意到她的存在，東方耀微笑著對她說：「小倩，你今天好可愛。」

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小禮服，層層輕紗包裹著她，確實像童話故事裏可愛的小公主，只可惜她的王子卻不喜歡她。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女生，長大後一定是個大美人。」玉嫻也微笑著附和東方耀，還伸手想捏捏倩柔的臉蛋。

面對她的示好，倩柔的反應是嫌惡地別開臉，不悅地撇嘴。「我不是小女生，我已經長大了！還有，我的臉不是生來給你捏的。」

玉嫻的手僵在當場，愕然傻眼。

倩柔不留情面的言辭與舉動讓所有人愣住，場面一時有點冷颼颼。

曾偉賢忙打圓場：「小女平時被我寵壞了，夏小姐千萬別放在心上。」

玉嫻忙擠出笑容說沒關係。

家源轉移話題地說起笑話，場面雖然再度回復到先前的熱絡，但氣氛總有些怪怪的。

被冷落一旁的倩柔驀地插話：「東方大哥，你很愛夏小姐嗎？」

眾人再度停住話頭，一齊望向倩柔。

微微一笑，東方耀側頭望著玉嫻。

「是，我愛她。」

倩柔呆了一秒鐘，視線落向玉嫻。「夏小姐你呢？你也愛東方大哥嗎？」

被一個小女孩在眾目睽睽之下質問如此私人的問題，玉嫻怔了片刻，但良好的教養仍讓她溫柔如一。

略略思索，她回答：「所有人都說我和耀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我想，我是愛他的。」

說實話，玉嫻並不清楚自己是否愛耀，只知道與耀訂婚是父母的期望，與他走在一起，總能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而朋友豔羨的目光，也輕易地滿足了她少女的虛榮。

她應該是愛他的，不是嗎？這樣優秀的男人，沒有女孩能拒絕得了。

於是，當耀要求與她訂婚時，沒有多想，她便答應了。

「那好！這是我送你們的禮物。」倩柔遞上帶來的盒子，笑容古怪。

玉嫻接過，有些狐疑，只因這個小女孩的表現實在奇怪。

家源擔心地握住倩柔手臂，壓低聲音問她：「盒子裏裝了什麼？」

倩柔不理他，大聲對玉嫻說：「夏小姐，你怎麼不打開看看，我到底送給你們什麼大禮？那可是我的心意哦！」

玉嫻為難地望著東方耀，生怕盒子裏會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看出她的為難，東方耀接過盒子，望了倩柔一眼，在眾人面前打開盒子。

這時，大廳中的其他賓客也紛紛圍了過來，連與政界大老傾談的東方淡都側頭留意這邊的情況。

盒子打開了，所有人齊聲驚呼。

盒子裏不是什麼噁心的蟑螂、老鼠，或是被拆碎的洋娃娃，而是一面鏡子，鏡子上有一條裂縫，並且用紅色的唇膏寫著「破鏡難圓」幾個大字。

「耀！」

看玉嫻捂著嘴，面無血色，一副隨時會暈厥的模樣，倩柔得意至極。

「怎麼樣？我送你們的訂婚禮物也算別出心裁、獨一無二吧？」她猶火上澆油，挑戰著所有人的忍耐底線。

「小倩！你這是做什麼？」曾偉賢憤怒地大喝。

在人家的訂婚宴上送這種東西，她簡直是來鬧場的，都是自己平時寵壞了她！

「快道歉！」家源拉著倩柔的手臂，輕聲提醒。

這丫頭，到底要惹出多少爛攤子才肯甘休？

甩開家源，倩柔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爹地，你罵我？」而且還是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

過去，無論她闖出多大的禍，爹地也只是一笑置之，從來沒罵過她。她真的做錯了嗎？她沒想過要破壞東方耀和夏玉嫻的感情，只是溢滿心房的酸楚無處宣洩，開個不會傷人的小玩笑而已，這也不可以嗎？

為什麼就沒人知道她的心有多難過？為什麼就沒人來可憐她？

「你做錯事還不知悔改，不該罵嗎？」曾偉賢也越來越火大。

旁觀的賓客紛紛勸說：「算了，她還是小孩子。」

曾偉賢卻下定決心要給無法無天的女兒一個教訓。「不管怎麼樣，她這麼做就是不應該！小倩，我要你立刻道歉！」

眼中不爭氣地湧出淚水，倩柔一步步後退。

「為什麼要我道歉？我又沒錯！」她大聲吼著，說完轉身就跑，飛快離開會場。

「小倩！」家源擔心她，丟下一句對不起後，忙跟著追了出去。

曾偉賢在連聲告罪後也匆匆離開，會場的氣氛沉重得再也無法回復方才的熱鬧喜慶。

一場好好的訂婚宴就在倩柔帶來的低氣壓中，宣告終結！

訂婚宴後三天，東方耀動身飛往美國求學。

機場裏，玉嫻拉著東方耀的手，眼中淚光閃閃，看得他心疼得簡直想留下不走了。

父親拍拍他的肩。「登機時間到了。」

他無奈地點點頭，準備登機，但在登機前，他還回頭看了一眼。

家源還沒來！十幾年的友誼，他真不願因那天的「意外」而破壞。

這時，一道高挺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著，匆匆奔過來。

是家源！

他迎上去，兩人緊緊擁抱，十幾年的兄弟友誼，溢於言表。

「還以為你不會出現了。」東方耀看著他，滿臉笑意。

「幸虧趕得及。」家源微笑回應。

默契在兩人間悄然流轉。

「我走了以後，替我照顧玉嫻。」

「你不交代，我也會做的，放心。」

與父母告別，再給玉嫻一個擁抱後，東方耀毅然轉身，飛向遙遠的天空。

大頭寶珠

第三章

東方耀走後不到一個月，倩柔也鬧著要出國，曾偉賢幾乎氣炸了！

好不容易才擺平她在人家訂婚宴上搞出來的爛攤子，居然這麼快又想出了新花樣，她非得氣得他心臟病發作才甘心嗎？

曾偉賢指著女兒咆哮：「不准！要是你非要出國的話，我一毛錢也不會出！」

倩柔立即頂回去：「不出就不出，媽媽留給我的遺產，夠我吃一輩子了！」

「你別忘了，那筆遺產要到你滿十八歲後才可以動用，在這之前，你一毛錢也拿不到。」

「就算這樣，我也非去加拿大不可，我已經十五歲了，有手有腳，我就不信我會餓死！」她轉身跑上樓，砰的甩上房門，把父親的責駡關在門外。

「你……你有本事，你走了就永遠別再回這個家！」指著女兒的背影，曾偉賢氣得跳腳。

「姑丈，您就由她去吧！」家源勸說。

「這算什麼？人家走了，她還要巴巴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面追去？耀訂婚宴上的惡作劇已經傳得夠難聽了，她還想添上一筆？」

「耀在美國，小倩要去的是加拿大。」

「那點心思你還看不透嗎？她根本就是為耀才要去的！」

「其實，發生了這麼多事，讓小倩出去換個環境也好，我知道您心疼小倩，可是留在這裏，她很難開心得起來，不如讓她出去散散心。」家源理智分析。

曾偉賢歎口氣，軟化了。「那好吧，就由你替她安排，這些事我不想管了。」

「姑丈放心，我會安排妥當的。」

一個禮拜後，家源替倩柔安排好了加拿大的學校，倩柔如願登上了飛向加拿大的班機。

東方耀！她為了他離鄉背井，獨自在陌生的國度生活，到底值不值得？

她並非想趁著他與夏玉嫻分開的時候，打什麼「近水樓臺」的主意，她只想離他近一些，可以讓她在思念他的時候，感覺與他近得彷佛一伸手就碰得到而已。

所以，她沒有想過要與他置身同一國度，只選擇了離他最近的國家。


花了整整四年的時間，倩柔始終沒有適應加拿大的生活。

一年當中有大半年是冬天的國度，讓從小生活在臺灣的她真的很難適應，唯一的好處是終於看到滿天飛雪的景象，親手觸摸到冰涼的雪花。

可是，當大部分時候觸眼所及都是一片白茫茫，新奇感覺漸漸消褪，孤單寂寞浮上心頭。

她到底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呀！

想家的情緒時時在寒冷的深夜悄悄來襲，若不是離開時堅定的決心、決絕的話語，讓她實在沒臉回臺灣，她一定馬上打包行李，飛回臺北。

東方耀！這個名字成了讓她在這時間裏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想到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也許同樣忍耐著不適應的異鄉生活，再艱難的日子似乎也可以忍受下去了。

四年的求學生涯，她一次也沒有回臺灣。

期間，表哥經常打電話關心她的生活，甚至還趁假期飛過來探望她好幾次。

每次打電話給她，家源都會問：「在那邊生活適應嗎？」

十九歲的倩柔，在經過四年的獨立生活後，已長大很多，但性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又強又硬。

「有什麼適不適應的，反正都是過日子，在哪里還不是一樣？」她笑著說。

「錢夠不夠用？」四年來，他和曾偉賢給她開的戶頭裏，存進去的錢一分也沒動過。就為了四年前的一句氣話，她像是存心與姑丈賭氣到底似的，完全不靠家裏資助，證明自己沒了父親確實不會餓死。

「夠！我現在每個月自給自足，不知道多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她自己靠自己生活，這種感覺不知道多好，她沒打算改變。

家源歎口氣。「小倩，你還是回臺灣吧！姑丈年紀大了，身體大不比從前，公司的生意需要有人打理。」

「不是有你嗎？你一直都在幫爹地的忙，公司的事你最熟了，我又幫不了什麼。」

「姑丈的生意總要給你接手的，我不能幫你一輩子……」家源欲言又止。

有些事要發生，真的無法控制！他現在終於明白當年小倩說的——愛情來了就是來了，誰也無法控制！要是能控制的話，就不是真愛了。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真愛，可這份愛卻是見不得光的……他答應放下一切帶「她」走，給彼此最完整的愛，但代價是，必須捨下親情與剛起步的事業。

可是，為了「她」，失去一切也值得！

「小倩，你以後要懂事些，別那麼倔強，你是女孩子，這種性子很吃虧。」他語重心長得像在交代後事。

「表哥，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趕著上課，下次再說吧！」

「小倩，小倩……」他在這頭叫，電話那頭已匆匆掛斷。


那次通電話後，倩柔很久沒接到家源的電話，但她也沒在意，教授趕著要的那份Paper已讓她忙得昏天暗地，無暇理會其他。

等她把Paper交出去後，心情乍然鬆懈下來，才發現聖誕已將來臨。

街道上處處洋溢著聖誕的氣息，校園裏也處處彌漫著狂歡的味道。

每回不經意看到熱戀中的情侶手牽著手，旁若無人的當眾親熱，她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望幾眼，唇邊勾起微笑，一顆心卻忍不住泛起澀澀的痛。

還有人比她更倒楣、更可憐嗎？還沒感受到戀愛的甜蜜就嘗到失戀的痛苦，而她喜歡的人甚至不明白她的心，只把她當成是無理取鬧、刁蠻任性的小孩子！

算了！有些事多想無益，只會平添愁苦。

一個人孤伶伶地回家後，習慣性打開信箱，竟發現信箱裏有封遠渡重洋而來的信——是表哥的筆跡！

奇怪！表哥這個人怕麻煩，最懶的寫信，四年來，她沒有收過一封表哥寫的信，他怎麼會突然想要寫信給她？

迫不及待拆信，信封裏除了有一張信紙外，還有另外一封信。

藍色的信封上寫著東方耀的名字，筆跡是她不熟悉的纖秀飄逸，像是女生寫的。裏面似乎還裝了東西，小小圓圓的，捏上去有點硬，像只戒指的形狀。

表哥在搞什麼鬼？

小倩：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

我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背棄了兄弟的信任，愛上了他的未婚妻。

我現在才真正明白，那時你說的——愛情來了就是來了，誰也無法阻擋。真愛來臨的時候，我也曾試圖抵抗，卻只帶來更深的痛苦。

我愛玉嫻，愛得失去理智，為了她，我願意背棄一切，做個被世人鄙棄的小人。我愛她，所以只能選擇對其他人無情，只能選擇背叛。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是個不顧一切的人，我愛自己、愛朋友、愛親人，但是，這一次，我卻只能在你們和玉嫻當中選擇其一。這個選擇是痛苦的，在這四年中，我和玉嫻都承受著煎熬。我們曾試圖離開彼此，但總在短暫的分離後再度擁抱在一起，我們真的太愛彼此，無法失去對方。

我們曾想過把一切坦白，但在反覆思考後，始終找不到勇氣。耀是個那麼驕傲的人，他一定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玉嫻的父母也不能忍受我們自私的舉動。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耀即將學成返台，到時，所有的一切再也無法隱瞞。

想了很久，我和玉嫻決定離開這裏，離開臺灣，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們本想把信直接寄給耀，但又怕他無法承受，所以拜託你親手把信交給他。若他接受不了，請你在他身邊安慰開解，這樣我們也比較放心，一切就拜託你了！

小倩，真的對不起，表哥再也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你要學著照顧自己。這四年來，你成熟很多，否則，我還真的無法放心拋下你離開。

