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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千色 -【你偷心我追捕(無敵大男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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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5: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林千色 - 你偷心我追捕(無敵大男人之二)

她上輩子一定是個搗蛋鬼,
把紅娘、月老、丘比特全得罪光了,
才會搞得追他,比跑三千公尺障礙賽還辛苦,
她好不容易排除萬難,做了他的親密女友,
可,他戀戀難忘的初戀情人,卻半路殺出,
不想看他左右為難,
更不想等他將自己三振出局,
她告訴自己--
“放手,也是一種美麗!”
怎知道,他竟告訴她--
“你早已偷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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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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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6:0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全世界都知道臺灣有個東方家族。

說起這個家族,實在有許多話題可供人談論,比如它的成員、它的發跡等等。

其實,東方家族在臺灣生根,不過是近五十年的事,但其發展壯大的速度,卻令人咋舌不已。短短的五十年,東方家族從一間沒沒無聞的小工廠,發展成橫跨金融、建築、航運、服裝、珠寶、科技等領域的跨國集團,不但在臺灣政商界足可呼風喚雨,對全球經濟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而東方家族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顯赫的地位,除了白手起家的大家長東方淡功不可沒外,更要歸功於他四個出類拔萃、堪稱人中龍鳳的兒子。

長子東方耀,二十八歲,外型高大挺拔,帥到足以登上男性雜誌封面的臉龐,加上東方家雄厚的財力背景,令他成為所有未婚女性夢寐以求的金龜婿。

二十三歲時,他接掌家族企業中的東方商業銀行,當時,在銀行業整體負成長的情況下,東方商業銀行還面臨著父親老友卷款私逃的危機,簡直可說是內憂外患。

在這般風雨飄搖中,沒有人看好他。

結果,東方耀只用了一年時間,便力挽狂瀾,成功帶領東方商業銀行由穀底攀上高峰,成為全世界最賺錢的銀行。頓時,東方耀成了傳奇人物,如今,他已是大家公認的東方家族接班人。

所有人都說,東方耀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其手段能力甚至勝過其父,在他的帶領下,東方集團已成為全球業界的新指標,一個真正的企業帝國。

次子東方爍、三子東方宣為一對孿生兄弟,二十五歲。

不過,兄弟兩人在母親肚子裏似乎缺乏溝通,因此,兩人的相貌雖極為相似,性格卻是南轅北轍。

東方爍掌管家族旗下的服裝與珠寶生意,不知是天性使然,或是後天的培養,生來就是一張完美臉孔的東方爍對完美的追求,簡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境界。在他的世界中,容不下任何一件不完美的事物,大到居家環境,小到一鞋一襪,全都要求完美無缺,絕對不容許任何一點瑕疵來破壞他完美的人生。

而他最見不得的,就是長相不夠美麗,還不會打扮自己的醜女人。

但,即便如此,仍有大把女人前仆後繼地往他身上撲。除開他俊美無儔的外表外,他的獨特眼光與那雙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也是一大原因。經他造型設計過的女人,總能猶如被雕琢過的璞玉般,散發出眩目光彩。

也因此,東方爍身邊總是圍繞著各色佳麗,羨煞一干人等。

而掌管家族航運事業的東方宣為人豪爽,出手大方,對朋友從不說No,喜歡呼朋引伴的他永遠不愁寂寞,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充滿歡笑。

他表面上雖為家族企業效力,暗地裏卻經營著自己喜歡的事業,能力卓絕的他兩邊遊走,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不過,他自成年起就不曾與女人共事過,所有女人不管美醜,一概排斥,在他的生活中,除了母親劉書芬勉強能接近他外,沒有任何女人能成功跨越東方三少爺的雷池一步。

也因此,在他身邊的,清一色是男性,所以外界一度盛傳,東方家三少爺的性向有問題。

聽到這樣的傳言,他本人是無所謂的一笑置之,但家族長輩們卻聽不下去,最後甚至勞動他母親出面向媒體闢謠,全力證明她兒子絕對是喜歡女人的,謠言這才止歇。

不過,東方宣厭惡女人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甚至連他三個兄弟也摸不著頭緒,成為本世紀最大疑案之一。

老么東方燁最得母親寵愛,在家族中向來以不受約束出名,是匹令人頭痛的野馬。

年方二十三的他生了個天才頭腦,二十歲不到就研究所畢業。有一段時間,他天天窩在房間裏,除了吃飯、睡覺外,大半時間都貢獻給了那台電腦,害得母親劉書芬三天兩頭抱怨,儘管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天還見不到他兩、三次面。

就在劉書芬的抱怨中,東方燁用了兩年不到的時間搞出一家電子上市公司,成為全臺灣身價最高的科技新貴。

而東方燁瀟灑不羈的行事作風、帥氣陽光的俊逸外表,再配上驚人的身家背景,引來各方待嫁少女的垂涎目光自是無可厚非。

一直以來,東方家的四位公子一直是眾家名媛淑女的擇偶目標,但到目前為止,除了大公子東方耀于三年前踏入婚姻,令各家女子痛失一個佳婿人選,扼腕不已外,仍未有哪位幸運兒能順利擄獲剩餘三人的真心。

在媒體眼中,東方家的四位公子是神秘的,他們的一切都讓媒體亟欲探知。不過,除了老二東方爍因工作關係而曝光率較高外,另外三人都將私生活保護得很好,讓媒體無法窺探分毫。

但是,無論如何,東方家的四兄弟都因著他們獨特的個人魅力,與無與倫比的家世,成為各界矚目的焦點……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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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人家都說流星有求必應,那麼在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下許願,是否就一定能夢想成真?

如果流星真的能實現夢想,那麼她願意在星空下虔誠等待,直到流星被她感動,劃破夜空的寂靜,載著她滿滿的愛戀落進他心底,讓他知道——她愛他。

陽明山擎天岡上,擠滿了等待獅子座流星雨的人群,其中尤以情侶居多,一對對溫馨纏綿、你儂我儂。

秦曉風和東方燁此刻就擠身其中。

但對於置身如此吵雜的環境中,東方燁簡直鬱悶的想扁人。

他悶悶地把手插在褲袋中,低垂著頭,額前有些過長的碎發遮住了他蘊滿不耐的幽黑眼眸。

女孩子就是這樣,老是喜歡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還說浪漫。天曉得,這裏擠得像沙丁魚罐頭,哪有什麼浪漫可言?也許等上一晚,連流星的尾巴也逮不到。

不知道曉風為什麼不找歐陽旭來陪她,畢竟只要是她的要求,阿旭都不會拒絕的。

抬頭瞄一眼掛著幾顆星子的黑紫夜空,不經意地,一道窈窕身影撞進了他心房中最柔軟的那個角落,一切都那麼毫無預期。

想起那張從地球的另一端寄來的卡片,濃濃的傷感襲上心頭,本以為早已結痂的傷口好象又裂開了,痛楚就這麼從靈魂深處氾濫開來,無可抑制。

如果,今夜伴在身邊等待流星雨的那個人是「她」,他是否還會如此不耐?不知道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她」過得可好?在不同的星空下,她可曾想起他?

自嘲地笑著,東方燁眼底染上落寞的顏色。

他以為這樣的情緒不會有人看得到,卻沒發現近在咫尺的曉風,那雙清亮如辰星的眸子中,氾濫著無盡的疼惜與不舍。

為什麼他就是不能得到幸福呢?她曾經以為幸福已經牢牢握在他手中,可最終,他仍是與幸福失之交臂。

他的幸福,遺落在地球遙遠的另一端。

可惜,她的心疼與不舍永遠闖不進他的世界,也溫暖不了他落寞的心。

不想再待在這地方忍受嘈雜的人群,東方燁不耐地看向身旁的曉風,卻好笑地發現她已快被人群給擠扁了。

一直以來,都是曉風努力地將他的寂寞填滿,而現在,曉風有了阿旭這個死忠的愛慕者,也許要不了多久,他東方燁就要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朝她伸出手,他把她拉回身邊,換來她燦然的感激笑顏。

「吵死人!等了快三個小時,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你呢?回家還是繼續等?」東方燁不耐地說。

「再等一下好不好?我相信流星雨一定會出現的。」曉風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眼裏閃著一抹乞求的微光。

「你這麼肯定?我陪你等了三個小時,已經仁至義盡,我可不想再陪你瘋下去,如果你還要繼續等下去,恕不奉陪。

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你一個人下山回家要是發生什麼事,可別賴我!」他做出個恐怖的表情恐嚇她。

「不要嘛,再等一下下啦!」

「如果你還想繼續等,那就找阿旭來陪你,我可不想繼續浪費時間。」

「燁……」曉風還想說什麼,與此同時,毫無預警地,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黑紫夜空。

人群中霎時爆出一陣歡呼——

「是流星,哇!好漂亮。」

「快,快許願!」

「消失的好快,人家還沒看清楚,哪來得及許願?」

曉風興奮地一把拽住東方燁的手臂,搖晃著歡呼:「流星,你看,流星真的出現了,我等到了,我真的等到了……」

遙望夜空中燦爛奪目的流星,曉風眼底藏著無數的悸動。

東方燁有些動容地側首看著身旁的曉風,只覺得今夜星空下的她似乎有些特別。

是哪里不一樣?是她專注的晶亮眼神,是她柔和的側面輪廓,還是她似乎發亮的臉龐?

平日裏也許稱不上美麗的臉龐,此刻散發著柔和安逸的光彩,在流星滑過的星空下閃閃動人,難道說流星真的神奇到能讓灰姑娘在瞬間變成公主?

燁的心遺落了,在眾人昂首期待流星再次劃過夜空的時候,他在曉風閃亮的眼眸中,找到了更為讓他心悸的「流星」。

可惜,她是他的好朋友、好妹妹,是好友阿旭愛慕的人,她的美麗不屬於他。

「燁,你知道嗎?傳說,每個人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星星,守衛他的愛情,而每一顆流星的隕落,就代表著一段愛情的寂滅。

如果說,流星的有求必應就是用這種犧牲換得的,那麼我寧願用我的守護星的隕落,來換得另一個人愛情的圓滿。」

她說她要守護另一個人的愛情,她說的是阿旭?

向來笑看眾家女孩芳心在他面前片片碎落的東方燁,嘗到了久違的嫉妒滋味,而物件就是他情同手足的死黨——歐陽旭,為的竟是身邊這個他視為「妹妹」的女孩?

驀然間,一個驚人場面造訪地球,整個天空瞬間被流星照亮,數千顆星星一顆接一顆從人們眼前滑過。

那一道道光芒轉瞬即逝,卻燦爛得叫人忘了呼吸,像是帶著人們最美麗的夢想滑過夜空,落進了每個人的靈魂最深處。

東方燁也被這美麗的壯觀景象給狠狠震撼住,大自然的奇異美麗緊緊抓住他的視線。

他的心頓時變得柔軟,帶笑偏頭看向身旁的曉風,以為會看見興奮的她,卻奇異地發現她臉上的神色複雜的難以形容,有歡喜,但更多的卻是傷感。

「你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看流星雨?快看,那顆流星好亮,尾巴好長,快許願,聽說對著流星許願很靈的。」他遙指夜空正滑過的最亮那顆星。

曉風聽話地雙手合十,像其他人一樣,閉上眼睛在心底默念自己的願望。

看她睜開雙眼,他微笑著問她:「你剛才許了什麼願?是不是希望可以跟阿旭天長地久?」

曉風紅著臉反駁:「才不是!我的心願是希望方盈能夠早點回國,你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她只是單純的希望他幸福,而她也清楚的知道他的幸福不是她。

一切都該結束了!結束在她期待許久的流星雨中。

她好想好想永遠守在他的身邊,做他的愛情守護星,好想好想幫他找到屬於他的幸福,可是她再也無法守護在他身邊了。

乍然聽到「方盈」的名字,東方燁感覺像是在最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看到了他最不想讓人看到,一個他只想深深藏起不讓人碰觸的角落,卻在猝不及防下,被曉風攤開在流星滑過的夜空下。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至今仍惦記著遠在他方的方盈,特別這個人還是曉風,讓他更是惱羞成怒了。

「你知道什麼?你以為她是我的幸福?笑話!從她選擇去紐約那天開始,我就忘了她,徹徹底底把她這個人給忘了,她怎麼會是我的幸福?」

他惡狠狠地瞪著曉風怒吼,引來身旁無數探詢的好奇目光。

曉風呆望著他,似水的眸子漸漸朦朧。「你真的忘記她了嗎?你這麼說,到底是想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秦曉風!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真的那麼瞭解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

「是!我並不瞭解你,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忘了她。我只知道,如果當時你肯開口,方盈一定會為你留下!」

半年前,方盈獲得進入茱利亞音樂學院學習的機會。這對學音樂的人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但方盈卻猶豫著不願前去。

因為她放不下東方燁,舍不下心愛的他,可他卻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挽留的話。

東方燁轉過頭,深吸口氣,沒有如預期般的大發雷霆。

「一個人如果決心要走,那是誰也留不住的,我絕不會勉強任何人做她不願做的事。」

「可是,也許方盈心裏很想你開口留住她呢?也許,到茱利亞學院與留在你身邊相比,她會情願留下來呢?但是你根本就沒想過,什麼才是她最想要的,你根本就沒有試著留住她。」

「試著留住她?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留過她?難道要我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痛哭流涕地抱住她的腿,求她不要走?或者是買條鏈子鎖住她,不准她離開我?」他朝著曉風怒吼,狂怒的火焰映紅他的雙眼。

在他的怒視下,曉風忍不住渾身輕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暴怒,如此茫然失措的樣子。

他從來都是光彩照人,恣意飛揚的;可現在的他,卻像個迷路的孩子,只能用怒氣來隱藏自己深深的恐懼與不安。

咬緊下唇,她一句話也擠不出來,頻頻眨動的眼睛卻仍是無力阻止兩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緩緩沁出,沿著她蒼白的臉龐,滴落在她緊緊揪住衣角的手上。

東方燁呆住了,因為曉風的眼淚!

記憶中,她從未在他面前流過淚。

她身後是滿天錯落的流星,照亮了整個星空,而她卻在傷心地落淚。

望著他的她,輕輕啜泣,靜靜流淚,紅紅的眼叫他的心狠狠扯動。

他扭過頭去,不想再瞧見她楚楚可憐的表情,只冷冷說:「拜託,她走不走關你什麼事,有什麼好哭的?」

「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為她難過、為她傷心,卻故意裝出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曉風帶著淚輕聲吐出的兩句話,有如兩根尖銳的鋼針,毫不留情地刺進東方燁的心窩,他又驚又怒地跳了起來。

「我難過?我傷心?我為什麼要難過傷心?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難過傷心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你敢說剛才你沒有想念她,一點都沒有?」

「沒有!我沒有!」

東方燁低聲咆哮著,滿心只想堵住曉風直插他心底的尖銳言詞。他猛地一把摟住她,毫無預警的用灼熱的嘴唇重重壓在她的唇上。

他的擁抱是那麼用力,好似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想把她整個人嵌進他的胸膛;他的嘴唇緊貼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熾熱得像是耗盡了他所有溫度。

霎時,在漫天流星雨的背景下,曉風沉醉了,沉醉在東方燁的擁抱、親吻間,她閉上雙眼,意識模糊地飄散在星空下。

如果這是夢的話,就讓她沉睡吧,她願永遠都不要再醒來。

但,不聽話的淚水,卻仍是瘋狂地從她緊閉的眼中滑落。

他在她的唇間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清晰的抽氣聲在周圍響起,然後爆出如雷的掌聲。

「好浪漫呢!在流星雨滑落的星空下接吻,流星會永遠守護他們,讓他們永遠幸福吧?」

飄散的意識重新回到曉風體內,她恍惚地想起:即將隕落的愛情守護星真的為她帶來了偷得的幸福嗎?但這虛假的幸福能持續多久?當流星隕落的那一刻,他會後悔曾吻過她吧?

下意識地,她開始用力掙扎,狠狠捶打著東方燁的身子,低嚷:「放開我,你放開我!」

他毫不理會她的反抗,仍眷戀地流連在她香甜雙唇上,曉風卻幾乎要在他的擁吻中全數崩潰,她拚命推擠著他的胸膛,閃躲著他攻擊的唇舌,淚水在她臉上肆意奔流,她掙扎地哭喊著:

「你、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是方盈,你不可以……」

聽到方盈的名字,東方燁楞楞地放手,任曉風跌跌撞撞地逃離他的懷抱。

她退到一邊按著胸口不住喘息。

含著不敢落下的淚水,她哽咽低語:「東方燁,人應該向前看,不可能一直活在過去的回憶裏。你那麼想念她,那就把她追回來啊!否則,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我和方盈之間的事,你瞭解多少?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在旁邊教訓我?」

曉風怔怔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如果我願意,我為什麼不能活在回憶裏?我就愛活在我和方盈兩個人的世界,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教我該怎麼做。」

聽了他的話,曉風淒然一笑。

原來,在他眼中,她一直只是個外人,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東方燁的心因曉風的悽楚笑容狠狠一抽,心疼的感覺升騰而起,但他立刻告訴自己,她是阿旭的心上人,她的落寞應該由阿旭來安撫,而他,沒有憐惜她的資格。

眨眼間,怒火被他壓下,他又掛上那副無懈可擊的迷人笑容,右手拇指用力擦去唇邊被曉風咬破沁出的血跡,邪邪凝睇著她,語氣中充滿調侃味道。

「小姐,拜託你下次不要再擺出一副深怕我寂寞難耐的表情,要知道,男人可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安全,有些結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說著,他瞟了縮在一旁狼狽不堪的曉風一眼,丟下她,轉身大步離去。

曉風瑟縮著蹲下身子,把臉埋進被雙臂緊緊抱住的雙膝間,無聲地把剛才強忍住的眼淚盡情傾泄。

周圍人群竊竊私語地猜測著,她和東方燁之間的故事。

可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她只想盡情發洩。

過了今夜,一切都會結束。

今夜,她只想盡情沉浸在思念他的情緒之中……


遠遠地看著曉風安全踏進家門,悄悄跟在她身後,暗中保護她的東方燁才開車回家。

靜靜躺在床上,他腦海中不斷閃現的全是曉風的笑、曉風的淚……一幕幕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

窗外,漆黑的夜空滑過一顆流星,那一閃而逝的燦爛光芒消失得那麼快,快得幾乎讓人無法看清。

東方燁卻看到了這顆流星的隕落,刹那間,他想起曉風今夜的那番話,不覺黯然。

這顆隕落的流星真的載著誰寂滅的愛情嗎?

