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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陶陶 -【痞子男朋友(雷氏兄弟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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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 - 痞子男朋友(雷氏兄弟之二)

一名男子突然像跑百米比賽似地朝她衝來
只是他──一套黑色西裝,外罩著黑色大風衣和一副……墨鏡?!
他是在拍戲,扮演賭神或是小馬哥嗎?否則──
誰會在晚上戴墨鏡?嗯!除了瞎子外,大概只有神經不正常的瘋子了;
誰又會在台灣穿風衣?想必不是黑道大哥,就是……暴露狂!
所以,她立刻決定退避三尺,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把她的冷眼當媚眼,把她的沉默當啞巴,
還做一個「花輪」式的撥髮動作,
大言不慚的說什麼要幫她「恢復正常」?!
哇咧xxx!她馬上發揮毒舌派掌門人的十成功力,讓他「不支倒地」,
可誰知,他竟像隻打不死的蟑螂,一下子就從挫敗中站起來,
他笑著說:「妳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而對我另眼相看?」
她瞪她,「請你克制一點,不要一副發情樣。」
他突然正經道:「妳知道我是以什麼為前提,妳願意和我交往嗎?」
她轉過頭懶得看他、理他。
他又說:「以下半身為前提,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下半身」……他他他……這該死的臭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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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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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天的雨絲令人厭煩,綿細飄落,不知到底該撐傘,還是視而不見。微涼的輕風拂過她的臉龐,讓她不由得嫌惡地皺起眉宇,點點雨珠在她的髮絲上形成一點一點透明的水珠和溼氣。

  在這種今人厭惡、溼涼的夜晚,她多想待在自己溫暖的小天地裡喝茶聽音樂,而不是在外頭和雨水冷風糾纏。

  她討厭這種又溼又冷的日子!

  跨步邁過十字路口,她往一座高聳的大廈走去,推開厚重的玻璃門,直到進入溫暖的室內,這才覺得好多了。

  坐在一樓中央,半圓的銀灰色櫃台後是一名年約六十上下,穿著淺藍襯衫的管理員伯伯,他正無聊地看著電視,一聽到開門聲,立刻抬頭轉向她。

  「小姐,找人?」他見她是個生面孔,所以開口問道。

  「我來錄節目。」她回答,明白他是基於職責而問。

  聞言,他微笑道:「去十樓啊!」

  「嗯!」她朝他點點頭後,轉身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鍵,拍了拍衣上的水珠。

  管理員伯伯正好奇又無聊地想繼續問下去時,玻璃大門再次被推了開來,他連忙轉頭,隨即朗聲道:「楚先生,你來啦!」

  她並未好奇地回頭看來人,只是專注地盯著即將到達一樓的電梯門,對於周遭不相關的人事物,她向來提不起勁去注意,不過,其中仍聽到一名男子的聲音與大廈管理員寒暄了幾句。

  「我這兒有些牛肉乾,一包給你,讓你打發打發時間。」

  管理員伯伯笑道:「你別開玩笑了,我這幾顆爛牙哪咬得動。」

  「那倒是。」男子爽朗地大笑。

  這時,電梯門打了開來,她步入後,迅速按了樓層和關門鈕,但就在下一秒,今她驚訝的一聲吼叫在空曠的大廳裡響起。

  「等一下--」

  她瞧見那男子突然向她衝來,像在跑百米賽跑似的,可今她愕然的不是他的行為,而是他的穿著--一套黑色西裝,外罩著黑色及膝的風衣和一副……墨鏡詭異外加瘋子是她所能立刻聯想到的兩個形容詞。

  誰會在晚上帶墨鏡?只有盲人和神經不正常的瘋子!

  誰會往台灣穿著風衣?只有噁心加三級的暴露狂!

  她還來不及更往下細想,就見那男子如風一樣地狂掃而進,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像要特技似的及時竄進電梯內。

  「呼--」他吹聲口哨,對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千鈞一髮,我的技術不賴吧!」

  楚烙由上而下掃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方才只瞧見她曼妙的背影,沒想到她的正面同樣迷人。

  她有張古典的臉孔,五官細緻,眼尾略微上揚,不是所謂的丹鳳眼,但有那種撫媚的味道,黑白分明的雙眸冷淡而疏離,烏黑的髮盤在腦後,更加深了她不可侵犯的冷意,雖然她只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卻未軟化她那高不可攀的氣質。

  楚烙見她未回應自己的話語,也不以為杵,瞥見十樓的電梯鈕亮著,於是又道:「妳要到電台?」

  她微轉頭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而後下意識地打量電梯裡的各個角落,心中閃過另一個念頭--

  這男子極有可能是某個電視台的無聊主持人或工作人員,他們現在正在偷拍,為的是捕捉一些「反應」,電梯內應該早放置了隱藏式攝影機,好錄下當搭此電梯的民眾見到他穿得這麼奇怪時的反應。

  她瞪他一眼,真是無聊透頂了,她向來討厭這種不尊重旁人隱私的節目。

  楚烙因她突如其來的憤怒眼光而挑眉,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他只不過是問句話,不需要反應這麼激烈吧!

  「漂亮小姐的脾氣都這麼壞嗎?」他仍是笑笑的說。

  他露出的潔白牙齒反倒讓她覺得刺眼,怎麼有這麼無聊的人啊!

  她沒應聲,便又聽見他怪叫起來,「對不起,我沒想到妳可能是聾啞人士。」他的聲調因訝異而提高,「對了,前一陣子我學了些手語,正好派上用場。」

  她微瞇起眼,瞧見他興奮地揮舞著雙手亂比一道,暗忖:怎麼會有這麼煩人的傢伙?

  這時,電梯停了下來,她很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無聊男子了,所以,當電梯門一開,她立刻走了出去,卻沒想到他也跟了出來。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她毫無預皆地突然轉身,楚烙差點因煞車不及而撞上她。

  「哇!好險。」他咧嘴而笑,「若是把妳撞倒可就麻煩了。」兩人只差個三公分就要撞上了。

  她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仰頭看著他。「你跟著我做什麼?」她的表情冷冽。

  「原來妳會說話嘛!」他的笑容愈咧愈大。「不過,妳恐怕要失望了,我可沒跟著妳,我碰巧也要到十樓。」

  她輕蹙眉心,他也要到十樓?難道他不是電視公司派來消遣民眾的無聊男子,而是……

  「你是電台的人?」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電台怎麼會請個穿著像變態狂的人?

  「妳不知道我嗎?」他誇張地露出驚訝的表情。「我這麼有磁性的聲音妳沒聽過?」

  她瞄他一眼,這人怎麼這麼做作?虧他還是個男的!她不理他,逕自走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門前,按下了門鈴。

  「妳真的沒聽過我嗎?」楚烙不死心地追問。

  她沒回應,過了近十秒,才有人從裡頭的辦公區跑出來,那是一個年約二十上下的短髮女生,而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男子嘮叨的話語一直沒停過,她從沒見過有男人這麼多話的。

  玻璃門被打了開來,短髮女孩笑道:「楚大哥,我就知道是你。」隨即望向眼前冷然的女子。「妳是……啊!我知道了,妳是今天的來賓劉靜紅小姐,對不對?」

  她還未開口,楚烙便已搶先一步道:「劉姊,妳怎麼變成這樣?妳跑去整形了嗎?我都認不出來是妳了。」他大聲怪叫。「哇!整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耶!」

  她眺起雙眼,這人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楚大哥,妳不要亂說好不好?」短髮女孩張玉芳笑得不可遏抑。

  楚烙笑著看向臉上至今仍沒有一丁點笑容的女子。「妳好像很沒有幽默感?不過,先別管這個了,妳是誰?來電台做什麼?找人嗎?」

  她冷靜地開口。「我是劉靜紅的女兒,我母親臨時出了點問題不能來,所以我來代她。」

  「妳是劉姊的女兒?」楚烙一臉的無法置信。「她跟我提過,我還以為妳是個小女生呢!」

  「楚大哥,你們別站在門口,這樣我怎麼關門嘛!」張玉芳說道。

  「看我都忘了,先進去再說吧!」楚烙做出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進去。「還沒問妳的芳名?」

  她走進舖著暗綠色地毯的玄關。「我姓艾。」

  「艾什麼?」楚烙追問,跟在她身後進了電台。

  「艾菲。」

  「啊?」他瞪大眼,下意識地掏掏耳朵,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她停住步伐,轉身面對他,「艾菲。」

  楚烙見她一臉正經,實在是忍俊不禁,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愛妃?妳叫愛妃?天啊!我還以為我的名字夠慘了,結果妳……哈……哈……」

  「楚大哥,你怎麼這樣笑人家?」張玉芳雖然想出聲阻止,但自己卻也忍不住咯笑起來。

  艾菲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從小到大,她的名字不知被笑過幾回,她已經麻木了。她轉過身想往辦公區走去,卻突然發現自己的上臂被人抓住了。

  「對不起,我不該取笑妳的。」楚烙雖然說著道歉的話,但嘴角的笑容仍是大大地咧著。

  她冷冷地瞄一眼他的手,他立刻收到訊息地放開。「我們去另外一區坐,那裡有沙發,舒服得很,反正離上節目還有二十分鐘,不用這麼急。」

  他領她走過小小的廊道,往左轉後,來到以木板區隔出的約近三坪的小隔間,那兒有沙發、和式矮桌與飲水機。

  「我們稱這兒叫閒聊打屁區,隔壁還有兩間,不過比這兒稍大一點。白天的時候,這兒通常沒什麼空位,晚上則因為工作人員,還有上節目的來賓比較少,所以才空著。」他大略為她解說一下這兒的情形。「另外一邊是辦公區,也是開放式的隔間,再往裡頭去就是錄音室。」

  他示意她坐下,倒了杯茶水給她,然後在她的對面坐下。

  「劉姊怎麼了?」他問道,順手拿下墨鏡,將之掛在西裝的口袋上。

  她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他的臉型稍長,鼻梁似乎有斷過的感覺,單眼皮,眸子經常帶笑,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黑髮有些凌亂,還沾著水氣。

  「我母親不小心扭到腳。」她捧起杯子,讓暖意滲入掌心。

  「怎麼回事?」他好奇地想知道詳情。

  「她買了一雙五吋的細高跟鞋,方才突然興致高昂地想穿來玩,結果就扭傷了。」她平淡地陳述。

  但楚烙卻聽得哈哈大笑。「倒像是劉姊的作風。」

  劉靜紅是「婦女協會」公關部的負責人,他們兩人曾在一些公開場合有數面之緣。她是個非常活潑且有趣的人,兩人因為個性相近,所以結為朋友,這個禮拜六「婦女協會」有個義賣園遊會,她希望能在他的節目裡做一下宣傳,他立刻應允,只是沒想到來上節目的人竟是她的女兒,而且還是這麼冷淡不苟言笑的女兒,與她母親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艾菲喝口茶水,偏頭望向窗外閃爍的車燈與霓紅。其實,她根本不想來這兒,也覺得沒什麼必要,可是母親的態度執拗,她不想與其爭辯,所以才勉強答應:不過她現在覺得母親可能別有用心,為的是讓她與楚先生見面,她不用細想也明白母親是想牽紅線。

  這半年多來,母親三不五時便在她耳邊叨唸,要她多交些異性朋友,甚至還想安排她與人相親,全被她識破逃過了,沒想到最後自己還是中了她的圈套。

  「妳在看什麼?有車禍嗎?」楚烙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將臉貼在窗上。

  她沒應聲,自顧自地又喝口水。

  他轉向她,挑眉道:「妳還真是不多話。」他大搖其頭。「待會兒上了節目可不能這樣,廣播裡最忌諱的就是無聲,只要兩秒,聽眾就會以為發生了斷訊,或是收訊不良,這樣可不行。」

  「既然這樣,我還是回去吧!」她掏出口袋裡的紙條。「上面有園遊會義賣的時間和地點,由你向聽眾宣佈就行了。」

  「可是,我昨天已經在節目裡說劉姊會來,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在今天打電話進來問,聽眾向來很喜歡劉姊。」他微笑道:「每回她上節目,就會有很多女性聽眾來向她請教一些感情問題--」

  「我不是我母親,沒辦法替人解決問題。」她打斷他的話,沒有一點想參與的意思。

  「怎麼會,各人有各人的觀點,只要能幫上忙就行了。」他很好奇她會怎麼解決別人的問題。「更何況妳都來了,哪有中途回去的道理?」

  艾菲正欲起身離開,卻聽見外頭值班的人喊道:「楚大哥,電話。」

  楚烙站起身子,對她說道:「妳坐會兒,我接個電話。」

  她點點頭,心想,等他接完電話,再和他說清楚,她可不覺得自己有留下來的必要。

  楚烙走到辦公區,接起電話。「喂?」

  「楚烙啊!我是劉姊,我女兒到了沒?」劉靜紅劈頭就問。

  「到了,我叫她來聽。」

  「不要--」

  一聲尖叫傳來,今楚烙瑟縮一下,將話筒稍微拿開。

  「千萬別叫她來聽,她會罵我的。」她仍在尖叫。

  「妳再這麼大聲,她就算耳聾也都讓妳叫通了。」楚烙拉拉自己的耳朵,想消除耳鳴的感覺。

  劉靜紅被他逗笑了。「和你說話就是這麼愉快。」

  「妳的腳沒事吧?」他問道。

  「沒什麼。我是要問你她現在怎麼樣?」

  「她說要回去--」

  「我就知道。」她打斷楚烙的話。「她識破我的計謀了--」

  「什麼計謀?」他打岔的問道。

  「我沒告訴她我們認識,還騙她今晚的節目沒辦法取消,而且,臨時找不到人頂替我。」

  「妳幹嘛這麼做?」楚烙好奇的挑挑眉。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她成天窩在家裡,偶爾出來透透氣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更何況,她以前也在「婦女協會」做過義工,所以對協會的事不算陌生,由她來介紹協會的事並不離譜,只不過,我沒告訴她節目會開放現場call
in,而且,可能會有人問感情的問題,如果我事先告訴她,她根本不會來。」她忽地嘆口氣。「唉!現在的孩子真是愈來愈不聽父母的話了,哪像我們以前對父母必恭必敬--」

  「等一下,現在不是懷舊時刻,妳打電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楚烙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我是擔心她知道我騙她之後,就不願意上節目了,所以,你可千萬別讓她走。」她囑咐道。

  楚烙笑道:「腳長在她身上,我怎麼阻止?」

  「這你自己想辦法,還有,上完節目後,麻煩你送她回來,謝啦!拜拜!」

  「喂!等一下--」楚烙話未說完,已聽到電話無情地被掛斷的聲音。「怎麼會這樣?」他搖搖頭,掛上話筒,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看了一眼手錶,還有七分鐘就要進錄音室了,他得先把事情搞定才行。

  其實,他也不是必須或一定要艾菲上節目,只是他覺得她既然都來了,沒必要急著回去,對許多人來講,上廣播節目應該是挺有趣的經驗,不過對她而言,她似乎一點都不感興趣。

  艾菲一聽到他的腳步聲,便立刻站起,在他進來時將紙條遞到他面前,說:「我先走了。」

  「剛剛劉姊打電話過來。」見她微挑眉宇,他笑道:「她已經掛斷了,她要我上完節目後送妳回去。」

  「不用了--」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他咧嘴而笑。「是劉姊說了我什麼壞話,還是妳對人一向這麼冷淡,防備心這麼強?」

  「接下來你要說我像刺蝟還是冷若冰山、不苟言笑、拒人於千裡之外、撲克臉、難以親近?」她平靜地敘述著。

  他哈哈大笑。「我沒想到那麼多,不過是上個節目,有必要這麼排斥嗎?」

  「我說了我不會回答,也不會解決別人的感情問題。」她蹙眉,她可不是什麼心理諮詢專家。

  「那簡單,妳不用回答。」他爽快地道:「這樣總行了吧!」

  她沒有應聲,於是他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走。「快點。」他可不想留時間給她思考。

  「我自己會走。」她瞄一眼他的手。

  他不以為然地放開,聳聳肩。「妳別緊張,我對妳沒什麼不良企圖,妳是劉姊的女兒,所以,我自然也把妳當朋友看。妳幾歲了?」

  「二十五。」她走過辦公室的通道,瞧見一些值班的工作人員在吃東西、聊天。

  「二十五?」他詫異地睜大眼,他還以為她只有二十左右呢!她雖然看起來修長苗條,表情冷漠,但五官看起來仍感覺很年輕,不過,倒是沒一般女生的稚氣。

  「妳跟劉姊長得不太像。」他還是很難相信劉姊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她靜靜地未發一詞,瞧見由錄音室走出一個較時髦,頭髮微捲的女子,她穿著寬鬆的T恤和牛仔褲,一見到他們便叫道:「楚烙,你又穿成這樣。」她嬌笑道。「看起來真像香港電影裡面的黑社會老大,你是去哪兒買的風衣?」

  「前幾天去日本帶回來的,帥吧!」他咧嘴而笑,還故作瀟灑地轉了一圈。

  艾菲瞄他一眼,真覺得他幼稚的舉動和母親很相像。

  「真是敗給你了,你穿這樣不熱嗎?」女子笑著搖頭。

  「我的身體有自動調節器。」他示意艾菲與他一起進去錄音室,關上門後才道:「方才那是李華,妳知道她吧!」

  「偶爾在電視上看到。」她回答。

  李華出過幾張專輯,在演藝圈起起落落,後來轉往廣播節目,反而經營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她記得不久前曾在報紙上看過她的報導,所以有些印象。

  「還好嘛!妳還知道一些事,我還以為妳也跟小龍女一樣是古墓派傳人呢!」他示意她坐下,將另一支麥克風拉到她面前,而後才在她身邊坐下。

  艾菲透過前方的透明玻璃可以瞧見控音人員和一大堆的機器和CD。

  「現在是廣告時間。」他瞄一眼牆上的時鐘,說道:「還有四十五秒就十一點了,把耳機戴上,待會兒說話時,妳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呢?」她只瞧見一個耳機。

  「我不需要,我聽自己的聲音聽到都快生病了。」他開玩笑地說。

  艾菲點個頭,將耳機戴上,心裡並沒有特別興奮的感覺,她還是寧願回家,只是,她並不想為了「留下」與否的問題與他爭辯不休,畢竟他不是主謀者,母親才是那個騙她的人,她不想遷怒他人。

  這時,片頭音樂傳入她的耳朵裡,她聽見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不覺微揚起眉,他本人的聲音本就較低沉,但透過麥克風後,顯得更具魅力,是個適合夜晚的聲音。

  聽他規規矩矩地講完開場白後,他忽然笑道:「今天我們現場來了一位很特別的來賓,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愛妃小姐。」他自己加了掌聲,啦啦啦地表示歡迎,自己笑得很開心。

  艾菲瞄他一眼,聽他又道:「愛妃小姐,請問妳在後宮的生活怎麼樣?」

  「請你正經一點,『乳酪』先生。」她冷聲道。

  楚烙聞言,忍不住開懷大笑。「哈……沒想到妳還滿有幽默感的嘛!」隨即接著道:「我們先來聽一首歌,再來與愛妃好好聊一聊。」

  她聽見音樂流洩而出,遂轉向他。「我的姓是艾草的艾,不是愛情的愛,菲也不是妃子的妃,而是王菲的菲,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楚烙見她一臉認真,更覺好笑。「我知道。」

  「那就請不要再拿我的名字開玩笑。」她仍是一本正經。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覺得這是個很特殊的名字,而且很適合妳。」他咧嘴而笑。「而且,愛妃總比我被叫乳酪好吧!」

  艾菲沒應聲,覺得他似乎很容易自得其樂,而且完全不管別人怎麼想,從他穿得像暴露狂加瘋狂殺手,完全不顧他人眼光而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的情況,就可以得到印證。

  他到底該是活得「自信」、「自卑」,還是「自大」?她完全不知道,反正,不管是哪一個,她都了無興趣,只能說他是「怪人」一個。

  ※※※

 「我……我跟我的男朋友交往快一年了,可是……他突然說要跟我分手……」聽眾忽地痛哭失聲。「……我不想分手啊!怎麼辦?」

  「鄒小姐--」

  「他愛上別人了,他說不再喜歡我了,啊……怎麼辦?」她大哭出聲。

  「鄒小姐,請妳冷靜一下。」楚烙因她捏鼻涕的聲音而瑟縮一下。「那種男人不值得妳為他掉眼淚,一個人既然變了心,再挽回也沒有用,更何況妳才十八歲……」

  艾菲坐在他旁邊,聽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方才前半個小時他讓她為義賣園遊會的事作介紹,她發現時間過得很快,他問了她一些問題,而後放了幾首歌,半個鐘頭就這樣過去了。

  節目的後半個小時他則開放現場Callin,若是聽眾對於「婦女協會」或週六的義賣會有任何問題或建議的都可以打電話進來。

  原本打來的前三通還滿正常的,結果到了第四通電話竟變成這樣,這位鄒小姐似乎正處於激動之中,而且急於表達自己的悲憤,頻頻打斷楚烙的話,一逕的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根本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每天都特地買早餐給他吃,還送他很多東西,每天跟他通電話……」