如果你願意，回臺灣吧！姑丈真的很掛念你，雖然他從來沒說出口。

表哥家源

捏著信紙，倩柔渾身輕顫，幾乎站不住腳。

表哥……和玉嫻私奔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這麼自私？

表哥是東方大哥最好的死黨，玉嫻是他的未婚妻，這種雙重的背叛叫他如何承受？

原來信封裏裝的真是戒指，是東方大哥和玉嫻的訂婚戒指！

表哥竟然還要她親手把信交給東方大哥？那跟要她親手執行死刑有什麼分別！把這封信交給他後，他會有什麼反應，她實在不敢想……


帶著表哥托她轉交的信，照著信上地址，倩柔風塵僕僕趕到東方耀在美國的學校。

到了那裏才發現，學校已開始放聖誕假了，東方耀沒有回臺灣，但已飛到紐約去了。

「好好的假期不回家，跑到紐約去幹什麼？」她小聲嘀咕。

「華爾街最大的投資銀行有意邀他加盟，約他在紐約碰頭，洽談合作細節，這還不值得馬上飛奔過去？」東方耀的洋人同學微笑著為她解惑，那笑容說不清是羡慕還是嫉妒。

看倩柔一臉愕然，他繼續解釋：

「耀利用課餘時間買賣股票，因他超乎尋常的敏銳觀察力，在他人眼中的垃圾股票，總能在他買入後瘋狂飆漲，屢試不爽。

他不只在學校裏成了超級名人，被同學戲稱『擁有點石成金的神奇魔法』，甚至連遠在華爾街的各大銀行主管都有耳聞，紛紛試圖將他這位天才橫溢的財經新貴納入旗下。」

「那我在紐約的哪里可以找到他？」

「華爾道夫飯店。」

有了目標，倩柔又馬不停蹄趕赴紐約。

沒心情欣賞紐約千奇百怪的繁華景象，她攔了輛計程車直奔華爾道夫飯店，趕到的時候已近黃昏。

飯店負責接待的櫃檯小姐微笑著告訴她，東方先生出去了，沒有留下口信說何時回飯店。

聽到這個消息，一路奔波的倩柔幾乎沒癱在地上。

無奈，她也只能守株待兔，坐在大廳一角等他回飯店。

目光緊緊落在每一個走進飯店的人身上，期待著下一刻走進飯店的就是他，卻又害怕那一刻真正到來。

雙手緊緊捏著隨身帶來的背包，裏面裝著她此行的目的——表哥要她轉交的那封信。

見到他時，她應該與他說些什麼？

「嗨，你好！我是曾倩柔……」四年過去，也許東方大哥早忘了她這個毫不重要的小女孩，她要如何喚起他的記憶？

「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小倩，家源的表妹，就是在你訂婚宴上送了你一面破鏡的那個小女孩……」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真是有夠白癡！這種不愉快的回憶最好能忘就忘，裝作從來沒發生過才好。

狠狠捶了自己的笨腦袋一下，她繼續構思待會兒見到東方耀時的臺詞。

「我這次來是受表哥之托，有點東西要交給你。不過，你看了之後，千萬要保持冷靜，不可以激動、不可以想不開而做傻事……」

上帝，這樣說會不會太蠢了點？可她實在想不出更適當的安慰之詞。

不行！不行！單是這樣設想情境，就已經讓她緊張到不行，要是見到他，她一定一句話都擠不出來。

或者，她也不是非要跟他見面不可吧！平心而論，她始終沒做好與他見面的心理準備，從加拿大匆匆趕來，也只是被那不負責任的表哥趕鴨子上架而已。

也許，接到這封信後，東方大哥不如表哥預期的傷心呢？他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她才不信他會被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挫折」打倒。

她開始打退堂鼓——不如就把這封信寄放在櫃檯，在他回來時躲在一邊偷偷看他幾眼，然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東方耀並沒讓倩柔等太久。

他出現在飯店門口時，無須她費事注意，因他而起的騷動就足以把她的視線吸引過去。

與他一起走進飯店的，還有另外兩個高大的外國男人，都是很年輕、很出色的青年才俊。

東方耀與他們走在一起，不但在身高上絲毫不輸他們，那一身尊貴不凡的氣勢，更是立刻就把他們狠狠地壓了下去。

一時間，幾乎整個大廳的人都向他行注目禮，所有女士都把癡迷目光送給他，男士們也讚賞地看著他。

倩柔的視線也緊緊鎖在東方耀身上，為了怕被他認出，她把背包舉起，擋在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

四年不見，他成熟了許多，從前陽光般燦爛的氣息逐漸被深沉內斂取代，依然不變的是他那身尊貴的王者氣息。

他似在傾聽身旁朋友說話，唇邊勾起禮貌的笑意，犀利的視線在大廳中轉了一圈後，落在倩柔藏身的方向。

有那麼一瞬，倩柔幾乎以為被他認出來了，但他的目光卻在下一刻調回了朋友身上。

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失望，她的心空蕩蕩的，看著他走向櫃檯，看著他拿走那封她留下的信，再看著他與朋友分手，獨自走進電梯，最終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失落的情緒再加上剛見到他的巨大衝擊，讓她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離開，只好繼續窩在沙發上調整心緒。

二十分鐘後，她打起精神正要起身離開，卻看見開啟的電梯中沖出一道旋風般的身影。

是他！

東方耀大步奔出飯店，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他。

他那張尊貴完美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渾身釋放著生人勿近的駭人氣息。

怔怔望著他冷漠的表情，她的心也沉入穀底。

眼看他沖出飯店，她明白，是那封信的餘震——他還是受傷了！

來不及思考，她下意識地追了出去。


追出飯店，倩柔已看不到東方耀的身影，就在她茫然四顧、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輛黑色房車刷地駛過她身邊，差點撞倒她。

電光石火間，她看到駕駛者正是她遍尋不著的他，於是忙攔住輛計程車追了上去。

東方耀的車飛速往前沖去，倩柔忙拜託司機先生加速。

昏暗中，眼看著他的座車越開越快，風馳電掣一路駛過，卷起無數風塵。

之後，意外發生了——她甚至來不及意識它是如何發生的。

只聽到一陣尖銳的煞車聲，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就看到他的車在疾速行駛中，撞上路旁護欄。

計程車一停下來，她便在第一時間沖下車。

他車內的安全氣囊已彈開，座椅也往後傾斜，除了額頭有道傷口，滑下一行血跡外，他似乎傷得不是很重。

拉開車門，倩柔半扶半抱，把他摟在懷中，迭聲喊著他的名字。

「東方大哥，你怎樣？有沒有事？」

見東方耀的眼睛緊合著，她呼喚了聲，但他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東方大哥，不要嚇我好不好？」她輕拍他的臉，聲音顫抖，揉進濃濃淚意。

誰？是誰在喊他的名字？柔軟的語調像來自天堂的召喚。

東方耀努力睜開雙眼，眼皮卻沉重地不肯合作。迷蒙中，他依稀看見一個如洋娃娃的美麗少女，萬千發絲在暗夜的風中飛舞成波浪。

是天使嗎？他懷疑，恍惚的神志讓他無法再思索，隨即陷入一陣無邊黑暗。

「耀，你醒醒，不要嚇我！」眼淚如泉水般湧入倩柔的眼睛，她哭得聲嘶力竭。

突地，一聲清脆聲響，有個小小的東西從他攤開的掌中滾落，掉在她腳邊。

竟是一枚戒指！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光彩。

是玉嫻還給他的訂婚戒指？

生死關頭，他還緊緊握著這枚戒指？他是否還想挽回玉嫻已經變了的心？

這時，好心的計程車司機走過來，拍拍她肩膀。「小姐，我們必須馬上送這位先生去醫院。」


雪白的病房中，東方耀閉著眼，安靜地躺在床上，向來神采飛揚的臉上難得的平靜安祥。

醫生檢查後，證明他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有點輕微的腦震盪，醒來後就沒事了。

看著他沉睡的臉龐，倩柔的眼睛忽然濕潤。

傻瓜！用那種速度開車，簡直是在玩命，難道失去玉嫻，他真的連命也不想要了？

想起他出事的原因，她忍不住一陣火大。

「傻瓜！白癡！為一個變了心的女人糟蹋自己，值得嗎？弄成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開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舉動有多蠢，你以為你變成殘廢，玉嫻就會回心轉意了？還是你希望就這樣死掉，讓玉嫻一輩子遭受良心的責備？你這個懦夫，要是你就這麼死了，不但玉嫻一輩子看不起你，我也會鄙視你！」她坐在床邊，喃喃罵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直往下掉。

在他身邊陪了一整夜，黎明時，她決定離去。

起身，眼神卻仍眷戀在他俊朗的臉龐上，有些捨不得。

曾倩柔，該醒醒了！他愛的是玉嫻，即使玉嫻變了心，愛上別的男人，他還是癡心不改，甚至願意為她去死！在這麼熾烈的感情面前，你渺小得連灰塵都不如！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夠卑微了，你還要把自己逼到怎樣不堪的境地？醒醒吧，他永遠不可能愛上你，你何苦繼續作踐自己？

算了，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她已沒有力氣繼續為這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傷心流淚，她還年輕，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傻了這麼多年也該結束了。

東方耀，再見了！她對著他小聲宣佈。

他仍平靜安睡，沒有任何回應。

轉念一想，就這麼離開的話，似乎便宜了他，暗戀他這麼多年，似乎應該在他身上留下點紀念品吧！

掏出背包裏隨身攜帶的化妝品，她開始進行規模浩大的工程。

昏迷不醒的東方耀處於毫無知覺的狀態，只能悲慘的任人宰割。

「工程」進行完畢，倩柔滿意微笑。

忐忑不安中，她閉上眼，懷著道別的心情，在他唇線優美的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這將是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吻，輕輕一觸間，封緘她所有的初戀情事。

大頭寶珠

第四章

隔日中午時分，東方耀漸漸轉醒。

強烈的光線刺入他雙眼，他不適地微眯著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疼，混沌的腦子逐漸開始運作。

他清楚的記得他出了車禍，而起源就是玉嫻的那封信。

她走了！跟他最好的朋友……

他失去的不單單是一個未婚妻，還有一個相交十幾年的好兄弟。這種結果，相信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於是，他跑出飯店，用瘋狂的駕駛來麻痹自己，飛快的車速可以麻醉他的神經，令他暫時忘記一切、忘記玉嫻的負心、忘記家源的背叛。

離開臺灣時，他把未婚妻交給家源照顧，結果竟是親手把未婚妻推入好兄弟的懷抱。

在信裏，玉嫻說家源才是她的真愛，是她尋找了半生的靈魂伴侶，只有家源才能瞭解她的喜怒哀樂、分享她的快樂哀愁……

去他的！如果她不愛他，為何要答應與他訂婚？如果她不愛他，為何在他離開臺灣時，流著眼淚求他不要走？

就是怕這種情況會發生，怕時間、空間會沖淡兩人的愛情，所以他才想用婚約綁住玉嫻，用一枚戒指阻住其他男人的覬覦，誰知婚約鎖不住她的人，戒指也擋不住好兄弟奪人所愛的行動。

對了！戒指！

他的戒指呢？車禍前明明握在手心裏的，怎麼不見了？他四處尋覓，卻一無所獲。

試著回憶車禍前後的每一個細節，依稀記得，在他陷入昏迷前，他似乎看見了一個天使般的女孩。

在他模糊的記憶裏，女孩有一頭會隨風飛舞的長髮，美得如夢似幻。

他甚至不記得那個女孩的確實容貌，但她已深刻地侵入他心底，他牢牢記住了她的美麗、她的長髮，還有她那比露珠更晶瑩的眼淚……

她是在為他落淚？她是如此善良、如此純潔，一如不染凡塵的仙子，憐憫著世間不幸……戒指會不會是被她撿到了？

房門被推開，他的冥想被開門聲打斷，一位護士走了進來。

一看見他，護士小姐就忍不住掩嘴偷笑，奸像看到什麼滑稽的東西。

「你醒了？感覺如何？」護士小姐極力擺出專業盡責的姿態，但唇邊止不住的笑意讓她無法成功。

「護士小姐，你有沒在我身邊看到一枚戒指？」

「戒指？沒有。」護士思索了下，搖頭。

他有些失望，看來戒指是掉在車禍現場了。

「你知道是誰送我來醫院的嗎？是不是一位年輕小姐？」他忙著追問，只想確定記憶中的天使是否真實存在過。

「送你來的那位小姐？我今天沒看到她，她可能已經離開了。」護士抿嘴笑答。

「離開了？」失望之情無可抑制地爬上東方耀的臉。

「你感覺如何？頭痛不痛？」

他搖頭。此時此刻，頭再痛也比不上他心裏的疼。

「如果沒什麼大礙，醫生替你檢查後，你就可以出院了。」說完，護士準備離開。

「護士小姐，我能不能請問你，為什麼你老是一副很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我身上有什麼不妥？」他狐疑地問。

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可在甫受失戀的打擊下，信心難免受損，再加上護士小姐忍俊不禁的原因似乎出在自己身上，難免令他懷疑自己是否在車禍中毀容了。