隔日一早,管家羅媽急匆匆地敲門進來。

「四少爺,歐陽少爺有封信給你,還說什麼十萬火急,要你馬上就看。」

「這小子搞什麼鬼?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寫什麼信?」他抱怨連連地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睡眼,從棉被下探出手,接過信封,打開信。

燁: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你,老實說,我並不想寫這封信,因為我無法做個親手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孩雙手交給好兄弟的男人。

與你相識四年多,我們一起上課、一起打球,也一起打架、一起追女生,你是我最好的死黨。我不得不承認,認識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從未發覺曉風喜歡你,還是你根本不想發覺這個,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發現的事實。

你從來沒有注意過她,也許她確實沒有你身邊那些女孩來得亮眼、美麗。

可是只鍾情於你的她卻深深震撼了我,我愛上了她,也許青澀,也許朦朧,可我知道我是真的為她動心了。

兩年多來,我沒有一天讓她游離在我的思念之外,相信她對你也是一樣。

我以為,總有一天,我也能光明正大地停留在她的思念之中;但是,或許是我太驕傲自負了,所以上帝給我致命的一擊——我永遠闖不進她的世界。

在她的世界裏,你早已成為她的領主,她的思念裏永遠只有你。

我輸了,輸給她的癡心,輸得一敗塗地。

我記得,半年前方盈離去的那個夜裏,在那場令人心碎的雨中,從未在人前落淚的曉風,為了你哭倒在我懷裏,她哭著問我:為什麼你不能得到幸福?

那是她第一次倒在我的懷中,也是我第一次擁抱她,可是我絲毫感受不到快樂幸福,只有濃濃的心疼,心疼她的癡、她的傻。

那天夜裏,她在雨中的眼神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哀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哀傷。我緊緊抱著她冰冷的身體,心裏不斷呐喊著,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為什麼不能讓她得到幸福?

今早,曉風將會搭飛機離開臺北,隨她母親到英國與她父親相聚。我想她會作出這個決定,是因為你吧!所以,相信只有你才能留住她。



一把丟開信紙,東方燁匆忙起身,抓起外套、鑰匙就急忙奪門而出。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上帝,求您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必須留住那個即將離去的女孩!


東方燁的白色法拉利在擁塞的馬路上緩緩移動,速度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時間在東方燁焦急的等待中一秒秒的滑過,每一刻都在他心上留下一道疼痛的痕跡。

第一次,他那麼憎恨這該死的交通狀況。

看著前方的車陣完全沒有移動的跡象,再也無法等待,他直接推開車門跳下車,往機場方向飛奔而去。

風聲在耳邊不斷呼嘯而過,但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每一次心跳、每一道呼吸,都在瘋狂地呼喚著曉風的名字。

與她過往的一切都鮮活地在記憶中交錯著,她的笑、她的淚,統統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這一刻,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她走,他必須留住她,他受不了以後再也看不見她笑容的日子。

喘著氣,他汗如雨下地在機場大廳裏繞著,想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專注於每個迎面而來,擦身而過的身影,每次呼吸都被也許再也看不到她的恐懼壓迫著,壓得他就快喘不過氣來。

終於,他看到兩道熟悉身影,是歐陽旭和曉風的姊妹淘蘇晴雪。

曉風呢?她已經登機了嗎?喘著氣,他悄悄躲在一旁。

蘇晴雪幽幽的視線落在歐陽旭落寞的身上,寫滿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阿旭!」

歐陽旭卻像沒聽到一樣,轉身,一步不停地大步離去。

他離去的身影是那麼落寞、那麼疲憊,就像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曉風一起帶走了,留下的僅僅只是一具空殼而已。

晴雪抬起的手無奈落下,緊緊咬住下唇。

東方燁喘息著,再也沒有支撐的力氣,虛脫地跌坐在地上,汗水從他的發梢和額上不斷滴落,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燁!」

一張紙巾遞到他面前,是晴雪,她還是看到了他。

燁下意識地接過紙巾,站起身,轉身就往外走。

晴雪呆立原地,看著東方燁一步步離開,那張沒用過的紙巾從他手中滑落,飄落在他身後,然後被匆匆走過的路人狠狠踩在腳下。

曉風離去了,似乎什麼都不同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東方燁這個樣子,他一向都是意氣風發的風雲人物,想不到竟會為曉風的離開露出這麼落寞的表情。

如果曉風看到東方燁現在這副模樣,她還能走得如此灑脫嗎?她還捨得離開嗎?

也許世事就是如此,很多事情,錯過了,就再也追不回來。

也許,他也愛著曉風,只是他從不曾發現這個事實。

曉風愛著他的時候,他對她視若不見;等到曉風放棄了、離開了,不再執著時,他才驀然發現,原來一直被他推拒於心門之外的她,早已悄無聲息地抵達他靈魂的最深處。

可惜,他和曉風始終沒有找對相愛的時間,他的開始,已是她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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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東方燁落寞地開著車在臺北街道上不斷打轉,心頭一片空白,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憎恨自己過。他竟連曉風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昨夜那令他心悸的親吻留下的清甜香味,仿佛仍殘留在唇上,可此刻那個曾在他懷中落淚的天使,卻已飛向另一個陌生的國度。

曉風離開了,永遠離開了。

他發現自己幾乎無力承受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這是第一次,曉風自己離開了他,而不是他決定從她身邊走開。

似乎從認識她起,她一直就在他回首能看到的地方,用她的方式陪伴著他。

終於,她也選擇走開了。

如果,他沒有遲到,他趕到了機場,她會為他留下來嗎?

這是一道永遠沒有答案的習題了。

下午三點,他回到家裏時,看到坐在客廳的歐陽旭,怔了怔後,他逕自往樓上走去。

在這樣的情形下看見旭,他們之間好像突然多了一道牆,再也沒有從前的相知感覺。

「等等,燁,我有點東西要給你看。」歐陽旭叫住他。

東方燁沒有停下腳步,淡然回答:「改天再說,我現在很累。」

「這是曉風留給你的東西,你也沒興趣?」

停在樓梯口,東方燁靜默三秒鐘。「到了這種時候,看與不看都不重要了。」

「這是曉風登機前要我交給你的,愛看不看隨便你。」把手中東西留在茶几上,歐陽旭直接起身離開。

東方燁站在樓梯口,一動也不動,但他緊握扶把的手卻顯露了他的激動……


靠坐在窗邊的地板上,東方燁靜靜注視著手中咖啡,那淡淡繚繞的霧氣漸漸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失去她,他覺得四周變得好冷好冷,似乎連他的心都快在這冰冷中窒息、凍結了。

喝一口早已冷透的咖啡,感覺又苦又冷,他不覺把視線投向靜靜躺在身旁地板上的一封信——曉風留下的信。

「守護你的幸福」——這是信封上唯一的一行字,纖秀雅致,是他熟悉的筆跡,用的是曉風最常用的淺藍色水性筆寫的。

他微顫的手輕輕抽出裏頭的信紙……

燁,從小媽媽就告訴我,每個女孩都是公主,都有一個上蒼為她安排的王子,守護她的愛情,令她遠離悲傷、遠離眼淚……

可是,想了又想,我不願做被王子守護在城堡中的公主,我情願是化成海中最後一串泡沫的小美人魚,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我的王子,讓他獲得真正的幸福……那麼,就算是化作一串泡沫,我想,小美人魚也會在天堂微笑吧……

東方燁忍住心頭的悸動繼續看下去。

燁,認識你以前,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可是認識你以後,我終於知道了。

喜歡你,一直是深埋我心中最大的秘密。甜蜜,卻也苦澀。

若非認識你,我根本無法想像我會喜歡一個人至此地步,白天、黑夜;醒著、睡著;眼前、心底……都是你的身影、你的笑容。

開心,因為你;難過,也是因為你。你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太陽,我追尋著你的溫暖,像是地球一樣繞著你不停地轉著,很難想像若是有一天我的世界不再有你時,將會如何。

記得那年夏天,我鼓起勇氣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卻笑笑地對我說:「這個笑話很好笑。」

那時,你的眼神很溫和,笑容很溫暖,是你一貫的樣子,記得,當時我也笑了,可是你不知道,也許你不想知道,就在那個笑容裏,我的心碎了一地……

有時,思念著你,但我仍是無法不怨你、不恨你。

你可以把那麼熾熱的愛獻給方盈,為何就無法分給我半點呢?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愛情不是慈善事業,只能為喜歡的人溫柔,只能對心愛的人心軟。

愛可以不完美,但愛不能不真實。

我感謝你,感謝你給了我一份曾經美麗的情懷,我會用每一次呼吸的力量來想念你、祝福你。

昨夜,我在流星下許願,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啊!在未來的每一個日子裏,我會化作流星,永遠守護你!

多想聽你說,我喜歡你……

可惜,我再也無法親口告訴你,我一直一直喜歡著你……

信末沒有下款,結束在一串省略符號中,就像曉風欲言又止、說不出口的濃濃遺憾。

最終,她仍是無法親口告訴他,她喜歡他……

而他也再沒有機會告訴她,他知道這從來不是笑話,他一直都知道。

思念在刹那間悄然來襲,把他徹底淹沒,他終於瞭解了思念原來是這麼傷感的感覺,一點點不斷刺痛心頭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當其他女孩的身影都淡去後,曉風的笑容卻在他的心頭清晰起來,那淺淺的笑意溫溫柔柔地圈住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固執地想思念方盈,如果不是他顧忌阿旭對曉風的癡慕,他們是否會有個比較好的結局?

可惜,他的開始,也是她的結束。


時間經過了兩年,獅子座流星雨又光臨了地球兩次,東方燁每次都來捧場,但獅子座流星雨卻不甚賞臉,稀稀落落三兩顆拖著長尾巴的流星,看上去比獨自一人的他還寂寞。

不過,留在他印象中的,始終還是與曉風一起擁有的那晚,燦爛的流星雨幾乎點亮了整個夜空……

可惜,獅子座流星雨年年都有,而她卻再不能與他一起欣賞。

在曉風離開的兩年間,他的時間並沒有平白拋擲,他埋首於研發,只用了兩年不到的時間,就玩出了一家電子上市公司,成為全台身價最高的科技新貴。

憑著他獨特而敏銳的眼光,他的公司迅速擴張,經過一番考慮,他決定將公司推上國際舞臺。

一年前,他的公司終於成功在美國那斯達克掛牌上市。

剛開始,公司的股價還在發行價一帶徘徊,可就在接下來的短短半年時間裏,他公司的股價上漲了六十多倍,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不少人妒忌地說是他運氣好,但他之後的成就,卻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只用了半年時間,在一連串的收購動作中,他成功地並購了十多間網際網路公司,令他的資產迅速上漲近百倍。

就因他的卓絕眼光,父親東方淡毫不猶豫地將家族企業中的電子科技公司交由他管理。

有了東方家族這個強大後盾,他更是如虎添翼,在國際高科技產業上所向披靡。

直到這時,眾人才知道,近年來叱吒國際高科技產業的科技新貴,竟是東方家的四少爺。

從小留學海外的東方燁從未在媒體前露過面,人人都知道東方家族有個四少爺,但他的行事作風向來低調又神秘,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直到東方淡舉行記者會,宣佈將把家族的高科技電子公司交由他接掌時,他才第一次公開曝光。

當時,東方燁被記者群團團圍住,所有人都對這個二十出頭的俊帥少年非常好奇,除開他尊貴無比的鑽石身價外,帥氣陽光的俊逸外表也讓媒體為之傾倒。

記者招待會結束,他被眾多記者追截,當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女記者,瘋狂的場面與天王巨星的簽唱會有得拚。

「東方先生,可不可以說說你未來有什麼計畫?」無數麥克風伸向他,群情洶湧,場面幾度失控。

但,東方燁卻始終只是噙著一抹淡笑,不置一語,在人群的推擠中,走到自己的座車前,由司機為他拉開車門。

眼看目標就要離去,一票女記者圍在他身邊,戀戀難舍。當然並非因為採訪工作,而是不舍心中的王子就此離去。

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男人呢?簡直是上帝的傑作嘛!

真希望能與他多相處幾秒鐘,留下多一些美麗回憶也好啊。

臨上車前,東方燁回頭,微笑有禮地說:「再見!」

之後賓士房車絕塵而去,眾人不舍地癡癡遙望,目送他消失在眼中。

當晚,這段採訪在電視新聞播出,無數少女因他那一笑而丟了心、失了魂。

母親劉書芬還為此打趣他:「我家小弟就是人見人愛,從念幼稚園開始,桃花就沒斷過。」

「媽,你別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了,什麼人見人愛?你兒子沒那麼厲害。」

「胡說!我和你老爸可是把最好的基因都給了你們四兄弟,怎麼說你們個個也算得上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吧?可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給我安定下來,好好交個女朋友?」

「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老爸說的!」他端出父親的名言來搪塞。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是老祖宗說的!」

「老媽,這些話你應該去對大哥、二哥、三哥他們說。」

身為老麼就有這點好處,天塌下來也有哥哥頂著,怎麼也壓不到他頭上。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加油,劉書芬滿腹的怨言這下全都爆發了。

「你還說,就拿你大哥來說吧,本以為他與小倩結了婚,我與你爸就抱孫有望了。誰知道結婚兩年多,等的我頭髮都白了,抱孫之日仍是遙遙無期。

你二哥呢,身邊圍著那麼多女人,環肥燕瘦,各種類型的都有,可就是不肯好好找個好女孩定下來,還說什麼不到四十歲,休想讓他踏進愛情的墳墓!

小弟你說,這像什麼話?

說起老三,我就更頭疼了,身邊繞來繞去全是些男人,總不能要他找個男人談情說愛吧?更何況外頭傳說他的性取向有問題,要是因此把好女孩都給嚇跑了,那可怎麼辦?」

「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操這份心了。」咬一口蘋果,東方燁閒適地翻著雜誌,一心二用地隨口安慰母親。

劉書芬鳳眼一瞟,目光落在這個讓她疼入心坎的小兒子身上。

「還有你!」

「我又怎麼了?」東方燁放下雜誌,坐到母親身邊,伸手攬住母親肩頭。「我向來最聽話的。」

「要是你真聽話,就馬上給我交個女朋友,認認真真談戀愛,然後乖乖結婚生子。」

東方燁深吸口氣,挑了挑眉,顧左右而言他地把蘋果遞到母親口邊。

「今天的蘋果特別甜,媽,你嘗嘗。」

一把搶過兒子硬塞進她嘴裏的蘋果,劉書芬板起臉孔,「燁!」

「媽,晚上我還要工作,我先回公寓了,不陪你吃飯了,拜拜,媽!」

趕在母親開口前,他迅速起身走向門口,開門離去,逃離老媽的無窮嘮叨。

出了門,往他新購的蓮花跑車走去。

無緣無故又被母親嘮叨一頓,還是開車出去兜兜風吧!

談情說愛?結婚生子?這些又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而且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讓他有想安定下來的欲望。

也許……那個女人曾經出現過,但他卻錯過了她……

不知道身在異國的曉風過得好不好?偶爾寂寞的時候是否會想他……

開著跑車在路上轉的他,情緒低落,絲毫沒有注意到丟在副駕駛座椅上的手機,無聲地震動著……


「Hello!我是東方燁,目前沒空接聽你的電話。如果有事,就請留言吧!我會儘快與你聯絡的,拜拜!」

語音信箱裏的留言,是他的慣常語氣。

午夜十二點,手機沒人接,這個時候他會在哪里?

抱著雙膝,曉風坐在東方燁為了工作方便,而在市區購置的公寓樓下的石階上,小小的臉龐埋進膝間,手中緊緊捏著手機。

他的留言還在耳邊盤旋,心中卻隱隱氾濫著即將成狂的心痛,她好想好想他……

恍惚間,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接近,終於停在她面前,曉風沒有抬頭,把臉龐更深的埋進膝間,只怕面對再一次的失望。

「曉風?」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她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遲疑。「是你嗎?」

曉風感覺有人蹲在她面前,距離近得甚至能讓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發際、額前。

含著淚光的視線一寸寸往上移,她終於看到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

「燁,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盈盈眸光在他臉上遊移,含著淚,她的笑容在淚光中燦然綻放。

修長手指沿著她臉龐輕輕碰觸,東方燁似是深怕眼前人兒只是他的幻覺,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般的小心翼翼。

指尖溫暖潤滑的觸感告訴他,眼前的一切並非幻覺,溫柔笑意不自覺悄悄展現他唇畔。

「曉風,你真的回來了!知不知道,我好想好想你!」乍然相見,太深太濃的思念讓他脫口道出真實情感。

「燁!」喊著他的名字,她撲進他懷裏,緊緊摟住他,任眼淚浸濕他的外套。

這一刻,雖然眼睛裏像是有流不完的眼淚,可是每一滴眼淚都有幸福的因數。

感覺到他伸出手,抱緊自己,他的臉埋在她的發間,在他懷裏的曉風告訴自己:這就是天堂!