  楚烙正打算進歌以切斷她的話時,正好瞥見艾菲一臉漠然的望了牆上的鐘一眼,他微微一笑,忽然道:「艾菲,妳有什麼意見?」

  她微詫異地轉向他,不懂他為何突然會徵詢她的意見,他明明說過感情的問題她不必回答。

  「妳有什麼看法?」他露出雪白的牙齒,又問了一次。「什麼想法都行。」

  艾菲看著他,沉默了一秒,突然道:「掛斷電話。」

  她的回答讓楚烙一怔,下一秒,他狂笑出聲,差點摔到椅子下。

  電話上的鄒小姐也愣住了,停止了叨唸,艾菲察覺到錄音室外的人全僵住,直盯著她和楚烙。

  楚烙笑得不能自己,他勉強打個手勢,控音人員馬上推軌進歌。

  這時,仍在線上的鄒小姐不由得叫道:「妳說什麼?為什麼要掛我電話?」

  楚烙瞄了一眼線上已熄的紅燈,確定他們的話語不自播出去後才道:「鄒小姐,生氣總比難過好,而且,不要再想妳為他付出了多少,這些都不重要了,好好為妳自己活才是真的。」

  未待她反應,他便直接切掉電話,而後笑著轉向她。「妳的意見還真是言簡意骸。」

  「是你要我回答的。」她輕蹙眉心。「你明明說過不會要我回答感情問題。」

  她的不悅並未讓他覺得愧疚,他笑著說:「我看妳在一旁好像很無聊,所以忍不住想讓妳有點參與感。」

  「我不覺得無聊。」她聲明。「請你不要擅自為我做決定。」

  他瞄一眼牆上的鐘。「節目已經快結束了,最多只能再接一通電話,我很想再聽聽妳的高見。」

  「我沒什麼高見,只是覺得她講個不停,又在原地繞圈圈轉不出來,很吵罷了。」她瞧了一眼桌上閃著許多亮紅的鈕。「說不定下一通電話就是打來罵我的。」

  他笑道:「有可能。我很好奇妳有沒有談過戀愛?」

  她瞄他一眼。「這不關你的事。」

  他支手托腮,俊朗帶笑的臉不變。「我說了,只是好奇。」

  「你很喜歡管人家的閒事。」她說道。

  「常有人這麼說。」他聳聳肩,不以為然,仍是一臉笑意。

  此時,控音人員向他打個手勢,示意歌曲快要結束,他點頭,對著麥克風說道:「節目已將近尾聲,我們來接聽最後一通電話。」他按下機器上的鈕。

  「喂?」

  「喂……喂……你好……」一個女子結結巴巴地說。

  「不用緊張,放輕鬆,妳貴姓?」楚烙道。

  「我……我姓紀,我打了很久……我是想問那個……那個艾菲小姐是不是讀聖弘高中?」

  楚烙微揚眉,看向艾菲,瞧見她愣了一下,而後說:「對。」

  「那……妳是不是唸三年二班?」女子興奮地嚷。

  「嗯!妳是……」艾菲輕蹙眉頭。

  「我是紀慧鈴,跟妳同班,妳記得嗎?我剛剛在收音機裡聽到妳的名字,就想一定是妳,因為妳的名字實在很特殊,而且妳從以前到現在講話都是這樣冷冷的,我……我就想一定是妳不會錯。」她愈說愈興奮。

  「這下可變成同學會了。」楚烙笑道。

  紀慧鈴聽他這麼一說,立刻道:「對了,妳怎麼都沒參加同學會?不過話說回來,妳沒參加我也不會太訝異,妳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獨來獨往--」

  「等一下,紀小姐,已經快沒時間了。」他瞄一眼時鐘,還有三分鐘,其實要繼續也可以,但他覺得還是讓艾菲和紀慧鈴私底下敘舊好了,於是道:「妳別掛電話,我們先在這裡和聽眾說再見。」

  「哦!好,再見。」紀慧鈴立刻道。

  這時,最後一首歌已融進,楚烙說道:「大家晚安,明天見,對了,提醒最後一件事,別忘了禮拜六的園遊會喔!」

  艾菲緊接也道:「再見。」她拿下耳機。

  楚烙伸個懶腰,站起身。「走吧!下個節目的主持人要進來了,還有,妳的同學還在電話上,出去接吧!」

  艾菲站起身,眉心微蹙。

  「怎麼?妳不想接她的電話?」他詢問地看著她。「多年不見的同學打電話進來,妳不高興?」

  她沒應聲,只是打開錄音室的門走出去。

  張玉芳一見她出來,立刻道:「艾小姐,妳的同學在三線。」

  「謝謝。」她走到稍前一點的辦公桌後才拿起電話。

  楚烙沒跟上去,他走到飲水機前倒杯溫水解渴。

  「我聽玉芳說她是劉姊的女兒?」

  楚烙轉身,瞧見李中拿了一疊CD站在他面前,一臉好奇。

  「問這幹嘛!你對她有興趣?」他調侃道。

  「欣賞而已,哪個男人不喜歡欣賞美女?只是她太冷了,怕還沒追到,自己就先凍傷了。」李中一臉小生怕怕的表情。他體形瘦高,戴了一副眼鏡,年約三十上下。

  楚烙因他的話而大笑。「那倒是。」

  「我還是喜歡溫暖可人的太陽花。」李中開玩笑的說︰「太有個性的女人可不好相處。」

  「怎麼?經驗談嗎?」他笑著搖頭。「快進去吧你,節目要開始了。」

  李中又與他閒扯了一兩句後,這才走進錄音室。楚烙則往艾菲走去,瞧見她拿了一隻筆,似乎在寫對方的電話號碼,他走到她身邊時,她正好說完掛電話。

  艾菲將紙塞進褲袋,對他說道:「我要走了。」

  「那就走吧!我送妳。」

  她原想開口拒絕,但最後還是決定沒必要為這種小事爭辯,於是點個頭,跟在他身後走出電台。

  兩人在等電梯時,楚烙開口道:「我還以為妳會和久沒聯絡的同學多說幾句,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

  艾菲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過了幾秒後才說:「我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

  「我想也是,妳從小到大都這麼孤僻嗎?」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妳小時候有沒有自閉症?我有個朋友就有這種問題,不過現在好多了。」

  「我沒自閉症。」她平靜地回答。

  「這可難說,像自閉症的人聽到笑話也和妳一樣笑不出來,他們沒啥幽默感。」他走進電梯。

  她也隨後跨入。「那是因為根本沒什麼好笑的。」

  「聽妳說這句話,想必即使沒有自閉症,也有孤僻症。」他突如其來,且毫無預警地突然彎身將臉湊到她面前。

  艾菲嚇了一跳,直覺地往後退;楚烙見她瞪大雙眼,像是見了鬼一樣,不由得大笑出聲。

  艾菲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請你不要這麼無聊。」她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比較喜歡妳有脾氣的樣子。」他仍在笑。

  「你的好惡跟我無關。」她冷冷地道。

  「是無關,不過,知道妳是劉姊的女兒後,我覺得有必要幫助妳恢復正常。」他止住笑,難得正經地道:「劉姊跟我提過妳,不過,那時我以為妳頂多十五歲,她很擔心妳。」

  「擔心我?」她微蹙眉心。「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說妳很孤僻,希望我有機會能多開導開導妳。」他微笑道。

  她的眉蹙得更深了。「我想,你是被我媽愚弄了,其實她只是想讓我們兩個認識,說得明白一點,今天晚上根本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相親。」

  她以為他會大吃一驚,但卻瞧見他一點兒也不訝異,嘴角的笑容反倒咧得更大了。

  「當我知道妳是劉姊的女兒時就猜到了。」他說,眼神直盯著她。「妳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而對我另眼相看、怦然心動?」他故意做出一個帥氣的動作,伸手掠過髮絲。

  她瞪他。「請你克制一點,不要一副發情的樣子。」

  他爆笑出聲,甚至差點笑倒在地上。當電梯門一開,艾菲沒埋他就逕自走出去,管理員伯伯被嚇了一跳,往兩人看去。

  「怎麼回事,楚先生?」

  他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只向老人搖了搖手。「沒事,我走了,再見。」

  「再見。」管理員伯伯納悶地看著他大笑地走出去。

  一到外頭,雨絲便落在兩人身上。

  楚烙脫下風衣,罩在她的頭上,笑著說:「拿著吧!至少還可以擋點雨,我的車子在另一條街,還得走一段路。」

  她抬頭看著他。「不用了,只是毛毛雨。」

  「妳覺我們這樣像不像在拍電影?」他拿著風衣遮在她頭上,將她圍住,兩人站在街頭,雨絲緩緩飄落,街燈下,一切都顯得有些朦朧與不真實。

  「你是說分手道別的場景嗎?」她平淡而無表情。

  他忍不住又笑出聲。「看來,我們兩人的心境截然不同,我倒覺得是戀情開始萌芽的場景。」

  她微怔。「請你別亂開玩笑好嗎?」她皺眉。

  「雖然我在笑,但我說的話可不是開玩笑。」他的眼神始終盯著她。

  她沒應聲,臉上淨是疑惑的表情,分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妳要我跳一段求偶舞才信嗎?」他一臉受傷的表情。

  她因他的話而微扯嘴角。「請。」她認真地說。

  他大笑出聲,還誇張的前俯後仰。

  她不以為意地往前走去,知道他只是在開她玩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方才有一剎那,她還以為他是認真的。

  她往前走了兩秒,卻突然被他扣住手臂,下一秒,整個人便撞進他的懷中,在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時,她已被他帶著轉動,她愕然地瞪大眼--

  他在跟她跳舞!

  「妳覺得這個求偶舞怎麼樣?」

  他帶笑的臉在她眼前晃動,而她竟說不出半句話來,他……他……是認真的……

  天!怎麼會這樣?!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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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一切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艾菲想了一夜,還是弄不清楚他在搞什麼鬼,最後決定放棄,將他踢到九霄雲外去,不再想這個她可能永遠都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她只能說他這怪人的思考模式她無法理解。

  她站在書店裡,手上拿著一本雜誌翻閱,瞧見標題寫著--如何化解朋友間的誤會,她不感興趣地跳過,又看到一篇--如何增進人際關係,她嘆口氣,將雜誌放回架上,抽了另一本與「社交」、「人際關係」完全無關的歷史雜誌。

  自國中後,她對「人」便不是很感興趣,都是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也從未參加過同學會,剛開始還有人會寄邀請函來,但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部知道她不會參加,因此也不再寄來了,可是沒想到昨天晚上……

  她微蹙眉心,真不該答應母親上節目的,怎麼還會有人記得她呢?她在心裡嘆口氣,明白這一切都得歸咎於她的名字,為什麼她會有這種過了十幾二十年後,還教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呢?

  「艾菲--」

  一個有力的拍打擊在她的肩上,她回過頭,瞧見書店裡的人都因這突如其來的大喊而往這邊望來。

  艾菲瞧見一名身材微胖的婦女,手上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小男孩正向她微笑。

  「紀……慧鈴?」艾菲不確定地問。

  「對啊!是我。」她笑道,圓胖的臉,微捲及肩的髮,穿著一套圓點的淡綠及膝洋裝,和黑色的軟外套。「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艾菲無所謂地搖頭。

  「本來我是請鄰居幫我帶一下小孩的,可是他今天不知道在鬧什麼脾氣,哭個不停,所以我就把他帶來了。」她摸一下兒子的頭。

  「沒關係。」艾菲說道。

  紀慧鈴上下看了她一眼。「妳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漂亮,我剛才一眼就認出妳來了。」

  這時,小男孩突然哇哇地哭了出來,紀慧鈴連忙拍拍他的背。「不要哭,你今天到底在鬧什麼脾氣!」她隨即對艾菲道:「我們還是先出去好了,在這裡會吵到人。」

  「好。」艾菲應了聲,與她一同走出書店。

  紀慧鈴邊走邊說道:「我們去對面的麥當勞好不好?那裡有兒童遊樂區,可以讓他進去裡頭玩。」

  「好。」艾菲點頭。

  「不好意思,本來是想跟妳到這家書店上面的咖啡廳喝個下午茶,可是現在,我擔心我兒子等會兒哭鬧起來就不好了。」紀慧鈴解釋道。

  「我無所謂。」她輕搖了搖頭。

  紀慧鈴露出笑容。「妳剛才看到我一定很訝異對不對?昨天晚上講得太匆忙,沒跟妳提我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有了小孩,現在胖成這樣,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見人了,哪像妳,還是這麼苗條。」

  艾菲沉默了一下,一會兒才道:「其實,健康就好。」

  紀慧鈴笑出聲。「妳還是老樣子……啊!綠燈了。」她踏上斑馬線後才又道:「妳一定不記得我了,對不對?」

  「出門前我翻了一下畢業紀念冊,不過,還是不太有印象。」她老實地回答。

  紀慧鈴並不以為意,仍爽朗的道:「我就知道,妳以前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所以,我想妳一定不記得我了,原本我還擔心妳不會出來跟我見面呢!」

  艾菲沒應聲,聽見她又繼續說:「妳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翻譯。」

  「哇!真不錯,英翻中嗎?」她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嗯!翻譯一些文章。」她瞧見小男孩張著骨碌碌的雙眼盲盯著她。

  「真好,在家工作。」她頓了一下,踏上人行道。

  兩人走進速食店,點了飲料後,找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紀慧鈴對兒子說道:「來,叫阿姨。」她指著艾菲。

  小男孩害羞地將臉埋進她的胸口,紀慧鈴笑道:「他很怕生、很黏我,每次我想將他交給別人照顧一下,他就鬧脾氣,結果我就哪兒也去不了,只好成天在家帶小孩,朋友也都一個一個疏遠了,所以,昨晚在收音機裡聽到熟悉的名字時,才會衝動地打了電話給妳,妳別見怪。」

  「不會。」艾菲瞧見小男孩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後,又鑽回媽媽的懷裡。「他叫什麼名字?」

  「來,告訴阿姨你的名字。」她將兒子的臉轉向艾菲。

  小男孩咬了咬嘴,才小聲地道:「洪旭章。」一說完,又將臉藏起來。

  「真膽小。」紀慧鈴取笑地摸摸兒子的頭,才轉向艾菲。「對了,妳還有跟其他同學聯絡嗎?」

  「沒有。」她捧起杯子,喝口熱紅茶。

  「我想也是,我們前幾年還辦了一次同學會呢!」她開始細說去參加的人的名字,還有他們的近況。

  艾菲靜靜地聽著,那些名字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她突然覺得有種莫名的疏離感,她和同學們的世界似乎從不曾有過交集。

  過了十分鐘後,紀慧鈴突然警覺道:「對不起,都是我一個人在講。」她不好意思地吃口薯條,塞住自己的嘴巴。

  「沒關係。」艾菲搖搖頭。

  「妳還是這麼不多話。」她喝口茶。「對了,妳結婚了沒?」

  「沒有。」她仍是搖頭。

  「我想也是。」紀慧鈴又吃口薯條,猛地想到一件事。「對了,我記得那時有個學長在追妳不是嗎?叫……叫什麼去了……他那時可是女生們的偶像,又會讀書、又會運動,人又長得帥,叫……叫……唐文熙,對不對?」她一臉興奮,可讓她想起來了。

  艾菲微愣,腦海中浮現一張模糊不清的臉孔。

  「那時有很多女生都很羨慕妳,還以為你們會在一起。我前一陣子還聽說他現在正在管理家族事業,是有錢的單身貴族,你們沒再見過面嗎?」紀慧鈴好奇地問。

  「沒有。」她淡淡地說。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昨天的廣播?」紀慧鈴喝口茶。「如果他也聽見了,那不是很有緣嗎?說不定你們還會再見面。」她愈說愈高興。

  艾菲沒應聲,聽著她又把話題轉到別的同學身上。

  她的思緒開始不著邊際的飄盪著,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紀慧鈴問道:「對了,我都忘了問妳楚烙長什麼樣子?我好好奇喔!我可是他的忠實聽眾呢!」

  艾菲愣了一下,才道:「高高的,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他帥不帥?」她問。

  她輕蹙眉心。「我不知道,還好吧!」她不知道該怎麼認定一個人帥不帥,英不英俊。「他不太正經,喜歡開別人玩笑。」

  紀慧鈴笑道:「他常在節目裡說笑話,說什麼人生本就該活得快快樂樂,不要死氣沉沉的,不過,他也不是都這個樣子,有時他主持節目也很認真,只是他說最近太忙,所以把節目從兩個小時縮成一個小時,好多聽眾都在抗議呢!對了,妳……可不可以幫我跟他要一張簽名照?」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寄信去向他索取,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收到。

  「我不知道會不會再遇見他。」說真的,她希望他們還是別再見的好。

  「沒關係,如果妳遇見他的話,再麻煩妳。」她一臉懇求樣。

  艾菲只好點頭應允。

  「謝謝。」紀慧鈴高興地眉開眼笑。「不過,妳別誤會,我不是為了他的簽名照才約妳出來的,我只是想好多年沒見,看看妳好不好--啊!快四點半了,我得回去準備晚飯了。」

  艾菲正要起身,紀慧鈴又道:「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間,麻煩妳幫我抱一下旭章。」

  她頜首,接過熟睡的小男孩,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和重量傳到她身上;她低頭注視他可愛的臉,不自覺的扯出一抹淺笑。

  她輕拍他的背,自二樓的透明玻璃往外看著行人,天空似乎又開始飄下雨絲,她瞧見有些人將手擋在頭上,還有些人開始小跑步,她不其然地想起昨晚雨中的那支舞。

  他真的是她見過的人之中最奇怪的一個。



  就在這時,她瞥見人群中有個穿著全套黑色西裝的男子,還戴著……墨鏡!她的心頭一驚,直覺地轉過頭,背對著街道,但下一秒,她就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莫名其妙。

  「我為什麼要躲?」她蹙眉,更何況,那個人也未必是他,於是,又轉過頭瞄了一眼,卻碰巧的與他四目相對,她心頭又是一驚,連忙又背過身子。

  她的眉心蹙得更緊,這討厭的男人害她變得神經兮兮,不過她真的不想在這時候和他碰面,希望那個人不是他才好。

  只是沒多久她就發現天不從人願,因為他上了二樓,還筆直朝她走過來,臉上掛著笑容。他在她面前站定,開口道:「我就知道是妳,我們還真有緣。妳怎麼抱個小孩?」他好奇地湊上前,直盯著小男孩的臉。

  「你別靠這麼近,等一下他醒來,看到你會嚇到的。」她說道。

  「妳說這句話太傷人了,好像我是專門嚇小孩的怪叔叔。」他一副受傷的表情。

  紀慧鈴走出廁所時就瞧見他站在艾菲的桌旁,她疑惑地走過來,出聲問道:「艾非,這是妳朋友嗎?」

  楚烙微笑地轉向她。「我對妳的聲音有印象,讓我猜一下,妳是昨天打電話進來,艾菲的高中同學,對嗎?」

  紀慧鈴愣在當場,眼珠子慢慢地撐大,嘴巴也不自覺的張大。「你……」

  「噓!我們心知肚明就好,這裡是公共場所,別太引人注目。」他咧嘴而笑。

  艾菲聽到這句話,有些哭笑不得,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他還在那裡裝模作樣,打從他穿著一身黑走上來,大家便不停地向他行注目禮,而且全豎起了耳朵。

  紀慧鈴很戲劇化地捂住胸口,不斷的呢喃:「天啊……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

  艾菲問:「你有簽名照嗎?她想跟你要一張。」她想,紀慧鈴短時間內不會想到這件事,所以,她就代她問了。

  「當然。」他自西裝的內側口袋掏出一張照片,快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艾菲瞪著那張照片,有些無法置信,他……「你為什麼會穿成這樣?」

  他露齒而笑。「這是古代俠客造型,不錯吧!我還有黑社會系列。」他將照片掏出來放在桌上。

  照片裡的他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而且擺出各種自以為很帥,可是卻有點蠢的姿勢,她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聽見紀慧鈴在一旁哭得不可遏抑。

  「你去哪兒拍的?」紀慧鈴不停地翻著照片,愈笑愈大聲。

  「這是祕密。」楚烙神祕兮兮的微笑道。

  「為什麼你連拍古裝都要戴墨鏡?」這是最讓她不解的一點,他好像無時無刻都戴著它。

  「這也是祕密,改天再告訴妳。」他承諾道。

  小男孩動了下,因周圍的吵雜聲而睜開眼,紀慧鈴這才回神道:「天啊!我真的該回家了。」她抱過兒子。「我先走了。」

  艾菲提醒道:「外面下雨了。」

  「要不要我送妳?」楚烙說道。

  「不用了,我坐計程車就行了。」紀慧鈴笑道:「禮拜六我會去參加園遊會,還有,謝謝你的簽名照,旭章來,跟叔叔阿姨說再見。」

  小男孩打個呵欠,懶懶的揮了揮手。「再見--」

  「再見。」艾菲目送他們兩人下樓。

  楚烙整理桌上的照片,問道:「妳不選一張嗎?」

  「不用了。」她將桌上的垃圾收到餐盤上,起身將它倒入垃圾桶。

  他收好照片,跟在她身後下樓。「等我買完炸雞後就送妳回去。」

  「不用--」

  「別告訴我妳也坐計程車。」他打斷她的話。

  「我坐公車。」她下了樓後,便直往大門走去。

  他抓住她的手,好笑地道:「妳別這麼怕我,我又不會吃了妳。」

  她回身,欲甩開他的手。「我不怕你。」她皺眉。「請你不要拉拉扯扯的,這裡是公共場所。」她察覺到正在排隊點餐的人都往他們這兒看。

  「那妳就讓我送妳。」他露齒而笑。

  「你這是無賴的行徑。」她微慍地道。

  「會嗎?」他語帶驚訝,故意張大眼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暗罵一句:可惡!「好,你愛送我就送我,不過,請先放開我的手。」她試著平復心情。

  「沒問題。」他爽快地說。

  艾菲站在一旁等他,心裡的怒氣仍然無法化去,她望向街道,真想奪門而出不理他,可是,一來這樣很蠢,二來她知道他必定會追上來,畢竟他的臉皮比她厚上千百倍,他可不怕引起別人注意,但她卻痛恨成為焦點,所以,想想還是作罷。

  但她實在討厭他用這種強迫的手段,她蹙一下眉,決定以後避他如蛇嫩,不要再與他有任何交集,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

  一坐進車裡,楚烙便將一大桶的炸雞放到她懷裡,微笑地道:「幫我保管一下,如果妳要吃得話,別客氣,儘管拿。」他摘下墨鏡,發動車子。

  艾菲沒應聲,感覺紙桶不斷的散發出熱度,傳至她身上,帶來一絲絲的暖意。

  車子駛上馬路後,楚烙又開口說道:「我先把炸雞送去我奶奶那裡,再送妳回家。」

  艾菲沉默了幾秒後才道:「你買炸雞給你奶奶?」

  她不以為然的語氣讓他大笑出聲。「妳以為我想謀害她,讓她膽固醇升高,因中風而死是嗎?那可能有得等了,她可是不死之身。」

  她瞥他一眼,這人說話老愛誇大其詞。「難不成她跟盤古一樣的歲數?」她諷刺地道。

  楚烙哈哈大笑。「我想,她比盤古小一點,畢竟『開天闢地』的人都比較偉大。」

  她不想再跟他抬槓,於是轉頭看向窗外。

  「對了,妳哪一天有空,我們去約會怎麼樣?」

  艾菲一怔,忘了自己已不想跟他說話,她回頭帶著怒氣道:「我昨天已經說了,我不想跟你交往。」

  「妳還真懂得傷我的心。」他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不過沒關係,我很容易從挫敗中站起來,所以--明天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他不怕死的笑著說。

  「你……我不會去的。」她咬牙切齒的回答,生平第一次有想動手打人的衝動。

  他突然將車子停在路邊,一臉嚴肅地轉向她,艾菲微蹙眉心,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鬼?