應該不會吧？除了渾身上下酸疼不已外，只有額頭有輕微刺痛，應該不至於毀容才對！

護士微笑著，遞給他一面鏡子，還好心地指了指他的胸口後，轉身離去。

天啊！

鏡子裏的人真是他嗎？往日那個風流倜儻、俊朗不凡的東方耀？

鮮紅唇膏畫滿亂七八糟的圖案，大搖大擺盤踞在他臉上，令他臉上幾乎沒有一寸乾淨的地方。

而他白藍相間的病人服上，則用唇膏寫了幾個藝術氣息頗濃的「鬼畫符」，研究很久，他才勉強辨認出是英文單字。

連猜帶蒙，他把那幾個英文單字拼出一個句子，寫的是——

叫Tomorrowisanotherday！

不知是純屬巧合抑或出自有心，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言下之意是在鼓勵他勇敢面對現實。

寫下這句話的人知道他剛遭受失戀的打擊？

這似乎不太可能，因為他也是昨晚剛收到玉嫻的信，不可能有人這麼快就知道這個消息。

這個人是否就是他記憶中那位女孩？在他發生車禍時救了他，還好心地把他送到醫院？

可她的行徑實在……一個有著天使面孔的女孩，竟會有這樣的魔鬼性格！？

情緒逐漸平復，他的思緒逐漸清晰。

平心而論，他不否認昨晚的車禍與玉嫻的離開有關，若不是一時之間氣昏頭，大腦運作遲緩，讓他來不及煞車，相信車禍也不會發生，但他沒想過為她傷害自己，更沒想過為她死。

他真的遺憾失去玉嫻，更遺憾失去一個十幾年的知己。

垂首，鮮紅字跡映入眼底，Tomorrowisanotherday……

確實，這句話不但適合現在的自己，也適合遠走異鄉的家源與玉嫻。


從紐約飛回加拿大，倩柔才發現忘了把東方耀的戒指還給他，本想把戒指寄回給他，又覺得不妥當；想過丟掉，又下不了手。

但留著戒指，似乎與他之間總留著些斬不斷的聯繫，就連告訴自己暗戀已經結束，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身在紐約的東方耀正瘋狂的尋找著她——那個救了他的天使。

傷勢痊癒後，他仍滯留在醫院中，只為了想見她一面，期待著她會到醫院來探望他，他甚至把那件可笑的藍白病人服一直保留著。

結果，等了一個星期，只等到失望——她再沒出現過。

離開醫院後，他時時駕車徘徊在出車禍的那條路上，希望可以找到她，但仍是失望。

他透過各種途徑試圖找到這個天使般的女孩，但她就像自人間蒸發了般，無從尋覓。

他也曾想過，也許這個女孩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陷入昏迷時的幻覺。

可他向醫院裏的護士小姐求證過，確定她就是送他入院的女孩。

但，為什麼無論他怎樣努力，就是找不到她呢？整個紐約都快被他翻過來了，除非她根本不在美國，否則早該被他找到了呀！

他不知道這麼瘋狂地思念一個女孩代表什麼，可他就是無法克制地想念著她……

她是誰？她在哪里？他們還能不能遇到？這全是一堆無解的問號，可他就是無法忘記她！


回加拿大沒多久，倩柔便接到父親從臺北打來的電話——曾偉賢對過去隻字不提，只問她最近過得可好，錢夠不夠用。

聽著爹地話聲中的關切，強忍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一別四年，倩柔感覺爹地真的老了好多，是因為表哥就那麼一聲不響地走掉吧？

十多年來，爹地一直把表哥當親生兒子在疼愛、栽培，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一定不小。

是一時衝動，也是心底期望，一句話沖口而出：「爹地，我馬上回家，馬上回臺灣！」

「小倩？你說真的？」曾偉賢頓時愣住，期盼了整整四年的消息終於等到，他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我立刻去訂機票，趕最近一班飛機回去！」她吸著鼻子承諾。

掛上電話，她便立刻打包行李，眼睛酸酸澀澀的想下雨，唇邊卻已掛上笑容。

回臺灣陪父親過了耶誕節，她又匆匆飛回加拿大繼續學業。

在取得學位後，她無意繼續求學，便打包行李回臺灣。

返台後，她本想找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發揮所長，誰知父親卻堅決反對。

「我事業做的那麼大，自己女兒卻要出去找事做，為別人工作、看人家臉色，這傳出去，我曾偉賢還有什麼臉面？我說什麼也不准！」

為什麼不管她想做什麼，爹地都只會反對？

「爹地，我學的東西跟你的公司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到你公司上班，可以做什麼？」

「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掛個名就好。」

那就是要她當米蟲嘍？

「我可不可以說不要？」自表哥離開，爹地身體己大不如前，在與爹地好不容易和好後，她已儘量順著他的意思，不頂撞他，可是這次，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要是你敢說不要，乾脆連我這個爹地也別要好了。」

又是這招！老是拿父女之情來要脅她，但她偏偏就是沒有說No的權利。

撇撇嘴，她無奈接受。「好好，都聽你的，行了吧？」

於是，她成了自家公司的企畫經理，工作內容就是在心情尚佳時，穿上美美的套裝到公司裏晃上一晃，在下屬喊她「曾經理」時，禮貌地微笑點頭。

就這樣，時間一晃又一年過去，在這一年中，她對東方耀的一切幾乎了若指掌。並非費心去打聽，而是這一年來，他的見報率幾乎超過當紅偶像。

一年前，東方家族旗下的銀行因決策上的嚴重失誤，而蒙受嚴重損失，在此同時，與東方淡相交數十年的老兄弟竟又卷走大筆現金，就此人間蒸發似的逃逸無蹤。

平心而論，在商場打滾數十年的東方淡早看透了輸贏勝敗，只把商場上的征伐當作遊戲，一時的虧損並影響不了他，真正使他大受打擊的，是兄弟的背叛。

傾心相交的好兄弟趁火打劫，卷走銀行大筆資金，這個事實幾乎擊垮了東方淡，在極度痛心之下，他病倒了。

無法可想，東方夫人劉書芬只好連下十二道金牌，把遠在美國的長子東方耀召回臺灣。

一開始，沒有人看好東方耀，即使他在美國曾創下令華爾街各大銀行家都嘆服的輝煌戰績。

危難中入主東方商業銀行，東方耀甫上任即以雷厲風行的動作，將銀行內部徹底換血，全部換上他由美國帶回的班底，這些人全是他一手訓練的菁英。

銀行元老們起先還等著看笑話，等著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自曝其短，結果，他的能力與手腕卻讓這群老頭子跌破好幾副眼鏡。

他們終於服氣了，在他的帶領下，銀行由穀底攀上高峰，成為亞洲甚至是全世界最賺錢的銀行。

拿出今天的報紙，倩柔習慣性翻到財經版，把關於他的新聞一篇篇剪下，再順序黏在筆記本上。

沒辦法，如果現代醫學昌明到可以換心、換腦，或者洗掉記憶重新做人，她倒是不介意，可惜終歸只是妄想，她依舊在意他，依舊在看見他的採訪時，心跳加快……

但，一年多了，不知道是臺北突然變大了，還是她與東方耀之間缺乏一種叫「緣分」的東西，她與他，始終沒有碰到過。


PUB裏，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迷離閃爍的霓虹燈光、狂野迷醉的男男女女，恍如世間最後的快樂天堂。

無聊的時候，倩柔很喜歡到PUB來，雖然爹地老是說這種地方不適合女孩子，但她總是聽過就算。

幾年下來，追她的男人可以卡車來計量，但她始終難以動心，看他們各出絕招試圖取悅她，她卻像個陌生人般冷眼旁觀，有著事不關己的冷漠。

是為了東方耀嗎？她不否認因為曾喜歡過他，所以養刁了胃口，再難全情投入，愛上另一個男人。

「小姐，一個人？那不是很寂寞？讓我做做好人，請你喝一杯，怎麼樣？」一個中年男人拿了杯酒靠過來，欲在她身邊坐下。

冷冷的，她不假辭色。「不好意思，這個位子有人。」

根據以往經驗，只要她冷冷拒絕，男人們便會摸摸鼻子走開。可這個老男人卻不懂得察言觀色，直厚著臉皮賴在這裏。

「小姐，別裝了，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很久了。」

滿嘴酒氣的男人一張嘴就臭氣熏天，不只污染她周圍原本純淨的空氣，一隻狼爪還明目張膽往她香肩攬去。

側身一讓，她躲過狼爪，站起身，有些頭重腳輕，看來是先前喝下的幾杯Margarita發作了。

「先生，麻煩你有空清一清你那張嘴，不要一開口就臭氣沖天，污染空氣，這實在是很沒公德心。」藉著酒意，她揚起纖纖玉手，作勢輕煽鼻際。「我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

照理說，稍微有點羞恥心的男人，在聽到這麼一番明嘲暗諷的尖銳言辭後，應該立刻掉頭就走才對。

可這個老男人看來已是泡妞老手，臉皮練得刀槍不入，絲毫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

「小姐，我是電視臺的製作人，只要你乖乖陪我，我包你紅透半邊天。」男人吐著氣在倩柔臉旁說，一手攬住她肩頭，噘嘴朝她臉上吻去，一手更放肆地往她腰臀撫摸，那彈力十足的觸感讓他立刻血脈債張，喘著氣說：「熱死我了，寶貝，我們馬上去開房間！」

從來沒被男人這麼輕薄過，熊熊怒火在倩柔心頭竄升！

一掌推開噁心色狼，拿起吧臺上的一瓶酒，她狠狠地朝他當頭砸下。

「你說熱是嗎？我就讓你降降溫！」站在安全距離外，她大聲嘲笑著落湯雞般的蠢男人。

一場喧鬧，PUB裏很多客人都被吸引，紛紛朝這個角落望來。

男人知道再也討不了好處，在狠狠瞪了倩柔幾眼後，一抹滿臉混著絲絲血水的酒液，悻悻退場，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

「臭婊子，走著瞧！」

倩柔得意洋洋地挑眉回瞪。「誰怕誰？有膽子再來好了，如果你欲火焚身，我不介意再幫你降降火。」她揚了下手中的破酒瓶。


PUB另一角，東方耀與兩個美國人正邊喝酒邊聊天。

兩天下來，關於美國一家集團的並購案已談的差不多了，只等著下禮拜簽字。因此作為東道主的他，今天特地略盡地主之誼，請兩位客人見識一下臺北多姿多采的夜生活。

突然，兩個美國人都打住話頭，同時望向吧台角落，他也跟著望過去，就見一個女人與一個中年男人對峙而立。

女人用酒瓶砸向了男人的頭，這種事在PUB裏稀鬆平常，每天起碼上演好幾起。

「這個小姐好漂亮，不知道可不可以……」一個美國人湊在他耳邊笑說，眼裏的情欲掩都掩不住。

他很明白這個美國佬的心思，雖然出入這種地方的女人正經有限，而且看她穿著性感、濃妝豔抹的模樣，八成不會是良家婦女，但他可不屑做這些拉皮條勾當。

看他沒有介面，美國人有些自討沒趣，訕訕的坐了幾分鐘，就嚷著要回飯店休息。

他也沒多勸阻，結了帳，陪兩人離開PUB，不經意間回頭看，發現那個女人也不見了。

出了PUB，他才想起手機遺留在PUB的洗手間裏，吩咐司機先送兩個美國人回飯店後，他又返回PUB。

隔了那麼久，他並沒想過還能尋回手機，但裏頭存了很多客戶的電話號碼，丟了總是不方便，怎樣也要回去找找看才好死心。

但，奇怪！洗手間的門怎麼被鎖住了？用力推了推，還是打不開。

轉身想去找經理，卻聽到門裏傳來微弱的哭喊，還夾雜著陣陣打罵聲，他下意識停住腳步，俯在門上細聽裏面動靜。

「救……救命……」微弱的女人求救聲傳進他耳膜。

不假思索，他一腳踹開緊鎖的門，硬闖進洗手間，一眼就看到被男人壓制在身下的倩柔。

是她？方才那個當眾用酒瓶砸破男人頭的女人！？

她的衣襟被粗暴地撕開，酥胸半露，梨花帶雨地被男人壓制在洗手台間，男人正下流地對她上下其手。

「喂，你在幹什麼？」

男人站起身，狠聲喊：「小子，不關你事，識相的就快走！」

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任何有血性的人都看不下去。

怒焰在東方耀胸中醞釀，冷著聲、寒了眼，他不客氣地說：「該滾的人是你！要是不想惹上麻煩，最好馬上給我滾！」

「麻煩？什麼麻煩？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我和我的女人親熱，關你什麼事？」

倩柔縮在角落，像個破敗的洋娃娃，因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所以她看不清楚前來救她人的長相。她扶著牆，艱難站起，試著往他那邊走去，虛弱地開口：「不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話未說完，男人就想抓住她手臂。「賤貨！亂講什麼？」

但東方耀搶先一步拉住倩柔，把她帶進懷中，摟住她不斷輕顫的身子。

「這位元小姐說不認識你，而且，今晚在PUB，我親眼看到她打破你的頭，如果說這是一起有預謀的報復強姦案，我想警方會相信。有需要的話，我也很樂意出庭作證。」

東方耀冷冷說著，冷傲尊貴的氣勢極具威懾力地嚇住了那個男人，但他仍不甘心到嘴的天鵝肉就這麼飛走。

「你要為這個賤貨出頭？她只是個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賤貨，你幹嘛要幫她？不如我們一起上好了，見者有份，如何？」

東方耀沉聲冷喝：「要是你想下半輩子都在監獄裏度過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實現這個心願！」