好想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讓這一瞬間成為永恆……

很久很久以後,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放開了她,溫暖乍然離去,空虛感悄悄襲上兩人心頭。

「要不要上去我家坐一下,喝杯咖啡?」他提議。

「我們去走走好嗎?」她提出不同建議。

他點頭。

兩人並肩走在夜色中,誰也沒有說話,沉默在星空下緩緩蔓延。

良久,東方燁率先打破沉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和雪晴一起回到臺北。」

「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接機。」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她望著他靜靜微笑。

「確實挺驚喜的。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他搬來這裏是最近的事,遠在異國的她怎會知道?

不過,當他看見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坐在他樓下時,他的心跳幾乎停頓。

她居然又出現在他面前,這簡直是上帝的恩賜!

「晴雪告訴我的,不然我也不能這麼容易就找到你。」

她微微垂著臉,仍是記憶中的模樣,羞怯而溫柔,只除了——

「兩年不見,你的頭髮長了很多。我記得你以前總是說留長髮很麻煩,喜歡短髮的清爽,什麼時候竟然有留長髮的心情了?」他笑著打趣她,輕輕扯了扯她及肩的長髮。

「人長大了,想法也會改變,不是嗎?」

他曾說過喜歡女孩子留長髮,感覺很柔情似水。所以,她留起了一頭長髮。

兩年來,細心呵護這一頭長髮的感覺,很像在細細呵護對他的深深愛戀。

「這樣很好,長髮很適合你,溫溫柔柔的。」東方燁說著,又扯了扯曉風的長髮。

曉風垂下眼,唇邊藏著淺淺笑意。發際微微的痛感帶給她滿滿的溫馨甜蜜,那感覺,像呵護、像親昵。

「對了,忘記問你,你這次回來,是度假還是……」他定定望著她,語氣沒了一貫的漫不經心,多了些許緊張。

「倫敦不太適合我,我還是比較喜歡臺灣。」

「倫敦有什麼不好?」急於知道她回臺灣的原因是否為了他,他的語氣有些急躁。

聽他的口氣,似乎不太歡迎她呢!小心收藏起淡淡落寞的心情,不願讓他看見,她不著邊際地回答:「你沒聽過月是故鄉明嗎?倫敦再好畢竟不是我的故鄉。」

沒有說出口的是,沒有他的城市,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回來會待多久?」東方燁有些緊張,深怕她很快又會離開。

「這個問題重要嗎?」她抬頭看向他。

「當然。」

「你就這麼急著趕我走,這麼不想看到我嗎?」誤會了他的意思,曉風有些委屈。

「我沒這個意思!」東方燁忙否認。

一時間,曉風委屈難受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一直以來深埋心底的秘密就這麼脫口宣洩: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知道我喜歡你,不會不知道我回來臺灣全是為了你,可你不領情就算了,從頭到尾就急著趕我走,難道我真這麼討人厭?」

當這些話沖口而出後,曉風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曉風驚惶地捂住小嘴,仰臉望著東方燁;他也因她的話而震驚地看著她,那雙勾人心魂的眼睛定定落在她的臉上。刷地,她的俏臉染上緋紅。

東方燁震驚地望著曉風紅得像豔陽的臉龐,心底悄悄湧上狂喜。

曉風望著他,無法猜測他在想些什麼。

無可否認,心底深處藏了又藏的秘密終於可以宣洩而出,這份輕鬆快意是無可比擬的。

頓了頓,曉風決定將深埋心中的情感傾泄而出。

「你是個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我喜歡你?那麼多年了,我一直守在你身邊,期待有一天你的眼光可以落在我身上。

可是,夢想始終只是夢想,方盈比我先認識你,我告訴自己,愛情的國度也該謹守先來後到的順序,我不該奢求可以得到你的愛情。

守在你旁邊,謹守著好朋友的身分,看著你的溫柔為方盈顯現,看著你對她好,我的心很疼,卻又為你感到開心。

如果你跟方盈可以永遠在一起,我真的不介意一輩子做你的好朋友、好妹妹。」

「曉風?」東方燁震驚地望著她,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無可否認的,他心底最柔軟的一個角落正被她悄悄攻陷,莫名的狂喜在他心中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方盈走了,你活在與她的過去中,我的心好痛好痛,你知道嗎?我無法看著你這樣下去,可我不是方盈,我無法改變你,讓你振作起來,我只有選擇離開,儘管這個決定讓我難過的好幾個晚上睡不著。

離開臺灣前的那夜,我們一起看流星雨,還記得嗎?你吻了我,雖然那個Kiss非關愛情,卻成了我最美麗的回憶。

到倫敦兩年了,我每天都好想你,我以為只要咬牙忍一忍,總可以忘記。

兩年中,我不敢接觸關於你的任何事,刻意與臺灣斷了聯繫,不與過去的朋友聯絡,我平靜的生活著,試著開始新生活,我以為我真的成功了。但原來一切都是假像,我高估了自己……」

說到這裏,她的眼眶紅了,強忍著不讓眼中淚水滑落,脆弱姿態讓東方燁滿心感動憐惜。

「曉風!」

仰起頭,曉風綻露一個艱難笑容,打斷他。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怕以後再也不會有勇氣把這些話告訴你。」

無法拒絕,他只得點頭,做個最好的聽眾,但內心已然塌陷。

「好,你說,我聽。」

「你不會知道,忘記你對我來說真的太困難,也太殘忍了。

媽媽告訴我,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再深刻的愛情也禁不起歲月的消磨,更何況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單戀。

原本我也以為我可以放下,但就在我以為我已經成功的時候,我才驀然發現,原來一切仍在原點,不曾過去。」

淚水再也無法忍住,隨著她平靜的訴說靜靜流下。

東方燁望著她,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幾天前,我去巴黎玩的時候遇到在那裏工作的晴雪。聽她說,兩年前我離開臺灣時,你去了機場,是嗎?」

「是。」他點頭。

「她說你當時的樣子很難過、很傷心。為什麼呢?因為捨不得一個好朋友、好妹妹嗎?」她問,心底藏著希冀,期望可以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

在巴黎遇到晴雪,聽她談到東方燁在機場的反應後,她的心再度蠢蠢欲動,回到倫敦後,終是無法壓下蠢動的渴望,所以她追不及待地回來了。

「那麼多年的好朋友,你一聲不響就走了,我當然會難過。」他不著邊際地回答,仍是不習慣在她面前坦承自己的心。

對這樣的回答,曉風明顯地失望了。「只是這樣嗎?」

別開眼,壓下心底複雜心緒,東方燁故作輕鬆地說:「你沒看到,你去倫敦的時候,阿旭那小子才難過呢,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一樣。」

「那你呢?我走了,你就一點也不難過嗎?」她不甘心地追問。

面對她的追問,東方燁始終回答不出口。

曉風望著他,嘴唇輕顫著,良久,她閉了下眼睛,又張開,定定望住他,清晰地說:

「東方燁,我喜歡你!不管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給我個答案吧!不論這個答案是會讓我去天堂或是地獄都好,至少不要像這兩年一樣,讓我的心懸在半空中,怎麼也死不了心。」

頓了兩秒,依然沒有聲音,曉風緊閉上雙眼,淚水卻瘋狂地從她緊閉的眼中滑下,她低吼出聲:

「求求你說吧!」

東方燁卻始終沉默著,沒有回答。

等了許久,曉風張開眼睛,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到他垂下眼瞼,望著地上的一顆小石子。

然後,她終於後悔了,後悔問出這個讓彼此難堪的問題,為難了他,也為難了自己。

他不忍說出讓她心碎的話,可她清楚地聽到了心碎的聲音,清晰地一遍遍回蕩在靈魂最深處。

忍住眼眶打轉的淚水,她很辛苦地擠出笑容,但心裏卻酸苦得像剛吞下一個青澀的檸檬。

「嘿,你別當真啊,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你就當聽笑話好了……」

扯著難看的笑容,她用盡所有力氣把這些話擠出口,無意識地不斷笑著,笑容卻越來越苦,越來越重,壓得她幾乎無力喘息。

為什麼她還要回來臺灣?為什麼在傷過一次後還學不乖,還要再一次自取其辱?

握緊雙拳,霍地轉身,她想馬上逃離這片天地,去哪里都好,只要沒有他,只要可以讓她盡情哭一場。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淚,不想在他面前展現她的脆弱。

轉身,刹那間,淚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般瘋狂落下,帶著無盡的失望在臉上肆意奔流。

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卻被人緊緊握住,在夜風中紛飛的眼淚隨著揚起的發絲一起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那暖暖的溫度、那熟悉的味道卻讓曉風的淚落得更急、更凶。

「放開我,讓我走!」她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箝制。

「曉風,聽我說!你對我的好,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東方燁急切地說,臉埋在曉風的發間。

他一直以來的顧忌逃避,在她的熾熱告白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他對方盈的思念、阿旭對曉風的鍾愛,在這一刻全都變得無足輕重。

面對如此深切的愛,他知道他再也逃不了,也不想再逃了!

他的喘息溫熱地拂在耳際,他的擁抱、他的熱切低語讓她茫然失措,此刻只能被動地靠在他懷中,淚如雨下,忘了掙扎。

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會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他的擁抱代表什麼?會是她猜測的那個涵義嗎?

「你……你的意思是?」

撥開曉風被淚水黏在臉上的發絲,東方燁凝視著她,雙眼晶亮,溫柔地說:「我知道你喜歡我,我想……我也是。」

曉風怔住了,她從未想過東方燁會有接受她愛情的一天。

這一輩子,不,就算下輩子她也不會忘記他現在這雙燦然晶亮的眼睛,和在他臉上氾濫成災的溫柔。

「你說的是真的?我有沒聽錯?」她懷疑地問,不確定的眼光在他臉上梭巡。

「傻瓜,當然是真的。」他微笑,輕輕揉著她的長髮。

霎時,無邊無際的幸福差點把她淹沒,曉風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

她無法反應地低念他的名字,眼裏有著不可置信的狂喜。「燁……」

「我們交往吧,從現在開始。」他望著她,眼中全是溫柔。

「燁?」她愣住了,無法反應,只能傻傻地低喚他的名字。

幸福來得太快、太猛,令她反應不過。

只是他的一句話,輕易把她由冰冷、黑暗的地獄,再度扯進陽光普照的天堂。

天堂裏,只有花香,只有陽光,只有他。

「現在我誠徵女朋友一名,秦曉風小姐,只要你點頭,就有無窮無盡的幸福等著你!你是否願意接受,做我的女朋友?」凝視著她一副快昏倒的樣子,他滿意笑問。

「燁!」幸福的淚水悄悄滑下,在她欲伸手拭去前,東方燁已愛憐地為她抹去。

「小姐,你應該回答:YesorNo?」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子,親吻印在她頰邊。

「Yes!」她認真回應,把這當作一輩子的決定。

捧著她的小臉,燁收起笑容,眼中溢滿真誠,承諾:「曉風,我保證,今後的每一天,圍繞在你身邊的都只有幸福與歡笑,再沒有眼淚,我會做那個守護你的王子,你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絕不會變成可憐的小美人魚。」

笑靨在她臉上緩緩漾開,她眼裏的幸福讓滿天星辰都為之失色。

「我相信你!」說完,她已撲進他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東方燁笑著緊緊回抱她,感覺像是尋回了失去的珍寶。

這一刻,他知道他是幸福的,因為身邊這個可愛的小女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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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互表心意後,兩人牽著手,靜靜走著,享受著情侶間溫馨的感受。

「你家人都在國外,就你一個人回來,不如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東方燁提議。

「不好吧?」

「為什麼不好?」

輕輕掙脫他的手,她笑著拒絕。「我是你什麼人?要是搬去和你一起住,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皺緊眉,「誰要是敢說話,我絕對會讓他後悔!」

「你呀,還是像以前一樣,只管自己,完全不理其他人。」纖纖玉指點著他胸口,她柔聲抗議。

一把攬住她的腰,他將她擁進懷中,「其他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你,我一定會負責到底。」

低沉悅耳的嗓音回蕩耳際,完美帥氣的眉眼映入眼底,再加上緊緊箍在纖腰上的大手,曉風忍不住就想無條件投降了。

更何況,若能與他共處一個屋簷下,朝夕相對,近水樓臺,真是想想也叫人心動。

「怎麼樣?搬過來吧!反正我那裏只有我一個人住,你不用擔心跟我的家人處不來。」

一年多前,他就以方便工作為藉口搬了出來。除了父母還住在陽明山的大宅外,他們四兄弟都搬出來了。說穿了,他們都是怕了母親無窮無盡的嘮叨與沒完沒了的相親,只在週末時偶爾回大宅陪伴爸媽。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擔心什麼?怕我夜晚會變身成狼人,獸性大發,然後侵犯你?」他笑,大手在她腰際搔癢。

「別開玩笑了。」她閃躲著他的「狼爪」,笑得喘不過氣。

東方燁停下手,滿臉認真。「我是說真的,你一個人在臺北,我有責任照顧你,你就搬到我這邊住吧!一來可以省掉你找房子的麻煩;二來嘛,方便我照顧你。」

「還是不行。」她歎息。

「為什麼?」

「因為我回臺灣前就已經跟晴雪說好了,我會搬到她那裏和她一起住。」

「晴雪?她不是跟家人一起住嗎?她和家人住在一起,你搬過去,那不是給人家添麻煩了?還是你搬過來跟我住,我打電話跟晴雪說。」掏出手機,他就想撥給晴雪。

「等一下,你都不知道情況啦!晴雪在她大哥結婚後就一個人搬出來住了,沒有跟家人住一起。」曉風連忙阻止。

「她一個人住?」他問。

她點頭,「對啊,我搬過去跟她住,除了和她作伴,還可以幫她分擔房租、水電。」

「兩個單身女子住一起,那更危險,你還是推了晴雪,住我這邊好了。

不但免收房租,水電費也不用你付,最重要的是還有我這個空手道高手免費做你的護花使者,保證所有色狼無法接近你三尺之內。」他恐嚇加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地試圖勸服她。

「這樣啊?讓我考慮考慮吧。」

他擰起眉頭,咄咄逼人地追問:「你要考慮多久?三分鐘夠不夠?」

她啞然失笑,「三分鐘?這可是關係我安全的大事耶,起碼也要考慮三、兩個月吧!」

他眉間的結擰得更深了,「想什麼要想那麼久?這樣好了,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好了,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後我再答覆你,好嗎?」她笑了,因他霸道的孩子氣。

「好,一個禮拜就一個禮拜。」他妥協了。

「很晚了,晴雪會擔心的,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想起身為男朋友的職責,他溫柔低語。

「好。」點頭,她綻出一朵甜甜微笑。


得到期盼已久的愛情,曉風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更何況除了愛情外,友情也沒對她吝嗇,不但有晴雪這個貼心的姊妹淘,就連歐陽旭也給了她最珍貴的友誼。

那天,她與東方燁約了阿旭一起晚餐——

「燁,我警告你,曉風現在可是我最心愛的妹妹,要是你再欺負她,害她傷心,即使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又是空手道高手,我也不會放過你!」

歐陽旭正色宣告,接著又扮個鬼臉,加上一句:「雖然挑釁你的下場多半是我滿地找牙、自討苦吃。」

「放心!如果我辜負曉風,就算你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東方燁笑應,握住曉風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甜蜜了兩顆心。

「好了好了,這裏可是餐廳,你們別那麼肉麻,害我吃不下飯。」一旁的歐陽旭笑著取笑他們,藏好眼底的落寞。

「看吧,連阿旭都在取笑我們了,都是你!」

曉風嬌嗔,雙頰飛紅,試圖縮回被東方燁握住的小手,但他加大力道,令她無法成功掙脫他的「魔掌」。

「怕什麼?阿旭是自己人,有什麼關係?」東方燁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更加握緊她的手。

歐陽旭做出受不了的表情,嚷著:「哇!拜託你們打情罵俏也請回家後再演,這裏可是公眾場合。」

「喂,我和曉風怎麼說也是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吧?現在免費演唯美浪漫的愛情文藝片給你欣賞,沒收你門票,已經是看在朋友一場,便宜你了,還在那邊羅裏囉嗦的。」

「好好好,你們請繼續表演,我吃東西行了吧?誰叫今天請客的是你四少爺?」低下頭,歐陽旭專注於桌上美食。

「這小子!」東方燁笑著搖頭,然後轉過臉與曉風低聲談笑。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姿態映入歐陽旭眼底,他卻只能裝作毫不在意,站在安全距離之外,默默為心愛的女人和好友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心依舊苦澀,他拚命把面前食物塞進口中,本是美味的佳餚卻味同嚼蠟。

注意到他的狼吞虎嚥,東方燁嚇了一跳。

「喂,阿旭,雖然今天是我請客,你也不用那麼拚命吧?照你這吃法,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衣索比亞的難民。」

又塞了滿滿一口食物,歐陽旭瞟了他一眼,口齒不清地說:「難得你請客,我不大吃一頓,怎麼對得起自己……咳咳……」

話猶未竟,歐陽旭便被口中的食物嗆到,引發一陣激烈劇咳。

「慢慢吃,又沒人跟你搶,幹嘛急成這樣子?」曉風忙體貼地輕拍他後背。

「這就叫活該!」東方燁笑說,但仍是關心地遞上杯水。「喝點水吧!」

「謝謝,我已經沒事了。」歐陽旭臉上維持著微笑,心卻在悄悄滴血。

值得的!他告訴自己。只要曉風幸福,無論要他怎樣都是值得。

情場得意,再加上很順利地在一家出版社找到工作,對曉風這種在事業上毫無企圖心,只求三餐溫飽的人來說,順利的程度簡直不敢想像,所以曉風的臉上每天都掛著甜甜笑意,日子是一連串的快樂甜蜜。

這段日子幾乎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彷佛全世界的快樂都聚積在她身上。

因為東方燁的工作不像她必須每天按時上下班,他只要Notebook在手,走到哪里也能洞悉市場行情,遙控公司,運籌帷幄。

那一陣子,只要不用工作,她和東方燁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不是她往東方燁的高級公寓跑,就是東方燁光臨她和晴雪的小窩。