  「一定是因為我昨天講的不夠清楚,所以,妳不知道我的誠意有多少。」他突然握住她的雙手,正經地道:「妳知道我是以什麼為前提來追求妳的嗎?」

  「我不想知道。」她想抽回手,可他卻不放,讓她的怒氣不斷上揚。「放開我。」

  「妳先聽我說完,我正經的時間維持不了多久。」他笑了笑,不過,又立刻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以下半身為前提,妳願意跟我交往嗎?」

  艾菲漲紅臉,覺得怒不可遏,「下半身」……她用力抽開手,拿起整桶雞塊往他臉上砸去。

  「哎喲!」楚烙哀嚎一聲,一整桶的雞塊砸上他的臉後,又掉了下來,撞上他的大腿,桶蓋掀了開來,三、四塊炸雞掉出來。

  艾菲打開車門就要下車時,卻讓他給扯了回來,只見他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

  艾菲驚喘一聲,整個人撞上他的胸膛,半倒在他身上,桶子則被她撞下椅面,滾到他的腳下,炸雞散得到處都是。

  「完了!」楚烙連忙彎身拾起紙桶,卻將原本要起身的艾菲壓在他的大腿上。

  「你做什麼?」艾菲揮手打上他的臉,整個人半躺在他的大腿上,氣憤不已。

  楚烙的左臉頰挨了一記。「哇!」他哀叫一聲,連忙坐直身子。

  艾菲立刻撐起身子,移回自已的座位上,卻在下一秒尖叫出聲,她反射性地彈起,頭頂卻撞上車頂,又是一聲哀嚎傳來。

  「妳沒事吧?」楚烙忍著笑,拿起皮椅上的炸雞。「妳坐到這個了,很燙吧!」

  她紅著臉對他怒目而視,他則優雅地抽了幾張面紙給她。「妳的屁股上油油的,擦一擦比較好。」他狀似無事般的露齒而笑。

  「我要下車。」她怒道。

  「等我把這一團亂弄清楚以後再說。」他彎身撿起炸雞桶。「完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嘆口氣,看著掉落在車子裡的炸雞。

  艾菲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卻不認為那是她的錯。「我不會道歉的。」

  他撿起椅子上的炸雞一個個丟入塑膠袋裡。「至少妳該告訴我,妳幹嘛發那麼大火,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狠狠的瞪他。「沒想到你那麼下流。」

  「下流?」他指著自己,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哪裡下流?我可是謙謙君子,溫文有禮耶!」

  她不理他,只是看著窗外。

  楚烙蹙眉仍是覺得納悶,下流?他說了什麼嗎?

  突然,靈光一閃,他大笑出聲。

  艾菲轉頭時就見他笑得前俯後仰,今她的怒氣再次上升,但卻極力壓了下來。

  「沒想到妳的思想這麼邪惡。」他見艾菲惱怒地又將手伸向車門準備下車時,他連忙收起笑意,轉過她的身子。「我想我知道什麼地方讓妳誤會了。」

  她瞄一下他搭在她肩上的雙手,他立刻鬆開她。「妳看,我這麼君子,怎麼會有什麼下流想法?」他咧嘴而笑。「我是說下半『生』,不是下半『身』。」他故意將「ㄥ」與「ㄣ」的音發得很清楚。

  艾菲愣住了,聽到他又繼續道:「是以下半『生』為前提,不是下半『身』為前提。」他哈哈大笑。

  聞言她立刻漲紅臉。「你……你故意引人想錯。」

  「妳別誣賴我,妳聽錯音對我已經是相當大的侮辱了,我可是個廣播人,發音最清楚了,妳竟然將『生』聽成『身』,這對我的職業是個侮辱。」說著,他還露出一副被人重傷的表情。

  她怒目而視。「沒有人說以『下半生』為前提,而是以『結婚』為前提才對,你明明就是混淆視聽。」

  「不對,不對。」他大搖其頭。「我為什麼要跟別人用的一樣?」

  她不想再與他爭辯,氣憤地轉開頭,不再開口。

  楚烙撿著散落的炸雞,車內被一片靜默籠罩。

  艾菲輕蹙眉宇,抽了幾張面紙幫他清理車上油膩的炸雞印子,好一會才道:「我會賠一桶給你。」

  「不用了,反正還能吃。」

  「那已經髒了。」她冷聲道。

  「拍一拍就好了。」他抹去炸雞上的灰塵。

  「我會賠你一桶。」她堅持著,她不想讓自己覺得對不起他。

  他微笑的聳聳肩。「好吧!如果妳這麼堅持,那我也得賠妳一條褲子。」

  「不用了。」她蹙眉拒絕。

  「我堅持。」他將桶子遞給她,抽了一張面紙擦擦手後,才又開車上路。「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瞄他一眼,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麼重要的問題妳竟然忘記了?!」他不可思議她瞥她一眼,然後清了清喉嚨,正經八百的問:「妳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度過下半生?這一次妳就別管是『生』還是『身』了,反正都很重要。」

  「不願意。」她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為什麼?妳真是人傷我的心了,至少也該考慮半秒才回答嘛!」他露出哀痛的表情。

  她點點頭,如他所願的舉起手錶,一會兒才道:「三秒,不願意。」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不理他,轉頭看著窗外。

  一路上他講個不停,艾菲則很少搭腔,片刻後,他將車子停在兩層樓的一間獨棟屋子前面,這裡離市區有些距離。

  「這裡就是我奶奶住的地方。」他說道:「跟我一起進去。」

  「為什麼?」

  「妳得跟她解釋一下遲到的原因。」他瞄一下手錶。「我遲到了十分鐘,她可能已經拿著關刀在等我了。」

  「你又在誇大其詞了。」她根本不信。

  「等會兒妳就知道了。」他提著一桶雞塊下車。

  艾菲在心底嘆口氣,她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才在速食店時,她就應該奪門而出,跳上計程車,直接奔回家裡才對,這樣就不會發生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事,現在還得去見他奶奶。

  她根本不想去,但她知道她若執意留在車上,他也會執意要她下車,她已經不想再浪費時間與他爭辯,於是推開車門下車。

  這附近大都是獨棟的住戶,環境清雅,因為遠離主要道路,所以還算清淨。艾菲跟著他走進屋裡,才剛進去,就見到一條大狗吠著跑來。

  楚烙笑道:「牠的鼻子還真靈。」

  艾菲瞧見前庭滿滿的都是花草,只留了條碎石子路通到前門,楚烙丟了幾塊炸雞給狗後,便帶她走進屋子裡。

  艾菲一進去玄關,就被嚇了一大跳,因為穿著整套白色太極拳服裝的老奶奶就站在他們前方,手上還握著一把大刀,花白的頭髮往後縮成髻。

  一看到他們進門,她手上的刀便往前劈,還一邊罵道:「為什麼讓我等這麼久?」

  楚烙反射性地將雙手的炸雞高高舉起,叫道:「女俠手下留情。」

  老奶奶正想繼續罵下去時,忽地瞥見孫子身旁站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連忙問道:「她是……」

  楚烙立刻搭腔。「她是我的女朋友。」

  原本目瞪口呆,待立在一旁的艾菲聽到這句話,即刻回神,皺眉道:「你別胡說。」

  他妥協的改變說詞道:「好吧!是未來的女朋友。」

  艾菲正要反駁他的話,老奶奶便興奮的說:「來,快進來。」她拉起艾菲的手就要往裡頭走。

  「等……等一下。」艾菲望向楚烙,示意他說點話,她可不是來這兒拜訪他奶奶的。

  「奶奶,妳別這麼心急,她還沒脫鞋呢!」楚烙咧嘴而笑。

  「哦!我都老糊塗了,你們快進來,我去泡茶。」老奶奶興匆匆地跑進廚房。

  「我要走了。」艾菲轉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楚烙將炸雞桶放在木質地板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開我。」她怒道。

  「幹嘛生這麼大的氣?」他不解。

  「你騙我,你說一下子就走,可是現在呢?我就知道你的話靠不住。」她生氣地甩開他的手。

  「我怎麼知道奶奶會這麼好客--」

  「你騙人!」她打斷他的話,對他怒目而視。「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

  「等一下,等一下,妳說這話不公平,我遇見妳真的是巧合……不對,我應該說是天意的安排--」

  「不要耍嘴皮子。」她生氣地就要給他一拳,但才揚起的手,卻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我不想再跟你爭辯,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妳先聽我說。」他抓住她的肩膀。「好吧!我是特意要妳來見奶奶的,我承認;可是,這是有原因的,奶奶一直想要我找個好女孩結婚,她想在有生之年看我走進禮堂,結婚生子,這也是人之常情啊!老人家總是會有這種念頭,再說,奶奶已經快八十歲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所以,你想在她有生之年盡快完成婚事。」她替他接話。

  「妳真聰明。」他咧嘴而笑。

  「我是聰明,所以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你以為這是九點半檔的連續劇嗎?」她冷聲道:「她都能拿大刀出來劈人了,身體還差嗎?我看,要她上場殺敵都沒問題。」

  楚烙大笑出聲。「妳真是……我投降,我應該編個更感人肺俯的情節才對。」

  「你們兩個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進來。」老奶奶拿著茶壺站在廚房門口。

  「不用了,奶奶,艾菲還有事,我先送她回去後再過來陪妳。」楚烙說道。

  艾菲微愣,沒料到他會這麼爽快,她還以為他會強人所難地硬將她留下。

  老奶奶詫異道:「為什麼這麼快就要走了?進來坐一下嘛!外面也還在下雨。」

  她走了過來,表情有些惋惜。

  「不了,我--」

  「是不是我方才嚇到妳了?不好意思啊--」

  「不,沒有。」艾菲連忙打斷她的話語。「我沒有被嚇到,只是……只是我還有事。」

  老奶奶失望地垂下臉。「這樣啊……」

  艾菲為難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最不會應付這種事了。「我……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想……坐一會兒應該沒關係。」

  頓時老奶奶的臉整個亮了起來,艾菲則在心裡嘆口氣,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站在一旁的楚烙始終帶著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事情的急轉如下,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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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艾菲坐在和室桌旁,喝著熱茶、吃雞腿,她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待了下來!望著落地窗外的花草,她又喝口熱茶,雙手緊握著茶杯。

  「來,多吃點。」老奶奶又拿了一塊炸雞放到她的盤子裡。「妳太瘦了。」

  「奶奶,妳別強迫她了,就算要養胖人家也不是三兩天的事,等會兒鬧肚子可就不好了。」楚烙邊啃著雞翅邊說道。

  「說的也是。這樣好了,以後妳常來,我親自下廚。」她興奮地說。

  「不用了,太麻煩了。」艾菲搖頭。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老奶奶高興地吃口雞腿。「就這麼說定了,阿烙,以後要常帶她來喔!」

  「知道了,奶奶。」楚烙還特地舉手敬禮以示保證。

  艾菲則瞪了他一眼,她覺得自己有誤上賊船的感覺,而且,彷佛陷入泥漳中一樣,她被拉得愈來愈深,根本無法脫身。

  「你們交往多久了,怎麼一直沒告訴我?」老奶奶逼問楚烙。

  艾菲以眼神示意他最好別再口無遮攔的亂扯,否則她絕不會輕饒他。

  楚烙微笑,表示收到她的訊息了。「奶奶,我們還沒開始交往,我還在努力當中,妳就替我講講好話吧!妳比較有說服力。」

  老奶奶聞言,立刻轉向艾菲。「妳不喜歡阿烙嗎?」她驚訝地道:「妳聽我說,他可是個好孩子,又孝順又聽話,個性也很好,不會亂花錢、到處亂跑,他小的時候……」

  艾菲坐在地板上,被迫聽著老奶奶開始述說楚烙的「生平事蹟」,上至他的人品性格,下至私生活、一舉一動,她不斷以眼神示意楚烙「適時」地插話進來轉移話題,他卻聽得比她更起勁。沒錯,他中間是插了不少話進來,卻是補充他奶奶未盡完善說明的地方,若是眼神能殺人,他現在可能已經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見他愈聽愈起勁,愈講愈上癮,艾菲認為自己已經受夠了。

  她深吸口氣,冷靜道:「奶奶,我對糗事比較感興趣,不知道楚烙幾歲開始才不尿床的?」

  老奶奶一聽,馬上爽朗地笑了起來。「尿床啊!我記得他上了國小後--」

  「奶奶,妳記錯了。」楚烙插話進來。「我四歲--」

  「誰說我記錯了?」她瞪著孫子。「明明是國小二年級以後。」

  「不是,那是楚業--」

  「你別插嘴。」她怒目而視。

  艾菲微扯嘴角,隱約露出一抹笑意,她知道幸災樂禍是不對的,但她管不了這許多了,反倒故意說道:「原來他這麼大了還尿床。」

  「不是,這件事不是這樣的--」

  「本來就是這樣,你別說了!」老奶奶打斷楚烙欲申辯的話語。「我記得清清楚楚。」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是百口莫辯。」他認命地咬著炸雞,卻又對著艾菲擠眉弄眼。

  她假裝沒看見,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聽他奶奶說他的事。

  「他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話多又不正經。」老奶奶瞪了孫子一眼。「女孩子一見他這樣就說他不夠穩重,叫他改他又改不過來。」她拍一下艾菲的手背。「還是妳有眼光,叫什麼慧來著……」

  「慧眼識英雄。」楚烙接話,笑容咧得大大的。「奶奶,妳的成語有進步喔!這句話用得太好了。」

  「那是當然,我的腦袋可靈光了。」老奶奶露出欣喜的表情。

  艾菲見他們祖孫倆那副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表情,實在有些哭笑不得,而且更加確定了他們果然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不過,她真的沒時間再待在這兒了,她還有翻譯稿要趕,得在明天交給出版社才行。

  「我……我得走了。」艾菲開口道。

  「這麼快啊!再留一下嘛!」老奶奶不捨的說。

  「我……」艾菲瞄一眼楚烙。

  他立刻會意地接腔,「奶奶,以後有的是時間,艾菲還有事要忙,真的得走了。」

  老奶奶嘆口氣,她對楚烙說道:「你先把沒吃完的炸雞拿去冰箱放。」

  「嗯!」楚烙喝口茶後,拿著紙桶走進廚房。

  艾菲正打算起身告辭時,老奶奶突然開口道:「之前妳和阿烙在玄關爭吵的事我多少聽到了一些。」

  艾菲一陣錯愕,不知該說什麼。「我……」

  「妳別介意,我沒不高興,本來就是阿烙不對,妳會生氣也是一定的,他是不該硬拉妳來這兒。」她安撫地拍拍艾菲的手。「不過,他這麼做只是想讓我們倆見個面,沒什麼惡意,而且,他是真的喜歡妳,這點我看得出來,阿烙雖然喜歡胡鬧、愛開人玩笑,但他不會惡劣到去欺騙一個人的感情,這點我敢保證!因為他是我從小帶大的,他有什麼心眼,沒什麼心眼,我全知道,他不是個沒分寸的人,如果他不喜歡妳,他就不會去招惹妳,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他生氣了,好不好?」她又拍拍艾菲的手。

  她的話讓艾菲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不知該有什麼反應,但為了讓老奶奶放心,她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露出笑容。「妳不要被他外表那不正經的模樣給騙了,有時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對不對?」

  她沉默以對,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時,楚烙走了出來,艾菲起身向老奶奶告別,當他們兩人坐上車離去後,楚烙才打破沉默道:「妳還在生我的氣?」

  艾菲望著窗外已暗下的天色,平心靜氣地道:「我沒這麼小心眼。」

  「那倒是。」他咧嘴而笑。

  她瞥他一眼,沒應聲。

  「怎麼了?妳的眼神有點怪?」他挑眉好奇的問。

  「沒什麼。」她一語帶過,卻不自覺地嘆口氣。

  「有事幹嘛不說出來,悶在心裡多難受?」他追問。

  「你奶奶一個人住似乎不太妥。」

  他微笑。「她不是一個人住,還有顧媽和阿洪--就是那隻狗,牠的名字跟我爺爺的名字一樣,而顧媽今天去看她女兒,晚一點就回來。」

  「你爺爺的名字?」艾菲覺得有些疑惑。

  「那隻狗是爺爺在結婚六十週年的時候送給奶奶的,沒多久爺爺就過世了,所以,奶奶就給她取了個跟爺爺一模一樣的名字。」楚烙解釋。

  艾菲靜默下來,沒有說話。

  楚烙瞄她一眼。「妳怎麼了?好像有點不對勁。」

  「沒事。」她的目光移至窗外,看著路上閃爍的霓虹和路燈。

  楚烙微攏眉心,不過並未再追問,她的防護心太強,他不能強迫她,否則她只會更武裝起自己。

  「妳在重新考慮我的追求嗎?」他故作輕鬆地問道。

  「我說過了,我不會跟你交往的。」她的回答認真而嚴肅。

  「為什麼?」他聲音低沉的問道。

  「不為什麼,我只想一個人過日子,人生並不一定要兩個人才能過。」她平靜地回答。

  「那倒是。」他頜首。「但兩個人也沒什麼不好,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快樂,兩個人也有兩個人的快樂,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去嘗試?」

  「沒必要,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冷聲說。

  「哇!」他先是怪叫一聲,然後露齒而笑。「有這麼嚴重嗎?」

  她沒應聲。

  他了解地頜首。「我懂了。」他咧嘴而笑。「妳是膽小鬼。」

  她瞄他一眼。「我才不是二歲小孩,激將法對我沒用。」

  他大笑。「妳的疑心病還真重。我這不是激將法,而是陳述事實,妳是害怕受傷害,所以才不敢去談感情,對吧!」

  「需要鼓勵的掌聲嗎?」她不慍不火地說:「不過,我恐怕只能給你噓聲。」

  他笑得更大聲了。「跟妳說話真是有意思。」

  艾菲立刻沉默下來,心裡想著,或許她該裝啞巴才是。

  楚烙仍是笑,卻未再發一詞,只是不時用著饒富興味的目光掃過她,令艾菲覺得很煩,索性閉上雙眼假寐,不想理他。

  反正她是不會再跟他去任何地方,也不會再坐上他的賊「車」的,她要跟他斷得一乾二淨,老死不相往來!

  ※※※

  上天似乎聽到她的吶喊一般,第二天,她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干擾,讓她又回到正常清靜的日子,忙著譯稿、寫稿,可是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禮拜六義賣園遊會當天,她平靜的日子又受到了干擾。

  原本她是根本不想去的,但是母親在她耳邊不停的叨唸,從一大早……不!應該說是前一天晚上就唸個不停,她實在不堪其擾,最後只好答應了。

  她被分派去賣T恤,只見公園裡到處都是人,因為天氣還算涼爽,不會太冷,所以一起出來遊玩的家人、情侶或是朋友特別多,各個攤位的生意都還不錯。

  她與另外兩位義工共同負責一個攤位,她們負賣叫賣,她則負責收錢、記帳,一個上午,她們賣了近三分之一,還算差強人意。

  她揉揉眉心,覺得有些想睡。她今天凌晨近四點才睡,七點就被母親吵醒,身體實在不堪負荷。

  「先生,買件T恤,一件才三百九十九。」

  「我買一件。」

  艾菲抬起頭打算要收錢時,眼前穿著休閒白西裝的男子再次開口:「妳是艾菲?」

  她微蹙眉心,看了他一眼,五官很陌生,她不記得自己見過他。「我是。」她簡潔的回答。

  男子微扯嘴角。「妳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他頓了一下才又道:「我是唐文熙。」

  艾菲愣了兩秒,這才想起他是誰。「有事嗎?」

  唐文熙淺笑道:「妳還記得我。」

  旁邊的兩名義工直盯著他們瞧,雖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如何,但由兩人的對話,可以推敲出兩人該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但……怎麼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有笑容的似乎只有眼前的帥哥。

  「我想跟妳說幾句話。」唐文熙說道,雙眸注視著她冷淡姣好的面孔。

  「抱歉,我還有事要做。」她平淡地道。

  「艾菲,妳去沒關係。」身旁的義工立刻說:「這裡由我和文君就行了。」

  「是啊!」文君附和著。

  艾菲正想說話時,卻瞧見另外一個身影朝這兒走來,她的眉頭才頓下,他的聲音已經響起了,「原來妳在這兒。」

  他不出聲已經很引人注意了,他一出聲,每個攤子上的人和民眾全跟隨著他的身影來到她面前。她在心裡嘆口氣,這下子,一黑一白全在這兒了,他們兩人一定要穿得這麼正式來園遊會嗎?