「小子，今天晚上的事，我會記住！」男人悻悻然說。

「你有何指教，我隨時奉陪，不過千萬別找錯對象，記住，我的名字是東方耀！」

「東方耀？東方家族的東方耀？」男人終於知道惹到了什麼人，心慌意亂下，他來不及多說什麼，忙夾著尾巴逃出洗手間，彷佛身後有個索命的厲鬼追著他。

偎在東方耀懷中的倩柔在乍然聽到這三個字後，驚愕地抬眼望向他——

那俊朗的容顏棱角分明，壯碩的身形威武俊偉，他確實是藏在她心底的那個男人！

「小姐，你沒事吧？」他垂下臉，關切地問她。

倩柔仰著臉，視線停留在他面孔上，低聲問：「你真是東方耀？」

「是！我就是東方耀！」

恍惚間，記憶似乎回到認識他的那一年，高傲的大男孩告訴她，他的名字叫東方耀。

從那時起，這三個字就鐫刻在她心版上，就此生了根，再也拔不掉、去不了。

而今晚，他又再次在危難關頭，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再見了面，她才驀然明白，兩年前決定斬斷的情絲其實從未斷過，只是被她深深埋在心底，等待時機再次破土而出。

「見到你真好！」她低低呢喃，伸手輕觸他臉龐，唇邊綻出一朵迷蒙微笑，輕盈笑意如花輕綻。

對她的怪異反應，東方耀不解地蹙起眉。

「你認識我？」印象中，他不曾認識這麼個女人。

他不記得她了？或者他根本從未記得過她？失望霎時爬滿倩柔心房，來不及多說什麼，她已無法支撐地暈倒在他懷中。

大頭寶珠

第五章

醒來時，倩柔發現自己躺在飯店的床上，身上帶著輕微刺痛，還穿著不屬於她的外套。

她怎麼會在這裏？

坐在床上，她有片刻迷茫，接著緩緩記起之前一切。

啊！東方大哥，她遇到了東方大哥！

昨晚的她真是太大意了，獨自一人去洗手間，讓那個該死的混蛋有機會報復自己，在播著搖滾樂的PUB裏，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有危險，要不是東方大哥及時出現，她很可能已經被色狼強暴了！

幸虧上帝沒有忘記她，還派了她夢中的白馬王子來拯救她！

撫著身上他遺留下的外套，彷佛還能聞到屬於他的味道，將外套抱在懷裏，她合上眼，想像著將他抱住的旖旎滋味。

糟了！她昨晚留給他的印象一定差透了！

一個酗酒買醉、流連夜店的女人……最差的一面全被他看去了，倩柔沮喪得想撞牆。

印象中的他一直喜歡溫柔端莊、柔情似水的乖乖牌女孩，而他向媒體公佈的擇偶標準也是溫柔乖巧、落落大方的乖女孩，漂不漂亮倒是其次，而她除了空有一張美麗臉孔外，完全構不上他夢中情人的標準。

為了他，她願意拋棄刁蠻任性，重新學習做個溫柔的好女孩。記起數年前為他學著溫柔乖巧做淑女的往事，甜蜜暖流悄悄滑過胸間，軟了她的心。

抱著他的外套倒在床上，大腦繁忙運作。怎麼辦？如何才能改變眼前劣勢？讓他知道，其實她也有溫柔的一面。

經過昨夜，所有被深深壓抑的愛戀感覺，全都如潮水般湧出，將她淹沒……她真的真的好愛他，愛得痛了心、迷失了自己……

這次，他們之間沒有夏玉嫻的存在，他會接受她嗎？

她一定要好好計畫一場愛的聖戰，不但要擄獲東方耀的人，還要徹底擄獲他的心！


剛走進東方國際總部大樓，倩柔就被攔了下來。

「對不起，我想見東方耀先生。」她忙道出來意。

「請問你有沒預約？」接待小姐和顏悅色地問她，但親切笑容後似乎隱約藏著幾許鄙夷的神色。

又是個藉機來糾纏副總裁的女人，就是這些試圖飛上枝頭的女人，令她每天工作量大增。不過，面前這個女郎長得真的很漂亮，五官精緻、眉目如畫，美麗更勝於電視上的偶像明星。

「預約？」倩柔瞪大眼愣住。

從飯店醒來後，匆匆回家梳洗換衣後，她就這麼趕了過來，被接待小姐這麼一擋，她這才反應過來——對哦！他是東方國際的副總裁，不是說想見就能見的。

頓了頓，她綻露燦爛笑容。「呃……其實我跟你們副總裁挺熟的，熟到根本就不用預約，我這次來，是有些東西要還給他。」她揚了揚手中的紙袋。

「這樣啊？」接待小姐狐疑的眼神在倩柔身上打轉，不知是否該相信她的說詞。「那你把東西放在這裏好了，我會替你轉交給副總裁。」

「這些東西是他昨晚留在我那裏的，很重要，我必須親手交還給他。」攬緊手中紙袋，她一副生怕被人搶去的模樣。

好說歹說，在與接待小姐糾纏許久後，憑著天使般純善美麗的容顏與笑容，打通層層關節，她來到了東方耀的辦公室門外。

美麗的秘書小姐打電話替她通報：「副總裁，有您的訪客，是一位曾小姐，她說有很重要的東西必須親手交給您。」

辦公室裏的東方耀停下手上工作，思索了下。

曾小姐？在他今天的行事曆中沒有這位客人，他也不認識任何姓曾的小姐。

對於沒有預約的訪客，他從來都沒時間也沒興趣應酬，剛想叫秘書打發她離開，門已被粗魯地推開。

「嗨，東方耀！」隨著清脆聲音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名美麗女郎，一身的新潮裝束，豔光四射。

是她？昨夜差點被色狼強暴的女孩！昨夜的她悽楚可憐，而此刻陽光下的她卻神采飛揚、豔麗得不可方物。

女秘書隨後跟進，抱歉連連。「對不起，副總裁，這位小姐……」

擺了擺手，他示意秘書先出去。

「曾小姐？」揚起濃眉，他像在詢問不速之客的來意。

站定在他面前，倩柔心情忐忑，緊張得一顆心似將跳出胸口，一時無法言語。

等不到她開口，東方耀只好直接問她：「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垂著頭，倩柔努力尋找出現在他面前的合理藉口，小小聲說：「我來這裏，是專程答謝你昨晚仗義相救，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經被那個混蛋佔便宜了……」

東方耀盯著面前的美少女。「OK，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呃？」倩柔不解地望著他。

他說得更直接：「你的謝意傳達過了，我也收到，你可以走了。」逐客令下完，他繼續處理桌上攤開的檔，日理萬機的他可是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

半晌他再度抬眼，看到仍杵在桌前的窈窕身影，他皺眉。「還有事？」

怔怔望著他，異樣的失落在倩柔心中蔓延。

他變了！面前的東方耀與七年前那個他截然不同，沒了過去溫暖和煦的燦爛笑靨，現在的他渾身都是堅硬線條，冷冷釋放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訊息。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竟認不出她了！？冰冷的態度顯然是把她當作陌生人。

昨晚場面太混亂，他一時認不出她是情有可原，可現在光天化日下，兩人近距離的面對面，他卻仍是認不得她，她真的好失望！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她不死心地追問，又站前一步，好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放下筆，東方耀蹙眉看著她期待的眼神，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

八、九年的時間，早讓當年的小女孩蛻變為完全的俏佳人，他怎樣也無法料到當年只會對他撒嬌耍賴的小女孩，現在已亭亭玉立站在面前。

更何況，從前他根本就沒把倩柔放在心上，她對他來說，只是好朋友的表妹而已，在經過漫長的八年後，如何還能記得她？

「好像有點眼熟。」

「是嗎？」倩柔開心不已。「那你有沒有想起來我是誰？」

摸著下巴，東方耀靠坐進皮椅中，審度眼光在倩柔身上打著轉，想起昨夜遇到她的地方及昨晚那個混蛋的說話……

「你是不是XX舞廳的公關小姐？」

倩柔瞪大眼，差點被口水嗆到。他竟然把她當作舞廳裏的小姐！？她渾身上下哪里有半點風塵味？

「你常去那些地方玩？」望著他的眼神有些幽怨，倩柔不甘心地問，忘了該否認自己的身分。

「偶爾。」招呼客戶、談生意應酬，上風月場所總是無可避免，雖然他並不喜歡涉足那些地方。

「那你有沒有認識要好的小姐？」她趁機探問。

東方耀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重新埋首工作，不準備繼續為這個「陌生人」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如果你是來道謝的，那你可以離開了。」

倩柔望著埋首檔中的他，感覺與心底深藏的印象落差實在太大。

記憶中的他是爽朗迷人的，愛笑愛鬧，俊朗的臉上總是掛著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再瞧瞧現在這個冷酷的他，不只惜言如金，一張臉也老是凝著冰凍三尺的森寒氣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已兩次對她下了逐客令，像是跟他說兩句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對了，昨晚你把外套借我，我已經洗乾淨了，還給你，還有，謝謝你。」她把紙袋放在他桌上。

「小事而已，不用這麼麻煩。」他連頭都沒抬，一直埋首公文中。

「怎麼會？一點也不麻煩。」

「衣服你放下就可以了。」一面回答她，東方耀一面快手快腳地又批完一份公文。

他真的好忙！倩柔怔怔望了他幾分鐘，落寞轉身，準備離開。

總不能等人家再下一次逐客令吧？

不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都無法在他心頭多停留一秒鐘，難道她真的如此不堪？若非這些年來追逐在她身後的愛慕者從未斷過，她真要懷疑自己的美麗到哪里去了。

「你……有沒想過換份工作？」突地，他的醇厚嗓音從她身後傳來，淡漠中藏著絲絲關心。

倩柔愕然回頭。

換工作！？

他放下手上公文，望著她。「一個四肢健全的女孩子，為什麼不好好找份工作，非得到風月場所靠姿色賺錢？」

喔！原來他是想拯救一個墮落風塵的靈魂！看來他依舊不吝于向「陌生人」伸出援手呵！其實，從昨晚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搭救她，她就知道了。

也許，扮做迫不得已淪落風塵的可憐女子，會是個不錯主意！也許可以勾引出他的同情心也不一定。

靈光一閃，倩柔決定暫時不表明自己身分，將錯就錯地扮演起東方耀指派給她的「風塵女子」角色。

「唉！你以為我想這樣嗎？要不是我老媽早死、老爸嗜賭如命、幾個弟妹還小，一大家子的人都要靠我生活，我又怎會願意做這行？」垂下頭，她努力做出悲切表情，努力回想著電視上演的風塵女子，是如何向人哭訴悲慘遭遇的。

是否每個風塵女子背後都有這麼一段慘絕人寰的不幸遭遇？東方耀望著面前美麗青春的女人，心底泛起同情。

「我也試過找工作，可現在經濟不景氣，即使我幸運被錄取，憑那份微薄的薪水，如何負擔得起家裏的開銷？每個月的房租、水電、吃喝，全都要花錢，再加上弟弟妹妹的學費、老爸的賭債，我就是做七份工也不夠啊！」她扳著手指一項項抱怨，加上想像發揮，拼湊出一番誘發人同情的可憐身世。

「可是，我雖然淪落風塵，但一直潔身自愛，只是陪客人唱歌、聊天，從來沒有做過那種事，我一直都是守身如玉的，你要相信我！」她補充，生怕被他誤會成放蕩風流的壞女人。

「我知道。」他露出一絲微笑。

這點從她昨夜面對那個混蛋時的激烈反抗就知道了，正因為她的倔強不屈、潔身自愛，他更覺得不該讓她陷身泥淖中。

「如果你願意的話、過來幫我怎麼樣？」他建議。

一時間，倩柔愣在當場，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會要她幫他做事！她是不是在作夢？

過來幫他做事，她求之不得，但爹地那邊要怎麼交代？她有些為難。

接著，東方耀的一句話將她由天堂打回現實中——

「我的鐘點女傭剛好回鄉了，這幾天都沒人幫我整理家務，如果你願意，能不能暫時先幫忙我處理一下？」

啊！？什麼！？

倩柔瞪大眼，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暈陶陶的心霎時失望到極點。

原來，他只是想要她做女傭……

「薪水也許比不上你原來的工作，但以後我會為你安排特訓，讓你上一些課程，如果你成績優異，可以進入我旗下公司工作。」到時，她就不用再出賣青春、賣笑陪酒，經濟問題也可解決，豈不兩全其美？

但倩柔完全沒將他的苦心安排聽進耳中，只一心沉浸在方才的巨大打擊中。

她真的該好好反省了！

不但被心上人誤認為風塵女子，下一刻還被他當作女傭候選人！她長得很像舞女嗎？還是她生就一副歐巴桑樣？慘啊……


第二天，站在東方耀的公寓門口，倩柔依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下這份工作的，但她離開他辦公室時，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鑰匙，拿了他給她的地址……

她告訴自己，先接近他，一步一步侵入他的生活、掌握他的起居、抓牢他的胃，等他再也無法離開她時，再公佈自己的真實身分，到時，他的臉色必定精采得很。

對！就這樣！沒什麼不好，不是嗎？既用不著擔心爹地知道，又可以親近他，真是一舉兩得！

倩柔打開門進去，腳步很輕，有些小心翼翼，畢竟是首次踏足東方耀的世界嘛！

為了方便工作，東方耀沒有住在東方家位於天母的豪宅，只在週末時偶爾回去，跟家人吃頓飯，陪父母聊聊天，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走進這裏，倩柔感覺像是真正走進了東方耀的世界，一個不為人所知的世界。兩年多了，他身邊一直沒出現過別的女人，女朋友的位置始終空懸，不知是否在為玉嫻保留？