她不想和他分開,就連一個短暫的離別也難以忍受。

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好,即使只是牽手逛街、數手指,甚或什麼也不做的靠在一起發呆也好,只要是跟他在一起。

窩在東方燁懷中,找到最舒適的位置,感覺著他的體溫,曉風在心裏偷偷地數著他的心跳,手上還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長,硬硬的,很有力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打球、玩電腦的原因,指腹有著厚厚的繭。

「燁?」兩人靜默了很久,他都沒聲音,曉風禁不住仰頭看他,輕喚他的名字,卻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靠在沙發上,把他拉進懷中躺好,蓋上件外套,像對待心中最珍愛的寶貝,她的唇邊始終帶著一個疼惜的微笑。

曉風看著他的睡容,眼中愛憐橫溢。

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這就是她決定用一生來疼愛、呵護的人啊!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她和燁的呼吸聲,交錯呼應,沉寂得恍如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地,一個只有他和她的世界。

曉風感到一種動人的溫馨,似乎連冰冷的空氣也彌漫著甜蜜的氣息。

東方燁忽然微微動了一下,嚇得曉風忙屏住呼吸,僵住了停在他眉間的手指,深伯自己會驚醒他。

誰知東方燁轉了個身,把臉埋進她懷中,像個孩子般摩蹭了幾下,雙手環上她的腰,又睡著了。

曉風僵直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他規律的呼吸聲悶悶地從她懷中平穩傳出,她才放心地稍稍放鬆。

「明天晚上有沒有空?」驀然間,他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啊?」她訝異地揚眉。「你不是睡著了嗎?」

東方燁抬起頭,收緊手臂,依然緊緊圈住她的腰,又問了一次:「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她想想,搖頭。「明天晚上我約了同事,要談一個繪本系列的企畫,你有什麼事嗎?要不要緊?」

他坐起來,把她拉進懷中。「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忽然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她興致勃勃地問。

「你先告訴我,和你談公事的同事是男的,還是女的?」

「怎麼?我們四少爺也會緊張嗎?」她笑著,雙臂嫵媚地環住他脖子。

「不想說就算了。」他挑挑眉,沒再追問,語氣有些不悅。

「你怎麼了?不開心?」她關心地問。

「沒什麼。」

她偏著頭想一下,「如果你真想去的話,我可以和同事商量,改天再談繪本的事。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準備帶我去哪里?」

「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他敷衍地拍拍她臉頰,笑笑,像哄小孩子。

「這麼神秘?」她有些好奇,「快點告訴我嘛!」

她鬧著纏他,非要他說出目的地,最後,只得到一句:「明天晚上七點,我去接你。」

第二天晚上,東方燁準時出現在曉風面前,開著他的跑車,把她帶到一家有個很特別名字的咖啡屋——「圓緣園」。

「我很喜歡這裏,當我第一眼看見這間咖啡屋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也要帶你來這裏看看。」東方燁對她說。

於是,為著他的話,曉風也喜歡上了這間很特別的咖啡屋。

他們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桌邊是一盆有一人高的盆栽,隔出一個自成一格的小天地,不受騷擾。

他和她相對而坐,隔著小小的圓桌,圓桌上擺著小小的一個玻璃杯,透明的杯子中盛了八分滿的水,水中漂著一截短短的蠟燭,火紅的燭光閃爍,忽明忽暗,燭淚緩緩滴落在水面上,輕輕滾動著聚在一處。

空氣中隱隱漂浮著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也漂浮著隱約的浪漫。

東方燁替曉風點了一杯柳橙汁,又給自己要了一杯黑咖啡。

許久,他都沒說話,一雙深邃的眸子只是望著面前咖啡杯中不斷氤氳上升的霧氣。

「喂,先生,咖啡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看的。」曉風打趣地說。

但東方燁沒有說話,仍是靜默。

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曉風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怎麼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東方燁笑了笑,沒有回答,抽回被她握住的手,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忽然問:「曉風,你知道迷迭香代表什麼?」

「迷迭香?是一種香草嗎?」她茫然問。

他沒有回答,也不再說話,只是不停地喝著已經冷掉的黑咖啡。

曉風靜靜地坐在他對面,也一語不發,但心底卻已因他的舉動彌漫著濃濃不安。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東方燁飲料只喝咖啡,而且是不加糖的黑咖啡。

因為黑咖啡,是「她」的習慣。

他在用「她」的習慣來懷念著遠去的「她」?

坐在東方燁對面,曉風驀然有了種「咫尺天涯」的感覺,他和她之間距離那麼近,可他們的心卻像兩顆相距最遙遠的星,中間橫亙的是無法飛渡的千千萬萬光年。

她以為他終是接受了她,原來只是錯覺。

他依然站在原地,不曾向她走近,他依然站在方盈離開後的地方,思念著她。

她隔著氤氳的霧氣,隔著跳躍的燭火望著他,漸漸地,她再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他迷蒙深邃的眼神。

悄悄用手指拭掉濕潤的眼角,她努力對他擠出一絲微笑,即使他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不曾注意到她的眼淚或微笑。

喜歡上一個深情的男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她只知道,喜歡他,她從來不曾後悔過。

可是,他說的迷迭香是否代表著不滅的思念?

回到家,她瘋狂地翻查著關於迷迭香的一切,只為了證實心底的憂慮。

然後,她終於知道,迷迭香是一種幫助回憶的香草,代表著——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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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東方燁躺在床上,靜靜望著窗外連一顆星星也沒有的寂寥夜空。

今夜,在曉風面前,他沒有刻意掩飾落寞的情緒,而她也只是安靜地陪著他,什麼也沒問。但他相信聰明如她,不會看不出他的心不在焉是為了什麼。

沒錯,他在思念方盈,那個選擇離他而去的女人。

起因是一封信,一封飄洋過海遠從紐約寄來,沒有署名的信。那封信,讓塵封許久,刻意遺忘的記憶排山倒海般地襲來,令他狼狽的措手不及。

整封信沒有一個字,只有一張淺紫色的信紙,上面是一片手繪的夜景,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爍在淺紫色的夜幕裏,信紙散發著淡淡的迷迭香味道。

她說過,最怕黑夜的燈火。

可是這一片燈火代表什麼?她已經不再害怕孤單?還是告訴他她很寂寞?

記憶遠揚,回到曾經甜蜜的從前——

「燁,答應我,不管將來怎樣,永遠不要讓我一個人面對黑夜,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好脆弱、好孤單。」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丟下你,除非你自己選擇離開。」

「你放心,我早就下定決心要纏你一輩子,你甩不掉我的……」

想到這裏,東方燁緊緊閉上眼,過往回憶漸去漸遠。

三年了,她從沒給過他隻字片語,可現在,在他決定遺忘她的時候,她為什麼又要給他消息?

在接受曉風的現在,他對她的思念成了對曉風的內疚,他怎能在面對曉風的同時,心裏卻懷念著另一個女人?

忘了她,忘了她的好,忘了她的壞,從此以後,專心地對待守在他身邊的曉風。

一簇小小的火焰從打火機上跳出,一張淺紫色的信紙停在火焰旁,拿著信紙的手指在空中停頓。

終於,一團火焰襲上信紙一角。

東方燁站在窗前,垂首凝視著那片淺紫成為灰燼,在將燃盡時,揚手把最後一點帶著火光的信紙拋向了空中。

那一點小小的白點,帶著幾點紅豔的火光,在空中旋轉、翻飛,最終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臉上的神色淡淡的,只有眼中飛快閃過一抹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也不想察覺的不舍。

一切都過去了,與方盈的牽連就此斬斷,從此,他不會再期待來自紐約的信箋,不會再擔心紐約的天氣……

曾經讓他掛心的一切,在今夜都將徹底成為過去。

終於作了決定,他突然強烈地思念起曉風。拿起車鑰匙,東方燁奔出家門。

此刻的她不知睡了沒有?是否為了他的冷淡,黯然神傷得無法入睡?

他一個人開著車,來到曉風的公寓樓下。

仰頭望向她房間的那扇窗,窗簾低垂,沒有燈光,她大概已經睡了!看看手錶,竟已接近淩晨兩點。

掏出手機,猶豫再猶豫,終於還是按下「1」的快速撥號。

電話通了,僅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快得連讓他思考該與她說些什麼的時間都沒有。

「喂?」電話那頭傳來她幽柔的嗓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但卻清晰得不像剛被吵醒的模樣。

他不禁猜測,她略微沙啞的嗓音是否因為哭泣過?來不及多加思索,他便已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我。」

曉風在電話那頭靜默了,空氣彷佛在這一刻凝結,兩具電話間連接起一串沉寂。

終於,她輕問:「這麼晚了,有事嗎?」

她輕柔的聲音在靜寂的夜裏輕得像溫柔的音符,他的心霎時平靜如水。

「我想見你,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

「現在?」

「對,現在!我就在你公寓樓下。你馬上下來,我等你。」不容她拒絕,他急急合上手機。

定定站在原地,也許只等了五分鐘,也許已等過了幾個世紀,東方燁終於聽到曉風輕悄的腳步聲,感覺到她停在他身後,靜靜望著他的背影。

一種微妙的感覺在他們之間悄然流轉。

他轉身看向她,唇角微微上勾,綻露一絲微笑,晶亮的眼神溫柔得醉人。

曉風站在離他六、七步遠的地方,穿著一件寬鬆的白毛衣,一頭長髮披散在胸前,手上拿著一條長圍巾,她的臉色蒼白得讓他心疼。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抑或是他真的看見了,她微微泛紅的雙眼在昏黃燈光下閃爍著脆弱的淚光,卻強忍著,一副故作堅強的姿態。

在他灼熱目光的注視下,她終於一步步走向他,停在他面前,慢慢踮起腳尖,把手上的圍巾環在他的脖子,繞個圈,環緊,就像環緊了他的心。

視線落在他胸前,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對他說:「很晚了,天氣又冷,小心著涼。」

感動瞬間盈滿他的心,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腰。

「有你在我身邊,我永遠都不會著涼。」

嘴裏說著話,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一縮,曉風驚呼著跌進他溫暖懷抱。

他的手指輕撫她冰涼的臉頰,感覺到從他指尖傳來暖暖的溫度,一種恰好溫暖她柔軟心弦的溫度,曉風突然覺得想哭。

舉起雙手緊緊環上他的頸項,她的淚終於落在他的肩上。

緩緩放開她,垂下臉,他的額頭抵著她的,東方燁抱歉地微笑。

「曉風,今天晚上,真的對不起。」

眼角仍殘留著未幹的淚痕,但曉風的唇邊已掛上一個淺淺的笑意。

「幹嘛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做錯了什麼事?」

「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他老實招供。

她垂著頭,好像心不在焉地聽著,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這很平常啊,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那封信,是方盈寄來的。」他繼續說,小心觀察她的神色。

她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哦,這樣啊。」

「但是那封信剛才已經被我燒掉了。」

他繼續說,曉風靜靜聽著,依舊沒有抬頭,這次甚至連回答也省了。

「曉風,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很無奈。

「有啊。」她垂著頭很小聲地回應。

「那你可不可以抬起頭來聽我說?」

終於,曉風抬起臉來,抬起她佈滿淚水的臉龐。

東方燁被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水嚇了一跳。

「曉風,你怎麼了?」

她哽咽著對他說:「燁,你實在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我知道你喜歡方盈,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喜歡你,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經很開心了,我從來沒想過要你忘記她,我只是希望可以守在你身邊,那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不介意你忘不了她,真的……」

淚落了她滿臉,東方燁悸動的幾乎無法言語,猛地將她攬進懷中,眼眶忍不住濕潤。

「傻瓜!世界上怎麼會有像你這樣善良的小傻瓜?」善良得讓他忍不住心疼。

把曉風小小的身子擁在懷中,東方燁知道他擁住了幸福。

那一夜,東方燁和曉風整夜就那樣肩並肩坐在樓下,吹著冷冷的夜風,在寒流來襲的冬夜裏聊了一夜。

「燁,如果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自己,你會說什麼?」

「水。」思索片刻,這是他的答案。

「為什麼?」她問,「是名詞?還是形容詞?」

「都是。因為水代表著不確定、不固定、不可捉摸、可深可淺、可清可濁……」他解釋,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

聽了他的解釋,她若有所思地頷首。

「水,無可捉摸,我覺得是可溫柔也可殘忍,就看他對對手的界定了,他可以溫柔如清溪,也可以狂暴如海嘯……」

東方燁笑了,眼裏有著讚賞。

「聰明的女孩!你能瞭解水,就能瞭解我。剛才你說的這些,就是我。」

她歎息著,有點落寞。

「我看到的只是表相,任何人都可以看見。可是,安靜的水流下藏著什麼,到底有多深,沒有人知道,除非能抱定生死置於度外的心情親身一試。

不然,誰能看出到底是深淺、混濁?還是溫柔、殘暴?」

他笑了,眼裏的讚賞更深。「你真的很聰明。」

「才沒有,我很笨的,我從不敢說瞭解你,也無法真的瞭解你。至少,瞭解對於我來說,定義絕不是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口味,而是心靈層面的東西。」

「瞭解,需要時間來堆砌。」

她的話挑起他的興趣。對曉風,接觸越深,驚喜越多,他感到他是真的撿到寶了。

「但更需要一點靈犀,不是嗎?」她身子稍往後仰,眼中閃著聰慧的眸光。

「對!那你願意接受挑戰,親身一試嗎?」他問。

抬首望著他的眼睛,曉風緩緩漾起一抹燦爛笑靨。

「當然,如果你是水,我就要做盛水的杯子;如果你是海,我就要做守護大海的堤岸。總之,我要一輩子纏住你,永遠都不放開。」她笑著,把臉埋進他的懷中,雙手穿過他的外套緊緊摟住他的腰。

他笑著答道:「沒問題,無限歡迎。」

甜蜜擁抱牽扯起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凝視著她的眼睛,他低語:「曉風,我想吻你。」

曉風臉紅心跳得幾乎不能自已,緊張的心跳聲響得連他都能清楚聽見。咬著嘴唇,努力壓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看著東方燁的臉龐向自己緩緩接近。

曉風在他越來越近的眼眸中看見了淺淺的溫柔,聽見了他用耳語的聲音對她說:「閉上眼睛,放輕鬆。」

霎時,腦中空白一片,只感覺到他熱熱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完全不同于上次陽明山上Kiss的感覺。

這次,他很溫柔,輾轉間像親昵的呵護,曉風不自覺地合上雙眼,承受東方燁全心的溫柔疼惜。

夜很長、很冷,但在有情人的記憶中卻短暫而溫暖。


曉風眨動著眼簾,努力撐開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覺得喉嚨像被火燒一樣,頭昏昏沉沉的,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是怎麼了?怎麼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窗邊垂著窗紗,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

微微偏過頭,映人眼簾的是一頭濃黑的短髮。

是燁?

他伏在她的床邊熟睡著。

曉風微微動了下,他被驚醒了,睜開眼睛對她展露一個溫暖笑靨。

「醒了?」

「是啊,我吵醒你了?」

「沒有。」東方燁扶她坐起,又替她把被子拉好。「我只是休息一下。你感覺如何?舒服點沒有?」

說著,他探手到她額頭。「嗯,好像已經退燒了。」

曉風安靜地看著他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視線落在緊緊包裹著自己小手的大掌上,不禁垂低臉龐,卻藏不住唇邊想氾濫的笑意。

燁看了她一眼,溫柔地撥開垂在她臉旁的發絲,寵溺在不經意間灑落。

「怎麼?發燒燒傻了?一直傻笑。」

收起笑容,搖搖昏沉沉的腦袋,記憶有些空白,她疑惑地問:「對了,我們怎麼會在家裏的?我們不是一直在聊天嗎?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姐,你還敢說,昨晚你人不舒服也不跟我說,聊著聊著就癱倒在我懷裏,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倒了,嚇得我立刻叫來我的家庭醫生馬醫生過來,晴雪也忙了一個晚上,晚點該好好謝謝人家。」東方燁一副餘悸猶存的樣子。

「知道了。對了,晴雪人呢?怎麼沒看到她?」

「上班去了。」

聞言,曉風渾身一震,慘叫道:「上班?啊,慘了,我今天跟同事約好談繪本企畫的。幾點了,我要馬上去出版社才行!」

看她緊張兮兮地就想穿衣下床,東方燁忙好笑地阻止。

「拜託!都幾點了,你還想去上班?都快下班了,放心,我已經幫你請假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們總編要你好好休息,想休息多久都沒關係,不必急著回去上班,你的工作會有其他人暫時接手,叫你不用擔心。」

「我們總編真這麼說?不可能吧?」曉風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摳門到家,績效至上,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狗用,拚命壓榨屬下的總編大人居然這麼好說話?

「你不信可以自己打電話問她。」東方燁聳聳肩,遞上手機。

曉風狐疑地撥了電話回出版社,結果,平日頤指氣使的總編大人語氣溫柔得讓曉風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曉風啊,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千萬不要擔心工作上的事,專心休養就好,知道嗎?」

「可是繪本系列……」

總編不待她說完,已「溫柔」的打斷她:「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不用擔心,我會交給其他人負責,你安心養病就好。」

曉風忙說:「不是,總編,我只是小感冒,沒什麼大問題,我看明天就能回出版社上班了。」

總編在那頭驚叫:「曉風,你可千萬別逞強!東方先生說你在發燒耶,這種問題可大可小,沒完全康復的話,你千萬別再提回來上班的事,要是累壞了你,我哪擔待得起?

曉風,算我拜託你,你就好好養病吧,別再提工作的事,我放你一個禮拜的病假,如果不夠的話,半個月也沒問題!」

曉風當場傻眼,呆愣地說不出話,等她回過神時,總編已掛了線。

「怎麼了?你們總編為難你?」

「沒有,她甚至還放了我一個禮拜的病假。」把手機遞還給他,曉風無奈地看著東方燁。

看來是燁利用身分向總編施壓,否則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總編沒狠削她一頓,已算她好運,還戰戰兢兢「求」她放假養病?