  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楚烙首先笑道:「我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倒變成『黑白』郎君了。」

  兩名女義工一聽,立刻笑了起來。

  唐文熙皺眉,未置一詞。

  楚烙也不以為意,對艾菲道:「我來找妳一起吃中飯。」

  艾菲還未答話,唐文熙已搶先開口。「我先約她了。」他的表情轉冷。

  「是嗎?」楚烙挑起眉,「那她怎麼還坐在這兒?」

  唐文熙斜睨他一眼,沒有應聲。

  一旁的義工則不停的忍著笑,她們兩人坐在這兒雖然覺得有些尷尬,但又有些好奇,也不知是不是該離開。

  「我想跟妳私底下談一談。」唐文熙輕蹙眉心。

  楚烙因他的話而揚起眉,但並未開口。

  「抱歉。」艾菲拒絕道:「請你們兩位別擋在這兒。」她不悅地皺一下眉頭。

  唐文熙沉默了幾秒。「既然這樣,那我晚點再過來。」他隨即轉身離去。

  楚烙摘下墨鏡,看著艾菲道:「要跟我一起去吃午飯嗎?」

  「我吃過了。」她回答。

  「我想也是。」像是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一樣,楚烙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我把奶奶帶來了。」

  艾菲瞪大了眸子,直覺地向左右看了一下,可是卻沒瞧見老奶奶的蹤跡。

  「她在那裡射氣球,要我來找妳。」楚烙指了個方向。「去嗎?」他微笑地詢問她。

  艾菲輕蹙眉心,這個人……不知怎地,她對他實在有些生氣,可是又莫可奈何。

  她對身旁的兩名義工道:「不好意思,麻煩妳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沒關係,妳儘管去,這裡有我們兩個就行了。」其中一名義工搖搖手,表示不介意。

  艾菲起身與楚烙往另一邊的攤位走去。

  「看樣子,奶奶的面子還真大,一提到她,妳就肯動了。」楚烙道。

  「你故意帶她來的?」她瞄他一眼。

  「不是,我只跟她說這裡有個義賣會,是她自己想來的。」他笑著說:「妳可別疑神疑鬼,不過,我倒很好奇方才那個人,他也是妳的追求者嗎?」

  「不是,他只是高中時的一個學長。」她猜他也是那天聽到了廣播,所以來這兒找她。「今天一個上午,已經有四個高中同學現身了。」她實在有些不堪其擾。

  楚烙倒是笑得很開心。「看樣子,我的節目很多人收聽,我應該去跟台長要求加薪才是。」

  她瞪他一眼,這人的臉皮還真厚。

  「妳的同學又來了。」楚烙看向她,眼睜帶笑。

  艾菲瞧見紀慧鈴站在約五十步外對她手,她的左手邊站著一名中等身高的男子,手裡抱著小男孩,應該是她的丈夫;而艾菲在心底嘆口氣,覺得實在有些煩亂,她今天遇上的人比她去年一整年遇上的還多,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

  「想逃跑?」楚烙忽地出聲道。

  她因為被猜中心事而心中一凜,還未作出任何反應,已被他突如其來地抓住手腕往一旁跑去。

  其實,正確說來,她是被拖著移動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會突然拉著她奔跑。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在做什麼嗎?」

  他大笑。「這叫私奔。」他拉著她跑到另一邊的攤位群裡後,才慢下步伐。

  「別開玩笑了。」她試圖掙開他的掌握。

  他停下腳步,偏頭問道:「妳想跟他們敘舊嗎?」

  她微蹙眉心。「我是不想,但明明已經看到人,還故意躲開,實在不禮貌。」

  「就說是我拖妳走的。」他無賴地笑著。

  她瞄一眼他的手掌,示意他放開她。

  「人多,我怕妳走丟了。」他解釋道,仍未放開手。

  她瞪他。「我不是二歲小孩。」

  他皮皮的笑道:「好吧!那是以防我走丟。」

  「少耍嘴皮子。」她微慍,加重語氣道:「放開。」

  他嘆口氣,一副哀傷的表情。「妳真兇,啊--他們又看到我們了。」

  艾菲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他拉著跑,他的大笑聲和兩人奇怪的行徑引來其他人的注目,艾菲不由得尷尬地羞紅了雙頰。

  「你在做什麼?停下來。」她低叫。

  他拉著她又跑了一會兒後,才笑著停下,轉身瞧見她氣喘如牛。「看來妳很少動,這可不好,乾脆我每天早上都拉妳去晨跑,怎麼樣?」

  「你別說瘋話。」她瞪他。「還不放開我。」她仍因方才的奔跑而喘吁吁的。

  這一次,他聽話的放開她的手,不想將她逼得太急。「奶奶在那兒,走吧!」

  「等一下。」她出聲,「有些話我想先跟你說清楚。見到你奶奶後,你別再說些會引起她誤會的話。」

  「什麼引起誤會的話?」他挑眉。

  「類似我是你未來的女朋友--」

  「這句話我上次已經說了。」他笑著打岔。

  她聞言,皺一下眉心。「這次你又想說什麼?」

  「逼我就不知道了。」他故作神祕狀。

  「你別再說這些話了,你奶奶會誤會--」

  「她知道我喜歡妳。」他直截了當的點破自己的心意。

  她瞪視著他。「你別再開玩笑了好不好?」

  「妳到現在還不相信?」他又做出傷心欲絕的表情。「好吧!那我們立刻去買戒指。」他拉起她的手就走。

  她大吃一驚。「你做什麼?別開了。」

  「我是說真的。」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你……」她真會被他氣死。「你放開我啦!」他們周圍已聚集了一些人,她可不想同他在這裡上演鬧劇。

  「你再胡鬧,我真的要生氣了。」她氣急敗壞地說:「別以為你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她用力想掙脫他的手,卻始終周不開。

  可惡!艾菲試著冷靜下來,想著該怎麼讓他放開她。「你真的要帶我去買戒指?你根本還不認識我。」

  「我倒覺得自己認識妳夠深了。」他的步伐沒有絲毫緩下的意味。

  「我們才認識沒幾天。」她真想把理智塞進他的大腦裡。「別告訴我你對我一見鍾情,我不相信。」

  他突然大笑。「那倒是……不,不是一見鍾情,剛開始看到妳的時候,只是無聊地想追著妳說說話,因為妳看起來似乎對周圍的事都不感興趣,所以我很好奇妳是怎麼樣的人,後來發現妳很有趣,又可愛--」

  「別讓我起雞皮疙瘩。」她打斷他的話。

  他笑得益發狂妄了。「看來,妳不喜歡甜言蜜語,不過,我說的不是甜言蜜語,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至少你讓我很開心。」

  「那你該去找馬戲團的小丑,保管能今你開心又幸福。」她冷聲道。

  他忽地轉身,笑得不可遏抑。「老天,我真想給妳一個熱吻。」他的眸子迸出興奮的火花。

  她一聽,立刻後退一步。「你若敢亂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她的表情冷若冰霜。

  他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很規矩,只是拉拉妳的小手。」

  「可是我不喜歡你的魔爪。」她微慍道,示意他鬆開手,她不想和他糾纏不清。

  他搖頭拒絕。「今天我得把一些話當面跟妳說清楚才行。」他拉著她又往前走。「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雖然在哪兒我都無所謂,不過妳臉皮薄,我可不想今妳惱火,妳看,我這麼為妳著想,至少妳也別一直板著一張臉嘛!我可是用心良苦耶!這幾天我常想,做個原始人也不錯,看上一個女人以後,就直接把她打昏了拖回山洞裡生兒育女,快速又圓滿。」

  她瞪著他的背影,諷刺道︰「原來你的腦袋一直沒進化,才會和原始人心有戚戚焉,或許哪天我該請教你如何鑽木取火。」

  他再次狂笑不已。「妳實在是……」

  「美麗又有智慧嗎?」她冷哼一聲。

  他笑到肚子痛,艾菲則試著抑制自己憤怒的情緒,她不能再這樣與他反唇相稽,別的男人或許會覺得受到侮辱、難堪,但他根本不受影響,反而還樂在其中,所以,她決定不再開口,或許會比較有用。

  楚烙將她拉到公園的一角後,才停下腳步面對她,而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未置一詞。


  「看來,妳又把自己武裝起來了。」他評判式地搖了搖頭。「方才找妳的男的叫什麼名字?」

  她輕蹙眉心,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為什麼扯到他?」她不懂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他微笑。

  「你在胡扯什麼。」她瞪他。

  「我可不是胡扯,這種事很難逃得過我的法眼。」他正經八百地回答。

  她不想跟他扯個沒完,於是直接道:「他叫唐文熙,還有,放開我。」她的眉心蹙得更深。

  這一次,他倒是爽快地鬆開了她。「他追過妳?」

  艾菲一怔,聽見他又道:「我猜對了。」

  她不悅的說:「請問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我只是想先弄清楚狀況。妳喜歡過他嗎?」他定定的盯著她,注意她每個細微的表情。

  她冷冷地回視他。「這不關你的事。」

  他微笑道:「其實,這個答案不重要,我應該問妳現在喜歡他嗎?」

  「這還是不關你的事。」她仍是一貫的回答。

  「當然有關,我在追妳,妳忘了嗎?」他理所當然地說:「妳最好離他遠一點。」

  她微揚眉宇。「為什麼?」他竟然干涉起她的事來了。

  他大驚小怪地道:「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討厭他,那種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

  「這下你又會看相了。」她不屑的斜睨他一眼。

  他得意的說:「我的專長可多了。」

  「耍嘴皮子嗎?」她又忍不住反唇相稽。

  他笑出聲。「這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我最不擅長的。」

  她不想反駁,但還是壓了下來,不願再與他鬥嘴。

  他見她沒反應,不由得挑起眉。「怎麼?妳閃了舌頭嗎?」

  她怒視著他,不發一語。

  「哇!這下可嚴重了,我最好檢查一下。」他往前一步朝她走近。

  她瞪大雙眼。「你做什麼?」她揮開他伸過來的魔手。

  「沒事就好。」他笑道:「好了,言歸正傳。妳討厭我嗎?」他凝視著她。

  他的問題讓她錯愕,她皺一下眉頭。「我沒這麼說,我只是希望你別再纏著我,我不想談感情。」

  他陷入深思,雙眼盲瞅著她,像是在思考。

  「我想,妳大概不會告訴我背後的原因。」他揚揚眉,看來,他只好自己找了。「走吧!」

  他毫無預警地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如果再不去找奶奶,她待會兒恐怕會拿飛鏢射我。」

  「你又拉我做什麼?放開。」她認為她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沒想到他又故技重施。

  「就算是安慰我脆弱受傷的心靈,妳方才的話還真是坦白的傷人。」他說道。

  「你……」她氣憤地以另一隻自由的手捶打他的手臂。「別耍無賴。」

  「如果我真的耍無賴,妳早就被我拉回山洞裡去了。」語畢,他自顧自地大笑起來。

  艾菲雖然生氣,可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打他洩憤。

  她真不知自己是做了什麼壞事,竟會讓她遇上這個煞星,躲也躲不過、說也說不聽,對於他的死纏爛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打退堂鼓?

  難不成她真的擺脫不掉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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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艾菲一直隱忍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去理會楚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不去反駁,雖然偶爾仍是會克制不住,不過,她已經在減少自己跟他說話的機會。

  這個下午,她幾乎部在陪伴老奶奶,到了下午四點多,園遊會快接近尾聲時,紀慧鈴來找她。

  「我要回去了,所以來跟妳說一聲。」她牽著兒子,一臉笑意。「今天要找妳可不容易。」

  艾菲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她先是被迫與楚烙一起逃跑,後來又陪著精力充沛的老奶奶東奔西跑,所以,兩人即使後來仍是碰了面,但時間匆促,也沒能說上什麼話。

  「你先生呢?」艾菲疑惑地問道。

  「他在那裡。」紀慧鈴指了個方向。「遇到公司的同事,所以聊起天來了。」

  艾菲低頭看著小男孩,他的手上拿著一大串氣球,並用力扯著,好奇地看著氣球上下飄動。

  紀慧鈴笑道:「他現在精神可來了,幾個小時前因為想要睡午覺,在鬧脾氣,如今睡飽了,動來動去的,又不肯給人抱了。對了,有件事……」

  艾菲見她吞吞吐吐的,於是納悶的問:「怎麼了?」

  「因為今天……唐學長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妳說話,所以,他就問我有沒有……妳的電話……」她不好意思地看著艾菲。

  她不用說完艾菲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將電話給唐文熙了。艾菲嘆口氣,唉!又一件麻煩事。

  「對不起。」紀慧鈴愧疚地道:「我不知道妳和楚烙在交往--」

  「什麼?」艾菲有些大聲地截斷她的話,一臉的不可置信。

  紀慧鈴笑道:「妳別緊張,我會保密的,我知道因為楚烙是廣播名人,這種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等一下。」艾菲的聲音隱含著怒氣。「是誰告訴妳的?」

  「就是楚烙的奶奶啊!」紀慧鈴回答。

  艾菲瞪大眸子,奶奶……怎麼會……

  「兩個小時前,我們不是在那邊碰了面嗎?妳和楚烙不曉得為了什麼事在口角,那時我聽得哈哈大笑,老奶奶就是在那時偷偷告訴我的,可惜說得太晚了,因為之前我就已經把電話給學長了,不過,當我聽到妳和楚烙在交往時,還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呢!」紀慧鈴說道。

  艾菲皺一下眉頭,不知道他們祖孫倆到底在搞什麼,不過,她也沒多解釋什麼,有些事只會愈描愈黑。

  「對了,他們呢?我想跟他們打聲招呼再走。」紀慧鈴左右張望了一下。

  「他們在高台那兒。」艾菲指了一下右手邊約二十公尺處的地方,那邊有個高起的平台,上面聚集了些人。

  「那裡在做什麼?」紀慧鈴牽著兒子前走,聽見隱約有音樂聲傳來。

  「今天晚上這兒有個戶外演唱會,現在工作人員正在做前置作業,架燈光、音響之類的,楚烙方才看到一些熟人,所以帶他奶奶過去看看。」艾菲說明。

  「演唱會?」紀慧鈴興奮地道:「天啊!我不知道幾百年沒聽過演唱會了,有誰會來?」

  「我不知道,等一下妳可以問楚烙。」艾菲看到有些歌迷已經事先來佔位置了,可能有什麼天王或天後要來吧!

  「如果有我喜歡的歌手,我就要留下來。」紀慧鈴愈說愈高興。

  小男孩抬頭看了媽媽一眼,繼續扯著氣球,一陣風吹來,氣球動得更厲害,他鬆開媽媽的手,用兩隻手抓住,艾菲不自覺的淺笑起來,看著他努力想控制好氣球。

  紀慧鈴摸摸兒子的頭。「要拉好喔!飛走就沒有了。」

  「好。」小男孩點點頭。

  紀慧鈴看著工作人員在高台上架燈光覺得很有趣,她以眼神掃了一下周圍的人。「找到了,楚烙和他奶奶在那兒。」紀慧鈴指著高台的角落,正要叫名字時,老奶奶就看到了他們。

  「你們也來了。」老奶奶走上前,低頭看著站在台上的三人。

  楚烙與人結束對話,也走到高台前,紀慧鈴立刻問及有哪些歌手會來。

  一邊的艾菲並沒有注意在聽,她的眼神始終跟著小男孩跑,見他拉著氣球在他們四周跑跑停停,有時還差點撞到一些來佔位置的歌迷。

  台下有兩座直立式的燈具,約和人一般高,地上則散置了一些電線和一堆未搬上台的雜物,艾菲擔心他會被這些東西絆倒,所以一直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見他原地不動地的玩氣球,她才覺得比較安心,若是跑來跑去,難免會有危險。

  這時,一些年輕的歌迷開始陸續出現,想佔些好位置,艾菲只能以「佩服」兩字來形容她的感受,因為,演唱會七點半開始,他們四點半就到了,實在令她匪夷所思。

  「真的嗎?那我要留下來。」紀慧鈴突然大叫,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艾菲轉向她,看樣子,她喜歡的歌手應該也會來,否則她不會突然這樣大叫。

  「妳呢?要留下嗎?」楚烙蹲在台上看著台下的艾菲,不意外地瞧見她搖了搖頭。

  紀慧鈴轉身叫喚站在幾步外的兒子。「旭章,過來。」她招招手。

  他扯著氣球小跑步過來,卻因跑得太快而撲倒在地,手上的繩子一鬆,氣球立刻往上飛了起來。

  艾菲奔上前試著想抓住往上飄的氣球,卻仍是慢了一步,一陣風將它迅速帶離,就在這時,艾菲瞧見燈架晃了一下。

  一切像是慢動作般,洪旭章因跌倒而哭著蹣跚站起,燈架卻在這時突然倒下,她甚至來不及出聲示警,只能驚恐地看著燈架砸下來。她不假思索地撲上前去,將洪旭章撞倒在地,壓在自己的身下。

  她只覺一陣撞擊傳來,疼痛差點讓她昏厥,她恍惚間聽見四周嘈雜的聲音,卻聽不真切,她整個人陷入迷離的狀態。

  她很想看看洪旭章有沒有事,卻完全無法移動。就在這時,她被人迅速翻了過來,疼痛讓她呻吟出聲。

  「老天!妳怎麼樣了?」

  艾菲眨眨眼,將焦點對準,好半晌才瞧見楚烙的臉。他原本古銅色的肌膚顯得有些慘白,整個眉頭全皺在一起,她倒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憂心焦慮的表情。

  「聽得見我的話嗎?」他的聲音有些急促和心慌。

  「嗯!」她微微點頭,仍舊皺著眉心。「旭章呢?」她轉頭瞧見洪旭章偎在母親的懷中嚎啕大哭,這才放下心。

  她放鬆地閉上眼,終於沉入黑暗中。

  劉靜紅坐在病床旁,雙眼因哭過而顯得有些紅腫,她輕撫著女兒的髮絲,淚水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她吸吸鼻子,接過老奶奶遞來的面紙。

  「妳別擔心,醫生說她只是睡著了。」楚烙安撫道:「沒什麼大礙,只是背部瘀血。」

  幸好燈泡沒破,燈架的側面擊中她,所以,只是重力加速度和衝擊力讓她的背部瘀青了一大塊,她可能有好些日子不能動到背部的肌肉,否則包準她會疼得齜牙咧嘴。

  「妳一定嚇壞了。」老奶奶拍拍劉靜紅的背。

  劉靜紅吸吸鼻子,振作起精神。她雖然也在園遊會場地,但離他們有些距離,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楚烙想到要通知她時,艾菲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

  一路上,她被嚇得幾乎魂不附體,腦袋呈現一片空白,只是哭個不停,現在才有心神整理自已的情緒。

  「她是怎麼受傷的?」劉靜紅問道。

  「為了救她同學的兒子。那時燈架倒下來,她離他最近,所以就撲了上去。」

  楚烙的眉頭仍是糾結著,聲音有絲緊繃,他奔過去的時候已慢了一步,鐵製的燈架砸在她的背上,理智一直告訴他她沒事,只是受了傷,但由於他的情緒波動得太厲害,至今仍無法平復。

  因為,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恐懼,只要想到燈架再移個幾寸,糟殃的就是她的腦袋,或者是燈泡在撞到她時瞬間破裂,那她……

  楚烙搖搖頭甩去那個恐怖的畫面和想像,他知道這是受到驚嚇的後遺症,他必須先放鬆情緒、釋放壓力才行,否則這些無邊際的恐懼會壓垮他,可是……該死!他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吼她一頓,然後再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那樣,也許他的害怕就會消除,否則他恐怕會永無寧日了。

  劉靜紅撫著女兒額上的擦痕,自責地道:「我一直沒照顧好她--」

  「別這麼說,這件事只是意外,跟妳無關。」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不,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她抹去淚水,轉向老奶奶和楚烙,嘆口氣道:「如果再失去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

  「別胡說!」老奶奶斥責著。「她已經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妳哪能一天到晚看著她。」

  「我知道。」她撫著女兒的臉。「自從她父親去世後,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沒有好好的照顧她……我是個差勁的媽媽。」說著,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別再想這件事了,她只是受了點傷,一會兒又會活蹦亂跳了。」老奶奶拍拍她的肩。

  劉靜紅點頭,吸了吸鼻子。

  楚烙突然出聲道:「她那時多大?」

  「什麼?」劉靜紅疑惑地看著他,不曉得他在問什麼。

  「她爸爸過世時她多大?」楚烙又重複了一次。

  劉靜紅不知他為什麼問這個,但仍回答道:「小學六年級吧!那時我整天哭,根本沒辦法照顧她,所以就將她送到我大哥那裡住了一陣子,後來,她的個性就變得有些孤僻,不愛交朋友,等我發現時,已經改變不了她了。」她嘆口氣。

  楚烙點點頭,劉姊的話給了他一些想法。

  「自她大學畢業後,她索性找了個在家翻譯的工作,成天悶在家裡,這三年來,她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有時拉她出去安排她跟一些朋友見面,她也是冷冷地坐在那兒不開口,大家嚇都嚇死了,只覺得她高不可攀,但我心裡很清楚,她不是這麼無情的人,她只是把感覺都藏在心裡罷了,而且,雖然她對男人冷淡、不理不睬,但是對於其他人,她都不太會拒絕他們的要求。」劉靜紅再次嘆息出聲,轉向楚烙。「後來我知道你個性開朗,所以想撮和你們,為的就是希望你能為她帶來一些改變。」

  楚烙微笑道:「妳放心,我一定會讓她接受我的。」他的視線移向床上熟睡的面容。

  她別想躲得開他!