兩年來，始終沒有表哥和玉嫻的消息，表哥也真狠心，竟連她也不聯絡，就這麼自人間蒸發掉，也不管她有多擔心他。

歎口氣，她在東方耀的屋子裏晃來蕩去，只想知道是否曾有女人登堂入室。

畢竟，有些需求是一個成年男子必須紆解的，沒有固定女朋友，不代表沒有固定性伴侶，不是嗎？

臥室、廚房、書房、客房……一間間看過，最後停留在浴室，她舒了口氣，至少表面上看來，這裏沒有女人來過的痕跡。

打起精神，她開始工作，盡力扮演一個女傭的角色。

細心打掃、收拾，她努力把他的家整理得有條不紊、一塵不染。有過在加拿大獨自生活的經驗，這些工作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但因她過於認真求好的心態，忙碌了一整天下來，就難免累了些。

抹乾淨最後一扇窗，倩柔直起腰，滿意地環顧四周，然後輕輕一笑。

方才，她是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在整理，想像自己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東方耀的妻子，忘了自己只不過是他請回來的「鐘點女傭」。

對了，時間差不多了，她是否應該為他準備晚餐？她皺眉思索。

東方大哥對她交代的職責範圍中，並沒有準備晚餐這一項，他也沒說過是否回來吃晚飯，她要不要準備呢？

說來慚愧，一個人在加拿大生活了好幾年，她的烹飪能力始終停留在幼稚園階段，拿手的菜色根本沒有。

曾聽人說過，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沒有一手好廚藝的她，要如何抓住耀的胃？

不知道現在才學下廚，會不會晚了點？


傍晚時分，東方耀踏進家門。

跑進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進了別人家的門？

閃爍的燭光、凝著露水的玫瑰，還有桌上的香檳與晚餐，這一切都不是他預期會看到的景象。

「這些是怎麼回事？」放下公事包，他指著餐桌問。

「我為你準備的晚餐，你不喜歡？」倩柔走到他身邊，委屈地問。

滿屋浪漫氛圍可是她花了很大力氣才佈置完成的呢！

「就算準備晚餐也不用搞那麼多花樣吧？」他擰著眉心。

「雜誌上面說，用餐時的氣氛有助於用餐情緒，心情好對消化很有益處哦！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去大餐廳吃飯？味道不見得好，又那麼貴，還不是圖氣氛好？」她振振有詞。

好吧！她都不嫌麻煩了，他這個受益者似乎也不該諸多挑剔，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僅此一次，以後不用這麼麻煩，隨便準備幾個簡單的小菜就好。」

「是。」她乖乖答應。

東方耀坐到餐桌前。

今晚的晚餐很豐富，Beluga魚子醬、Truffle松露、鮮蛤蘑菇面、鵝肝醬蘆筍沙拉、檸檬醬蛋羊排，還有一道局酥皮龍蝦湯，配以一瓶香檳，實在是完美搭配。

從冰桶裏拿出香檳替他斟滿，倩柔拘謹地站在一旁。

「坐。」他指著對面的位子。

「我可以嗎？」她驚喜得雙眸發亮。

「我可沒有一個人享受燭光晚餐的習慣。」

倩柔開心地落坐，視線在燭光掩映下，悄悄瞟向坐在對面的他。

兩人安靜無聲地用著晚餐，雖沒有說話，但協調舒服的感覺卻在香草蠟燭的燃燒間，翩然彌漫。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輕鬆愜意了！東方耀舒服得直想歎息。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姓曾。」享受著美酒、美食，東方耀突然問她。

「你可以叫我YOYO。」那是她的英文名。

「YOYO？很好聽的名字。」

「對了，我的手藝怎麼樣？」她問他，眼底蘊著期盼。

「不錯，足以跟頂級飯店的大廚媲美。」他不吝讚賞。

「是嗎？」倩柔低頭竊笑。

當然足以與頂級飯店的大廚媲美啦！因為這些餐點根本就是她特地請凱悅飯店的大廚到這裏現場烹調的，雖然所費不貲，但能換來他一句滿意讚賞，總算物有所值。

「你的生活應該很艱難，怎麼可以準備出一頓如此奢華的晚餐？」香檳沒有擾亂他的神志，他一針見血問出心中疑問。

倩柔頓時僵住。對啊！以她此刻的身分是無法如此大手筆的。她一心只想要準備一頓豐富浪漫的晚餐，完全忘記了這些美食不該是她負擔得起的。

「哦……這個……今天是我第一天替你工作嘛！總要準備些好料，給你留下個好印象。」她努力圓謊，擠出一副慘兮兮的表情。「今天的晚餐可是我一個月的薪水哦！」

「今晚的花費我會負責，不過以後最好不要再這麼搞了。我對食物的要求不是很講究，簡簡單單就可以了。」他交代。

與自己的「鐘點女傭」一起享受燭光晚餐，還真是有夠奇怪，要是每天都來上這麼一場，他可受不了。

「我以後會記住。」她乖乖點頭。

好棒！能與東方大哥一起吃著浪漫的燭光晚餐，享受情人間才能共用的親密滋味，美妙得簡直像在作夢。如果……她能夠弄假成真，讓東方大哥成為她真正的親密愛人，那該有多好！？

想著想著，倩柔忘了動作，一雙眼望著對面的東方耀，綻露夢幻般的甜甜笑靨。


用餐完畢，倩柔起身收拾，端著碗盤的她仍把注意力悄悄投注在他身上，以至於一不小心絆到椅子，整個人差點摔倒。

幸虧有個英雄就在旁邊，挽救了她的悲慘命運——

東方耀一手攬住她的小蠻腰，一拉一帶，在碗盤落地粉身碎骨的同時，她已穩穩倒在他懷中。

兩眼對望，他的眼中藏著戲睨；她的眼中淨是緊張。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訥訥道歉。

暖暖的燭光閃爍映照，香草蠟燭的幽香悄悄流竄在空氣中。

浪漫的氛圍加上兩人曖昧的姿勢，東方耀陡地發現面前小女傭嬌羞的表情是如此動人，而她似曾相識的容顏映在他眼底，不經意間勾動他深藏的情意。

「YOYO。」他輕喚她的名字。

「嗯？」天！他的手臂好強壯，濃烈的男人味讓她暈眩。

輕垂眼瞼，她流動的眸光比星光更吸引，牽引著他的臉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當他們嘴唇之間的距離連一公分都不到時，倩柔瞪大眼，抿緊唇，一顆心幾乎跳出喉嚨。

他……不會是要吻她吧？

對她一目了然的緊張，東方耀感覺有些好笑。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不是，我只是……」她尷尬得羞紅了俏臉。

東方耀審度地凝視她，有些不解她的青澀從何而來。

她是舞廳公關不是嗎？照說應該經驗豐富才對，為何此刻卻表現得如此生嫩？是欲拒還迎的手段？還是引他上勾的圈套？

但她眼中的愛慕是那麼的顯而易見，如果說她在騙他，那她的演技真是厲害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我……」窩在他懷中良久，一直等不到他的後續動作，倩柔尷尬地動動身子，感覺有些口乾舌燥，她不自覺地舔舔唇。

這不經心的小小動作，瞬間引發了東方耀早已蓄勢待發的洶湧熱情。

熾熱的吻倏地落在她豐潤紅唇上，細細品味著她口中從未被嘗過的香甜芬芳。

倩柔被他狂熱猛烈的熱情嚇住，不知所措地呆愣住，感覺他堅實的雙臂緊緊擁著自己，唇舌交纏，呼吸交錯，急遽的心跳令她感覺天旋地轉。

這是她的初吻！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甜蜜……

因為是他，所以她願意……

悄悄合上眼睛，纖細雙臂不自覺纏上他頸項，牽引著他不斷釋放潛藏已久的熱情。

東方耀有些訝異，訝異與她的契合，訝異她嬌媚的曲線如此吸引他，訝異她不經意間的青澀不斷撩動他的心弦，不知不覺中，他的吻越來越深，卻溫柔地生怕碰碎了她，輕柔細膩得像在呵護著最心愛的寶貝。

大頭寶珠

第六章

之後的日子，倩柔全面入侵東方耀的生活，就如她當初設想的那樣，一點一滴蠶食他的領土。

從屋子的清潔佈置，到他的衣食住行，全由她一手打理。

漸漸的，東方耀的屋子開始染上倩柔的色彩。

床單、床套、抱枕、窗簾全由她挑選，牆上的壁畫、櫃子上的擺設也是她添置的，就連陽臺上擺著的兩盆小小的仙人掌，也是她的傑作。

對她的動作，東方耀不是沒看到，也不是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卻沒有絲毫表示。

他的心還在期盼著一個奇跡，等待著一個不知名的天使降臨——兩年來，他的心仍被那個天使般的女孩佔據著，沒有一天忘記。

回到臺灣後，尋找那位女孩的動作不得不停頓，但他仍時時想念著她。

說來真的很好笑，兩年來，他不曾思念過玉嫻，卻把這個「天使」掛在心上，認真說來，他甚至不認識她，不知道她的姓名來歷，就連她的容貌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她有一頭隨風款擺的長髮、身材纖細，美得像個夢……

也許，她確實是他最遙遠的夢……看不見、摸不著，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理智告訴他，這樣的思念是危險的，但他的心卻固執地想念，不願放手，不舍放手。

「Tomorrowisanotherday！」她對他說的，他一直記著，每每遭遇挫折時，這句話總成為鼓勵他度過難關的動力。

近來，父母對他的婚姻大事頻頻催促，一場場相親讓他煩不勝煩。

父母的用心他不是不知道，身為東方家的長子，只要他一天不結婚，在他下面的幾個弟弟就有繼續浪蕩下去的理由。

也許結婚並不是太糟糕的事，結婚後，沒了後顧之憂的他可以全心在事業上衝刺，父母也可以享享含飴弄孫的樂趣，那確實是幅不錯的畫面。

有了結婚的念頭，他開始考慮合適物件。

失去玉嫻以後，他的心就被那夜的「天使」女孩占滿，他不想承認那就是愛情，因為這樣的感情太盲目、太衝動，但他卻無法克制地思念著她。

沒有「天使」，那他的結婚對象是誰也無所謂，反正都不是他想要的。


星期五，曾偉賢對女兒下最後通牒：「小倩，明天下午的時間空出來，陪爹地去喝下午茶。」

「我沒空，上個禮拜就與朋友約好了去打球。」

「無關緊要的人，推掉就是了。」

「什麼無關緊要的人？早就說好的，怎麼可以臨時推掉？爹地你自己說做人要守信用，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那也要看情況嘛！明天爹地要給你介紹個客戶，很重要！記住，明天乖乖待在家裏，不許亂跑，還有，穿得漂亮點，千萬別失禮，知道嗎？」曾偉賢不厭其煩地交代。

父親大人都下令了，她這個做女兒的哪有反抗餘地，只得認命點頭。

隔日午後，倩柔向東方耀請了假，在父親大人的命令下，換上一件粉紅色的雪紡洋裝，烏黑長髮用同色緞帶系住，薄施脂粉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爹地，這樣打扮會不會太可笑？」

「怎麼會？就是這樣才像大家閨秀！」曾偉賢很滿意。女兒嘛！怎麼看也是自己的最好！

「你不是說介紹客戶給我認識嗎？穿這樣好像很幼稚。」

「不會不會，這樣很好，聽爹地的准沒錯。」

曾偉賢帶著女兒到達凱悅飯店時，東方淡夫婦已經在座。

倩柔眼尖地瞄見他們，驚慌地忙用力扯著父親手臂，「爹地，那不是東方伯伯和東方伯母嗎？你說的客戶就是他們？」

「對，其實今天我們是特地安排讓你與東方耀相親的。」

相親？和東方耀？倩柔差點昏倒。

「爹地！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為了給你個驚喜啊！我記得你從小就很喜歡耀那小子的。」曾偉賢有些奇怪女兒的反應。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倩柔急得跳腳。「爹地，我還有事，必須馬上離開這裏……」她急切地說著，已想轉身離開。

曾偉賢馬上拉住她。「這怎麼可以？咦？耀，你來啦？」

眼見父親對著她身後招呼，倩柔回頭一瞟，又忙不迭地轉回頭，心如鹿撞。

上帝救我！真的是東方大哥！

「曾伯伯，您好！」東方耀優雅地來到這對父女身邊，洶湧怒氣被他硬是壓了下來，絲毫沒有破壞他臉上無懈可擊的客套微笑。「這位一定就是令千金，倩柔小姐吧？」

方才那一瞟眼間，他已清楚看見那張美麗奪目的臉孔。

她分明是YOYO，他的鐘點女傭，不過一個轉身，竟成了曾偉賢的女兒，他的相親對象——曾倩柔！？

她的變身功力真讓他歎為觀止，不知道這個小女人還有什麼令他驚歎的身分？

「小倩，來，見見耀，你們以前見過的。」曾偉賢拉著躲在身後的女兒。

但倩柔藏在他背後，死也不肯出來與耀見面。

「唉……我這個女兒生性內向，很怕見陌生人，耀，你千萬別見怪。」曾偉賢尷尬地打圓場。

東方耀故意皺起濃眉。「噢，我記得倩柔小姐從前的性子不是這樣的，在我的印象裏，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又怎會害羞到不敢見人？」