「放假不好嗎?為什麼愁眉苦臉的?」東方燁輕拍她臉頰,安慰她。「現在你生病了,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別再想著工作。

對了,餓不餓?我煮了稀飯,要不要盛碗給你?」

她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對自己的耳朵產生深刻的懷疑。

「你會煮稀飯?認識你那麼久,我從來沒聽說你會下廚。」

他向來的格言是「君子遠庖廚」的,不是嗎?

「那就讓你試試本大廚的手藝吧。」他笑著,轉身進了廚房。

曉風坐在床上,雙手環膝,下巴擱在膝蓋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等待著他親手做的早餐。

這感覺像在等待一份幸福,一份他親手交給她的幸福。

「曉風……」他的聲音在門邊響起,躊躇著,似乎很不好意思。

「怎麼了?」

他端著碗走過來,臉上透著微不可覺的潮紅。「剛才我不小心睡著了,結果……」

他沒有說下去,她笑著接下去:「稀飯燒焦了?」

「我想,我還是打電話叫外賣好了。」他滿臉懊惱。

「不用,反正稀飯燒焦了也照樣可以吃,不要浪費了。」她甜甜地笑,不想放過品嘗他親手調製的料理。

「你確定要吃這碗稀飯?」他不確定地問。

「嗯!」她用力地點頭。

接過東方燁手中的碗,曉風才知道先前對他的信心是多麼不堪一擊。

「呃,這就是你煮的稀飯嗎?」望定手中的碗,曉風艱難地維持著微笑,唇角輕輕抽搐。

「如果你不想吃的話,我拿去倒掉好了。」

「沒有,你煮的稀飯雖然賣相不是很好,可是味道應該很不錯才對,讓我嘗嘗你東方大廚的手藝怎麼樣。」

曉風微笑著,雖然她的笑容維持得有些勉強。

在她面前的碗裏是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怎麼看也不像是稀飯。

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她舀了一匙送進嘴裏,一股苦苦的焦味蔓延開來,的確是難以下嚥,但見東方燁緊張地皺著眉偷覷她的神色,卻又故作不在意的模樣,她忙展開笑容,贊道:

「好吃,真的很好吃,苦中帶甜,苦盡甘來,有種生活的味道喔。燁,你的手藝確實很棒。」

東方燁鬆開眉頭,坐到她身邊,拿紙巾替她擦拭嘴角。「你在挖苦我!」

「哪有?人家句句都是真心話。」她忙喊冤。

他一臉懷疑,垂首凝視碗中那一團黑糊糊的稠狀物體,賣相實在不怎樣。但看曉風一副大快朵頤的吃相,他不禁懷疑,難道真的很好吃?

「真的很美味?我嘗嘗。」

曉風忙把粥碗藏到身後。「不要嘛,這是你特地做給我吃的,誰也不許分享。」

「我也不行?」

「不行,誰都不行!這是我的,不准你吃!」她嚷道。

東方燁開始借助身材的優勢,壓在她身上,搶奪她緊緊護在身後的碗。

「讓我嘗嘗看,一口就好。」

「不要啦!東方燁,你好可惡,我是病人耶,你還這麼欺負我,討厭!」

終於,他搶到碗,舀了一口自己親手烹煮的焦黑稀飯進嘴裏,一秒鐘後,他的臉皺成一團,忙不迭地吐出來,急著找水喝。

「哇,苦死了!」他苦著臉。

曉風笑得甜蜜,暖暖的笑容如花盛放,從背後抱住他,臉龐緊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反駁:

「誰說的?是甜的呢!很甜很甜,甜在心裏,有一種叫作愛情的味道。」

東方燁靜靜坐在床邊,任曉風擁著他,體會著從身後傳來的陣陣激蕩人心的悸動,那被她稱作「愛情」的味道。

真的好甜,蜂蜜般清甜的滋味從猶帶焦苦味道的嘴裏直滑進心頭。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耶誕節了,你想要什麼禮物?」拉著她掛在他胸前的手臂,東方燁問她。

「不管我想要什麼禮物,你都會送給我嗎?」

「那要看你想要的是什麼了。」他回頭促狹地眨眼,扯扯她晃在他面前的長髮:「如果你想要我以身相許的話,我可要好好考慮考慮才行。」

「你說什麼啊?」曉風的臉霎時紅透,像秋天已經熟透的紅蘋果,誘得人只想咬一口。

東方燁伸出手,熾熱的手指輕觸她臉頰,從他指尖傳遞的灼熱燒紅了曉風的雙頰,那越來越紅豔的顏色絢爛的如同天邊最後一道晚霞。

而現在,那道晚霞就落進了他的眼裏,點亮了他的靈魂。

「曉風,你知不知道你好美,真的好美……」他輕聲呢喃,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紅透的臉上,惹來她止不住的輕顫。

當東方燁的唇輕輕落在她滾燙的唇上時,曉風只覺得天旋地轉,全身乏力,每一絲力氣都隨著他不斷加深的熱吻流失了。

窗外,是寒流來襲的冷冬;窗內的人兒卻如置身于炎炎仲夏,周圍的溫度越燒越高,越燒越高,終於……

砰的一聲巨響!

片刻後,兩人苦著臉揉著額頭從床底爬上來,趴在床沿。

「好痛喔!」曉風揉著額頭哀哀叫痛。

東方燁也抱怨:「小姐,誰叫你整個人趴到我身上來,不然怎麼會讓我重心不穩,支援不住的掉到床底下去?」

她馬上不甘示弱地回應:「喂!我可沒有請你來吻我啊,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推卸責任!」

心疼她一臉悽楚的可憐模樣,燁伸手幫她揉揉撞疼的額際。「怎麼樣?還痛不痛?」

「痛啊,好痛喔……」她忙撒嬌地喊疼,索求他多一點憐惜。

「曉風,有件事我剛忘記告訴你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他那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害她也緊張起來了:「什麼事?」

他嚴肅地說:「老實說,曉風,你真的該減肥了。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抱你上樓的時候,差點沒把我累個半死。對了,你到底有多重?」他一臉玩味地搓著下巴,故作思考狀。

隨著話音落下,時間霎時靜止。

幾秒鐘後,寂靜得恍如另一個世界的房間裏,傳出一聲足以媲美凶案現場的尖叫。

這次終於換東方燁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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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站在路上,曉風拉著東方燁的衣角,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一副絕不妥協的樣子。

「我好渴,我要喝可樂!」

東方燁轉過身,無奈,卻不願輕易讓步。

「小姐,現在是冬天,天氣那麼冷,喝熱咖啡還是熱奶茶好不好?」

「不要,我要喝可樂,現在!立刻!馬上!」她使著性子。

他的臉色更難看,但還是捺著性子,試圖勸服鬧脾氣的曉風。

「曉風,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胃不好,要忌生冷的東西,更何況現在天氣冷得可以凍死南極企鵝,拜託你乖乖跟我回家吧。」

「可是人家現在好想好想喝可樂,要是喝不到,我會死的。」她開始採用哀兵政策,苦著臉,扯著他的衣袖使勁搖晃。

其實,她也知道燁是為她好,她也並非真那麼想喝可樂,可她還是想試驗一下,他會遷就她,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絕不妥協。

「不行!」他板起臉孔,一臉嚴肅。

咬著嘴唇,看著他毫不妥協的臭臉,她心底真的升起了一絲絲的怒氣。

什麼嘛!這麼點小事都不答應她,還說什麼男朋友?如果面對的是方盈,他還會擺出這麼一副臭臭的表情嗎?

想到這裏,曉風心中升起濃濃失落,甚至有一種很酸很酸的液體開始往眼眶聚集,是淚水嗎?

愛情,真的是一種不該碰的東西。認識他以後,她臉上的眼淚再也擦不幹,流不完。

而愛情也是禁不起此較的,越比較,心越無力承受,這才是生命中無力承受之輕吧?

這一刻,在東方燁略顯不耐的臉上,曉風清楚感覺到了嫉妒的情緒。

什麼也沒說,她抿緊嘴唇,轉身就往與他相反的方向離開。

再多待一秒鐘,她怕自己會淚眼朦朧,更怕自己會無理取鬧。

走開三公尺遠的時候,她聽到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又發什麼小姐脾氣?你明知道我是為你好。」

他的聲音停在原處,她也沒有停下離開的腳步。

一步步遠離,淚落得更急,心更痛,情更傷,直覺就想妥協。

回頭吧!向他撤個嬌,道個歉,然後和好如初。何必如此為難自己呢?

可是僅存的驕傲不許她回頭。

加快腳步,閃到一面牆壁後,藉著牆壁的遮掩,回頭悄視。

那一刻,曉風的心墜到深淵,情緒在瞬間凝結如冰。

人來人往的街頭,哪里還有他的身影。

他竟連一刻也沒耽擱的走了?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曉風怔住了,只感覺身邊路人來來去去,臉上淚痕早已風乾,心卻在傷痕累累後遺落在這寒風凜冽的街頭。


像遊魂般地蕩回家,曉風撲倒在床上,緊緊閉上眼睛,什麼也不想理。

現在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關她的事。

有人敲門,她懶得去開。終於,過了很久,敲門聲消失了。

又過了很久,房門開合的聲音響起。是晴雪回來了吧?

「曉風!曉風,你在不在?」

怎麼會是東方燁?聽見他有些焦灼的聲音傳來,她忙掀起棉被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曉風?」

這次他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感覺他在床邊坐了下來,

然後聽見晴雪關切的聲音。「曉風沒事吧?」

「沒事,我勸勸她就行了。」

「嗯,那你們慢慢聊。」

晴雪離開了,東方燁拍拍她裹得緊緊的棉被。

「怎麼?預備做只鴕鳥,一輩子躲在棉被裏不出來見人?」

但棉被底下的人兒依然毫無動靜。

東方燁只好繼續勸說:「曉風,乖,別這樣。我也是為你的身體著想,才不准你喝可樂。你想想,要是你因為喝了可樂又胃痛,那該怎麼辦?」

埋在棉被裏的人兒仍是沒有反應,像是打定主意不與棉被「纏綿」至死,絕不甘休。

「好吧,曉風,既然你不想出來,那我留在這裏也沒意思,我走了。」隔著棉被輕拍她俏臀,東方燁半真半假地說。

聽到他要離開,厚厚的棉被陡地掀開,曉風跪坐床上,憋氣太久而漲紅的臉龐上是顯而易見的委屈,她朝他開火:

「要走就走好了,誰希罕?」她氣呼呼地嚷著,使勁推擠著坐在床沿的他,硬要趕人離開。

但她那小小的力氣根本撼動不了身高體壯的東方燁,他聳聳肩,攤開雙手笑道:「真的趕我走?」

「快走,別在這裏礙著人家的眼睛!」噘起小嘴,曉風氣得轉過身不理他。

東方燁從身後攬住她,手上拿著東西在她眼前一晃。「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回過頭,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是一罐罐裝可口可樂!

欣喜地搶過他手上的可樂,斜睨他一眼。

「不是說不讓我喝嗎?怎麼又買了?」

「大小姐發火,小的哪敢不從?」

「少來了你!四少爺你可是億萬身價的科技新貴,小女子我才是戰戰兢兢,整天如履薄冰的,深怕惹你少爺一個不高興!」皺起鼻子,她做出一副怕怕的表情。

「有嗎?我怎麼覺得你大小姐比較難伺候,像剛才在街上,一句不說便走掉了,害我追都追不上。」

「什麼追不上,你有追過嗎?我雖然很生氣地想離開,可也很刻意地放慢了腳步在等你,誰知道你根本就沒追上來。」說起這個,曉風心中仍是委屈。

「當然不能追了,不知道哪位古人說過,女人是不能寵的。你一跑,我馬上就追,那不是很沒面子?」

「喔,面子重要,我就無足輕重,傷心死也活該無人問津了,是不是?」越說越難過,曉風委屈地紅了眼眶。

東方燁忙手忙腳亂安慰佳人。「曉風,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當時還在氣頭上,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所以我想等你氣稍微消一點再安慰你,我沒有不管你的意思。」

「可惡!都是你,害人家傷心的要死,邊走邊哭,路人全看著我,丟臉死了,我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丟臉過。」

握住她輕捶他胸口的小手,東方燁笑著逗她:「但到最後還不是你最威風?害我緊張地帶著你指定的可樂登門求和,我長這麼大也從來沒這麼丟臉過。

一人一次當扯平,別生氣了好不好?人家說生氣會長皺紋的。」

「我才沒那麼小氣呢!」垂下頭,曉風笑了。

燁說得對,向來驕傲的他從來沒對任何人低頭過,可最後他仍是帶著妥協,來到她的身邊。

念頭一轉,曉風想起這場小風波的導火線。「對了,我的可樂。」

拿起可樂,拉開拉環,還沒來得及喝下第一口,東方燁已搶過。

曉風詫異地問:「怎麼?你又反悔啦?」

「沒有。」

「那你怎麼?」

「太冷了,會傷胃。」說著,他灌下一大口可樂。

曉風不解他的舉動,怔怔地跪坐床上,但看到他越來越近、逐漸在眼前放大的臉孔時,她驀然明白了他的目的。

俏臉倏地泛紅,羞澀目光飄移不定,不知該落向何處。

東方燁邪笑,明亮的眸子頓時燦如辰星。

兩唇相貼,本該刺激的可樂在經過他的口後變得醇軟,彷似還有著他的味道,像酒,芳香、醉人。

東方燁侵襲的唇舌隨著流竄的「可樂」四下探索,遊遍她口腔的每一處,溫柔觸碰間帶著醉人的甜蜜。

曉風的臉被這特別的Kiss給醺上一層紅暈,她好像醉倒了,醉倒在一口可樂下。

深吻止歇在她的呼吸困難問,東方燁有些戀戀不捨。

「還要不要再來一口?」他笑看滿臉酡紅,羞澀不已的曉風,笑得促狹又可惡。

她忙拒絕。「夠了夠了。」

「真的夠了?我二哥經常對我耳提面命,女人說夠了,只是欲拒還迎的手段,其實再多也不夠,曉風你說呢?」

「我才不是你說的那種口是心非的女人!」驕傲宣告的同時,一個小小的拳頭捶上東方燁肩頭。

一聲慘叫後,他應聲倒下,重重跌到床下。

曉風以為他在裝蒜,沒有理他。

「小姐,你想謀殺?」揉著肩頭,東方燁皺眉控訴。

「誰叫你亂說話?這個教訓是告訴你什麼叫禍從口出!」

曉風故意教訓他,但看他忍痛的樣子,仍是忍不住擔心,伸手把他拉起來,輕揉他肩頭,關切地問:「怎麼樣?還疼不疼?」

「拜託,你那麼毫不留情捶過來,本來就很痛了,又讓我跌下床,我看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他趁機誇大事實,抱怨連天。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她眼中滿是歉意。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但你無法否認你是故意的。那麼狠狠一拳,我要死了。」說著,東方燁閉上眼睛,往後仰身倒在床上。

「這麼嚴重的嗎?該不會是跌到地上摔傷了吧?會不會有內傷?燁,我陪你去看醫生吧,好不好?」

曉風擔心地跪在他身旁俯身查視,手忙腳亂,自責不已。

她滿心都是緊張,根本無暇注意到東方燁悄悄張開的眼睛裏閃著促狹笑意。

突然間,啊的一聲,曉風已被他攔腰抱住,滾倒在床上,最終還被他緊緊壓在身下。

她恍然地指著他,「好啊,你騙我!你根本就沒事!」

他的眼睛晶亮,動人的笑容閃爍在她眼中。

「對,我騙了你。不過老實說,你那一拳真的捶的我很痛,你說該如何賠償我?」

肉在砧板上,這時候跟他爭論好像有點不智。

曉風噘起小嘴,一副隨他處置的模樣。「你說吧,想要我怎麼補償?」

「嗯,我想想。」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唇邊,近得彷佛她吐出的氣息馬上就被他吸入口中,那感覺曖昧得叫人心悸。

曉風盡力壓抑的呼吸和心跳漸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一顆心緊張的像拉緊了的弦,似乎只要他輕輕一個碰觸,就會立刻繃斷。

她顫聲要求:「你先放開我再慢慢想嘛,你這樣,我很不舒服。」

他卻不以為意地拉長語調,「可是,如果我放開你以後,你又反悔了怎麼辦?我的損失要找誰賠償?」

她忙保證:「我才不會出爾反爾,那麼無賴呢!這次是我不對,不管你說怎麼補償,我都答應,絕不賴皮。這樣你放心了,可以讓我起來了吧?」

「等等,我想到要你怎麼補償了。」他的眼牢牢盯著她的,一瞬也不瞬。「我要——一個Kiss!」

在曉風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東方燁已狠狠吻住了她訝異微啟的唇。

像是一把燃燒在乾燥森林的熊熊火焰,曉風的整個思想、整個身體都被點燃了。

她不住地在他懷中輕顫,令他更加瘋狂,更加投入。

兩人全心投入,吻得渾然忘我,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在熱吻的刺激下,東方燁開始對曉風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上下其手,曉風也迷醉地回應著他,青澀的不斷挑引著他的情欲越漲越高。

乾柴烈火一觸即發——

「喂,你們兩個是不是把談情說愛當飯吃的?鬧了這麼半天,肚子也不會餓嗎?快點出來吃飯,我煮了魷魚羹喔。」晴雪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魷魚羹,你最喜歡的。」東方燁垂下頭,看到曉風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軟軟滑落床上,衣裳淩亂,媚眼如絲,惹得他禁不住捧著她小臉,在她紅唇上再次狠狠烙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印記,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柔軟唇瓣。

然後他起身,順道拉起雙頰通紅的曉風,整了整兩人淩亂不堪的衣服,便拖著她去享受他們遲來的晚餐。


酒足飯飽後,兩人便窩在曉風小小的房間裏,聽著薩克斯風吹奏的「回家」,優美旋律悄然迴旋。

她窩在東方燁懷裏看小說,東方燁則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手裏翻著商業雜誌,還一心二用地講著手機,吩咐屬下做事。

東方燁講完手機,兩人誰也沒說話。

良久,曉風突然朝後仰著頭問他:「燁,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喝可樂,而且還一定要是罐裝的?」

這期剛出爐的雜誌還真是有夠無聊,除了他二哥的八卦外,一點有營養的資訊都沒有。

東方燁繼續翻著雜誌,隨口回答:「因為你喜歡可樂的味道。」

「錯!」

「那為什麼?」

「再猜。」

放下雜誌,皺眉思索片刻,他搖頭。「想不出來。」

「因為罐裝可樂讓我想起愛情。」

「愛情?」燁挑高濃眉,滿臉的好奇,「可樂和愛情有什麼關係?」

「你不覺得嗎?像茶壺、茶杯,總是給我一種不平等愛情的感覺。只有罐裝可樂,一罐可樂永遠只能有一個與它搭配的拉環,多平等,多圓滿。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原來是這樣。」他了然地頷首。「確實有那麼點意思。」

「一個拉環一生只與一罐可樂相愛,如果人和人也能這樣,你說那該有多好?」她說著,在他懷中輕聲歎息。

他笑了,輕撫她的長髮。「你在暗示我什麼?」

「才不是。」她微嗔,然後繼續說:「我只是想,人活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找到那個相愛的人,相伴一生?不過,我們要如何確定是否找對了人?