  ※※※

  雨珠叮叮咚咚地敲打著窗外的遮雨板,她最喜歡下雨天了,平常,她喜歡在這時泡壺熱茶,聽著音樂,愜意的靠在抱枕上看書,或是翻譯些文章,享受這種寧靜舒適的氣氛,但是……現在,她只能像一具死屍一樣,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床上,數著她有幾根腳趾頭、幾隻手指頭、幾本書,甚至現在已數到有四干五百八十二萬滴雨了,她嘆口氣,試著往好的地方想。

  首先,她就像那位中國古代故事裡的懶女人一樣,她的食物就放在床上,差別是,那位懶女人的食物是圍在脖子上的一圈大餅,而她則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再來,她唯一的工作就是好好休養、好好睡覺,不用再熬夜熬到黑眼圈跑出來,她現在該煩惱的是會因睡得太久而變笨,或變成「泡泡眼」,或是……因為想「動」而痛死……

  天啊!她的背……

  艾菲試著撐起自己,但她背部的肌肉群在抗議,她咬牙思索著該怎麼起來比較不會動到背部的肌肉,這兩天都是母親在幫她,如今她得靠自己了,因為今天是禮拜一,所以母親去上班了。想到這兒,心裡不其然地升起一股失落感,她本以為……母親會請假在家幫她,但……

  她甩甩頭,將這失落的情緒丟開,其實,她一個人應該也做得到,只要她忍得住痛苦。當她決定再試一次時,隱約似乎聽到開門聲,她狐疑地往房間外望去,卻只瞧見客廳的沙發和……窸窣的……像是塑膠袋的聲音。

  她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媽,是妳嗎?」

  突然,一抹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邊,嚇了艾菲一大跳,她無法置信地瞪著他。「你……」

  「早啊!」他臉上浮起一抹無賴的笑容。

  「你怎麼會……」她大驚失色,一古腦兒地就要坐起來,卻因一時心急牽扯到背部的肌膚而哀嚎出聲。

  「沒事吧!」楚烙大跨步上前。「我扶妳。」他小心地先將她翻個身,而後把手臂放到她的肩下,用自己的力量將她扶起,讓她坐在床沿。

  艾菲因疼痛而皺緊眉頭,楚烙半跪在地上與她對視。「還好嗎?」他微攏眉頭。

  「嗯!」她點點頭。「我媽扶我起來的時候比這更痛,男人的蠻力有時還挺管用的。」他只用一個動作就讓她坐起,減少了不必要的拉扯。

  他笑道:「妳現在還有心情說笑,不錯嘛!我還以為妳會一個人躲在棉被裡偷哭。」他將她披散的長髮掠至肩後,她放下長髮時顯得柔媚動人,少了冷豔不可親近的感覺,而她身上穿著一套淺藍的睡衣褲,看起來溫柔可人。

  「你怎麼進來的?」她質問。

  「當然是用鑰匙。」他微笑道:「不過我可不是非法侵入,這是劉姊給我的備份鑰匙。」他注意到她睡衣的釘子有些鬆脫,隱約露出白皙隆起的胸脯,他思考了一下該不該告訴她,不過,隨即便被他否決,眼前的美景應該欣賞才是。

  「我媽為什麼這麼做?」她微慍道。母親怎麼可以這樣,連提都沒跟她提過,也沒找她商量就自己私自做主,她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她非得和她好好談談不可。

  「當然是讓我來照顧妳。」他將視線移回她氣憤的臉龐。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請你出去。」她下逐客令。

  他微笑著起身,後退了一步。「我就站在這兒,如果妳能拿起掃帚轟我,我立刻走。」

  艾菲立刻站起,卻疼得拐了一步,差點倒回床上。

  楚烙伸手扶住她的臂膀。「妳連站都有問題,怎麼趕我?」

  「你……」她瞪他。「你這是趁人之危。」

  「妳說得太誇張了,如果我現在對妳上下其手、摟摟抱抱,那才是趁人之危。」他一說完,突然大笑起來。「或許我應該趁人之危才對。」他思考著。

  「你若敢亂來,我不會原諒你的。」她嚴正地說。

  「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他停頓了一下,而後像隻偷了腥的貓一般狡猾地勾起嘴角。「不過,我也不是柳下惠,能坐懷不亂,所以,我會把分寸拿捏好的。」他一副要她放心的表情。

  「那是什麼意思?」艾菲瞇起雙眼,眸中滿是怒氣。

  「我很樂意示範,譬如這樣。」他高興地將雙臂圈在她身後,但末碰到她背上的傷,不過,胸膛卻碰上她的臉及身體柔軟的曲線。

  「你……」艾菲生氣地舉手要推開他,可是換來的仍是背後的疼痛,而他卻沒有移動半分。

  「妳最好別亂動。」他微笑地撫過她柔順如絲的長髮。「放心,我決不會做出踰矩的事,我只是想抱妳一下,妳把我嚇壞了。」

  艾菲憤怒的情緒因他最後一句話而錯愕,他……他在幹麼?

  自她醒來後,他一直在她身邊,總是若有所思,出院時也是他送她回來的,不過並未說什麼,就連他昨天來看她時,也只是和她平常的寒喧聊天,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怎麼今天……

  「雖然我很高興你救了小孩,但……」他抬起她的臉。「看到妳被壓在燈架下……那真的恐怖至極,生命雖然堅韌,但有時又脆弱得令人害怕,所以,好好珍惜自己。」他撫過她額上的擦傷,那是她撲倒在地時所留下的傷痕。

  艾菲望著他,眼神有些迷惑,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和話語讓她泛起一絲心慌,她轉開頭,沒有應聲。

  而他仍舊輕擁著她,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也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雖然一直知道她沒事,但心裡還是浮躁不安,所以,他決定採取能有效安慰自己的方式,現在……他覺得放鬆多了。

  艾菲的臉壓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眉頭微蹙,她不習慣這種陌生的親暱,於是打破沉默道:「我可以問一下,你還要抱多久嗎?」

  笑聲在他的胸膛震動,艾菲不悅地仰頭看他,他後退一步,摸摸她的髮絲。「妳現在想做什麼?」

  「我想到客廳坐下來。」她說道。

  他頜首,扶著她的手臂往前走,她咬著下唇慢慢移動,雖然有些疼,不過還好,走路是她覺得最能忍受的方式,坐下、坐起、躺下、起身才是困難的部分。

  「要我抱妳嗎?」他問。

  「不要。」她立刻拒絕。那種方式雖然快,但對背部是最痛的折磨,前天他抱她出院時,她差點痛到扭下他的頭。

  他笑道:「這次我想到另外一種抱法,不要橫抱,而是直抱,像抱小孩子那樣,就不會碰到妳的背了。」他站到她面前,準備示範。

  「我不要。」她拒絕。一來是她不想做試驗品,二來是她不要跟他有身體上的接觸。

  「可是我想試。」他無賴地笑著。「應該會很有趣。」他蹲下身子,雙手抱住她的大腿,往上將她舉起。

  艾菲驚恐地叫了一聲,她發現自己突然騰空,本能地想抓住東西穩住自己,於是她下意識的扯住他的頭髮。

  「哦--」楚烙吃痛一聲。「妳別抓那麼用力,小心我會變成禿頭。」他才說完話,便發現自己的臉正埋在她柔軟的胸間,他一怔,隨即咧嘴而笑,為了這個,就算被扯成禿頭也沒關係了。

  突然,他的腦袋挨了一拳,他悶哼一聲,聽見她火道:「放我下來。」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很好。」他嘗試地往前走了幾步,雖然視線被擋住,因而看不見路,不過他可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他的臉正在享受她的軟玉溫香。

  「你不要太過分。」艾菲氣道,臉孔漲得通紅,她不會不知道他正在佔她便宜,於是她用力拉扯他的頭髮,示意他放她下來。

  「哇--痛死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她,在瞧見她雙手扯下的頭髮時怪叫了一聲。「妳下手還真狠。」

  她瞪他。「你如果再亂來,就給我出去。」她將手上扯下的髮絲拍掉,卻瞧見自己胸前的鈕子因為方才的拉扯而鬆了開來,她立刻漲紅臉,直覺地想轉身,卻因用力而哀嚎出聲,她的背……

  「要幫忙嗎?」他直盯著她雪白的胸脯,這樣的美景他是不會錯過的。

  「你……」她的臉嫣紅似火。「轉過去!」她大聲斥道。

  他見她氣急敗壞,立刻服從地轉過身子,但嘴角卻咧著笑容。他知道,與她開玩笑要有限度,否則她若真的翻臉,可就不妙了。

  「要我幫忙嗎?」他含笑道。

  「不用。」她怒道:「你若敢轉過來,我不會原諒你的。」

  「是,女王。」他嚴肅地道。

  過了兩分鐘,艾菲才扣好釦子,楚烙轉過身時還刻意打了個呵欠。「我都快睡著了。」

  艾菲瞪他一眼,不想跟他說話,自己慢慢走到房門口後,冷言道:「請你出去。」

  他搖頭。「我是來照顧妳的。」

  「你是來輕薄我的。」她怒氣沖沖地瞪視他。

  他微笑。「妳誤會了,我只是想幫妳,可是沒想到會變成這麼噯昧的姿勢。」

  「我不需要你幫我。」她仍是生氣,對於他的話,她一個字也不信。

  楚烙正要開口,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我去接電話。」他立刻轉移話題。

  「不用,有電話答錄機,我只要你出去--」

  「喂?」楚烙接起電話,示意她不要吵。「對,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艾菲一聽,知道是找自己的,問道:「誰?」

  「我?我來照顧她的,她沒辦法聽電話,我現在很忙,再見。」他掛上電話。

  「是誰?」艾菲慢慢地走進客廳。

  「唐文熙。」他走過去扶著她。

  艾菲沒應聲,但雙眉微蹙。他昨天晚上也打了通電話過來,不過是她母親接的,那時她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動,沒想到他現在又打來。

  「他怎麼會有妳的電話?」他問。

  「紀慧鈴給他的。」

  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塞了個靠枕給她,她蹙著眉心,在背部與靠枕碰觸時瑟縮了一下。

  「不用了,我坐正就好。」她說道,在瞧見茶幾上擺了好些袋子後,詢問道:「這什麼?」

  「食物。」他微笑。「我的廚藝可是大師級的。」

  她瞄他一眼,滿臉不信。

  他在她身邊坐下。「妳沒聽過人不可貌相嗎?」他調侃道。

  「我只聽過人心隔肚皮。」她瞪他,還沒原諒他方才惡劣好色的行徑。

  他大笑。「我的心可是能讓人一目了然,一點都不複雜,我都說了喜歡妳,不是嗎?」

  她沒應聲。

  「妳這麼不相信我?」他偏頭注視她。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我說了不想談感情。」她蹙眉。

  「為什麼?」

  「我說過,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一定要兩個人才可以?」她有些煩躁地說:「難不成要我削髮為尼來印證我說的話嗎?」

  「那倒不必,我想,我還是比較喜歡妳有頭髮的樣子。」他笑道,抬手撫過她的髮絲。「我先把這些東西放到冰箱去,免得壞了。」他起身拿著袋子進廚房。

  艾菲嘆口氣,心底湧現一絲煩意,她輕皺眉心,試著將之壓下,她不喜歡情緒受到波動的感覺。

  「妳想喝什麼?」他的頭探出廚房門口。

  「給我一杯水就好。」她回答,試著讓疼痛的背靠在抱枕上。

  她聽見他在廚房移動的聲音,開關冰箱、拿杯子、倒水,而後見他拿了兩個大馬克杯出來,他走到她身前,將熱騰騰的杯子遞給她。

  「謝謝。」她捧著溫熱的杯子,放在大腿上汲取暖意。

  他轉身走到音響前,放了片古典的CD,讓樂聲流洩在室內,而後脫下黑色西裝外套掛在木製的衣架上,這才回到她身旁坐下。

  艾菲看著他白色的襯衫和黑西裝褲問道:「這是你唯一的衣服嗎?」她沒看過他穿西裝以外的服飾。

  他露齒而笑。「算是吧!」

  她不相信地揚起眉。「別告訴我你在家的時候也穿得像是要去參加婚禮。」

  他揚眉,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我倒不覺得這樣很正式,我喜歡穿襯衫和黑色西裝褲。」

  她仍是不信。「所以,你也穿這樣睡覺?」

  他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噯昧地朝她眨眨眼。「如果是睡覺的話,我比較喜歡自然的方式。」

  艾菲覺得有些尷尬,她頓了下,冷靜地道:「我懂了,又是效法原始人的方法。」

  他哈哈大笑,「和妳說話永遠不無聊。」

  她則淡笑道:「你只是覺得我有挑戰性罷了。」

  她的話讓他忽地止住笑意。「原來這就是妳的想法,妳認為我追妳是因為妳有挑戰性。」

  「不是嗎?」她看著杯中不斷冒出的熱氣。

  「那我不如去爬喜馬拉雅山,不是更有『挑戰性』?」他皺眉。「基本上,我可不會為這愚蠢的三個字去追女人。」

  她沒應聲,仍是盯著像蛇般不斷扭曲上揚的水蒸氣。

  他攏起眉頭,又道:「我說過,我們的交往是以下半生為前提。」

  「我也說過我不想談感情。」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愛情的前提該是兩情相悅,不是嗎?」

  他定定地凝視她。「當然。」

  她鬆懈下來,看樣子,他終於想通了。

  「所以,我正在努力讓妳愛上我。」

  艾菲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像是被人摑了一巴掌,他……

  楚烙咧嘴而笑,一臉無賴樣。

  她衝口道:「你為什麼都講不通?!」

「因為我知道妳並不是不喜歡我,妳只是在害怕。」他手撫過她柔軟的臉。

  「你別亂摸。」她火道:「別忘了你說過你是正人君子。」

  「我當然是,妳別緊張。」他微笑地放下手。「只是因為喜歡妳,自然會想親近妳。」

  「你不要每次都說得這樣理所當然。」她以殺人的眼光怒視他。「還有,不要自以為很了解我。」

  他大笑。「雖然我不敢說百分之百了解妳,但至少有某一個程度的了解。」

  她瞄他一眼,不想與他爭辯這件事,因此沉默以對。

  「如果我說對了,妳就和我交往,怎麼樣?」他微笑地注視她。

  艾菲冷哼一聲,不想回答他那幼稚的問題。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自作主張地替她回答。「其實,妳對人冷淡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他喝口水。「因為只要與人疏離,就不用擔心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中對人付出關心、產生感情,或是被他人傷害,所以妳封閉自己,不想跟人有所接觸,這是讓自己免於受傷的最簡單辦法。」

  她嘲諷地揚揚眉。「所以,你是來拯救我走出這種晦暗人生的鐵甲武士,抑或是白馬王子?還是你想說你是我生命中的真命太子、失落的另一個半圓?或者是救贖我的殉道者?接下來你也可能會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哈哈哈--」楚烙的大笑聲打斷她未完的話語。「老天,妳的伶牙俐齒會讓男人落荒而逃、體無完膚。」

  「那就請你趕快夾著尾巴落跑。」她冷冷地道。

  他搖搖頭。「我就是喜歡妳這樣。」他撫過她的髮,見她不悅地皺眉後,微笑道:「我跟妳一樣,有同樣堅定的意念,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她皺緊眉頭,不懂他為何一定要執著於她,難道她一輩子都得這樣和他糾纏不清嗎?不!她不要這樣。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棄?」她開門見山地問。

  他盯著她,心中有個念頭浮現,他決定賭一睹。「要我放棄,除非是妳真的不喜歡我。」

  「我真的不喜歡你。」她直率地回答。

  他大笑。「妳也不用回答得這麼快,太傷我的自尊了吧!」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有些惱火。

  「我有個提議,如果妳接受的話,到時候決定權在妳,如果妳還是沒辦法喜歡我,那我一定會立刻消失在妳眼前。」他說道。

  她一臉迷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一起做一些事,任何事都行,看電影、聊聊天--」

  「為什麼?」她打斷他的話。

  「因為妳一直對我有敵意。」他無奈地說:「我可以接受妳和我相處後不喜歡我,但我不能接受妳因為不想談感情,所以為『討厭』而『討厭』,聽起來跟為『反對』而『反對』一樣沒道理,我要妳給我一個機會,也希望妳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到最後妳還是不喜歡我,我會很有風度地不再來打擾妳。」

  她蹙起眉心,似在思考。

  他緊接著又道:「妳放心,我沒有其他特別的要求,我只要妳放下敵意及戒心跟我相處。」

  「這是陰謀嗎?」她瞄他一眼。

  「妳的疑心病還真重。」他微笑。

  「或許你是希望我漸漸習慣你的存在。」

  他含笑道:「或許吧!不過,這和妳會不會喜歡我無關,我想,妳不會因為『習慣』而喜歡上一個人,不是嗎?」

  「是不會。」她堅決道,她向來不依賴任何人。

  「所以……」他聳聳肩。「妳決定和我好好相處一個月了嗎?如果到時妳仍然不喜歡我,我就立刻在妳面前消失。」他戲劇性地彈一下手指。

  「我不喜歡這個提議。」她眉頭深鎖。「聽起來很蠢,又像在辦家家酒,不過,如果能趕走你的話,我願意忍受一個月。」

  她見他的嘴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於是接著道:「不過,我有個條件,不許你再對我動手動腳。」

  他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臉上滿是嚴肅的表情。「當然,不過妳現在……」

  「我現在受傷,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忙,但不准你再隨便抱我、摸我的頭髮,你得杜絕一切不必要的動作。」她先將規則說清楚,免得他藉故動手動腳。

  「當然。」他爽快地說:「我不會強迫妳的。」

  她這才滿意地點頭,如此一來,她只要忍耐一個月,他就會在她面前消失,而她的生活也會恢復正常,不會像現在一樣,彷彿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注視著溫熱的水杯,心情變得……愉快多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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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到了中午,雨絲愈下愈大,艾菲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享受他做的咖哩飯。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廚藝真的很好,至少就咖哩飯這一項來說,她會給他九十五分。

  「如果選菲傭的話,我一定會投你一票。」她慢慢地以湯匙舀起飯送入口中,因為背痛,連帶地影響到她手部的靈活,她只要稍一用力,背上的肌肉就會疼。

  他笑道:「這是誇獎嗎?」

  她頜首,咀嚼口中的食物。

  楚烙正要開口時,門鈴響了起來,他狐疑地揚眉望向她。

  「可能是紀慧鈴。」艾菲說道,這兩天她都會帶洪旭章來看她。

  楚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木門,只見唐文熙就站在鐵門外,髮絲上沾了些水珠。

  「是你。」楚烙挑眉。

  「我來看艾菲。」唐文熙說道。

  「你等一下。」他關上木門。

  「誰?」艾菲納悶道。

  楚烙走進客廳。「唐文熙,妳要讓他進來嗎?」

  艾菲一愣,蹙一下眉頭,他怎麼知道她住這兒?但她隨即領悟了,一定又是紀慧鈴給他的。

  怎麼最近麻煩人物相繼出現?她的眉鎖得更深。「讓他進來。」她最好還是跟他把事情說清楚。

  楚烙似乎一點也不訝異於她的答案,轉身走回門邊開門,讓他進屋,在錯身時,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

  楚烙開口道:「進去之前先脫鞋,希望你沒有香港腳,免得薰死我們兩個。」不待唐文熙反應,他就走回艾菲身邊坐下。

  艾菲瞄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幼稚。」

  他卻厚臉皮地笑道:「我只是不想被臭死。」

  唐文熙走近,瞧見艾菲坐在地板上,茶幾上擺著兩盤咖哩飯和兩碗湯。

  「我聽紀慧鈴說妳的背受傷了。」他選了艾菲身旁的沙發坐下。

  「沒什麼,休息幾天就好了。」艾菲繼續吃著咖哩飯。「有事嗎?」

  「只是來看看妳。」唐文熙的語氣平穩,維持一貫的斯文有禮。

  「需要我拿放大鏡讓你看個仔細嗎?」楚烙打趣地道。

  艾菲斜睨他一眼,示意他克制一點。

  唐文熙冷冷的與他對視。「廣播主持人的嘴上功夫果然了得。」

  「哪裡、哪裡。」楚烙像在演武俠劇似的朝他抱拳施禮。「是你承讓了。」

  艾菲實在受不了他們兩人愚蠢的對話了,於是道:「還有什麼事嗎?」她轉向唐文熙。

  「我聽紀慧鈴說妳現在有男朋友了。」他的眼神閃過一絲不確定。

  艾菲輕鎖娥眉,現在她的事已經被當成街頭巷尾的八卦來談了嗎?

  楚烙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並未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想,這是我的私事,毋需告知你。」艾菲平淡地回答。

  唐文熙微扯嘴角。「妳還是這樣直來直往。」他轉個話題,「等妳的傷好了,我們一起吃個飯?」

  「我想沒什麼必要。」艾菲舉起湯匙。「我請了個很會做菜的菲傭。」她吃下一口馬鈴薯。

  楚烙眼眸帶笑,真想給她一個響吻,這個女人貶人的功夫真是一流,表面上在拒絕唐文熙,暗地裡卻順帶的將他也罵進去了。

  唐文熙又道:「老朋友不該聚一聚嗎?」

  「抱歉,我不記得我們是朋友。」她再次給他一個閉門羹。

  「看樣子,妳還在為八年前的事生氣。」唐文熙攏起雙眉。

  聽到這裡,楚烙的耳朵整個豎起,滿心希望他能抖出更多的「內幕」。

  艾菲並未應聲,只是繼續吃著咖哩飯。

  短暫的沉默籠罩在三人間,楚烙察覺到他們兩人似乎無意再開口,於是決定自己詢問。「你是艾菲的學長?」

  唐文熙輕揚眉宇,眸中閃過一抹挑寞。「我們的關係不只於此,怎麼?艾菲沒告訴你嗎?」

  楚烙感受到他的敵意,只覺好笑。「哦!我想起來了,她提過你,說你講話向來不經大腦的,對嗎?」

  唐文熙皺一下眉頭,怒氣條地升起。

  艾菲放下湯匙,冷聲道:「你們幼稚的戲碼讓我倒胃口,需要我丟一根狗骨頭讓你們兩個去搶嗎?」

  楚烙哈哈大笑,唐文熙的臉色則益發難看。

  「如果你已經說完話,請回吧!」艾菲對唐文熙說道。

  唐文熙起身,門鈴卻在這時又響了起來。

  楚烙揚眉。「今天客人還真多。」他也站起,走到門邊去開門。

  「楚烙。」紀慧鈴站在門外,愉悅地叫道。

  他打開門讓她進來,紀慧鈴一跨入,便瞧見唐文熙。「你也在這兒,學長。」

  「他正要走。」楚烙說道。他伸手接過小男孩,好讓紀慧鈴脫鞋,他抱著洪旭章走到艾菲身邊。

  小男孩軟軟地叫了聲。「阿姨--」

  艾菲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吃飯了嗎?」她柔聲問。

  楚烙讓小男孩坐在她身邊,艾菲撥了撥他額上的溼髮,聽見他稚氣又斷斷續續地道:「阿姨,妳……的背……背還痛嗎?」他吞口口水。

  「不痛了。」她淺笑回答。

  他靦腆地笑了笑,表情顯得很高興。

  「麻煩你幫我倒杯果汁給他。」艾菲仰頭對楚烙說。

  他頜首,轉身走進廚房。

  站在一旁的唐文熙突然開口道:「我先走了,不過,我還會再來看妳的。」

  艾菲只是瞟了他一眼,並未應聲。

  唐文熙與剛進來的紀慧鈴打聲招呼後,便自行離去。

  「不好意思,好像又給妳帶來麻煩。」紀慧鈴感覺得出艾菲對唐文熙的冷淡。「因為學長在知道妳受傷後,便堅持要來看妳,我不好意思不給他住址,所以……」

  「算了。」艾菲不以為意地搖搖頭。

  紀慧鈴將手上的袋子擺到茶幾上,說:「我買了一些東西,有吃的,還有貼的藥膏,我聽人家說這藥膏很有效,貼了以後瘀血馬上就會散了,待會兒我幫妳貼上去。」

  「不用了。」艾菲搖搖頭,瞧見洪旭章自袋子裡拿出小汽車,自己坐在地板上玩了起來。「我不是說別再買東西過來了?」

  「只是些小東西嘛!」紀慧鈴在沙發上坐下。「若不是妳,旭章……旭章就」她的眼眶立刻泛紅。

  「事情都過去了,妳不用放在心上。」艾菲平淡地道,她還記得在醫院醒來後,差一點就被紀慧鈴的淚水淹沒。

  「喝果汁。」楚烙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將兩杯柳橙汁放在桌上後,順手把盤子收走。「我去洗碗,你們慢慢聊。」