他對倩柔的印象仍停留在訂婚宴那驚天動地的插曲上，那份「破鏡難圓」的禮物讓他永矢難忘。而現在，前帳未清，新帳又添，她竟再次欺騙了他！？

從來沒人能騙得了他東方耀，而她竟騙了他整整兩個月！？

什麼風塵女子、什麼悲慘遭遇，全是該死的謊話連篇！他竟被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傳出去，只怕整個商場的人都會笑掉大牙。

曾偉賢顯然也記起女兒從前的傑作，忙替女兒說好話：「耀，過去的事你可別放在心上。那時小倩還是個小丫頭，不懂事，但她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任性胡鬧了，對不對，小倩？」

被父親死拖活拉從背後揪出來的倩柔，就像做錯事被當場活逮的小孩，站在東方耀面前，垂著臉，訥訥地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東方大哥。」

她的道歉，也不知道是為過去的惡作劇，還是為現在的惡意欺瞞。

「你也會說對不起？我還以為你的字典裏根本沒有這三個字呢！」他輕輕說，唇邊勾著淡淡笑意，嘲諷言詞全掩蓋在玩笑的口氣中，讓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曾偉賢攬著兩人肩頭，往不遠處的東方淡夫婦走去。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過去坐，別讓你的父母久等。」


一頓相親宴吃下來，三位老人家忙著客套寒喧；東方耀的俊臉深沉得看不出心意；而倩柔則因為心虛坐立不安，也不太插話，只記得禮貌微笑。

就這樣，東方淡夫婦居然越看倩柔越順眼。

模樣好、家世好、人品好，學歷也過得去，有個這樣的媳婦也算是對得起東方家的列祖列宗！俗話說，女大十八變，真是沒錯。當年那個喜歡惡作劇的小丫頭不也長成亭亭玉立、知書達理嗎？

「耀，不如你陪小倩去外面走走、看場電影，反正我們幾個老人家說話，你們年輕人又不愛聽。」東方夫人貼心地提議，想為兩人製造些獨處機會。

「啊？這不好吧？」倩柔惶然抬頭，有些怕與他單獨相處，卻又莫名期待，矛盾至極。

「也好，不知道倩柔小姐是否肯賞臉？」東方耀微笑答應。

「什麼倩柔小姐？你從前也叫她小倩的，怎麼現在反倒生分了？」曾偉賢笑說。

「對啊，小倩你也叫他耀，這樣比較親切。」劉書芬也笑著加入。

「是的，東方伯母。」

「你們年輕人去玩吧！我們老骨頭可沒那個體力了。」劉書芬笑著催促。

迫不得已，倩柔只得帶著微笑起身，把手放進東方耀曲起的臂彎中。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三個老人家眯起眼，笑得心滿意足。


「你難道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YOYO？」一走出凱悅飯店，東方耀就向身旁低垂著頭的倩柔興師問罪。「或者我該叫你小倩？」

該來的始終躲不掉！倩柔心驚膽跳地偷眼瞄向他。

雖說他的語氣輕柔得似乎不帶絲毫殺傷力，但她卻在他眼神中找到犀利的威脅。仿佛告訴她——要是你再敢騙我的話，我一定要你死得很難看！

「其實，我從來沒說過我是舞女不是嗎？」垂下頭，她小小聲招供。

態度不夠誠懇，語氣中還藏著隱約的指責味道！可想而知，東方耀馬上就停住腳步，不悅的眼神盯在面前的小女人身上。

「你的意思是說，錯的人是我？」他的語氣更輕柔了，雙眸微微眯起，釋放出強烈的危險訊息。

此時此刻，凡是聰明人都該懂得「能屈能伸」這句至理名言。

倩柔垂著頭，望著自己的裙擺，訥訥開口：「我沒這麼說，不過……」

「不過什麼？」

兩人站在路邊說話，為了遷就倩柔嬌小的身形，東方耀一直微微傾身，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樣的姿勢實在曖昧得緊。

「是你一心認定我是舞廳公關，我只是順著你的意思，沒加以反駁而已。」她小聲咕噥，但已足夠讓聽力極好的東方耀聽個一清二楚。

「任何一個好女孩被誤認為是風塵女子，都會立即否認，只有你，不但沒否認，還編造出連篇謊話加深別人的誤解，你到底是出於何種心態？」

是！她承認她沒有及時指正他的誤解，把自己的真實身分告訴他，可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還不都是為了親近他？平白無故被他誤認是舞女就已經夠倒楣了，現在還要被他如此質疑，她也太冤了！

「或者你覺得把我耍得團團轉很有意思？」

這次，倩柔也聽出他話中強烈的不滿了，那隱藏在輕柔語氣中的濃烈譴責像條繩子，緊緊勒住她的頸項。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忙否認，一對大眼滿是張惶急切。

她從來沒想過要耍他，隱瞞身分也只是為了接近他。

「那是怎樣？還是你潛意識就很想做舞女，所以毫不介意遭人誤認？」他的話尖刻得傷人。

沒辦法，被倩柔欺瞞了足足兩個月多的憤慨，讓他的好風度消失無蹤。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倩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他，感覺有些受傷。

「為什麼不可以？既然你當自己是舞女，就該好好做好舞女的本分！」

「本分？什麼本分？」她愕然不解他話中含義，仰著俏生生的小臉問他。

那是一張單純到極點的臉龐，刹那間，勾起東方耀對那晚熱吻的旖旎回憶，洶湧熱情頓時決堤。

來不及思索，他猛地攬住她的纖腰，將她帶往懷中，熾熱的唇便印了上去……

沒有預兆，等倩柔反應過來時，她柔軟的紅唇已被東方耀牢牢捕捉，她張大的雙眸中滿是驚愕。

他鋼鐵般堅強的手臂一隻環著她的纖腰，一隻扣在她的腦後，讓她無從閃躲，只能愣愣接受他的熱情給予，被動地感應他如火焰般灼熱的唇刷過她豐盈紅唇。

漸漸地，倩柔的晶瑩大眼合上了，抵在他胸前的小手也不由自主地環上他的頸項，緊合的雙唇微微輕啟，回應著他突如其來的熱情。

茉莉般的幽幽馨香從她身上傳出，包圍了東方耀，撩動著他平日深埋在心底的熱情，刺激著他的親吻不斷加溫……

在周圍行人看來，這是一對熱情如火的戀人，毫不避諱地展示著他們的熱情。


隔日，心煩意亂的倩柔不知道還要不要去東方耀的家，替他整理家務。

身分被拆穿，還有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她不知道該如何定位與他的關係。

無處可去的她，選擇回公司。

「小倩，你自己看，這是怎麼回事？」曾偉賢來到女兒的辦公室，還帶著幾本最新出爐的商業雜誌。

「什麼怎麼回事？」她接過雜誌一看，結果每本的封面人物都是她還有東方耀。

是昨天下午她與耀在凱悅飯店附近擁吻時的畫面。

照片拍得非常唯美，角度選擇也堪稱極佳，東方耀的強勢霸氣及她的柔弱無助，全都在鏡頭下一覽無遺。畫面上並且配著醒目標題——

東方耀激情難抑，地下情曝光！東方耀情牽曾氏千金！

倩柔紅了臉，繼續往下翻，幾本雜誌的內文皆大同小異，都是說東方耀與她早已兩情相悅，一直在發展地下情，結果一時激情難抑，當眾熱吻，戀情終於曝光！

只憑一張照片，那些八卦記者就把她的身家來歷查了個一清二楚，她的名字也堂而皇之地上了頭條。向來低調的她第一次登上雜誌封面，竟是以如此勁爆的方式，她真是欲哭無淚！

唉！她以後怎麼見人？

「小倩，就算你們激情難抑，也該避著點嘛！你看看，現在搞得這麼轟轟烈烈的，你是女孩子，吃虧的總是你。」曾偉賢教訓女兒。

「爹地！」幽怨眼神瞟著父親。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對了，小倩，昨晚你一回家就躲回房裏，也沒機會問你，你與耀，應該是相親成功了吧？」

「爹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我跟他……」她指著雜誌封面上帥得離譜的東方耀，「既沒地下情，也沒地上情，清白得就像是白開水。」

「我記得你明明很喜歡東方耀那小子的。」曾偉賢訝異女兒極力與東方耀撇清關係的舉動。

「可是人家不喜歡你女兒啊！」倩柔努力做出雲淡風輕的表情，輕鬆地說：「你不會以為你的女兒人見人愛吧？」

「我的女兒這麼漂亮，本來就是人見人愛！小倩，你老實跟爹地說，你喜不喜歡耀？」

垂下眼，倩柔沒有回答，但曾偉賢已經從她臉上的落寞找到了答案。

「小倩，你放心！就憑這些照片，我也會要他負責到底，我這就去找東方淡。」

急忙拉住父親，倩柔急道：「不要，爹地！如果要他因為外在壓力而不得不娶我，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意思？我不要他覺得我在逼他！」

「那你自己就要受委屈了。」曾偉賢心疼地瞅著女兒，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那個任性刁蠻的小女兒已長大了。

「我不覺得委屈啊！不過就是幾句閒言閒語嘛！他們喜歡說什麼讓他們說就是了，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不痛不癢的，有什麼關係？」

「誰說沒關係？你是女孩子，名聲很重要！要是他們說得太離譜，把那些想追你的好男人都給嚇跑了怎麼辦？」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就不安排這場相親了！曾偉賢懊惱不已。

「跑就跑吧！我還有個好爸爸呀！反正你會養我一輩子嘛！我才不擔心！」露出甜甜笑意，倩柔勾住父親手臂，順勢把臉龐倚在父親肩頭，享受專屬於父女的溫馨時段。


東方耀像往常一樣按時走進辦公室，坐下不到一分鐘，他的秘書就如常送上一杯剛剛沖泡好的咖啡。

但今天不同的是，擺上他桌面的除了一杯咖啡，還有幾本商業雜誌。

「這是什麼？」他問。

「您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副總裁慢慢欣賞吧，我先出去做事了。」女秘書笑咪咪地退了出去。

視線落在那幾本雜誌上，他立刻就明白了。

看來他吻曾倩柔的時候，剛好有記者埋伏在附近，將他們的「好事」逮個正著，還拍照存證，公告天下了。

隨手翻閱雜誌內容，見報導內容誇張得離譜，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名譽受損，而是擔心有了這些幾乎稱得上「鐵證如山」的「罪證」後，父母會逼他把曾倩柔娶進門。

手機響，他順手接起，立即證實他的預感有多靈驗——

「喂，耀，是我！」電話那頭是他老媽劉書芬女士。

「媽，有什麼事？」明知母親目的，他仍裝作若無其事。

「今天剛出爐的雜誌你有沒看到？」劉書芬的語氣有著說不出的興奮。

「兒子，全是以你為封面哦！我所有的牌友都打電話跟我說，你簡直比當紅的偶像明星還帥！當然羅！她們也不想想你是誰生的，我四個兒子，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全都帥得天上有、地下無！」越說越興奮，巴不得宣告世界，她的兒子舉世無雙！

「媽，如果你沒什麼要緊事，我晚上回家再說好不好？還有一大堆公事等著我處理。」他委婉地請母親放過他。

「要緊，我要跟你說的事當然要緊！婚姻大事還不叫要緊，那什麼才要緊？」

「媽！」

「好了好了，我長話短說，省得你又埋怨我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你與小倩到底怎麼回事？昨晚你明明在電話裏跟我說，你與小倩一點關係也沒有，結果今天一大早，所有的雜誌都刊登著你與小倩熱吻的照片，所有的雜誌都言之鑿鑿，說你們在玩地下情。你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劉書芬一口氣說完。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是個意外。」相親是意外，那個吻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意外？你就用這個詞來解釋你與小倩的關係？」

「不然還要怎樣？」他沒想到一時衝動的吻，竟帶來這麼多後續影響。

那個吻，純粹出於對她的懲罰心態，氣憤她整整瞞騙了他兩個多月，不肯承認他的心其實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小女傭YOYO偷偷牽引。

「耀，做人不能這樣的！你是個男人，必須為自己做的事負責。小倩是個女孩子，經過這件事，她的名譽肯定會受影響，要是害得她嫁不出去，你于心何安？」劉書芬苦口婆心地教育兒子。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可能有這麼嚴重的後果？」要是一個吻會害她嫁不出去，那全世界就沒幾個女人能順利出嫁了。

聽出他的不以為然，劉書芬不高興了。「你真的不打算對小倩負責？」

「我又沒對她怎樣，為什麼要負責？」他感到很無力。

「總之一句話，我和你老爸都對小倩這個未來兒媳婦很滿意！」劉書芬撂下結案陳詞。

說來說去，這才是主題！問題是，現在是他娶老婆不是嗎？難道就不需要徵求他的意見？

「那你們娶她做兒媳婦好了，我沒意見！」談話到此終結！

「喂！耀，耀！」劉書芬還在話筒那端喊，東方耀已關上手機，阻絕母親的絮絮叨叨。

攤開桌上的企畫書，他收拾心情，開始投入一天的工作。

但他今天的工作進度註定嚴重延宕——企畫書看不到一半，私人電話再度響起，是東方爍，他的二弟。

「大哥，你真的和那個曾倩柔大玩地下情？」東方爍直接進入主題。

「從雜誌上的照片來看，人長得還不錯，三圍至少有33，22、33，標準的魔鬼身材，只要略為雕琢，必定可以豔驚四座。對了，你可以轉告她，讓她試試黑色深V領的緊身T恤搭配火紅絲質短裙，包她迷死所有男人……」