茫茫人海中,應該只有一個人註定與你相伴一生,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和你系著同一條紅線的女人是我呢?」

「傻瓜!又在胡思亂想了。我真想敲開你的小腦袋,看看裏面的構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整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東方燁搖頭輕歎。

曉風沒理他的玩笑,緊張地跪坐起身,抓緊他的手,又再追問:「燁,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的那條紅線斷了的話,你會怎麼辦?」

東方燁歎了口氣,凝視著她緊張的表情,拿起方才扔在矮櫃上的可樂拉環,舉在曉風面前,用一種堅定的語氣對她說: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之間那條紅線斷掉的話,我會親手把這條紅線再次接起來,不會讓你就這麼離開我身邊,這個拉環就是見證!」

帶著一個動人的微笑,東方燁在曉風目不轉睛的凝視下,把拉環套上了曉風的左手無名指。

這一刻,他虔誠的就像在進行一個莊嚴、聖潔的儀式,認真的就像此刻他們身在教堂,而他幫她戴上的,是一枚結婚戒指。

如果此刻有人問他,是否會在任何情況下都愛著曉風,他會回答三個字——

我願意!

執起曉風的左手,東方燁在她戴著拉環的手背上輕輕一吻,無限溫存。

曉風眼中開始凝聚起薄薄的霧氣,不禁想到一句話。

與此同時,東方燁也望著她的眼睛,低聲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心有靈犀的溫馨流竄在曉風心頭,淚光盈盈中,她與燁相視一笑。

「曉風,這個拉環在我心裏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拉環,它也代表了責任。總有一天,我會用真正的戒指把它換回來,相信我!」

他的聲音很輕,但心意卻很重,似乎承載了太多的真誠,沉到她的心也被壓得沉甸甸的。

撲進了他懷中,曉風用力抱住他,哽咽輕訴:「我相信!我相信!」

無論世事如何變化,這一世,她只願做他的新娘。

「曉風,如果這世上真的有永恆,那我願意愛你直到永遠!」

聽著在耳邊輕訴的承諾,曉風顫抖著。

東方燁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化作了絲絲縷縷的愛,滲進她的血脈、她的靈魂,只要她活著一天,她就絕不會忘記這段話。

時間流逝,溫馨感動卻越積越多。

撫著曉風散垂在他胸前的長髮,東方燁不經意地問:

「對了,耶誕節就快到了,上次問你想要什麼禮物,你說想不到,現在想到要什麼禮物沒有?」

「讓我再想想。」閉上眼想了許久,曉風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缺,竟沒什麼特別想得到的。

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缺憾的話,那應該就是仍然住在燁心底的方盈吧。

可是,她沒有權利要求他忘記方盈,就像她無法要求自己不去愛他一樣。

仰起臉,收好淺淺的落寞情緒,曉風揚起燦爛的幸福笑靨。

「糟了,我好像什麼都不缺耶,那怎麼辦?」

「那你就沒有聖誕禮物了。」

「這怎麼可以?你不能剝奪我收聖誕禮物的權利啦!啊,我想到要什麼禮物了。」

「想要什麼?」

曉風跪坐在他身邊,摟住他脖子,甜蜜要求:「我要……一輩子住在你的心裏!你能答應我嗎?」

東方燁笑了,眼底都是暖暖笑意,一把將曉風緊緊攬進懷裏,承諾:「好!我會在心里加一把鎖,而鑰匙只交給你一個人保管,那除了你以外,誰都沒辦法住到我心裏。你說好不好?」

「真的?不准騙人喔!」

「真的。」

「那我心裏也只准你一個人住。」曉風也禮尚往來地承諾,在他懷中笑得開懷。

能被一個人掛在心頭,念念不忘,是一種多麼深刻的幸福!

這一刻,不管他的承諾是否發自內心,她都願意相信。

從他懷裏笑著起身,似乎連房裏流動的空氣都是甜的。

「我去泡茶,你呢,想喝什麼?Coffeeortea?」

「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謝謝。」無須思索,他下意識地應道。

曉風沒有忘記,黑咖啡是方盈的習慣。

在燁心底,是否仍在固守著對方盈的思念?

她的心有片刻失落,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三秒鐘,然後佯裝輕快的轉身,用歡快的聲音說:「好,我去幫你煮。」

轉身,深呼吸,她告訴自己別介意。

也許,黑咖啡那苦苦的味道並不是代表「懷念」。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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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1 00:08: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再過一個月就是耶誕節了,臺北四處充斥著濃濃的聖誕氣息。

站在一間精品店的櫥窗外,曉風雙眼發亮地看著櫥窗內一條銀色的項鏈,項墜是半顆心的形狀,精巧又別致。

走開片刻的東方燁回到曉風身邊。

「看什麼?看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沒什麼。」戀戀不捨地回眸,想到那昂貴的標價,再不舍也沒辦法。

雖知道只要自己出聲,再昂貴的禮物,東方燁也會立刻為她買下,但她的驕傲就是讓她無法接受,寧願用自己的雙手賺取心愛的飾品。

果然,東方燁的視線瞟了眼櫥窗裏的項鏈。「喜歡就買下來吧。」

她搖頭。「不要,好貴。」

「喜歡的話,貴一點有什麼關係?就當我送你的聖誕禮物好了。」牽著她的手,他就想往店裏走。

曉風忙使勁拖住他。「不要,我只是隨便看看,又不是真的很喜歡那條項鏈。」她違心地說著,不想他為她一擲千金,胡亂花錢。

「真的不喜歡那條項鏈?」他再問一次。

曉風搖了搖頭。

「那走吧。」說完,他已領先往前走去。

曉風剛轉身,一個急急走過的路人把她狠狠撞了一下,害她差點撞上櫥窗。

站穩腳步,一抬頭,她才發現東方燁高挺的身影已離她很遠。

排山倒海的委屈陡然從心底冒出。這個人,看到街上這麼擁擠,就不會牽著她的手,只顧自己走自己的。

如果她走丟的話,他大概也不會曉得吧?

曉風瞪著他越走越遠,絲毫未停的挺拔背影,忿忿地跺腳。

天!她沒有跟上去,他竟然都沒發現!?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遠處的東方燁終於停住了腳步,負著手站在離她幾十尺遠的地方。

終於發現她「失蹤」了嗎?

修長挺拔的背影仍是沒有回頭,曉風氣到不行。

明知道她不見了,也不回頭找她。定定站在原處,曉風暗自生著悶氣。

但下一秒,憋在胸口的悶氣瞬間消失無蹤,笑意爬上曉風唇角。

因為遠遠的,背對著她的東方燁雖沒有回頭,但他負在身後的右手卻向她招了幾下。

帶著滿足微笑,曉風快步上前,來到他身邊,悄悄把左手塞進他右掌。

立刻,他緊緊握住了她的小手,緊得她甚至感覺到疼痛。

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過街頭,走過人群,他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握住。

曉風跟著東方燁的腳步,走得很快,在她開始有點喘息的時候,他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喂,你很急嗎?拉著人家走那麼快。」她瞟著身旁的他,輕聲抱怨。

「你走那麼慢,又東張西望的,很容易被撞到。」他答得理所當然。

這也是理由嗎?可是,那也許是他表達關心的一種方式吧?曉風的芳心小小竊喜了一下。

正垂著頭偷笑的時候,東方燁突然拉著她,坐到路邊供行人休息的木椅上,抓著她的右手檢視。

曉風不解地問:「你在看什麼?手相嗎?」

燁不耐煩地喝斥:「別吵!」

她只好乖乖閉嘴,任他看個痛快。過了幾分鐘,他滿意地噓口氣,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伸展四肢,牽著她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終於記住了。」

她愣愣介面:「記住什麼?」

他敲了她一記,「笨!當然是你手的形狀。以後即使在人海裏,我也不會再牽錯你的手,把你弄丟了。」

怔怔看著他,她眼裏的神色複雜的難以形容,癡癡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剛才牽錯人了?」

燁點點頭,「對,你不知道,剛才我一回頭,發現竟然牽著一位中年歐巴桑的手,嚇死我了!」

「你怎麼會連我的手都牽錯嘛!」好不容易找到討伐他的理由,曉風忿忿地側轉身,背對著他。

「我現在不是在盡力彌補了嗎?以後再也不會了。」他扳過她的肩,輕聲保證。

「你說的,不准再有下次。」她趁機要求,繃緊的臉孔略微鬆動。

「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對了,聽阿旭說,你們公司明晚有個聖誕舞會,是不是真的?」

「嗯,這種舞會年年都會辦,有什麼問題?」握著她的手,東方燁靠在椅背上,一臉閒適。

「那你參不參加?」

「小姐,我是總裁,這種上下同樂的場合,你說我要不要參加?」

「這種場合肯定需要舞伴的,你決定邀請誰做你的舞伴了嗎?」偏過臉,她故作不在乎地問。

「喔,」他指著她,笑得可惡,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在試探我有沒請別人做舞伴。如果你想去的話就直說嘛,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否願意做我的舞伴?」

心事被他可惡的一語道破,曉風尷尬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討厭啦!」咬著唇,她狠狠一拳捶在東方燁胸口,卻被他緊緊抓住。

「怎麼樣,秦曉風小姐,你願意做我的舞伴嗎?」他風度翩翩地邀請。

看著他臉上洋洋得意的笑容,曉風抿著唇,綻放一朵美麗笑靨,緩緩搖頭,一字一字地說出答案:「不、願、意!」

說完,她掙脫東方燁的手,飛快起身往前跑去,輕快的笑聲在空氣中飛揚。

「找其他女人做你的舞伴吧,本小姐不希罕!」

東方燁起身朝她追去。「真的不希罕?要是我真請了別人,你可不要後悔!」

曉風笑著回頭,丟下一句:「放心吧,我才不會!」

兩人一追一逐,灑下無數幸福……


今年的耶誕節在曉風眼中是個特別的耶誕節,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和東方燁一起度過。

今夜,她將與他共度一個最浪漫的夜晚,留下最美麗的回憶。

放下烏黑長髮,換上純白的雪紡紗小禮服,在鏡前一轉,雪白裙擺飛揚,今夜她也將成為與王子共舞的美麗公主。

「好啦,別再照了,這樣已經夠漂亮了。」晴雪倚在門前,戲謔地輕笑。

「晴雪!」曉風不依地瞪著她。

晴雪走到曉風身邊,和她一起看向鏡中。「嗯,吾家有女初長成。」

「什麼話,我又不是你女兒。」曉風離開鏡前,忙碌地走來走去。

「你雖然不是我女兒,可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啊!」

「說得你好像已經七老八十一樣。好了,晴雪奶奶,我要先走了。」

「現在才六點,舞會八點開始,你那麼早去做什麼?」

「我先到燁那邊去,把禮物給他,再一起去舞會。好了,晚上見,拜拜。」

「等一下,今天天氣很冷,多穿點,小心著涼。」晴雪遞上一條白色的披肩。

「謝謝。」曉風接過披在肩上,感激地笑笑。


來到東方燁公寓門外,曉風傻了眼。

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不在家,這個時候,他去了哪里?

掏出他給她的鑰匙,她決定開門進去等。

「在你面前我不想有秘密,所以,我希望你是唯一擁有我家鑰匙的女人。」

那天,燁把公寓鑰匙交到她手上時,對她說了這句話。

雖然擁有他公寓的鑰匙,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開門的刹那,心跳不禁加速。

屋子裏收拾的很整齊,但想必是鐘點傭人的功勞吧!

在東方燁的屋子裏,曉風隨手整理了下他散落在桌上的檔,之後便隨意地拿起一本書看著,打發時間。

但等曉風翻完一本書,一個小時也過了,東方燁還是沒有回來。

之後曉風每隔五分鐘就打一次他的手機,結果總是關機。

奇怪,他到底去了哪里?

八點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曉風焦灼難安、坐立不寧。

打電話到東方家,得到的答覆是,四少爺早上回來過一趟,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沒有留下口信。

打電話到酒店,找到東方燁的特助,他的回答是總裁還沒到舞會,他們也急著找他,所有人都在等他致詞。

得到這個結果,曉風更是急得六神無主,深怕他出了什麼意外。

靈光一閃,東方燁會不會到她家去接她呢?他們約好一起參加舞會的。

風塵僕僕趕回家,曉風滿心慌亂,那感覺就像在茫茫人海中迷路了一般,找不到歸航的方向。

打開門,見到曉風,晴雪滿臉訝異。

「曉風,怎麼你一個人?東方燁呢?」

「晴雪,我找不到他,他有沒有來過這邊?」一把抓住晴雪,她倉皇追問。

「沒有,他沒來過。你不是去他家找他嗎?」

「他不見了,我找不到他。」曉風驚慌地想哭,擔憂寫在臉上。

「你說他會不會出事了?會不會有人想綁架他,或者是出了車禍?不然他怎麼會不見了?」

「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也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對了,你有沒有打他手機?」

「我打過了,他手機一直關機。」眼淚開始在她眼中打轉。「晴雪,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晴雪忙摟著她安慰,「別著急,大概他很快就會出現了,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空泛的安慰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等等,等等,再等等……

除了等待,曉風不知道她還能做些什麼。

在焦灼與擔憂中等待,時間過得似乎特別慢。

不停抱著電話打他手機,按得她手指都腫了,她卻不肯停下來。

結果,晴雪看不下去了,搶走她懷裏的電話。

「曉風,別再打了!要是他開了手機,肯定會知道你在找他,自然會打電話過來。」

她悽惶無助地低問:「可是,他為什麼還不打電話過來?」

晴雪沒辦法回答她,只好轉移話題:「整個晚上,你連滴水都沒喝過,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我不想吃東西,我只要燁快點打電話給我!」

「傻瓜,忘了你的胃病啦?要是東方燁知道你這麼不愛惜自己,非得狠狠打你屁股不可。」晴雪搬出東方燁這道靈符。

果然,曉風妥協了。

「那好吧,晴雪,麻煩你幫我泡杯熱牛奶好了。」

「好,你在這裏等我,很快就好。」

晴雪在廚房沖牛奶時,卻聽到曉風揚聲喊:「晴雪,我還是到他的公寓去等,也許他已經回家了。」

晴雪沖回客廳,曉風已經離開,關門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客廳,晴雪不禁搖頭歎息。


快十二點的時候,曉風又回到東方燁的公寓。

空無一人的公寓仍是冷冷清清。

時鐘敲了十二響,平安夜已經過去,燁還是沒有出現。

電話響,曉風撲過去,不待對方說話就急急追問:「燁,你在哪里?怎麼還不回來?我好擔心你,你知道嗎?」

結果對方反被她嚇了一跳,原來是撥錯號。

落寞地掛上電話,曉風難過的想哭。

接二連三的失望,她的一顆心似乎空洞到聽得見寂寞的聲音。

蜷成一團縮在沙發裏,曉風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裏,身體很冷,心也很冷。

燁,你到底在哪里?難道你不知道我在擔心你嗎?

赤著腳走到窗前,撥開低垂的窗簾往下望,只想在第一時間迎接他歸來的身影。

就這樣站了多久,曉風已經不記得了,只恍惚覺得腳麻了,手也凍僵了,一陣陣的寒氣從腳底不斷往身上竄。

終於,在整顆心被凍結前,她看到了他。

但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曉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身邊伴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一頭長髮披垂在細瘦肩頭,風情萬種。

兩人相擁依偎在昏黃路燈下,兩道身影緊貼在一起,變成了一道身影。

遠遠地,她看不清兩人是否有親吻,但激情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已狠狠砸碎她的癡心,乍見他的喜悅被打擊得四分五裂,變成一地的諷刺與不堪。

顧不著沒穿鞋的雙腳,匆促地往樓下奔去,行進間,她心裏只有一個問號——那個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女人到底是誰?

一口氣沖到公寓大門口,喘著氣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兩道身影,曉風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強忍著眼眶中翻湧的淚水,一步步慢慢走向即將面對的真相。

停在六、七步遠的距離外,她看著緊緊擁抱的兩道身影。

他們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的雙手顫抖,心也在顫抖。

走到這裏,她幾乎失去了感覺,站在原地,卻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點冰涼的東西落在曉風臉上。她抬手輕輕擦拭,是雨嗎?還是她的淚?