  「謝謝。」紀慧鈴對楚烙回以微笑致謝,等到他走進廚房後,她的興奮之情立刻溢於言表。「如果一個禮拜前有人告訴我,廣播主持人楚烙會為我倒果汁,我一定會說那個人瘋了,但是現在……」她激動地紅了雙頰。「我真是不敢相信,感覺像在作夢一樣。」

  艾菲微揚眉宇,無法理解這種激動的情緒和心情,因為從小到大,她沒崇拜過什麼偶像,所以實在難以體會她的感覺,在她眼裡,除了纏人又愛耍嘴皮子外,楚烙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每次我只要想到你們兩人在交往,就覺得很不可思議。」紀慧鈴喝口果汁。「因為妳一直都是這麼理性,我還以為妳這輩子不可能結婚了,畢竟妳對男人向來不愛搭理,我們學校那些男同學都對妳為冰山美人呢!除了學長外,也沒人敢跟妳說話。」

  紀慧鈴忽地止住話語,問:「我說這些妳不在意吧!」

  艾菲搖搖頭,雖然她不愛與人接觸,但有關於別人對她的看法,她多少還是會耳聞一些,不過,她並不放在心上。

  「對了,我可不可以問妳一件事?」紀慧鈴一臉好奇地望著艾菲。  

  「什麼事?」她稍微調整坐姿,讓自己舒服些。

  「那時我們都以為妳會和學長在一起,而且,我也曾見過妳對學長和顏悅色,甚至對他笑,但不久後謠言便滿天飛,說……說學長是因為和人打賭才追妳的……」紀慧鈴不甚確定地說,其實,第一次見面時,她就一直想問這件事,但又擔心太過唐突,所以作罷。

  艾菲朝她領首,並未搭腔。

  紀慧鈴皺起眉,憤恨不平的道:「學長怎麼這個樣子,實在太惡劣了,虧我以前還曾暗戀過他。」

  艾菲詫異於她的怒氣。「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他……」紀慧鈴生氣的將雙手交叉於胸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成熟的人,沒想到那麼幼稚。」

  艾菲摸摸洪旭章的頭,並未回應她的話。

  「不管他了,現在妳和楚烙在一起更好,我看得出來妳很喜歡小孩,以後妳和楚烙結了婚,就可以多生幾個……妳怎麼了?表情這麼怪!」紀慧鈴圓睜雙眸,不解地看著艾菲臉上奇怪的表情。

  「我和楚烙--」

  「洗好了。」楚烙「及時」出現在廚房口。「很快吧!」他的臉上掛著笑容。

  「你真是個新好男人。」紀慧鈴讚美道。

  楚烙走過來,一副當之無愧的表情。「很多人都這麼說。」

  艾菲受不了地搖搖頭,這人的臉皮厚到可能連大砲都打不穿。

  「我剛剛在說,你們兩個結婚後可以多生幾個小孩。」紀慧鈴笑著喝口柳橙汁。

  楚烙的視線立刻移至艾菲身上。「要生幾個我沒意見。」他微笑道。

  艾菲瞪他一眼,他又在胡扯了!當她察覺到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小腹時,她的雙頰不期然地升起一抹躁紅,直覺地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毋需在意他的話,她不停地告訴自己。

  楚烙見她酡紅著臉別開視線,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在她身邊坐下,低頭沉聲道:「妳覺得生幾個好?」

  艾菲漲紅臉,轉頭瞪他,兩人的臉幾乎碰上,她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往旁邊移開,卻在下一秒呻吟出聲,哦!她的背……

  楚烙立即移動她的身子讓她坐正。「小心點。」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近得令她都能感受到他吹拂而來的氣息。艾菲抬手推他的胸膛。「走開。」她抬頭望著他,白皙的肌膚染上一層粉暈,眸子卻迸射出惱怒的火花。

  笑意在他眼中閃爍。「妳在緊張?」

  她微瞇雙眼。「我是緊張,因為我怕你的自大會像病毒一樣傳染給我,更不用提你的愚蠢和自以為是。」

  他仰頭大笑。「老天,我真想給妳一個吻。」他凝睇著她粉紅的雙頰。

  紀慧鈴在一旁憋著笑,因為艾菲惱怒的神情讓她不好意思放聲大笑。

  艾菲怒氣沖沖地道:「如果吻了我會讓你變回青蛙,我倒願意一試。」

  她的話讓楚烙笑得更大聲、更猖狂,紀慧鈴也忍不住咯笑出聲,洪旭章疑惑地看著他們兩人,隨即又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玩具汽車。

  艾菲深吸口氣冷靜自己,她絕不能受他影響。

  過了一會兒,楚烙才控制住自已,止住笑。「跟妳在一起,活到一百二十歲都沒問題。」他撫過她的髮絲,眼神有著寵溺。

  艾菲發出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別再動手動腳。

  「你們每天這樣鬥嘴也是一種情趣。」紀慧鈴說道。

  「我不是在跟他鬥嘴。」艾菲蹙眉,她忍著痛,試著移動自己,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察覺到她的動作,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她仰頭「惡眼」相向。「放開。」

  「小心妳的背,別又弄傷自己了。」話畢,他便鬆開她的手,且往旁移動了幾寸,不再與她緊貼而坐。

  艾菲這才放鬆心情,不再覺得有壓迫感,紀慧鈴則疑惑地看著兩人奇怪的行徑。

  「艾菲,是不是我們方才笑得太誇張,所以妳生氣了?」紀慧鈴問道。

  「不是,而且我沒有生氣。」她淡然道。

  紀慧鈴並未因她的答案而寬心,仍是覺得有些怪,她輕咳一聲說道:「嗯……我買了些蘋果,我去切一切。」她起身拿著手提袋往廚房走去,決定讓他們兩人談一談,不當電燈泡。

  「妳好像嚇到她了。」楚烙說道,她方才疾言厲色的樣子看起來的確挺嚇人的。

  「那是因為你故意動手動腳,還故意貼著我的耳朵說話。」她微慍道。

  洪旭章突然抬頭望著她。「阿姨,不要……生氣。」

  艾菲一征,聽見他稚氣的聲音嚷道:「不要生氣。」他將玩具汽車遞給她。「給妳。」

  艾菲愣住了,說不出話來,心底似酸似甜的感受卡在她的胸口上,她分不清是什麼感覺。

  「阿姨沒生氣,你玩就好。」楚烙笑著摸摸他的頭。

  洪旭章問道:「阿姨,妳不生氣了嗎?」

  她只能搖頭,瞧見他高興地繼續在地板上玩他的小汽車。

  「小孩是很敏感的。」楚烙說道:「他能感受到周圍的氣氛,甚至是大人的情緒。」

  「你答應過我不再毛手毛腳。」她抬眼望他。

  「妳也答應我不再存有敵意和戒心。」他暗示她同樣沒有做到約定的事,「我們說好自然相處,可是,我才靠妳近一點,妳就張牙舞爪,像要剝我的皮。」

  「你根本沒必要靠過來。」她皺眉。

  他微笑道:「難不成要我帶把尺,不許靠近妳直徑一公尺內,然後跟妳對坐著聊釋學或是玄學嗎?」

  她的眉皺得更深。

  「我希望妳能認真的和我相處,就像妳對待旭章一樣,面對他的時候,妳是最真實的,沒有戒心,也不怕他的靠近--」

  「因為我喜歡他,不喜歡你。」她打斷他的話。

  他沉默著,雙眼直盯著她,而艾菲也迎視他的目光,告訴自己不可以退縮。

  「不。」他搖搖頭後開口說:「妳喜歡他是因為他不會傷害妳,而妳不喜歡我是因為妳害怕,妳怕一旦涉入男女之情,對方便有傷害妳的能力,所以,妳不想談感情,只想縮在自己的殼裡。」

  艾菲的雙眸閃過一絲震驚,但立刻再次武裝起自己。「我說過。別自以為你很了解我。」

  「我永遠不可能傷害你。」他凝視著她。

  她轉開視線。「這種空洞的話你還是留著對別的女人說吧!」

  「妳真是固執得可以。」他扣住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已。「我不想把妳逼得太急,是希望妳能自己想通、自己走出來,但以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妳只是將自己更往裡縮。」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欲推開他的手,卻動他不得,反而讓他捏得更緊,下巴傳來陣陣痛楚。

  「妳知不知道妳這個樣子讓劉姊很自責?」他皺著眉,第一次在語氣中露出微慍的情緒。

  她一怔。「什麼?」

  「她認為是她造成妳現在這種冷淡無情的個性。」

  艾菲愕然,雙眸睜大,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嘆口氣,鬆開她的下巴,撫上她的髮。「我知道那時妳很難過母親將妳送離開身邊,妳覺得自已被拋棄、被傷害,妳的父親突然丟下你們母女的事,已經在妳心上劃了一道傷口,接下來,妳母親又將妳送走,以致再次在妳心上劃了另一道傷口--」

  「別說了。」她打斷他的話,聲音裡出現了顫意。「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她轉開頭。

  他捧起她的臉,讓她面對他。「是過去了,但那樣的恐懼卻一直在妳的心裡,妳雖然長大了,能理解妳的父母不是故意要傷害妳,但那並未消除妳怕被傷害的恐懼,所以--」

  「我說別說了!」她怒道,雙肩微微地顫抖起來。

  「阿姨……」洪旭章看著她,小手拉著她的手。「阿姨……」

  她低頭,瞧見他大大的瞳眸望著她。「阿姨,妳不要生氣,是不是……背痛痛?」

  她搖頭,試著控制自己,可是一滴不爭氣的淚水卻滑了下來,她抬手拭去。

  「阿姨不要哭,我呼呼,呼呼就不痛了。」洪旭章向她吹氣。

  艾菲一聽,眼淚又滑落下來。

  楚烙伸手抹去那滴珠淚,嘆息出聲。「別哭,是我太急了,除非妳想談,否則我不再提了。」他凝視著她的雙眸,手指溫柔地撫著她柔軟的臉蛋。

  他大笑出聲,突然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老天,妳真可愛。」

  艾菲陡地怒氣翻騰,就要發火,他的手指卻已先發制人的按上她的唇。「別生氣,會嚇到旭章的。」

  她氣得想揍他,但她不能,因為她不想嚇到洪旭章。他真是可惡!艾菲發洩似的擰他的手臂。

  「再有下一次,我絕不饒你。」她咬牙道。

  「是,女王。」他咧嘴而笑。

  「來,吃蘋果,吃蘋果。」

  紀慧鈴端著盤子出現在廚房門口,他們兩人這才暫時結束爭論。

  洪旭章在媽媽將盤子放到桌上後,立刻拿起一片蘋果。「阿姨,給妳。」

  艾菲摸摸他的頭。「謝謝。」她接過蘋果,唇畔是一抹溫柔的笑意。

  「如果我拿一片蘋果給妳,妳會不會對我更好一點?」楚烙低聲問道。

  艾菲咬一口蘋果,冷聲道:「我會拿它來丟你。」

  楚烙大笑,艾菲不理他,自顧自地吃著洪旭章遞過來的蘋果。

  「對了,楚烙,你白天沒有其他的工作媽?」紀慧鈴問道。

  「算有,也算沒有吧!」他吃片蘋果後才回答,「我在父親的餐廳幫忙。」

  艾菲瞄他一眼。「你這幾天一直待在這裡,你爸爸不生氣嗎?」

  「不會。」他笑道:「他知道我在追媳婦,所以准我告假。」

  艾菲不悅地瞪他。「我不是你們家的媳婦。」

  他沒與她爭辯,只是摸摸她的頭髮,溫柔的目光讓艾菲不自在的轉開頭,她不喜歡他這樣盯著她,好像她真的是他的情人一般。

  紀慧鈴淺淺一笑,他們兩人還真愛鬥來鬥去的。「改天你帶艾菲去看看嘛!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艾菲圓睜雙眸,聽見楚烙低聲問道:「妳覺得呢?想去見公婆嗎?」

  「別鬧了。」她皺眉,他竟然愈說愈離譜了。

  他沒說話,只是笑笑地看著她。

  艾菲低語道:「你別再說這些會引起人誤會的話。」

  「我說的是肺腑之言。」他一臉嚴肅,隨即又笑開來。「我說了很多次,我在追妳,是妳沒把它當真。」

  「追求歸追求,見你父母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搖搖頭。

  「放心,我不會勉強妳的。」他保證道:「我可不想妳又使性子。」他沒忘記她當初在奶奶家的玄關時發脾氣的樣子。

  「什麼使性子?」她皺眉,這個用詞她不喜歡,好像她是個任性、愛耍脾氣的大小姐。

  「妳現在就是。」他指著她說:「每次妳只要不順心,就會瞪人……看!妳又在瞪我了,我可從來不會這樣,我的好脾氣是舉世皆知的。」

  她冷哼一聲,不理他。

  紀慧鈴咯笑道:「你們別鬥了。」

  「我們是在增進生活情趣。」楚烙冠冕堂皇地說,他安撫似的拍拍艾菲的頭。「她不會真的跟我計較的,對不對?」

  艾菲撥開他的手,眼神透露著警告的意味,但楚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旭章,來,阿姨又要生氣了,拿一塊蘋果給她。」楚烙轉向正在玩汽車的小男孩。

  他頜首道:「好。」然後自地上爬起,抓了一塊蘋果給她。「阿姨,不要生氣。」

  艾菲摸摸他的頭。「阿姨沒生氣,你不要聽怪叔叔的話,他是壞人,知道嗎?」

  洪旭章一臉疑惑,似懂非懂。

  楚烙大笑,紀慧鈴也笑,艾菲瞄了楚烙一眼。「你別使這種卑鄙手段。」他竟然利用洪旭章來讓她消氣,她不會這樣就受制於他的。

  「這不是卑鄙手段,這叫投其所好。」楚烙辯解道。

  艾菲不想與他爭論,只是安靜地吃著洪旭章遞來的水果,不其然的想到方才自己落淚的模樣,她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雖然只是幾滴淚水,但她從來不曾這樣失控過,當她瞧見洪旭章溫柔地呢噥著安慰她時,她的淚水就這樣冒出來,根本無力阻止。

  幸好她並未哭得稀哩嘩啦,否則,她真不知道以後怎麼面對楚烙,她可不想任何人瞧見她脆弱的一面,艾菲蹙眉蹙得更深,無意識地逸出一聲嘆息,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可如今……

  她的意識飄遠,彷彿瞧見年少的自己,站在門邊注視泣不成聲的母親,她沒看到母親的眼淚,卻見她瘦削的背顫抖不止,而父親的黑白相片掛在牆上,是一張帶笑的臉,黑色的眼鏡掛在鼻子上,頭髮梳得很整齊。

  她記得父親曾將她高高舉起,笑著對她說:「明年爸爸帶妳去日本迪斯奈樂園,好不好?」

  她笑得很開心,直點頭。

  第二年,她沒去迪斯奈,而被送到舅舅家;母親仍是背對著她,抱著父親的照片,肩膀依舊顫抖,但她則沒再掉過一滴眼淚。

  這些事隨著歲月的流逝,離她愈來愈遠,她幾乎沒再想起過……直到現在……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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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個禮拜過去,艾菲背上的瘀傷雖未全數退去,但已無大礙,她不用再趴著睡,也不再害怕將背靠向抱枕,她甚至覺得自己連翻十個肋斗都沒問題,不過,當然這只是異想天開的蠢念頭,如果她真的翻了肋斗,恐怕這次糟殃的會是她的腰,而且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艾菲搖搖頭,丟開這荒唐的想法。她瞄一眼手錶,快六點,她也該出門了,她答應楚烙今天要去參加他朋友的生日派對。

  她關上鐵門,往一樓走去。其實,她根本不想出去和他的朋友見面,但他一再拿他們的「一個月之約」來提醒她,說她答應這一個月要與他好好相處,所以,他邀她去看電影、喝茶、逛街……她都不能拒絕,當然,這還包括認識他的朋友,據他所說,這能幫助她更了解他。

  事實上,她根本不想這麼做,也不想更了解他,但為了能讓他一個月後不再來煩她,她只有勉強自己,嚴格來說,她只要再忍受三個禮拜就行了,想到此,她的心情便振奮了不少。

  走出公寓大門,艾菲站在門前等著楚烙開車來接她,冷風拂過她的臉頰,讓她輕顫了一下。原本楚烙是要她在家裡等他的,但她心想,他得先停車後再上來找她,實在很麻煩又浪費時間,所以決定在樓下等;只是,站在這兒讓冷風吹還真有些自找罪受,她好想喝口熱茶暖暖身。

  艾菲微瞇雙眼,瞧見一輛黑色的轎車駛近,艾菲自屋管下走出,車子在她面前停下,她伸手向車門,在看見駕駛座上的人時,乍地停住。

  是唐文熙。

  她皺眉,看著他走出車外。

  「妳怎麼在這兒?我正要上去找妳。」唐文熙關上車門,朝她走來。

  「我正要出門。」艾菲冷聲道。

  「妳要去哪?我送妳--」

  「不用了,有人會來接我。」她打斷他的話。

  「是楚烙?」他攏眉問道。

  艾菲沒回答,因為這根本不關他的事,她不想跟他浪費口舌。

  唐文熙盯著她冷然姣好的面孔,嘆口氣說:「他不適合妳。」

  艾菲不悅地蹙一下眉頭,聽見他又道:「我要跟妳談談。」他的語氣不自覺的透著命令口吻,這幾天,雖然他又來找過她幾次,但她一直不開門,所以,他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我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她真覺得他莫名其妙。

  「上車再說吧!」他打開車門。

  「沒必要。」她不耐煩的回答。

  他沉默了幾秒後說道:「這幾年我一直沒忘記過妳--」

  「夠了。」她終於失去耐性了,「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你不覺得你有些反應過度嗎?」她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尷尬、難堪和惱怒之色在他英俊的臉上一閃而過,唐文熙先控制自己,才說:「既然妳已經忘了過去不愉快的事,那我就放心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不可能。」她拒絕。「我們從沒開始過,所以也無所謂的『重新』開始,以前不可能,現在也不可能。」

  唐文熙皺眉。「是因為楚烙嗎?我不相信妳會喜歡那種油腔滑調、愛耍嘴皮子的人。」

  她瞄他一眼,頗覺反感地道:「這是我的事,請你馬上離開。」她實在沒心情和他耗下去。

  「妳變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凝視著她冷若冰霜的臉。「以前妳--」

  唐文熙的聲音陡地驀然而止,因為她突然往一旁走去,邁向駛來的另一輛黑色轎車,他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臂。

  「不許去。」他脫口而出,命令和霸道的神情出現在臉上。

  她回過頭,冰冷地道:「放手。」

  「不。」他也堅決的回答。

  「那就抱歉了。」她瞇起眼,右腳快、狠、準地踏上他的腳。

  「喔--」他悶哼一聲,右手鬆了一下。

  艾菲乘機甩開他的祿山之爪,在轎車停下的剎那,正好打開車門坐進去。

  「妳真是驚人的女戰士。」楚烙微笑道,看到了方才發生的事。那時,他正想下車拉開唐文熙的魔爪,就見她已經自己擺脫他了。

  「走吧!」艾菲沒心情與他鬥嘴,只想趕快將煩人的唐文熙逐於視線之外。

  「等一下,總得打聲招呼,否則太不禮貌了。」楚烙從容的下車,看著滿臉怒容的唐文熙。「我想,你也該知難而退了,再這樣下去只會讓彼此難看。」

  「這是我和艾菲之間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唐文熙冷聲道。

  楚烙微笑。「失去風度可是很糟糕的事,別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再見。」他坐回車內,關上車門。

  「我還以為得被迫觀賞你們兩人在街上扭打的場面。」艾菲嘲諷地揚起嘴角。

  楚烙爽朗地大笑,將車子駛離她的住所,開上大街。「如果我去揍他,妳會好過一點嗎?」

  「如果你們拿槍互射,我會更高興。」她聳聳肩。

  他笑得更大聲。「那就免了,我還想活著娶妳。」

  她對他皺眉,不過沒說什麼,自認識他以來,她三不五時便會聽見這樣的話,初時還會憤怒的反駁,但現在或許是已經麻木了,懶得再與他動氣爭辯。

  「以後妳還是別和唐文熙有所接觸,他看起來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被打發的人,而且,妳踩人的招式也不會每次都見效。」他頓了一下才又道:「別小看男人的力氣。」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她不擔心這個問題。

  他搖搖頭,並不認同她的話。「不是每個男人都像我這麼有風度,老羞成怒的男人是會失去理智的。」

  「我知道。」她仍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

  楚烙皺眉。「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要妳認真的看待這件事,別讓妳自己陷入危險中,男人不喜歡被挑釁,如果一旦受挫,他會將憤怒發洩回去,然後取得主導權,我知道妳聰明、反應快,但惹惱一個男人並不是有趣的事。」

  「這些事不用你告訴我,我以前遇到過很多次。」她平淡地說。

  他微微一驚。「為什麼?」

  「我媽以前為了要我積極的融入人群,曾叫我擔任『婦女協會』的義工,我在『家庭暴力』部門做了一個月,後來因為打傷了一個男人,所以……」她聳聳肩。「反正最後他們要我別去了。」

  楚烙張大眼,表情是無法置信的訝異。「為什麼打傷他?」他攏眉,饒富興味的說。

  「他拿菸燙他的小孩。」此刻想到這件事,還是讓人覺得不愉快,艾菲蹙起眉心,又道:「我那時有些激動,所以就踢了他一腳,結果他老羞成怒,拿起酒瓶向我砸過來,差一點丟中我的頭,後來場面有點失去控制,我隨手拿起椅子砸向他,結果……我縫了七針,他縫了十五針。」

  她說得稀鬆平常,他則聽得膽戰心驚。「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氣。

  「事後我媽也這麼說過我,不過,就算再發生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她平穩地道。

  「妳會讓男人抓狂。」他的臉上出現罕見的嚴厲之色。「過去的事我沒辦法改變,但以後絕不許妳再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你好像反應過度了。」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她很驚訝,也很意外,沒想到他這人生起氣來臉色會這麼難看。