東方耀冷冷打斷他的專業意見，「你說夠了沒有？那麼多意見，麻煩用到你那些女朋友身上去。」

「喂，我嚴正聲明，她們只是我的『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你千萬別胡說，要是老媽聽到，又要念得我耳朵長繭了。」

他把重點放在「女性朋友」四個字，東方耀卻故意點頭說：「喔，她們全是你的女『性』朋友？記得做好避孕措施，千萬別玩出『奉子成婚』的戲碼來。」

「放心，不到四十歲，我是不會跳進戀愛墳墓的，先擔心你自己吧！」不待多說，比魚還滑溜的東方爍已掛了線。

定下心，東方耀繼續處理企畫書，不到十分鐘，電話又響。

今天他們是商量好要一起煩死他是不是？

「喂！」平穩的嗓音中藏著濃濃慍怒，他決定了，不管打電話來的是誰，只要他敢沒事找事，他一定會宰了他！

「大哥，我是燁！」小弟熱情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燁，找我有什麼事？」調勻呼吸，他試著平靜開口。

「今天全世界的人都在說，你跟一個叫曾倩柔的女人在搞地下情。我想問一下，這個曾倩柔做我大嫂的機率有多大？」

「這很重要嗎？」他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對向來疼愛的小弟發火。

「當然重要！我有同學追過這個曾倩柔，聽說她很難追，我們就打了個賭，我說你三個月內可以把她娶回東方家。」

「如果你贏了會怎樣？」他真佩服自己，居然到這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地與小弟說話。

「我贏的話，我同學就要請我去歐洲旅行，你說是不是很棒？」小弟在那頭笑得開懷。

「我記得你好像已經去過歐洲很多次了。」野慣了的小弟連地球的南北極都去拜訪過了。

「贏回來的賭注畢竟不一樣嘛！」

「好！祝你旅途愉快！」掛上電話，他懶得再與小弟廢話。

一趟歐洲行就把自己親大哥的終身幸福給出賣，他算是領教了。

接下來的時間，不斷有諸方親友打電話來探問，話題不外都圍著他的「地下情」打轉，「你們交往有多久了」、「什麼時候請喝喜酒」、「結婚後會不會馬上要小孩」、「打算生多少小孩」……拉拉雜雜的問題幾乎讓他抓狂。

他發誓，要是讓他知道一個小小的Kiss會帶來這麼多麻煩的話，他壓根也不會碰曾倩柔一根指頭！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東方耀繼續沉溺在「地下情」事件的餘波影響中。

沒辦法，誰讓他過去的私生活實在太「乾淨」了，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成功地與他的名字牽扯在一起。所以，當媒體公佈那張「激情難抑」的擁吻照片時，才會激起如此洶湧的滔天巨浪，引來八方側目。

他的工作進度嚴重落後，每天光是接聽電話就已不甚其煩。

秘書苦笑著打趣他：「副總裁，要是有一天你退出商界，可以申請熱線，聽人傾訴心聲哦！」

被他犀利的視線一瞪，女秘書忙笑著躲了出去。

他無奈地靠在椅背上，身心俱疲。

兩個禮拜了，倩柔已整整兩個禮拜不曾出現，那天之後，她沒有再到他家替他整理房子，也沒有再出現在他面前。

說實話，他還真不習慣沒有她的日子，思念就這麼無聲無息出沒在他心底，腦海中不時浮現她的美麗笑靨。

想要的領帶找不到、平日塞得滿滿的冰箱空了、咖啡杯堆滿洗手槽沒人清洗、家裏積了灰塵無人整理，最重要的是晚上下班，再沒人帶著微笑準備豐富可口的晚餐等著他回家。

沒了她的巧笑倩兮、沒了她的清脆笑語，只剩他一個人的屋子，冷清得讓他受不了！

過去兩個月，飯後那段時間，她總喜歡沖上兩杯咖啡，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天，品著香醇美味的咖啡，而她的溫暖笑靨總是讓他疲勞全消。

無可否認，她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要不是她隱瞞身分欺騙了他，他真的不介意就這麼與她相處下去。

既然結婚是人生的必經階段，看來他是真得認真考慮與她結婚的可行性了！

大頭寶珠

第七章

「我們結婚吧！」

這是東方耀把她約出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倩柔怔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若木雞地瞪著面前的他。

今天是不是愚人節？

「你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我要你嫁給我！」他換了個說法，意思相同。

這一次，倩柔終於完整吸收他的話中含義。

他要她嫁給他！他在跟她求婚？她是不是在作夢？

今早一起床就接到他電話，約她下午見面，一顆心就此紛亂如小鹿亂撞，不停猜測著他邀約背後的目的，但她作夢也想不到，見面第一句話，他竟然是向她求婚！？

「為什麼？」她不懂，他們的相親不是已經失敗了嗎？而且她還騙了他，他為什麼還要娶她？

「結婚需要理由嗎？」他反問。

「不需要嗎？」這次換她反問。

他雖然在向他求婚，可表情卻冷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倩柔雀躍興奮的心情因此逐漸冷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希望我娶你。」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娶她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再次面對她，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小人兒竟在不知不覺間讓他眷戀，那美麗無瑕的臉龐，奇異地安撫了他兩個禮拜來躁動不已的情緒。

「這也算理由嗎？」簡直是全天下最爛的求婚詞！倩柔失望至極。

「我覺得我們各方面都很合適，我父母很喜歡你，相信你爹地也很欣賞我。」

越掰越離譜了！

「你不覺得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嗎？」

「確實是兩個人的事，不過能得到家人的認同也很重要，你說呢？」門當戶對的婚事總能輕易獲得全世界的祝福，何樂不為？

「是，但是……」他的話讓她無法反駁，但她始終覺得結婚是兩個人的私事，與其他人無關。

他打斷她：「所以，既然我們兩家人看彼此順眼得很，我覺得沒必要再拖下去。」他都已經向她求婚了，為什麼這個小女人還有這麼多廢話？

「可現在要結婚的並不是他們。」她直接指出癥結所在。

「我會是個好丈夫。」他望著她，一貫的自信滿滿。

「這我相信……」她虛弱地試圖抵禦東方耀不經意間釋放的蠱惑，可惜成效不彰。

「所以你會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妻子。」

倩柔怔住，定定望著他，然後，她在他的瞳仁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感動的漣漪在她心湖緩緩漾開，一圈一圈。

他說會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就為這句話，她情願拿一輩子來作賭注。

也許他現在並不愛她，但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終有一天，她會讓他真正愛上她！

與他對望著，燦爛笑意從她唇邊展開，她作出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好吧，成交！」

她燦爛的笑靨映在他眼底，東方耀也禁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在你娶我之前，有件事我必須先向你老實招供。」她的神情是難得的慎重，甚至有點慚愧。

「什麼事？」

「其實，一直以來讓你讚不絕口的那些菜色，全都不是出自我手，我的廚藝最多只能烤烤吐司、煎個荷包蛋什麼的。」

東方耀訝異地挑高眉。「那之前的晚餐……」

她的頭垂更低。「都是我請飯店的大廚來弄的。」

「喔，這也沒什麼，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廚師。」未來老婆是否有一手好廚藝，他倒不在乎。

「可是，你真的決定要娶我嗎？」

「這個問題我們好像已經討論過，並達成了協定。」

「可是，你還記不記得夏玉嫻，你的前任未婚妻？」她小心翼翼地試探，留意他的神色。

也許她不該提這些不愉快的往事，但有些事不弄個清楚，總會像根刺似的紮在那裏，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她想知道，經過這麼久，他是否還愛著玉嫻。

「記得。」他的表情平靜無波。

「你還愛她嗎？」受不了繼續兜圈子，她直接切入重點。

「我希望她幸福。」想了想，他給了她這個答案。

隨著時間流逝，他幾乎忘記了與玉嫻相愛時的感覺。

與玉嫻之間，似乎兄妹間的疼愛多過情人間的愛戀，而兩年前車禍時遇上的「天使」，才真正令他明白何為愛情，遺憾的是，也許他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她；但小倩不同，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會哭會笑，可以與他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給他愛，給他撫慰，給他家的感覺……

倩柔聽不出他話裏含有多少懷念的味道，但至少，他沒有讓她難堪。

不過……還是好失望！她希望他已完全忘記夏玉嫻，那個三心二意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他完美的愛情。

「你問了我那麼多問題，現在是不是輪到我問你了？」他問她。

「你想知道什麼？能告訴你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麼騙我說你是舞女？還跑來替我做女傭？」這個問題糾纏他許久，也隱約猜到了答案，但他仍想聽她親口告訴他。

暗戀他整整八年，她沒打算讓喜歡他的這個秘密在心底腐爛，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機會告訴他。

可是現在，他問了，她沒理由把這個秘密繼續藏在心裏。

愛他，就要大聲告訴他！

「因為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決定要一輩子喜歡你，所以我在你和玉嫻的訂婚宴上，送一面破鏡子作為賀禮；你到美國念大學，我就去加拿大，只為了可以離你近一些。

回臺灣後，我一直忍著不去想你、不去見你，一年多了，即使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始終沒有碰到過，我開始相信，我們真的可以老死不相往來，我的生命裏真的可以沒有那個叫東方耀的男人。

可是，也許是老天爺的惡作劇，也許他不忍心給我一份絕望的愛情，那天晚上，我又碰到了你，在我最危險的時候，你就像個英雄，及時出現，還出手救了我。」

東方耀靜靜聽著她說話，雖早已感覺到倩柔喜歡他，但乍然聽到這番告白，依然震動了他向來堅硬的心。溫柔感動徐徐漾開，軟化了他的所有心防。

不敢看他的反應，倩柔繼續表白：「我突然明白，原來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從澎湃的大海化做了地下的暗流，隨著時日的流逝越來越深刻。我沒辦法再忍著思念，躲在角落偷偷愛你了，反正現在你身邊沒了玉嫻，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喜歡你。

於是，我決定把暗戀升級為明戀，我跑到你公司找你，誰知竟被你誤認是風塵女郎，我沒否認，希望悲慘的身世可以勾起你的同情心，可以藉機接近你，所以當你要我做你的女傭時，我沒想過拒絕！每天，我為你整理家務，幻想著是你的妻子，等你下班，陪你吃飯、聊天，那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間。

你知道嗎？剛才你說要我嫁給你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是在作夢。如果真是夢境，那我情願一輩子都不要醒來。」一口氣說完，她垂下暈紅小臉，羞怯得不敢見人，也不敢猜測他會有何反應。

而實際上他的反應，她就是猜一千次也猜不到。

聽完她的話，東方耀的反應是一語不發地起身，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倩柔怔了一秒鐘，迭聲喊著他的名字，但她的呼喚沒有留住他離開的腳步。

然後，她明白，她的告白嚇跑了他！

他一定很討厭她！他一定不會再娶她！

眼淚，靜靜流下。慢慢的，她從無聲流淚變成嚎啕大哭，趴在桌上，用盡全力宣洩失戀的悲情。

老天爺，你可不可以大發慈悲，讓我收回剛才那番話？


乍然聽到倩柔的告白，實在是天大的震撼！從她的一字一句，東方耀感受到一個女人澎湃洶湧的愛！

在過去那一段漫長的日子裏，在他以為孤單落寞的日子裏，還有個她在乎著他的快樂與悲傷，悄悄守候在他附近，默默愛著他，無怨無悔，不求回報。

這份愛完完全全震撼了他！

在她說完那番撼動他的告白後，他忍不住就想逃開，若他繼續留在她身邊，他怕感動的淚水就會立即流下。

所以，他逃開了，就連她的迭聲呼喚都無法留住他的腳步。

他真的不配，不配擁有她純粹無瑕的愛，就連剛才求婚，他都抱著一副無所謂的心態，隨隨便便的開口，此刻他真是恨死了自己了！

未來的日子，他一定要好好善待她，給她最深切的回報，全心的疼愛。

調整好悸動情緒，他帶著一百朵紅玫瑰回到她身邊。

倩柔哭得像個淚人兒，傷心得連他去而複返都不知道。

「小倩！」

關切的聲音在她耳畔傳來，是他的聲音！

倩柔惶然抬頭，就見東方耀蹲在她面前。

「你……」

「小傻瓜，你在哭什麼？」他心疼她的滿面淚痕，悽楚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你去哪里了？」她抽抽噎噎地問。