在平安夜剛剛過去的淩晨,一場細雨降臨在深夜的臺北。

細雨灑在她的頭髮、身上,隔著細細的雨幕,曉風兩眼氤氳地望著他。

終於,她開口呼喚他的名字。

「燁!」

兩道緊貼的身影被驚醒,倏然分開。

「曉風?」兩人同聲叫出她的名字。

曉風終於看清他懷中女人的臉龐。

那明媚照人的五官,幽黑若兩潭湖水的盈盈雙眼,正詫異地投向自己。

方盈?居然是方盈?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方盈回來了,燁一直癡心不忘的方盈回來了,她的心還能不碎嗎?

曉風閉上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如果東方燁抱在懷裏的是另外一個女人,那她還能狠狠地打他、罵他、怨責他的負心;可是,當這個女人是方盈的時候,她還能說什麼?她還能怨誰、怪誰?

「曉風,你怎麼在這裏?你來找燁嗎?」方盈偎在東方燁懷中天真地詢問,故意忽略兩人間暗潮洶湧的怪異氣氛。

曉風睜開雙眼,擠出一絲乾澀的笑容。

「是啊,有點事,不過也不重要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待方盈回答,東方燁突然開口了:「方盈今天才剛回來。下雨了,我們先上去吧。」

曉風沒有說話,只淒迷地望著正抱著另一個女人的他,此刻的他在她眼中是如此陌生。

看曉風沒動,東方燁攬著方盈說:「走吧,越來越冷了,上去再說,方盈剛下飛機,需要休息。」

方盈剛下飛機,需要休息……一切都為了方盈!

方盈回來了,那秦曉風自然也該光榮引退了,不是嗎?

「不用了,看你回來就好,你陪方盈上去休息吧,我也該回家了。」曉風用盡所有力氣才能把這番話擠出口。

「那你小心點,回到家打個電話給我,拜拜。」東方燁沒有多作挽留,摟著對曉風輕笑告別的方盈離去。

沒有答話,曉風閉上眼,不願再多看一眼他和她相偕離去的背影。

她一再地深呼吸,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哭!千萬不能哭!就算哭,也要回到家裏,捂著棉被,才能哭個痛快!

一步步走著,一步步遠離他,也一步步遠離幸福,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不斷呼喊著想往下墜,曉風不斷加快腳下步伐,小跑著,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冷冷的雨點不斷落在她臉上,化作淚水滑下。

一陣陣椎心刺骨的寒冷和疼痛不斷從赤裸的腳底傳來,但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也不知就這樣走了多久,突然,一隻大手抓住她手臂,下一秒,她跌進一個熟悉懷抱。

一樣是他溫暖的懷抱,可她已經感覺不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而且,他怎麼可以用剛剛才抱過另一個女人的手臂擁抱她?即使她不怪他,可是那不代表她還能接受他的擁抱。

「放開我,放開我……」

她用力掙扎,不想在見到令自己心碎的一幕後,再接受他蠱惑人心的溫柔。

「曉風!別這樣。」他仍是用能夠撼動人心的聲音呼喚她,差點就粉碎了她所有防線,令她落下淚來。

狠命一推,曉風成功地把自己推離他的懷抱,也成功地把自己推離近在咫尺的幸福。那幸福曾鮮活地握在她手中,結果仍是如細沙般從掌中流失。

「曉風,聽我解釋。」東方燁想抓回她。

「解釋?還有什麼可解釋?方盈回來了,我看得到,用不著你再解釋什麼。」

「是,方盈是回來了,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突然注意到曉風沒有穿鞋的雙腳,他愣住,然後氣急敗壞朝她走去;曉風卻急急後退,他狠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你的鞋呢?你怎麼光著腳到處走?」

她掙扎著,大喊:「我沒穿鞋關你什麼事?我不要你管!你走開,回去陪你的方盈,我要回家!」

紛飛的細雨不停落在糾纏的兩人身上,東方燁氣急,一把抱起曉風,任她在懷裏不斷掙扎呼喊。

東方燁把曉風抱到一家便利商店門口的臺階上坐下,蹲在她面前,就著店裏的燈光把她的腳放到自己膝蓋上檢視。

本該雪白無瑕的雙足沾滿灰塵、細沙,還磨破了皮,滲著血漬,怵目驚心得令人不忍。

他心疼地抽出手帕,輕輕擦拭她腳上的污漬、血痕。

在這種時候還被他如此溫柔地對待,曉風的怒氣再也無法升起,只有一種哀絕的情緒,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傾泄而下。

東方燁伸出手,用食指溫柔地擦拭她臉上似是無盡的淚水,用愛憐的聲音誘哄:「曉風,別哭!」

他的溫柔以待變成她淚水的催化劑,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地垂落下來。

東方燁無法可想地把她擁入懷中,拍撫安慰。

哽咽著,曉風退出他的懷抱,把他推離一臂之遙,眨著眼,忍著淚,她啞著聲音說:「方盈還在你家裏等你?」

「是。」他盯著曉風淚光盈然的眼,滿心憐惜不舍。「但我需要跟你解釋。」

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曉風竟拒絕了他。「我想沒必要了,她回來了,這是結果,沒必要解釋。」

看著曉風故作堅強的模樣,東方燁發現自己的心似乎被撕裂了,隱隱泛痛。

「曉風。」

彎起唇角,努力擠出一個堪稱笑容的弧度,曉風輕聲說:「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東方燁說不出話,只能癡癡望著她似乎比痛哭更苦澀的笑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東西已因方盈的歸來而有所改變。

一夜之間,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可這結果真是他想要的嗎?他不知道。

乍見方盈的悸動悄悄褪去,心中只剩下對曉風的歉疚心疼。

「你走吧,方盈還在等你,不要讓她擔心。」站起身,她輕輕催促。

「那你呢?」

「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為我擔心。」

是啊!從今以後,她不再是他的責任,不再需要他為她擔心。他的責任是那個正在家裏等待他的女人,

但東方燁仍是依戀著,不願離去,他找著理由。

「可是,你的腳還在流血。」

「沒關係,也不是很疼,我可以的。」曉風淡然說,靜靜望著他,只想讓往後記憶中他的面容更清晰些。

找不到滯留的藉口,他叮嚀:「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知道。」她微微頷首。

看著他揮手,轉身,離去,當他的背影映進她眼簾的時候,她忍不住出聲叫住他即將離去的步伐。

「燁!」

他回頭看她。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侮,曉風仍是問出一直以來都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東方燁沒有回答。

等待的心跌到穀底,摔個粉碎。

曉風用力咬著嘴唇,直到口中嘗到一絲血腥味,慘笑著對他說:

「謝謝你的答案,我終於明白了。你連撒謊騙我都不肯,我想我終於可以死心了。」

緩緩說出心碎的宣言,曉風慢慢轉身,背對他,一步步離開,離開這個令她永矢難忘的地方,也離開令她魂斷神傷的他。

原來,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還有比這更令她傷心的事實嗎?

平安夜才剛過,曉風的心卻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隨著細雨凋零,碎成片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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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曉風赤著腳定在細雨輕飄的街頭,身體已冷得麻木,體內卻似有團火焰在燃燒,到底是熱還是冷,她已經分不清了,只知道下意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臉上淚痕早已被冷風吹幹,眼睛又酸又痛,冷到麻木的雙腳完全不聽使喚,跌跌撞撞地,她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的白色雪紡紗禮服早已佈滿污漬、血痕。

她曾以為穿上這襲美麗的禮服後,就能變為美麗的公主,在眾人的注目中與她的王子共舞。

結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狠狠敲碎她以為的童話。

她不是公主,也永遠無法得到王子的愛情。

多諷刺!她最終在他和方盈的愛情中,化作了海中的最後一串泡沫,這才是她的結局。

站在公寓門口,恍惚看見電鈴在她眼前變成兩個、三個……她伸出的手也不知按向了何處。

門鈴響了嗎?她不知道,因為她已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當曉風顫動眼睫,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觸目所及全是一片雪白。

唯一的記憶停留在傷心的原點——方盈回來了,他和她也走到了盡頭。

「曉風,你醒了?」晴雪欣喜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嗯,這兒是什麼地方?」她努力勾起一絲笑容。

「醫院啊,你真的讓我擔心死了。咦,你怎麼哭了?」在看到曉風眼角的淚水時,晴雪心疼地握住她露在被外吊著點滴的手。

「我沒事,只是頭很痛,全身都痛。」

晴雪在她床邊坐下。「你還說呢!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一整天?」

「什麼?我睡了一天?」

「是啊,昨天早上我一出門就看見你倒在門口,全身都凍僵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你知不知道真的嚇死我了,幸虧阿旭趕來幫忙我送你進醫院,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說著,晴雪眼中隱泛淚光,聲音都哽咽了。

感激地反握住晴雪的手,她笑著安慰:「放心,我沒事了。」

「那晚你到底找到東方燁沒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弄得那麼狼狽?」

轉過臉,曉風避開晴雪關切的眼神。「晴雪,我不想談這件事。」

晴雪體貼地不再追問,轉開話題。

「對了,我已經幫你向你總編請假了,她說要你好好休息。」

「謝謝你,晴雪。」

「傻瓜,跟我還說這些。對了,一天沒吃東西了,想吃點什麼?要不要喝水?」

就在晴雪轉身倒水的時候,聽見曉風輕聲說:「方盈回來了。」

晴雪手一晃,差點把水撒在手上,她轉頭,震驚地看著曉風落寞得近乎頹喪的表情。

「她回來了,那東方燁呢?他怎麼說?」

深吸口氣,曉風仰頭望著天花板,那一片單調的白,可以抑制她眼中泫然欲落的淚水。

「還用他說什麼?不用說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晴雪心疼地望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才好。

「那你就這麼放棄了嗎?方盈離開那麼久,東方燁不一定會選她啊!如果你就這麼未戰先降,不是太蠢了?」

曉風盯著天花板,不敢閉上眼,眼珠在眼眶裏打著轉,深怕一不小心,淚水就會垂落。

「晴雪,你不知道,其實這麼久了,燁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我也想過,如果有一天方盈回來了,我該怎麼辦?可是我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以為,就算將來有一天她真的回臺灣,那也應該是幾年後的事,到那時,我跟燁應該比較穩定了,即使燁仍然忘不了她,我也比較有和方盈競爭的本錢。

可是現在……我跟燁之間什麼都不是。既然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那我情願放棄。」

「曉風,這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也許東方燁並不這麼想呢?」晴雪拉著曉風的手,試圖勸說。

曉風搖頭,淚水終於恣意奔流。

「你不知道,也許我在他心裏比我想的還要不堪。

他的心裏從來沒有忘記過方盈,他保留一切有關她的習慣,在他的世界裏懷念她。也許,由始至終,我根本就沒有走進過他的世界。」

「曉風……」晴雪怔怔喚著曉風的名字,在她絕望的眼睛裏看見了心碎。

「到最後,他竟連喜歡過我都說不出口。一直以來,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晴雪氣急,義憤填膺。「東方燁這混蛋,他實在太可惡了,我去找他!」

曉風忙一把拉住她,搖頭。

「不!晴雪,別去,就讓我保留最後的一點自尊吧。我愛他,而他也知道,這就夠了。」

「曉風,你實在太傻了,你這麼為他,值得嗎?」晴雪一臉憤慨,不敢苟同的模樣。

曉風無力地垂下雙臂,眼淚隨著逸出的歎息滾落。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可是我沒辦法漠視他的幸福,就像他沒辦法假裝愛我一樣。

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笑容裏始終藏著孤單。他一直以來就只喜歡方盈一個人,從來沒有改變過,我甚至連指責他變心的理由都沒有。

我愛他,所以希望他過得幸福快樂,希望他跟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該這麼輕易放手。

你這麼愛東方燁,東方燁也跟你在一起那麼久了,方盈憑什麼一回來就拆散你們?曉風,你應該努力爭取,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放棄。」

曉風深吸口氣,忍住不斷下墜的眼淚,想著那一夜東方燁的溫柔,柔柔的笑容在她臉上淺淺綻放。

「我不是放棄,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繼續愛他的方式。他的幸福不在我身上,我只有送上祝福,讓他離開。」

愛一個人,並非一定要佔有他,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擁有,讓他成為生命裏的永恆,不是也很好嗎?

「傻瓜,傻瓜……」晴雪喃喃罵著,眼眶已忍不住地紅了。

曉風沒有答話,閉上眼,疲倦地靠在枕頭上,眼角是永遠也擦不幹的淚。

病房門外,歐陽旭咬緊牙關,狠狠一拳擊在牆上,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午夜時分,曉風靜靜躺在病床上,木然地望著白得讓人感到孤寂的天花板,悄悄想著東方燁。

他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嗎?他會來看她嗎?

想到從此以後再也無法看到他燦爛的笑容,再也無法偎在他溫暖的懷中耍賴……這種感覺真的把她的心都掏空了。

一句「再見」,割斷了他們之間的緣分,為何卻割不斷她對他的思念?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不知不覺,淚又濕了雙頰。

穿上拖鞋,披上外套,曉風下樓,坐在花園裏的木椅上,望著沒有星星的寂寥夜空。

半晌,曉風垂下頭,輕輕轉動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由他親手為她套上的可樂拉環。

他曾說會用戒指來交換……甜蜜微笑不覺地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浮現。感覺中,他為她套上的已是一枚戒指,許下的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驀地,尖銳鈴聲在寂靜的花園裏響起。

沉浸在回憶中的曉風呆了半晌,才發現是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忙把手機掏出來,裏面有一則留言——

曉風,夜裏天氣太冷,不要在外面吹風,早點回房休息,保重身體。

燁?是東方燁?他怎麼知道她在外面吹風?難道他就在附近?

曉風把手機緊緊握在胸前,就像握著自己不斷躍動的心,奔走在庭園裏、樹叢後、草地上,四處找尋東方燁那熟悉的身影。

可是,她找不到他!

「燁,你在哪里?你出來啊!」一聲聲呼喚夾著眼淚飄散在冰冷夜風中。

可是,他沒有出現。

為什麼?為什麼他關心她,卻又不出來看看她?為什麼關心她,卻又不親口告訴她?

握著手機,曉風頹然跪倒在草地上,痛哭失聲。


隔日,晴雪來到醫院的時候,被曉風嚇壞了。

本已有所好轉的曉風被推進了加護病房。

一夜之間,她的病情莫名其妙地加重,感冒轉成肺炎,而且高燒不退,昏沉沉的囈語連連,不斷喊著東方燁的名字。

看到曉風因高燒而通紅的臉龐,痛苦的輾轉反側,卻還念念不忘地叫著那個負心漢的名字,晴雪簡直心疼死了。

拉著曉風的主治醫生,晴雪情急地追問:「醫生,昨天下午她還好好的,怎麼病情會突然加重?」

「秦小姐病情會突然加重,是因為她昨晚吹了一夜的冷風,再加上心緒不寧而引致。

看來秦小姐有很多心事想不開,我想,要是可能的話,你最好多陪陪她,好好開解。」

說完,醫生轉身離開了;晴雪則守在加護病房外生氣。

不用說,曉風病情突然加重,准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東方燁害的!要不是曉風不讓她告訴東方燁她生病的事,她非要狠狠給他一巴掌不可。

沒多久,歐陽旭帶著一大束黃玫瑰來了。

把花束放在一邊,他一語不發地隔著玻璃窗,望著病房裏的曉風,那種眷戀、心疼的眼神,看得晴雪心痛不已。

額頭抵在玻璃窗上,歐陽旭愛憐的眼神落在連沉睡都無法安穩,眉頭深鎖,囈語連連的曉風身上,突然開口道:

「他不肯來!他甚至不肯來醫院看曉風一眼!」

晴雪愕然,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你在說誰?」

歐陽旭一拳砸在玻璃窗上,像是想狠狠砸在東方燁可惡的臉上一樣。

「當然是東方燁那個混蛋,他不肯到醫院來看曉風!」

晴雪從椅子上跳起來,抓著他問:

「什麼?你告訴東方燁曉風病了的事嗎?」

「是!我叫他來看看曉風,他不肯,還說曉風不會想看見他。」

「這個混蛋!真該死!我真想狠狠給他一巴掌,打掉他的冷漠。他怎麼可以對曉風這麼殘忍?」晴雪義憤填膺地摩拳擦掌,恨不得東方燁現在就站在面前。

「放心!我已經狠狠地給了那小子一拳。」

這時,加護病房中出來兩位護士,其中一人看見歐陽旭時,問:

「你就是東方燁嗎?秦小姐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你快進去陪她吧。」

歐陽旭像被人一拳打在臉上一樣,表情複雜至極,他用一種不知道是遺憾,還是不屑的聲音說:「我不是東方燁,我只是曉風的朋友。」

「哦,這樣啊?不好意思喔。」護士小姐抱歉地笑笑。

晴雪忙問:「我們可以進去陪她嗎?」

「可以,不過不要逗留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知道了,謝謝。」

兩位護士小姐交談著穿過靜悄悄的走廊,其中一人說:「我早就跟你說不會是他嘛!我猜昨晚那個送秦小姐回病房的,才是她男朋友吧,他長得好帥喔!今早我去隔壁病房換藥的時候,還看見他守在秦小姐身邊,大概天亮的時候才離開,很深情的樣子呢……」