  「我要妳答應我。」他的聲音出現一絲嚴厲。

  她微慍道:「我沒必要答應你任何事。」她不喜歡他這種命令又自以為是的語氣。

  他二話不說,將車開到路邊停下,以尚稱冷靜自制的表情轉向她。

  「我是不想妳受傷害。」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她蹙眉。

  「我不想跟妳爭論,我只要妳答應我,以後別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他非要聽見她的應允不可。

  她沒應聲。

  他皺眉。「妳真會考驗我的耐性。」他凝視著她,思考該怎麼讓她了解他的想法,不過,並不打算直接和她硬碰硬,因為他知道她的個性有多固執,若是硬著來,只會惹火她,卻收不到任何效果。

  「我說過,生命有時是很脆弱的,不要拿它冒險,或許妳不以為意,但卻會讓關心妳的人擔心受怕,妳失去過妳父親,該了解那種痛苦,而我不想失去妳!妳知不知道?我到現在還會夢見妳被壓在燈架下的情景。」他抬手撫上她耳邊的髮絲,雙眉緊皺。

  她詫異地盯著他,不是因為他的動作,而是他的話。「我想你……反應過頭了。」

  他微笑。「我是反應過度,不過,卻是因為擔心妳才變成這樣,所以,妳至少該讓我放心點。」

  她沉默不語,似在思考。

  他嘆口氣。「我不是要求妳嫁給我,只是要你讓我安心點,有這麼難啟口嗎?」

  她又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我答應你,你可以放下你的手了吧!」她對他皺眉,這人老愛這樣毛手毛腳的。

  他微笑,手指撫過她的耳垂後才放下,她烏黑的髮絲柔順地曳於肩後,更顯美豔。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她讓他瞧得有些不自在。

  「沒什麼。」他笑著移開目光,左轉方向盤,駛回路中。

  艾菲狐疑地瞄他一眼,不過,沒再追問。

  片刻後,楚烙停妥車子。「到了。」

  艾菲推門下車,這條衝上霓虹閃爍,各式商店林立,行人的衣著也較華麗,一時間她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怎麼了?」楚烙來到她身邊。

  她搖頭不語。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走吧!」他咧嘴笑道。

  她微揚眉,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拉著往前走去。「你……」

  「阿輝的店在巷子裡第一家,來的都是朋友,妳不用覺得不自在。」他說。

  「我沒有不自在,你放手。」她微攏雙眉。

  「我是在給妳溫暖,妳的手有些冷。」他不以為意地繼續拉著她往前走。「我體貼吧!」他笑著拉她走進巷子。

  「我不需要你的體貼。」她皺眉。「放開。」

  「到了,進去吧!」他假裝沒聽見,仍是拉著她,另一手推開門。

  「放……」艾菲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菸味嗆了一下,裡頭燈光昏黃,音樂嘈雜,人群走來走去,聊天寒暄聲不絕於耳。

  「哇!怎麼回事?這麼多人!」楚烙訝異道。

  「楚烙,你來啦!」

  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落,楚烙問道:「阿輝呢?」

  「在下面。」幾個人同時回答。

  「哇!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艾菲瞧見好些個面孔在眼前晃來晃去,有男有女,衣著光鮮亮麗,她甚至覺得有幾個人特別眼熟,好像在電視上見過。

  「喂!楚烙,怎麼不介紹一下?」又有人開口問道。

  楚烙停下步伐。「你們還真是會窮追猛打,好吧!告訴你們。」他宣佈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真的還假的?」

  「小姐,妳跟楚烙太可惜了,還是跟我好了。」

  「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的,怎麼都沒聽說?」

  各種不同的評論、不信及詫異的話語同時響起,艾菲在楚烙宣佈後,頓時怒火一升,就要發火時,楚烙已先一步在她耳邊低語。

  「妳別生氣,如果我不這麼說,不到一分鐘,妳的身邊就會聚集一堆豬哥和蒼蠅,趕都趕不走,會讓妳煩死的。」

  艾菲偏頭瞪他。「我只瞧見一隻蒼蠅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楚烙大笑,聽見眾人又開始叫嚷:「說什麼悄悄話?也讓我們笑一笑嘛!」

  楚烙大搖其頭。「這是私房笑話。」他拉著艾菲離開人群,笑容則一直掛在臉上沒有消失過。

  他帶她往地下室走去,三不五時便和人點頭打招呼。

  「楚烙!」

  艾菲瞧見一個穿著紅色性感緊身短裙的年輕女子在向他們招手,她坐在沙發上,同桌還有六、七個人同時轉頭望向他們。

  楚烙牽著她一起過去。「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楚烙問道。

  「是我不小心走漏消息,結果他們就全不請自來了。」江新義搔了搔頭,他中等身高,身材有些發福,是名唱片製作人。

  「楚烙,這是……」

  艾菲瞧見那名穿著緊身裙的女子一臉好奇地望著她。

  「她叫艾菲。」楚烙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艾菲……好特殊的名字。」女子笑道:「我叫茵茵。」

  艾菲向她點個頭,發現茵茵隔壁有一位清秀可愛的女生正盯著她。她穿著淡綠的連身長裙,長髮微捲,偎在一個高瘦、輪廓深遂的男子身側。

  「妳是不是上過楚大哥的節目?」女孩不確定地說。

  楚烙咧嘴笑道:「雨濃,妳真是我最忠實可愛的聽眾,我太感動了。」

  「怎麼,又要送簽名照嗎?」雨濃身邊的男子挑起眉宇,他的聲調帶著傭懶的味道。

  楚烙開朗大笑,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來,選一張吧!」

  「不用了。」雨濃笑著搖頭。

  楚烙微笑地收回照片,一一為艾菲介紹其他人。「雨濃身邊的是雷澈,我們是大學同學,他和坐在我身邊的雷浚是雙胞胎。」

  艾菲好奇地看了看楚烙身旁的人,果然和雷澈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他看起來較沉穩內斂。

  「雷澈旁邊的那個是江新義,唱片製作人,另外兩人沙發座裡的是阿輝和今天的壽星娜娜。」楚烙簡單地介紹完畢。

  艾菲向他們點個頭,她知道娜娜是去年急速竄起的女歌手,一年內已出了兩張專輯,成績非常好。她削著俐落的短髮,穿著簡單的黑色緊身T恤和牛仔褲,旁邊的阿輝染著一頭紅棕色的蓬鬆頭髮,同樣身著黑色緊身衣和牛仔褲。

  「艾菲,妳是做什麼的?」茵茵咬著魷魚絲,好奇地問道。

  「我在翻譯書籍。」她簡短的回答。

  「真的?我還以為妳是教古箏、琵琶之類的老師,妳看起來很有古典美。」茵茵率直地說。

  「我小時候曾學過一陣子。」她回答。

  楚烙一聽,立刻興致勃勃的道:「改天妳彈給我聽聽,等一下我可以順便借一套古裝讓妳換上,這樣一定更有古意。」

  艾菲瞪他一眼。「要不要我順便拿針線刺繡,那樣更有古意。」

  楚烙笑得更開心。「好啊!我去借。」他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那就麻煩你借『東方不敗』的戲服,我很樂意表演繡花針殺人的那一場戲,到時再請你鼎力相助扮刺客。」她冷聲道。

  氣氛在一秒內凝結,而後像繃斷的琴絃般劃破空氣,所有的人在下一秒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

  在這之中,尤以楚烙笑得最誇張,反應也最激烈,他突然俯身在艾菲的額上印下一吻,雙手牢牢地擁住她,滿臉笑意。「老天!我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你放開我。」艾菲漲紅臉,惱怒地推他的胸膛。

  他聽話地鬆開她,卻無法克制地又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

  艾菲怒目而視,咬牙道:「請你控制一下你的荷爾蒙。」

  他一聽,又開始大笑。

  「喂!你們別自己笑自己的,我也要聽。」茵茵興奮地道。

  楚烙搖搖頭。「兒童不宜。」

  「什麼嘛!我已經是大人了。」茵茵不服氣的說,「我--」

  「你們怎麼全窩在這兒?」

  茵茵的話語被一票走過來的人打斷。

  「什麼時候吃蛋糕?」一個瘦高的男子問道。

  阿輝看一下手錶。「七點,不過,可沒你們的份。」

  「哇!這麼小氣。」另一人嚷道。

  「你們不請自來,本該自備蛋糕吧!」阿輝咧嘴笑道。

  「喂!這太過分了吧!」又有一人搭腔。

  艾菲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爭辯、抬槓,忽地發覺自己的右手仍牢牢的被楚烙握在掌中,她心中一驚,就要抽回,卻無法掙脫束縛。

  她抬眼與他四目相接,在他睜中看到溫柔與感情,她的心猛地一震,但立即壓下那竄生的騷動,低聲道:「放開。」

  「不。」

  她第一次聽到他拒絕的話語,神情滿是訝異。

  「你……」

  「怎麼了?」

  她的話語驀地被人打斷,艾菲轉頭,瞧見對面的雨濃正疑惑地看著她和楚烙。

  「沒事,我們只是有些爭論。」楚烙回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艾菲後,卻突然鬆開握著她的手。

  艾菲詫異地回望著他,表情意外且疑惑,不過,須央間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自持。

  「我去幫妳拿杯熱水。」楚烙突然說道,隨即起身離開座位。

  艾菲微斂眉心,不知他到底在搞什麼,怎麼情緒轉變得這麼快?

  「妳吃過晚飯了嗎?」雨濃問道。

  「我吃過了。」她頜首,心情有些紊亂,她深吸口氣,試著平靜下來。「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她起身。

  雨濃為她指了個方向。「在那兒。」

  「謝謝。」艾菲點個頭後離開。

  「我覺得楚大哥和艾小姐有些怪呢!」雨濃仰頭望著雷澈,順手掠開他額前的髮絲。

  「他們不會有事的,楚烙自己會解決。」雷澈倒是不擔心這個問題,他看得出來楚烙很喜歡艾菲。

  雷浚贊同的頜首,喝了口手上冰涼的調酒。

  進入洗手間後,艾菲立刻以冷水拍打雙頰,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沒理由這樣不安,因為根本沒發生任何事;她汲取冷水拍打額頭,卻猛然想起他印在她額上的吻,艾菲閉上雙眼,搖了搖頭,試著將記憶逐出腦海。

  她不該讓他有機可乘的,她在不知不覺中放寬了對他的設限,所以才會讓他一步步靠近她而未嚴正以拒,她睜開雙眼,注視鏡子裡的自己。

  臉色桃紅,眸中滿是心慌與不知所措,長髮披洩而下,和以前冷靜俐落的她天差地別;她攏起眉心,動手將青絲弄在腦後,以手固定著,這才覺得好多了。

  驀然,她想起楚烙曾要她放下心防與他好好相處後,再評斷喜歡他與否,他要一個公平的機會。

  艾菲的眉心蹙得更緊,不其然地鬆開手,讓烏絲披散而下。「他真是狡猾。」她呢喃道,覺得現在自己進退不得。「還有三個禮拜。」她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只要再三個禮拜……

  「嘎吱」的推門聲打斷艾菲的思緒,一見有人進來,她連忙以紙巾擦乾臉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間,但她的心情已安定許多。

  當她正要回座時,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她猛然一驚,迅速轉頭,臉上盡是詫異之情。

  「你--」她感到一股憤怒之情油然而生。「你跟蹤我!」她氣憤地甩開他的掌握。

  唐文熙揚揚眉。「妳誤會了,我沒有跟蹤妳。」他指了人群中一名美麗的女子說道:「你們離開不久後,她打電話給我,說想來這兒看看,問我要不要陪她過來,因為她的朋友告訴她今天有很多娛樂圈的人在這裡聚會,她想認識明星,而我猜妳和楚烙或許會在這兒現身--」

  「夠了,我沒興趣再聽下去。」她冷聲道,不管他為何出現在這兒,她都不願與他有任何接觸。

  唐文熙因她的言語而皺眉。「我不懂妳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難道妳還在意八年前的事?」

  「我已經說過我早忘了。」她面無表情的繼續道:「請你不要高估你自己。」她不想再與他浪廢口水,轉身就走。

  「等一下。」他堅決地扣住她的手臂。「既然如此,妳為什麼拒人於千裡之外?」

  她猛地回身,冷冽地道:「因為我不喜歡你,這理由夠充分嗎?」她欲掙脫出他的祿山之爪,卻無法成功。

  「我不相信。」他睜子微瞇,危險的看著她。

  「那是你自大的男性自尊在作祟。」她怒道:「你以為每個女人都該對你俯首稱臣嗎?荒謬。」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難堪和惱怒。

  「發生什麼事了嗎?」

  清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艾菲回頭瞧見茵茵站在身後,一臉好奇地盯著他們兩人。

  艾菲瞄一眼唐文熙,示意他放開她,這回他倒是爽快地鬆了手。

  「你是……」茵茵望向眼前俊帥的男子。

  「我是艾菲的高中學長,唐文熙。」

  「我叫茵茵。」她微笑,指了指不遠處柱子旁的一群人。「我們坐在那裡,要一起過去嗎?」

  「不用了。」唐文熙回絕道。

  「那……拜拜。」茵茵直率地道。她轉向艾菲,兩人很有默契地轉身往前走去。「他是不是在糾纏妳?」她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

  「他只是不死心。」艾菲蹙眉,有些人就是太妄自尊大,以為沒有人抗拒得了他的魅力。

  「這種男人我遇多了。」茵茵一副受不了的語氣。

  「謝謝妳過來解圍。」艾菲說道。

  「這沒什麼,我正巧要到一樓,後來看到妳好像有麻煩,所以過來看看。」她說道:「對了,妳要不要跟我上去拿些東西吃,順便找一下楚大哥?他可能讓人絆住了。」

  「不用了。」她微蹙眉心。

  茵茵突然笑道:「我還是有點不相信妳和楚大哥是男女朋友,你們的個性根本不一樣,而且,楚大哥這人神神經經的,又愛開人玩笑,妳怎麼會喜歡他?」

  艾菲一怔,但隨即露出一抹淺笑,她還真是直言不諱。

  「妳別誤會,我不是在離間你們兩個的感情,也不是說楚大哥不好,只是……」她聳了聳肩。「反正愛情這種東西有時是沒什麼道理的,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

  「這是妳的經驗談嗎?」艾菲微笑道。

  「我?」茵茵指著自己,隨即嬌笑出聲。「怎麼可能,現在的男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膚淺,不過,當然這不包括我舅舅和楚大哥,對了,妳可能不曉得雷浚和雷澈是我舅舅。」

  艾菲訝異地揚揚眉,原來他們是親戚。

  「所以,楚大哥對我而言也像另一個舅舅,雖然他有些不正經,不過是個好人。」她想了一下又道:「至少他不會自以為是萬人迷,我最受不了這種人了。」她不敢領教似地吐了吐舌頭。

  艾菲仍是聽著,並未應聲,嘴角含著笑意。

  「我看,妳乾脆趕快嫁給楚大哥,這樣一來,那個煩人的傢伙就會死心了。」茵茵踏上階梯。

  艾菲詫異地挑眉看她,正要開口時,便瞧見楚烙自樓梯走下來,他手上拿著一只馬克杯,熱氣盈繞,見到她們兩人時,揚起了眉宇。

  「妳們怎麼在這兒?」他走到樓梯下後問。

  「楚大哥,你怎麼這麼慢?我方才可是把艾菲從壞人的手中解救出來。」茵茵對楚烙大搖其頭。

  「壞人?」楚烙挑眉。

  「她在說唐文熙,」艾菲解釋。「不過沒什麼,只是講了些話。」

  「他在這兒?」楚烙皺起眉頭。

  「不是你想的,他沒跟蹤我們。」艾菲約略地解釋道:「他和朋友一塊兒來,照他所說只是湊巧。」

  「我才不相信。」茵茵皺皺鼻子。「不管了,我先上去拿些吃的。」她說完,便往一樓走去。

  「我去跟他談談。」楚烙掃視人群。

  艾菲平淡地道:「不用了,過不久他就會知難而退。」

  「我可不這麼想。」他微瞇雙眼,瞧見唐文熙站在柱子旁與人說話,他將馬克杯遞給她。「妳先回沙發那兒。」

  艾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沒必要這麼做。」她不肯接過杯子。「你怎麼回事?怪裡怪氣的。」

  楚烙詫異地將視線移回她身上。「我怪裡怪氣?」

  她頜首。「就是這四個字,怪裡怪氣。」

  他露出笑容。「哪裡怪裡怪氣?」

  她微蹙眉心。「你看起來好像在思考。」

  「思考?這就是我怪的地方?」他不懂她所指為何?

  她頜首。「比方說,平常的你如果不小心撞到頭,你會大叫--好痛,然後摸摸頭走開;可是你剛剛沒有大叫,反倒在思考為什麼我會撞到頭?是我沒注意、不夠小心,還是我長得太高之類的問題。」

  他笑出聲。「妳是說我突然開始動大腦讓妳不習慣?」他的心情因她的話而豁然開朗。

  她又頜首。

  他微笑地撫上她的髮。「我剛剛是怪裡怪氣,不過,現在已經被妳治好了。」

  她皺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拉起她的手,將她帶至樓梯一旁的角落,艾菲掙扎了一下,仍是不想與他牽手,因為這畢竟是情人間的舉止。

  「我不會放手的。」他聲明。

  她不悅地瞪視他。「這就是你不動大腦的結論嗎?打算使用蠻力?」

  他笑道:「不是,我只是不想放手,就這麼簡單。」

  「那這就是蠻力。」她扭動手腕,臉上泛著怒氣。

  「妳一直知道我喜歡妳。」他直言道,眼神專注地凝視她。「但我一直不確定妳的感覺,每次當我覺得有些進展時,妳又會在下一秒疾言厲色,或是冷若冰霜,我們走走停停,有時甚至會莫名卡住而動彈不得,我知道妳需要時間來調適心情,但是,有時我會想,或許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願,妳對我始終無意,剛剛就是這個想法突然跑到我的腦袋裡,所以我才會這樣怪裡怪氣的。」

  他拉近她,趁她忘神地在思考他的話時,偷偷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

  她立刻警覺。「你--」

  「聽我說完。」他聞著她淡雅的香味繼續道:「我可以慢慢等妳準備好、等妳想通,但妳也得給我一些暗示才行,否則我根本無法知道妳內心對我的真正感覺。」

  「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可你--」

  「我知道那不是妳的真心話。」他咧嘴而笑。

  「你剛剛才說你弄不清我的想法。」她瞪他。

  「剛才我不是確定妳到底喜不喜歡我,但我確定妳並不討厭我。」他似是而非地說著。「不過,現在我能確定妳是喜歡我的。」

  艾菲愣住了。

  「否則,妳不會對我的情緒變化有這麼敏銳的體會。」他高興地說。

  「每個人都知道你不對勁。」艾菲反駁道。

  「或許吧!不過,那也沒關係,至少妳注意到了,這表示妳有將心思放在我身上。」他絲毫不因她的怒氣而減少愉快的心情。

  「你……」艾菲氣得不知該怎麼跟他說,原本冷靜的心情又讓他攪得一團亂。

  「喜歡上我有這麼悲哀嗎?」他仍是笑。

  「你再胡扯我要走了。」她試著壓下自己紊亂的情緒。

  「我可以送妳一程。」

  這聲音……艾菲猛地轉頭--

  她瞧見聲音的主人,唐文熙,就站在她身旁。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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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6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艾菲突然有種荒誕不經的感覺,今天晚上是她犯了沖,還是唐文熙吃錯藥,竟這樣莫名其妙、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她正要開口,楚烙卻陡地將她拉近,她還沒會意過來發生什麼事時,自己的另一隻手臂便已讓唐文熙抓住,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艾菲則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這種爛戲碼竟然在她身上上演?