「我只是去買花而已，這也值得你淚流滿面？」他微笑著，燦爛陽光頓時投射大地。

「買花？為什麼要買花？」

「求婚不都需要玫瑰花和戒指？我覺得剛才的求婚似乎太兒戲，對你不夠尊重，所以……」他解釋。

「我還以為我的告白把你給嚇跑了呢！」倩柔破涕為笑。

「傻瓜，我會愛護你一輩子，你嚇不跑我的。」他承諾。

「真的？」她指著他。「你說的一輩子，差一天、一個小時也不算哦！」她趁機要求。

「是，一輩子，我說的！」他寵溺的任她勒索，現在就想開始寵她。

遞上玫瑰，他單膝跪地，掏出口袋中的鑽戒，做足該有的細節。

「曾倩柔小姐，嫁給我好嗎？」

她笑著答應：「好！不過……」

「不過什麼？」他緊張地皺眉。

「我不喜歡那只戒指，」她拉出貼身戴著的項鏈，鏈墜是一隻戒指。

「我比較喜歡這只。」

東方耀緊盯著在他眼前輕晃的那抹螢光，那只戒指怎麼如此面熟，好像是他兩年前車禍時遺失的那只。

「這只戒指……」

「我不是故意據為已有的，只是一直忘了還你。」她不好意思地說。

兩年前是真的忘了，之後就成了思念他的寄託，她藉著這只戒指，感覺與他之間不滅的聯繫。

「怎麼會在你那裏？」他眼中的震驚不斷擴大。大腦運轉，精明頭腦已漸漸理清當年的真相。「我明白了，兩年前在紐約救我的人，是你？」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傻啊！苦苦尋了兩年的「天使」，居然一直就在他身邊，而他卻蠢得始終看不到她。

「是。」她的語氣有些落寞。「那時候看到你為了玉嫻的離去，難過得幾乎發狂，我的心好痛，也知道了我永遠不可能取代她在你心頭的位置。在病房裏陪了你一夜後，我決定結束那場暗戀。第二天，我飛回加拿大，才發現這只戒指居然忘了還你。本來想寄還給你的，可是一遲疑，後來就捨不得了，然後便一直保留到現在。」兩年來，她把戒指掛在胸口，貼著她的心房，小心珍藏。

他恍然，原來她第二天就飛回了加拿大，難怪他把紐約翻了過來也找不到她。

上帝真是太厚待他了，竟然讓他找到念念不忘的夢中天使！雖然因他的愚蠢讓兩人浪費了兩年時間，但他發誓，今後會加倍追回流失的美好時光。

抓住她小手，他笑著「審問」她：「在那夜，你對我做了什麼？」

啊？她偷親他的事東窗事發啦？當時他明明在昏迷中，而她只是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而已，為什麼還會被發現？

垂下臉，她認真懺悔：「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會改，一定會！」

她曾大小姐的腦子裏，只清楚記得偷吻大帥哥的旖旎片段，那夜犯下的其他惡行，全忘了個一乾二淨。

「那就好，要是你以後沒事再拿我的臉當畫布，我怕會沒臉見人。」他笑著將她擁進懷中。

原來他講的是這個！倩柔舒口氣。

她就說嘛！那晚明明確定他昏迷不醒，就算她對他上下其手、為所欲為，他也不會知道，更何況只是一個輕淺的Kiss，他怎麼會曉得？

「我保證不會了。」她輕鬆愉快地承諾，偷偷竊喜當年「罪行」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瞞天過海。

「你確定要用這只戒指做我們的婚戒？」他不確定地問她，說到底，這只戒指曾屬於玉嫻，難道她完全不介意？他真的不想她受到絲毫委屈。

「怎麼說我也保留了這只戒指整整兩年，人非草木嘛！我跟它已經很有感情了。如果你忘不了玉嫻，就算我不用這只戒指做婚戒，你也會想著她。」伸手環住他頸項，她巧笑倩兮，臉龐貼上他肩頭。「更何況，我對自己有信心，她是你的過去，而我，會是你的現在和將來！」

取下她胸前的戒指，東方耀慎重地套入她左手無名指，滿懷感動。

何其有幸，他找到了守護他許久的愛情天使，以生命為誓，他不會再放開她，她會是他的永遠！

猛地將倩柔勾進懷中，他迫不及待尋找著她嫣紅的唇瓣，印上他熾熱的吻。

桌面上，一百朵的紅玫瑰正燦爛盛放著，代表著東方耀的心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幸福來得又快又猛，幾乎將倩柔淹沒。

她怎麼也沒料到，峰迴路轉後，她竟與耀有了美麗的HappyEnding。

像所有王子與公主會有的結局一樣，她在一場盛大的世紀婚禮後，成了東方耀的妻子。

婚後一個月，飄飄欲仙的她從天堂回到現實。

本來在歐洲幸福地享受蜜月假期，結果，一通電話，他與她被連夜打包，空運回臺灣，只為了一筆貸款案這樣的小Case。

婚假被取消，她開始正式扮演東方耀妻子的角色。

婚後，她已不用再到爹地的公司當個掛名經理，只要專心做東方耀的全職太太，可她卻每天無聊得想抓狂。

早在婚前，她就知道她的老公是個大忙人，可到真正開始了他們的婚姻生活，她才實際瞭解到他忙碌的程度。

每日早出晚歸，他們夫妻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

「老婆，生個貝比好不好？」溫存過後，撫著小妻子略微汗濕的發，東方耀溫柔地建議。

倩柔一愣。「兩人世界不好嗎？為什麼要生孩子？」

「爸媽年紀大了，他們都很想抱孫子。前兩天回家的時候，老媽還旁敲側擊問我們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我怎麼不知道？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年紀還小，生孩子的事不急於一時。」

倩柔滿意地在他唇上一吻。「對啊！我要你全心全意寵我一個人，就算是孩子也不能分去你對我的愛！」

「貪心！」他捏捏她嬌俏的小鼻子，對她的霸道感到好笑不已。

說實話，他是期待當爸爸的，在他心底，有妻有子的家庭才算完整。可現在，他確實太忙了，要是生下孩子，卻不能分享孩子的成長過程，那實在對不起寶寶。

「本來就是，你整天忙得要死，要是再多個小孩子，又要分去你一些時間，你哪還有時間陪我？」倩柔趁機抱怨，投訴他冷落嬌妻。

「最近是忙了些，過陣子就會比較好了，到時陪你去日本旅行，怎麼樣？」

「真的？說話算話！」她開心得雙眼發光，半撐起身，纖細食指指著他鼻尖，而身上的棉被就這麼從她光裸的胸前滑落……

他的視線立即聚焦在她胸前美景，口中猶不忘說話，但嗓音已低沉沙啞，揉進濃郁情欲：「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嗯，讓我想想……」食指點著下唇，靈活大眼骨碌碌地轉，天真無邪中釋放出致命的性感誘惑，無心地撩撥著眼前觀眾蠢蠢欲動的欲望。

猝不及防的，他吻住了她的嬌豔雙唇，也吻住了她的愕然抽息。

「喂喂喂，才剛做完，你又想要了嗎？」略略避開他不斷侵略的唇舌，找到空檔，她忙著抱怨他的需索無度。

「老婆，別告訴我你不要。」東方耀從她風光無限的胸前抬首咕噥了一句，又埋首其中，繼續忙碌。

在他略顯粗糙的雙掌摩挲下，激烈電流瞬間傳遍她身體每個細胞，下一刻，他的唇舌加入，隨著他的吮吻印上她全身最敏感的肌膚，電殛般的快感沖上她腦門，讓她連腳趾都繃得緊緊。

重要關頭，東方耀正準備長驅直入，倩柔突然不甚配合地推擠著他的肩膀——

「耀，等……等一下……」

「什麼事？」硬生生打住，欲求不滿的他有些火氣。

「上個禮拜天，你答應陪我去吃麥當勞的，結果公司臨時有事，你又跑去加班了，這算不算說話不算話？」思索半天，終於找出他的罪證，倩柔滿臉得意。

真……真是被她打敗了！

東方耀吐著氣，頹然倒在她身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自己說，這算不算說話不算話？」她還在執著於要他俯首認罪。

「算……」無奈的輕應從她胸前傳出。

「既然你也承認，那你要如何補償我？」難得見他認錯，再不趁機要求福利，就是傻瓜了。

「下週末，肯德基、麥當勞任你選，我無條件奉陪。」

「好，這次你不准再黃牛哦！」她興高采烈，拍拍他寬厚肩膀，宣佈福音：「你可以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了……喂！」

「我好累，讓我睡一下……」悶悶的低響傳來。

「不行！你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想睡覺嘛？」挑起她的興致，又不負責任的丟下她，他是怎麼做人老公的？

「起來嘛！」綿軟小手推擠著他赤裸胸膛，一絲不掛的凝玉嬌軀不經意間展露致命吸引力。

東方耀一動不動躺著，眯著的眼卻悄悄欣賞足以叫人血脈債張的無限美景。

「喂！怎麼搞的嘛！」嬌妻不悅抱怨，玉手微怒地拍了他一下，看他完全沒反應，終於放棄讓他起床的念頭，有些沒趣地欲穿衣下床。

猛地起身，張開雙臂，他已從身後一把抱住她。軟玉溫香抱滿懷，偃旗息鼓的欲望再度整裝待發。

倩柔一聲驚呼。「好啊！你又裝睡騙我！」

「誰讓你剛才在緊要關頭，掰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打斷我的興致？」嘴唇抵在她圓潤的耳垂上低喃，他反過來討伐小妻子。

「好嘛，算你有道理！」感覺到他的蠢蠢欲動，倩柔害羞得紅了臉頰。

「你也知錯了？那就接受處罰吧！」醇厚的低笑從他喉間發出，雙臂微一使力，倩柔尖叫著倒在他懷中，再一翻身，已被牢牢壓制在他的懷抱中。

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倩柔雙手抵在他剛健胸膛，義正詞嚴地要求：「你不可以欺負我！」

眼對眼，鼻對鼻，呼吸交纏，東方耀笑了。

「放心，疼你都來不及了，我怎麼捨得欺負你？」

一時間，倩柔迷醉在他動人的微笑中，心神蕩漾。說來丟臉，結婚都一個多月了，她還是無法對他迷人的笑容免疫。

待她自恍惚中回神，卻因他埋首在她胸前忙碌的唇舌乍然抽息，感覺他熾熱濕潤的舌尖，緩慢卻火熱地滑過她胸前蓓蕾，她難耐地把十指插入他濃密發間，壓抑著即將逸出口的尖叫呻吟，無助喘息。

膜拜般的雙掌撫上晶瑩無瑕的白嫩嬌軀，東方耀的心緒悸動不已，一個多月了，他仍是要不夠她、愛不夠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她的美麗無瑕中。

無法再多作耽擱，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呐喊——

他要她！他愛她！


一轉眼，倩柔已穩坐東方家大少奶奶的寶座兩年有餘。

東方淡夫婦都急於抱孫，明示暗示要他們夫妻多努力，快快增產報國，讓他們抱孫子。

倩柔總是能拖就拖，東方耀對小生命雖然也很期盼，但在父母面前也總是幫著妻子，可倩柔知道，他一直是想做父親的。

近來，他積極地訓練了一批有能力、有幹勁的菁英，將一些工作交給下屬後，只負責重大決策的他輕鬆了許多，也有較多時間給家庭了，他覺得是時候迎接新的家庭成員到來。

但孩子氣的倩柔心裏卻總是抗拒孩子的到來，她怕有了孩子後，耀會只愛孩子不愛她！

結果，事情發展由不得她選擇，一個小生命仍是來到他們生活中。

在梁醫生那裏聽到化驗報告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

她懷孕了！？怎麼可能？

婚後，她一直有吃避孕藥的習慣，怎麼可能懷孕？

一陣風般卷到他辦公室，她站在門口委屈地瞅著他。

放下工作，東方耀看出老婆的異常，忙走近關心一番。「怎麼了？小倩，誰惹你生氣？」

纖手輕推他胸膛，她委屈得想落淚。「都怪你啦！」

東方耀攬住她肩頭往沙發走去，順手帶上門，隔絕女秘書的「關切」眼光。

「來，慢慢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才去了梁醫生那邊。」

「怎麼？你病了？哪里不舒服？」關切的大掌忙著探上她額頭。

她把他大手抓下來，握在手中。「沒有，我沒生病。」

「那你去梁醫生那邊做什麼？喝茶聊天？」他老婆和粱醫生的交情什麼時候好到這個程度了？

「你還跟我開玩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握住她綿軟的小手，他正經地說：「小倩，我必須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所以，不管怎樣，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你分擔。」

「耀！」她感動地望著他，想哭又想笑，「什麼事你都可以替我分擔，只有這件事不行。」

「到底怎麼了？」東方耀急了，以為她患了什麼不治之症。「你生了什麼病？很嚴重嗎？」

「不是，只是我肚子裏被某人塞了個小Baby進去！」

「小Baby？小倩，你是說……」他的雙眼頓時燦亮如星。

倩柔點點頭，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太好了！我要做爸爸了，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雀躍得像個孩子。

「我問你，我一直都有吃避孕藥，為什麼會懷孕？」

「呃，爸媽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開心，我先通知他們。」他忙著轉移話題。

她一手搶過他手中的手機。「你快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知道瞞不住，他唯有坦白招供：「我只是把你的避孕藥換成維他命而已。」

「你怎麼可以這麼設計我？」太座大發嬌嗔。

「避孕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我也是心疼你。」他摟著她細細撫慰。

「我不管，你以後一定要加倍疼我才可以。」她趁機要求，挾天子以令諸侯。

「好，你說什麼都好，可以了吧？」無奈的他被迫簽下城下之盟，臉上神色卻興奮又雀躍。

看他如此欣喜若狂，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為了他，她願意承受十月懷胎的生產之苦，只求他愛她一世。

想到腹中孕育著一個流有他們兩人血液的孩子，向來排拒寶寶到來的心房霎時柔軟，母性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