「要是我男朋友有他一半深情,我就心滿意足了。」

「作夢吧你!」

兩人的耳語隨著漸息的腳步聲,消失在靜寂的廊道裏。

聽完護士小姐的話,歐陽旭默默地走進病房,坐到曉風床前,俯下身,看著她因高燒而嫣紅的臉龐,一陣心痛。

他輕輕撥開黏在她臉上的發絲,不小心碰到她皮膚的手指被過高的溫度給嚇了一跳。

曉風的眼皮跳動一下,微微偏了偏臉,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細碎聲音。

「燁……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不要……」

歐陽旭的心被巨大的痛楚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壓著洶湧怒潮,轉身朝門邊走。

「你要走了?」晴雪小聲問。

食指豎在唇邊,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怕吵醒沉睡的曉風,拉著晴雪來到門外。

「我出去一下,你好好看著她。」

晴雪皺著一對秀眉。「你要去哪里?」

他沉默片刻,回答:「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多作解釋。

「你要去找東方燁嗎?」晴雪在他身後問。

歐陽旭呆住,背著她站在原地。「你怎麼知道?」

晴雪走到他面前,仰起臉與他對視。

「你覺得這麼做好嗎?東方燁會來嗎?曉風醒了會感激你嗎?」

歐陽旭緊盯著晴雪的眼睛,淩厲的眼神逼得晴雪心頭一悸,但她仍是說:「你別傻了!她不會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她的感激。」

「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他們分開,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頓了頓,晴雪黯然地垂下雙眼。「而且,你喜歡曉風,不是嗎?」

歐陽旭皺眉抓住她手臂,厲聲問: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麼個卑鄙的小人?是!我喜歡曉風,可我只要她快樂就好。你以為,失去了東方燁,她還快樂得起來嗎?」

晴雪望著他燃著熊熊怒火的雙眼,虛弱地回應:「也許,你是對的,失去東方燁,她確實也失去了快樂。」

放開晴雪的手臂,歐陽旭什麼也沒說,頭也不回地離開。


歐陽旭大步地走著,穿過長長廊道,在樓梯轉角處,一眼就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東方燁雙手環胸靠在樓梯轉角處的牆壁上,腳下被一圈煙蒂圍住,想必已經在那兒站了很久。

他右手垂在腿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長長的煙灰中閃著微弱紅光,似乎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已有一輩子。

歐陽旭走到他面前,站定。

東方燁把望著走道另一頭的視線收回,改而落在歐陽旭身上,手一動,煙灰落了一地,他淡淡地開口,問:「她怎樣?醒了沒有?」

歐陽旭瞪著他漠然的表情,不答反問。

「怎麼?你還關心她?我還以為你跟方盈舊情複燃,就不會再理會曉風的死活呢!」

燁沒有生氣,仍是淡淡問:「她怎樣?醒了沒有?」

看著東方燁嘴角被自己的拳頭製造出來的大片瘀青,歐陽旭平靜了些,好像也沒那麼氣他了,於是繃著臉回答:

「她還沒醒。你來了,為什麼不進去看她?」

燁沒有回答,只是眼光一黯,接著問:「她的情況怎麼樣?燒退了沒有?」

「還沒,她一直叫著你的名字。既然你來了,快點進去看看她。」

東方燁滅掉手裏的煙蒂,仍是淡淡的語氣,「我還有事,先走了。」

歐陽旭一臉不可置信地抓住他,「你這是幹什麼?曉風現在躺在病床上,病得很重,你竟然忍心不進去看看她?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你!就算方盈回來了,你要跟她在一起,可是你也不能把你和曉風的過去完全抹煞掉!」

「她不會有事的。」

歐陽旭放開他,一臉失望地指著曉風病房的方向。

「現在還有什麼事,比躺在病床上高燒未醒的曉風重要?」

東方燁回頭看著歐陽旭,靜靜地說:「兩個女人,兩段感情,在愛與不愛之間我該如何選擇?一個不等邊的三角形,如何才能讓兩個點到另一點的距離都相等?」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三角形,什麼兩個點?這跟曉風有什麼關係?」

「方盈回來了,我根本來不及考慮該怎麼做,曉風就替我作了選擇。」東方燁苦笑。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你跟方盈舊情複燃也是曉風逼你的嗎?」

「那天晚上,曉風看見我跟方盈在一起,她根本不讓我解釋,就判了我的罪。」

「那你告訴我,如果她聽你解釋,結果會不會不同?」歐陽旭咄咄逼人地追問。

頓了片刻,東方燁沉重地說:「曉風已經站到了離我最遠的那一點上,她替我作了抉擇,我無法讓方盈再受一次同樣的傷害。」

說完,他轉身下樓,在到了下一層樓的時候,他聽到歐陽旭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那你有沒問過自己的心,你自己的選擇?你真正想選擇誰?你這個白癡!」

砰地一聲巨響隨後傳來,想必是阿旭狠狠一腳踢在牆上的聲音。

東方燁沒有回頭,沒有止步,仍是繼續向前走。

問問自己的心?他會選擇誰?他想選擇誰?他不知道。

他已經狠狠傷害了曉風,他忍心讓方盈再受一次同樣的傷害嗎?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模樣?一夜之間,什麼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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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曉風的病在歐陽旭和晴雪的悉心照顧下,逐漸好轉。

在阿旭和晴雪面前,她總是帶著淺淺笑意,不再落淚,開始學著開玩笑,學著以前快樂、幸福的樣子。

她用笑容偽裝堅強,偽裝幸福,害怕被任何人看見她的軟弱與悲傷。

失去了他,失去了愛情,她不想連僅有的一點自尊也失去。

可是,她無法快樂,無法幸福。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總是發呆,除了對他綿綿不絕的思念之外,她的情緒也已越來越少,從前很在意的一些事,在失去他以後,似乎也都變得無足輕重。

「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晴雪帶著笑意的聲音,隨著她熟悉的腳步聲而來。

曉風微微偏過頭,在難得的冬日暖陽下露出微笑。

「我在想,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來。嗯,是起司蛋糕?」

「是啊,是你最喜歡的起司蛋糕。我去過病房,護士小姐說你出來曬太陽了,我就猜你一定又到這裏來了。」

晴雪在她身邊坐下,捧上蛋糕。「快吃啊,剛出爐的呢!」

曉風笑著拿起一塊,「黃醫生說我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那實在太好了。」

「住了十多天的醫院,人好像都發黴了,好想回家喔。」

「對了,說起那個黃醫生,我覺得他對你好像特別關心,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說著,晴雪用手臂撞了撞身旁的曉風。

「亂講,別胡扯了,快點陪我回去收拾東西。」曉風急急起身。

「我是不是亂講,你自己心裏有數啦!喂,等等我啊!」晴雪忙追上去。


再次回到從前的生活,但身邊少了他的陪伴,感覺已是完全不同。

只不過短短十數天時光,一切都改變了,她與東方燁變成兩條平行線。

所謂平行線,就是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但似乎他們兩條線的距離並不是那麼長。

抱著書本,走在每天回家必經的路上,曉風不敢置信地看著正向她走來的挺拔身影,背光的他讓萬丈光芒在他身後搭起眩目的佈景,挾著強大的壓力向她走來。

曉風眯起眼,壓抑著急促的呼吸和快如擂鼓的心跳。

東方燁走過來,停在她面前,臉上仍掛著一如既往、無懈可擊的迷人微笑。

曉風先是垂下眼瞼,隱藏起差點就奔進他懷中的渴望,然後抬起臉,綻放一朵美麗笑靨。

「嗨!好久不見。」

「怎麼把頭髮剪了?」他微笑著問,舉起手輕輕撥弄她剪短至耳際的發,視線一直停留在她有些蒼白的臉龐上。

為什麼把頭髮剪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會是他與她重逢後的第一句話。

「也許是因為不想再有牽掛了,所以我把長髮變走了。你也知道,留長頭髮很累人的。」

她微笑著,做出一個幸福的表情。「怎麼樣?我這樣子好看嗎?」

是的,失去了喜歡長髮的他,她不願再繼續留著那一頭長髮。

她把長髮剪下,放進一個盒子裏,那是她送給他的禮物,儘管他永遠也不會收到。

「感覺和以前差不多。」他回答。

「喔。」曉風有些失望,為他無所謂的態度,但隨即又釋然。

不管她是什麼樣子,什麼髮型,都不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了。

「你最近過得好不好?」東方燁盯著她的眼睛問,不知道是想在她眼裏確定她的幸福,還是想找到她不快樂的證據……

「很好,我很幸福。」坦然迎向他探視的目光,她堅定地點頭,然後微笑。

她在他面前偽裝著幸福的樣子,是為了讓他的幸福能夠無憾。

「那就好。」垂著頭,東方燁低應,不知道是釋然還是失望。「對了,你的身體完全康復了?」

「當然,不然黃醫生怎麼會批准我出院?」她俏皮地皺皺鼻子,做出一個可愛的表情。

「可是你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盯著她的臉龐,他的眼神洩露他的心事,他心疼於她的蒼白。

曉風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龐,有些冰涼。

「沒辦法,任何一個病得差點死掉又活過來的人,相信他的臉色一定無法紅潤得像個健康人一樣吧?」她打趣地說。

「曉風!」他皺起眉,不喜歡聽到她這麼說自己,那會讓他覺得心一陣陣抽痛。

「哦,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她吐吐舌頭,仍是從前那副頑皮模樣。

沉默片刻,他突然想起。「你留在我家的東西,要不要我給你送回去?」

「什麼東西?我把什麼忘在你家裏了?」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你自己都搞忘了?就是一條你裝在袋子裏的圍巾。」

曉風拍拍額頭,恍然大悟。

「那條圍巾本來就是我要送你的聖誕禮物,不用還我。」

「謝謝,那條圍巾很漂亮,我很喜歡。」

「希望你不要嫌棄就好了,是我自己織的,我第一次織,加上時間倉促,不是很好看。」她羞澀地笑笑。

「怎麼會?織得很漂亮。」想起那條藍白相間的圍巾,東方燁的心頭蕩起一股暖流。

「對了,你怎麼會來這邊?」

東方燁眼神微微閃爍,「噢,過來找個朋友。不耽誤你,我先走了,拜拜。」說完,他匆匆轉身。

曉風立在原地,朝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揮手,心頭悵然若失。

「再見。」

她不願對他說拜拜,堅持要跟他說「再見」,只為了心裏小小的期待,她真的很想跟他「再見」。

真的無法想像,跟他分開以後,還能這麼融洽地聊天,像朋友一樣相處。


接著,又是一個印證平行線的事證!

走在人群中,曉風手上捧著一杯剛買的熱呼呼的奶茶,卻一口都沒喝,只為了那可以溫暖雙手的溫度,希望它可以順便溫暖她孤寂的心。

轟隆的聲音從天空傳來,抬眼一看,一架飛機正從天空飛過。

記得曾聽人說過,看見飛機,在飛機消失前在心裏默念一百次心願,那麼這個願望就會實現。

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有希望,總比什麼都沒有得好。

視線隨著迅速消失在天際的飛機移動著,曉風在心裏默念著一個小小的心願——

希望能再看見他!

但過不了多久,懊惱地望著那架載著她心願的飛機消失在天際,曉風歎息著。

怎麼那麼快就不見了嘛!她才把心願念了七十四次而已。

現在,她的願望還沒許完,那是不是代表她看不見他?

「唉!」

歎息著走到那家精品店的櫥窗前,失望地發現那條有著半顆心做項墜的銀色項鏈不見了。

是被人買走了嗎?

曉風站在玻璃櫥窗外,悵然若失。

轉身,她慢慢地向前走去。

那天,他就是站在那裏等她,還悄悄把手負在身後,向她召喚;那天,他就是坐在那張路邊的長椅上,檢視她的雙手,承諾再也不會把她弄丟……

一步步沿著曾與他手牽手一同走過的足跡走著,就像找回了他陪在她身邊的溫馨感覺。

但當理智抬頭時,她又暗罵自己:

秦曉風,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一個人晃蕩在人群中,感受苦身邊來往人潮不斷的擦撞,卻有種深沉的孤寂感。這種寂寞、孤寂的感覺是那麼綿長,沒有盡頭。

這就是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垂著頭,看著腳下馬路,數著自己的腳步,在她數到九十九的時候,她的白皮鞋前面停住了一雙黑皮鞋。

「對不起……」以為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她直覺地道歉,抬起頭來,意外地撞進一雙閃著溫暖笑意的眼睛。

人山人海的街頭,他帶著溫暖的笑意出現在她面前,像降落在她面前的天使,救贖她的寂寞孤單。

他出現了!她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曉風呆愣許久,一朵甜甜的笑容才在她臉上緩緩漾開,如鮮花盛放在寒冷冬季。

東方燁笑著,扯扯她短短的頭髮。

「走路不看人,地上有錢撿嗎?小心被人撞到,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瘦。」

曉風呆望著他,笑著,無言以對。

來往路人頻頻回頭,帶著好奇眼光,看向傻傻站在馬路中央的兩人。

東方燁扯扯曉風的手,開口邀請:「一起走走好嗎?」

他的聲音很篤定,篤定得讓她無從拒絕。

唉!她仍是無法對他的要求說「不」啊!曉風點點頭。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東方燁笑著看向身旁的她,問:「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叼走了?」

曉風沒有回答,只是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時的她心裏是多麼的興奮、雀躍。不過,她不打算告訴他。

感覺東方燁走在她身邊,小心地護著她,不讓她被擁擠的人潮擠撞到,她不禁為他不著痕跡的體貼感動盈胸。

「你看,這是什麼?」東方燁突然拉開自己的外套。

曉風停下腳步看過去,喜悅在瞬間淹沒她整顆心。

一條藍白相間的圍巾正靜靜環在他脖子上,貼在他胸前。

那是她親手為他織的圍巾,她送他的聖誕禮物。他戴了,他戴了她為他織的圍巾!

「這條圍巾很溫暖。」他說。

拉好外套,把圍巾藏進外套裏,兩人繼續往前走。

「因為……因為那個是羊毛的啊……」聽到從自己嘴裏吐出來的話,曉風簡直快昏倒了。

老天,她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在東方燁面前,她總是如此詞不達意、語無倫次?

之後,兩人又無語了,因為誰也不想打破這難得的一刻。

不覺間,太陽下山,調皮的夜星悄悄爬上夜空。

兩人仍繼續往前走,東方燁打定主意,只要曉風不喊停,只要前方仍有路,他就絕不停下腳步。

「今晚的星空很美麗。」曉風抬頭看向夜空。

東方燁仰頭望著天空,稀稀落落的幾顆星星在天鵝絨般的夜空裏,對著他微笑。

「只有幾顆星星而已,這也算美麗?我記得那次和你一起看到的流星雨,才叫美麗。在那種大自然的奇跡面前,我真的覺得個人很渺小。」

低頭注視著身旁的曉風,他笑得溫柔。「不過,我覺得今晚的你比滿天星光來得更美麗。」

曉風淡淡一笑,對他的讚美有些赧然。

「我覺得今晚的星空很美麗,是因為今晚陪我一起看星星的人是你。

你知道嗎?平安夜那晚,我一直等你,可你始終沒有出現,你答應過我,要讓我做你的舞伴的。

當時我很怕,怕你出事,怕你有意外。原來,那時候你和方盈在一起。」

東方燁怎麼也想不到,曉風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毫無準備的心被曉風淡然的控訴狠狠抽痛。

原來,他的失約把她傷得那麼深。

「我很抱歉。」很少向人道歉的他,艱難地訴說著無盡歉意。

曉風微微一笑,笑容很有雲淡風輕的味道。

「傻瓜,說什麼抱歉?我又沒有怪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在平安夜和你共舞是我的心願。可是平安夜已經過去,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東方燁這時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風度翩翩地朝曉風做個邀請的動作,「MayI?」

昏暗路燈下,他的雙眼閃閃發光,似乎藏著很多說不出口的情愫。

「現在?」曉風呆立在原處,遲疑著。

「有什麼問題?」

曉風失笑。「這裏可是大馬路,人家看到會笑我們的。」

「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們開心,沒什麼不可以。」他聳聳肩,一副桀騖不馴的瀟灑模樣。

「可是沒有音樂啊。」她仍試圖反對,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要是被當成瘋子就糟了。

東方燁正想說話,突然間,動聽的音樂不知道從哪里傳出,頓時彌漫在動人夜色中。

優柔的女聲深情地吟唱著醉人的情歌,氣氛霎時變得曖昧。

「現在沒有藉口再拒絕我了吧?」東方燁露齒一笑,再次朝她伸出手。「秦曉風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嗎?」

曉風咬著嘴唇,怔怔注視著他的惑人笑容,驀地有種心碎神傷的感覺。

不久前的平安夜裏,她等待著與他共舞,等碎了一顆心,他卻擁著另一個女人,在深夜裏放縱熱情。

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像多情的王子在邀請心愛的公主,難道他已經忘記,他們早已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要不要拒絕他呢?她的心狠狠拉扯。但她女性的矜持與驕傲,終是敵不過對他的深情眷戀。

放縱一次吧!今夜之後,也許再沒有與他共舞的機會,就當為自己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

伸出纖手,曉風微笑著將自己的手放進東方燁掌中。

就著些微星光,伴著深情吟唱,兩人在無人的馬路上輕舞旋轉。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身邊悄然流轉,東方燁只覺得懷中的曉風美得動人心魄,刻意壓制著的深切愛戀頓時如潮水般洶湧而出。

俯下頭,他的唇往吸引著他視線的嫣紅落去。

曉風顯然無法抗拒他,溫柔地偎在他懷中,眸光流轉間柔媚如水。

眼看雙唇即將貼上,但就在此時,一曲終了,音樂結束在兩人對視糾纏的目光中。

曉風像是突然驚醒,猛地推開他,急退兩步,隔著安全距離對他微笑著,「有人在等你,你該回去了。」

東方燁暗恨著突然結束的音樂,目光靜靜凝視著曉風,沒有回答。

兩人在路燈下互相凝視,深切、纏綿的目光恨不得就此把對方揉進自己體內,從此不再分離。

「可不可以和你跳完最後一支舞?」東方燁啞著嗓子問。

曉風沒有回答,只是微笑搖頭,因為深怕一開口,苦苦壓抑的淚水就會滑下。

東方燁黯然垂首,再次抬頭時,已把自己低落的情緒收好,臉上掛上他一向無懈可擊的燦爛笑容。

「那至少讓我送你回家吧?」

也許,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獨處。曉風無力拒絕,點了點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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