  「要不要拿斧頭把我劈成一半,讓你們各自帶回去做標本?」她發火道:「還不放手!」

  楚烙笑道:「她要你放手。」

  「她是在說你。」唐文熙面無表情的說。

  艾菲覺得雙臂一緊,她倒抽一口氣。「你們想弄斷我的手嗎?」她厲聲道。

  楚烙一聽,立刻做出反應。「得罪了。」他笑著將手上的熱茶倒在唐文熙的手臂上,聽見他怪叫一聲。

  唐文熙大驚,反射性地抽回手,楚烙立即將艾菲拉了過來。「我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他笑著說。

  艾菲又好氣又好笑,看見唐文熙狼狽地脫下西裝外套,拉起襯衫的袖子,熱茶燙著了他的手臂。

  「你也太惡劣了,燙傷人怎麼辦?」艾菲對楚烙蹙眉道。

  「放心,這水溫燙不了人,更何況,我只倒了一點點。」楚烙一副不以為然地說。「拿著。」他將杯子交給艾菲,將她推至身後。

  艾菲瞧見唐文熙惱火又殺氣騰騰地逼近,她正考慮要不要將杯子丟出去時,突然不知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打中他的頭,只見他腦袋一歪,僵在原地,表情錯愕。

  「哎呀!對不起,我拿太多東西了。」

  艾菲抬起頭,見到茵茵瞪大雙眼,一臉抱歉地站在階梯上,手中是各式各樣的零食,艾菲望向地面擊中唐文熙的罪魁禍首--魷魚絲,突然笑了出來。

  楚烙也在笑,但在聽到她的笑聲時,條地轉向她,艾菲不解地望著他。

  「小心--」

  茵茵大叫的同時,楚烙反射性地摟著艾菲後退一步,當他再轉頭一看,只見各式各樣、大包小包的東西全砸了下來,擊中唐文熙的頭,而唐文熙的拳頭只離他的下巴幾寸。

  楚烙大笑,這時,大夥兒也因茵茵的尖叫聲而朝這兒看,接下來發生的事則讓大夥兒全爆笑出聲。

  唐文熙的臉閃過一陣青一陣紅,難看到了極點。

  「對不起,我的手又滑了。」茵茵快速地跑下來,但嘴角也是無法遏制地直往上揚,雙眸帶笑。

  唐文熙在茵茵跑來之時,條地抓住她的手臂。「妳不要太過分。」他怒道。

  「關於這件事,我會回去好好的管教她,不過,還請你先放手。」

  雷澈嘴角叼著菸,站在茵茵身後,他右眉一挑,將香菸取下,眼看直接就要往唐文熙的手臂上捻熄;唐文熙這次的反應只能用電光石火般迅速來形容,基於前次的經驗,他立刻抽回手,快到可能無法用肉眼辨識。

  「謝啦!」雷澈揚揚眉,有禮地說。

  四周的笑聲更熾,茵茵也嬌笑不已,不過,卻在下一秒讓雷澈拉走。

  「妳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我是見義勇為……」

  茵茵的聲音被嘈雜的談笑聲掩過,艾菲自己也在笑,所以,她實在無法苛責其他人沒有同情心、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但唐文熙狼狽、氣憤、惱火的表情實在讓人想一掬同情之淚,今晚發生的事一定讓他的自尊嚴重受損,畢竟他一直是個備受囑目、高高在上,而且自視甚高的人,現在卻當眾出醜,他必定很不甘心。

  「我想,你最好離開。」艾菲出聲道。

  唐文熙又惱又怒地瞪視著她和楚烙,隨即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這筆債他會討回來的。

  「真是一團亂。」艾菲搖了搖頭,還是不相信方才竟發生這麼荒謬又離譜的事。

  楚烙愉悅地道:「我倒覺得挺好玩的。」他抬手順順她的髮,在她額際偷親一下。

  「你……」

  「別生氣。」說著,他又香了一個。「妳笑起來真漂亮。」

  艾菲一愣,他又乘機親她。「妳笑起來又溫柔又好看,就算因此而挨了他一拳也沒關係。」

  「你在胡說什麼。」她推他,臉蛋暈紅。「你再不規矩,我會拿杯子敲你的頭。」

  他笑道:「我可不想以『頭』試法。」他摸摸她的髮絲後,才規矩地不再動手動腳。

  艾菲沒再說什麼,只是轉開視線,盯著散落一地的零食,就像她此刻的心境--雜亂而不知從何整理,她的心似乎也遺落在某個地方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將它找回,她嘆口氣,茫然且慌亂。

  「怎麼了?」他抬起她的臉,看到一閃而逝的慌張。

  「沒什麼。」她推開他的手。

  「跨出那一步真的這麼難嗎?」他柔聲問道。

  她揉揉眉心。「我現在不想談這些,別逼我。」

  他嘆口氣,憐惜地擁她入懷。「好,不逼妳,不過,至少別現在推開我,妳需要休息一下。」

  她勾起一抹幾不可辨的笑。「你是說我需要放縱一下?」

  他微笑。「對,不過對象只能是我,我隨時奉陪。」

  她淺笑,並未應聲。

  楚烙也未再開口,因為不想破壞此刻寧靜的氣氛,他明白這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放縱了。

  柔和感性的樂曲在室內飄揚,楚烙摟著她,隨著音樂緩緩移動。

  艾菲閉上雙眼,臉頰貼在他的鎖骨下,暫時拋開一切,只是放鬆地靠著他,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時的她好快樂,帶著甜甜的笑靨在屋裡奔跑。

  她彷彿瞧見自己穿著粉紅短裙,咯笑地跑上跑下,她已經多久沒有這種愉悅的心情?她不知道,她已經愈來愈少展現笑容,更遑論是笑聲了,但最近她……變得不同了……她笑的次數在增加,失去冷靜的次數也一樣在增多,她的心愈來愈不受她控制了……

  艾菲嘆口氣,明白自己面對現實的那一天終要到來,不過,現在暫時……就這樣吧……

  ※※※

  「菲菲,起來,快起來。」

  劉靜紅尖叫著衝進女兒的房間,激動地搖晃她的肩。

  艾菲驚嚇地醒來。「怎麼回事?」地震嗎?

  「妳看、妳看。」她興奮地揮著手上的報紙。

  艾菲瞄一眼報紙,不感興趣地繼續翻身睡覺。

  「妳別睡了。」劉靜紅拉開她的棉被。

  一陣涼意讓她皺起眉頭,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雙眼。「妳別吵我,我要睡覺。」她拉起棉被,繼續享受被窩裡的溫暖。

  劉靜紅又要拉走她的棉被,卻在下一秒改變心意,她故意慢條斯理道:「今天報紙上登了一件大事,妳真的不想知道?」

  艾菲將被子拉過頭蓋住,表示她根本沒興趣。

  「好吧!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確定上面寫的到底是不是妳?」劉靜紅大聲地道:「這天底下姓艾的女人到處都是。」

  被子在下一秒被掀開,劉靜紅高興地揮了揮報紙。「怎麼?有興趣了嗎?」

  艾菲皺眉撐起身子,就要接過報紙,卻讓母親打開了手。「別搶,在這兒。」她指著報紙的左上角。「看到沒?廣播名主持人楚烙為愛捍衛其艾姓女友……」

  艾菲不等母親唸完,便直接搶過報紙看個明白,眉心因不實的內容而皺在一起。報上說她被PUB裡的一名男子調戲,楚烙見狀大怒,遂演出了一場女友捍衛戰,最後對手棄甲而逃,美人重回懷抱。

  「是不是真的?怎麼昨晚妳回來時一個字也沒說?我這做母親的還得從報紙上才能知道女兒的事,真是悲哀。」劉靜紅自怨自艾地嘆口氣。

  「這是記者胡扯的。」艾菲瞄一眼版面的安排,中央放的是歌手娜娜昨晚在PUB裡慶生的消息,旁邊則是擺些相關的花絮報導,像是有哪些知名藝人也在場,發生了哪些事,她覺得大部分的事都經過渲染、揣測和加油添醋。

  她將報紙還給母親,倒頭又睡。

  「妳還睡?!」劉靜紅拉下她的棉被。「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菲嘆口氣。「我想睡覺。」她是個夜貓子,夜晚才是她有精神的時刻,現在她只想睡覺。瞄一眼鬧鐘,八點,天啊!她已經幾百年沒在早上八點清醒過了,一想到此,眼皮又立刻自動閤上。

  「等一下。」劉靜紅拍打女兒的臉頰。「妳沒說清楚之前別想睡。」

  艾菲無奈地呻吟一聲。「根本沒發生什麼事。」

  「那怎麼會登出這樣的消息?所謂無風不起浪。」她以手指撐開女兒的眼皮,要她說實話。

  「那記者根本沒在現場,他是根據『某位』在場人士的說法而編寫出來的,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調戲』之類的事。」她拉下母親的手,眼皮沉重的蓋上。

  「我不信,目擊者可不只一個,而且他們都『親眼』看到兩男爭一女。」劉靜紅再次拍打女兒的臉。

  艾菲睜眼。「媽--」

  「妳不說就不許睡。」她雙手扠腰,一臉的堅決。

  「妳要我說什麼?根本就沒有任何事發生,只不過是楚烙和唐文熙各抓了我一隻手臂,然後就被亂七八糟地寫成這樣--」

  「等一下、等一下,妳是說,『調戲』妳的那個『無聊』男子,就是打電話找過妳的那個學長?」劉靜紅詫異地睜大眸子,塗著粉紅指甲油的手輕掩半張的唇。

  「他沒有調戲我,只是想將我拉過去他身邊,不過,最後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將臉埋入枕頭裡,以手掩住耳朵。「經過情形就是這樣,我要睡了。」

  劉靜紅豈會這樣就罷休,正要追問時,電話響了起來。

  「我等會兒再拷問妳。」她說道,沒弄清楚一切事情之前,她是不會讓女兒睡覺的。

  艾菲聽見母親跑出房間,這才鬆了口氣,不到半晌,便已沉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地被一種細碎的干擾弄得無法沉睡。

  她翻過身子不理,可它卻像蚊子一樣緊跟著,她煩躁地道:「別吵我,媽。」她將被子拉過頭蓋住,因為她覺得臉很癢。

  一聲低沉的笑聲讓艾菲蹙一下眉心,她拉下被子,不情願地睜開眼。

  「早。」楚烙笑著在她的睡容上印下一吻,在這幾分鐘裡,他不知偷香了幾回,因此非常愉快。

  艾菲又蹙一下眉心,一時之間無法反應,不懂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妳繼續睡沒關係。」他又乘機在她鼻子上偷了一個吻。「我自己會找事做,不用擔心。」他順勢吻上她微啟的紅唇。

  彷彿一盆冷水直接倒在她身上,她條地清醒,抬手打開他的頭。「你做什麼?」她怒道。

  「親妳。」他說明。「正確地說是親妳的嘴。」他微笑。

  「不准你親我!」她氣憤地捶他一拳。「走開。」

  「妳不用不好意思,我不在乎妳還沒刷牙。」他正經地說。

  「你……」她打他。「走開。」她火道,他竟然敢得寸進尺。

  「原來妳有起床氣。」他搖搖頭。「難怪火氣這麼大。」

  「你……」

  「別生氣,我有正事要跟妳說。」他突然嚴肅起來。

  「要說可以,先讓我起來。」她的臉色仍是很難看,他一直壓著她,讓她根本無法動彈。

  「我爸媽想見妳。」他突然丟下一顆炸彈。

  她愕然。「啊?」隨即回神問道:「為什麼?」

  「報紙。」

  「他們看到報紙和想見我有什麼關係?」她蹙眉。

  他嘆了口氣。「今天一大早,他們就把我從被窩裡抓出來臭罵一頓,說我交了女朋友竟然一聲也不吭,我被罵得狗血淋頭,只差沒跪在祖先牌位前纖悔,所以……」

  「等一下,你為什麼不辯駁?」她瞪他。「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他又嘆口氣。「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你沒反駁?」

  他一副受辱的表情。「我是這種陰險小人嗎?我說了,我不會強迫妳,所以,我該說的都說了,但他們還是想見妳,如果不是我以死相逼,他們早就跟著我來這兒找妳了。」

  她瞪他。「你在演肥皂劇嗎?」以死相逼?這種話虧他說得出口。

  他笑出聲。「說法是誇張了點,不過,可是句句實情。」

  艾菲覺得有個地方怪怪的,可又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勁,她蹙眉思考;楚烙則撥弄著她額際的髮絲,剛醒來的她看起來也是那麼美麗吸引人,慵懶的媚意讓人想將之佔為己有……

  「你說你父母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艾菲的問題打斷楚烙的遐想。「他們不曉得。」

  她冷聲道:「是嗎?我怎麼記得,你開餐廳的父母准你告假,是因為你告訴他們你要照顧『未來的媳婦』?」她記得她受傷時,他曾說過這樣的話。

  楚烙一愣,隨即仰頭大笑。「老天!妳的記性真可怕。」

  「所以你在騙我。」她瞪他,原來他所謂的「女朋友」、「未來的媳婦」都只是在騙她、尋她開心。「走開!」她憤怒地大叫,他不過是……不過是在消遣她罷了,他怎能如此……

  「等一下,妳聽我說。」他抓住她的手,察覺到她不尋常的怒氣。

  「我不想聽。」她掙扎著。

  「我當時只是在逗妳--」

  「你自始至終都在這麼做!」她怒喊。「這樣你很開心是嗎--」

  「不是妳想的那樣。」他打斷她的話,表情嚴厲。「聽我說--」

  「走開--」她大叫。

  「怎麼回事?」原本坐在客廳裏的劉靜紅,聽到女兒的喊叫聲,急忙衝進來。

  「劉姊,請你別插手。」楚烙頭也不回地說:「我們有些話要說清楚。」他的聲音緊繃。

  「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請你出去。」艾菲厲聲道。

  「話沒說清楚前我是不會走的。」他壓住她掙扎的手腕。「我不想弄傷妳,所以,不要動來動去的。」

  艾菲冷列地瞪視他,不再有掙扎的動作。

  劉靜紅站在門口絞著手,不知道該不該出面干涉,她根本不曉得他們兩人是怎麼回事?

  楚烙注視著艾菲冷絕的表情,在心底嘆口氣。「我只是逗妳,想看妳的反應,但這不表示我……老天!該怎麼說……」她讓他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他深吸口氣、這次可是攸關生死,若是出錯,他就永遠失去她了。

  「我先聲明,我對妳的感情並沒有半點虛假,都是真的。」他注視她依然冷漠的表情,心底閃過一絲慌張。「該死!我不是唐文熙,我不會為了賭約或男性自尊而欺騙妳的感情。」

  她的睫毛輕輕一顫,但僅止於此,臉上的冰霜依舊,沒有絲毫動搖。

  「我努力了那麼久,我絕不許妳再退回殼裡。」他的表情閃過一絲嚴厲。「劉姊?」

  劉靜紅應道:「怎麼?」她已明白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但這次她恐怕幫不上什麼忙,解鈴還需繫鈴人,只能靠楚烙自己了。

  「麻煩妳打電話給我父母,要他們來提親。」他的語氣果決,沒有一絲遲疑。

  艾菲的眸子陡地瞪大。

  「好。」劉靜紅大喜,二話不說的衝回客廳。

  楚烙掀開棉被,神情緊繃。「我們現在去買戒指。」

  她的眸子瞪得更大了。

  他迅速拉起她,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將她扛上他的肩;艾菲驚呼一聲,發現自己倒掛在他身上。

  她衝口叫道:「放開我!」她扯他的西裝,憤怒地掙扎。

  他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往前走,艾菲在他肩上捶著,發現他正扛著她往外走。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她怒吼。

  「等我把戒指套在妳手上後,就會放妳下來。」他走出房間。

  「我不要。」她想踢他,可是大腿被他緊抱著,根本無法動彈,她只能捶打他的背,見他一步步往外走,她叫道:「媽--」

  劉靜紅講電話講得不亦樂乎,聽到女兒的叫喚後,只是揮了揮手。

  「媽--」艾菲喊道,示意她快來救她。

  「快去,快去買戒指。」劉靜紅像揮蒼蠅式地要趕走他們。

  「可惡!放我下來。」艾菲咬牙切齒的說,臉孔漲得通紅,當他站在玄關穿鞋時,她順手抓起架上的雨傘打他。

  「哦!」楚烙吃痛的低呼一聲。「妳真會把人逼瘋。」他放下她,迅速扯下她手上的傘,而後再次將她扛上肩,動作快速到艾菲根本來不及反應。

  當她知覺到她又像一塊抹布似的被扛上肩時,他已打開門要走出去,這下她真的慌了,他真的要這樣扛她出去買戒指?

  「等等。」她驚叫。「你不能這樣。」

  「妳不相信我,我只好用這種方式證明。」他堅定地邁向屋外,關上大門。

  「你……」艾菲拉扯著他的西裝,第一次有想咬人的衝動,她已被氣得牙癢癢的,想找東西來洩憤。

  楚烙走下樓,一派地冷靜,但臉上不再有常見的笑容。

  「妳不能這樣扛我出去。」她用力打他。

  他沒反應。

  「我還穿著睡衣。」她大叫。

  他仍無反應。

  「我要腦充血了。」她扯著他褲腰的皮帶。

  他還是無動於衷。

  艾菲察覺兩人已至一樓,她更用力的捶他、捏他。可惡!她抓他的背,挫敗地想尖叫,她絕對不要這樣出去丟人現眼。

  當他打開樓下的大門時,她衝口而出:「我相信你。」

  他停下動作,澀聲道:「什麼?」

  「我說我相信你,放我下來。」她打他。

  「妳相信我沒欺騙妳的感情?」他追問。

  她深吸口氣。「嗯!」

  他緩緩放下她,不過,卻只放到與他同高度,兩人面對面注視著彼此,艾菲滿面怒容,他則是冷靜以對。

  「把我放下來。」她捶打他的肩。

  「妳真的相信我沒騙妳?」他不確定的又問了一次。

  她瞪視著他,沉默不語:他直盯著她,也沒說話。艾菲因他熾熱的眼神而低下頭,半晌,才見她點了點頭。

  他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放鬆,但還不足以教他安心。「回答我。」

  「我說過了。」她蹙起眉心,末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放我下來。」她推他。

  「如果我放妳下來,妳會逃得無影無蹤。」他親一下她的髮際,感覺她的身子變得僵硬。「妳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我不要這樣和你談--」

  楚烙突然二話不說的走出公寓,「砰!」地一聲關上大門,打斷她的話語,艾菲這才驚覺兩人已跨出公寓。

  「你做什麼?」她叫道。

  「帶妳去買戒指。」他再次將她扛回肩上,往車子走去。

  艾菲氣憤地叫嚷。「我不去。」

  他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先將她塞進去,她掙扎著要出來,他厲聲道:「別動來動去,妳比不過我的力氣的。」他不想她因掙扎而弄傷自己。

  他的話讓艾菲稍微拉回一點理智,遂停止了與他的抗爭,她知道自己的確比不過他的氣力。

  「坐過去。」他要她移至駕駛座旁。

  她瞪他一眼,不過,倒是聽話的照做,楚烙坐進車裡,關上門。

  「你不能這樣強迫我。」艾菲怒道。雖然被架進車裡讓她很生氣,不過另一方面來說,倒是比被掛在肩上舒服,至少她不會因為腦充血而失去理智。

  「我說了我相信你。」她深吸口氣。「你不用以原始人的行徑對我。」

  他看著她已恢復冷靜的面孔。「妳在敷衍我?」

  「現在是誰不相信誰了?」她瞄他一眼。

  楚烙轉過她的臉,讓她面對他,審視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拇指撫著她細緻的下巴。

  「如果妳親我,我就相信妳的話。」他揚眉。

  她條地圓睜眸子,慍怒道:「你別得寸進尺。」

  他淺笑,突然抱住她,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你做什麼?」她推他,臉蛋因怒氣而泛紅。

  「逗妳。」他感覺到她一僵,更加抱緊她。「逗妳是因為喜歡妳,想看妳會有什麼反應?是生氣,還是嬌羞,因為有時妳的反應真會讓人拍案叫絕,就像昨晚妳說的那些有關東方不敗的事,但僅止於此,在感情上,我從沒扯謊騙過妳,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艾菲沒有說話。

  楚烙撫上她的髮。「妳明知我喜歡開玩笑,為什麼突然會這樣反應激烈?」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我不知道……」她抬手揉揉眉心,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莫名其妙。她為什麼會這樣亂發脾氣?明知他老是說話不正經、明知他愛開玩笑,她向來不在意的,甚至常反唇相譏,為何剛剛卻……

  「對不起。」她想,她欠他一個道歉。「我剛剛有點反應過度,不過,你也不該扛著我到處走,我又不是東西。」她不平地扯著他的外套。

  「妳那時什麼都聽不進去,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她推他。「現在可以請你放開我了嗎?」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楚烙稍微鬆開她,低頭注視她的臉蛋。「妳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艾菲錯愕的看著他,但隨即反駁道:「你別胡說。」

  他淺笑。「那妳方才為什麼這麼生氣?」

  「這不代表什麼。」她推他。「每個人在認為被騙了之後,都會這麼生氣。」她避開他的視線,突然覺得無法面對他。「而且……我有起床氣,所以……方才脾氣才會這麼壞,還有,我不喜歡睡著後被人挖起來……」

  她條地止住話語,因為他又偷親她,她惱火地抬頭瞪他。「你別再動手動腳。」

  「我沒有,我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又親她一下。

  「你……」

  「先給妳一個心理準備,否則到時候妳又會說我耍詭計,陷妳於不義。」他突然笑得有些詭譎。

  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父母等會兒要來提親,妳不會忘了吧!」

  她瞪大眸子,老天!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楚烙趁她愕然之際,俯身在她紅潤的唇上又偷了一個吻。

  艾菲格開他的臉。「你又不規矩。」她又惱又羞。

  楚烙委屈地嘆口氣。「什麼不規矩?我是因為喜歡妳,所以才親妳,這有什麼不對?」

  「但我不喜歡你!」她惱怒道。

  「撒謊。」他面對微笑,自信地說。

  「我說了,別自以為你很了解我。」她用力的推開他,可他卻仍是絲毫不受影響。

  「妳今天的脾氣很暴躁。」他直盯著她。

  艾菲深吸口氣,試著冷靜下來。「你別煩我,讓我靜一下。」

  楚烙鬆開她,順了順她的髮。「我開車時妳整理一下思緒。」

  艾菲蹙眉,不懂他在說什麼。「開車?為什麼?」

  楚烙發動車子後才回答。「妳忘了我要帶妳去買戒指嗎?」

  她瞠大眸子。「你別再胡鬧了。」她對他怒目而視。

  「等會兒妳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鬧。」他轉了一下方向盤,駛上大路。

  「你不能這樣一廂情願。」她真想敲他的頭。

  「我不要妳老是在懷疑我對妳的感情是真是假,也不想妳拿這個當作逃避的藉口,妳沒有什麼,我就讓妳有什麼,方才的事絕不許再發生第二次。」他嚴肅地道。

  「我已經說過,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我知道,因為妳潛意識裡早就認定我對妳不是真心的,我終有一天會傷害你,所以,當妳發現我說話前後不符時,妳就直接跳到結論,認定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計謀,我是拿妳窮開心。」他大搖其頭。「妳的疑心病和不安差點毀了我們兩個一生的幸福,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我以前在學校時曾修過心理學,那可不是白修的。」

  他得意洋洋、自以為是的態度又惹來她一記白眼。「需要我尊稱你為佛洛伊德大師嗎?」她嘲諷道。

  他笑出聲。「那倒不用,我只想妳敞開心胸接受我,我絕對不會傷害妳的。」

  艾菲沒有回答,只是轉頭沉默的望向窗外的景致。

  「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楚烙沉聲道。

  此刻,艾菲的心亂成一團,不知該怎麼辦,最後只能化做一道無聲的嘆息。

  這時她才明瞭,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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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6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白金戒指在陽光下熠熠閃耀,中間鑲著的小鑽石更添其光彩,在其周圍折射出如彩虹般的淡淡光圈,夢幻得不像是真的。

  艾菲緊盯著自己掌中的戒指,仍是無法相信他真的買了個戒指給她,他就這樣拖著穿著睡衣的她走進店裡買下戒指,她的抗議、掙扎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她甚至差點在店內與他吵架。

  而原本被嚇到的店員在他大嘴巴的說出自己是楚烙,而她就是他報上的女朋友時,他們便突然轉變態度,變得熱心起來,還充當和事佬,結果……艾菲嘆口氣,根本沒人在聽她說話,所有的人全向著楚烙,最後他高興的選了一對戒指,不過,倒是沒有強迫她戴上,只是又多買了一條白金項鍊。

  他將戒指套入項鍊內,對她說:「妳先將它掛在頸子上,等到有一天妳準備好了,就取下戒指,我會為妳戴上。」

  艾菲不自覺地嘆口氣,捏緊掌中的項鍊與戒指。她的心被他攪得一團亂,而她一直忽略……不!該說是她刻意讓自己不去釐清心底真正的想法,只是試圖熬過與他約定的一個月,幻想著自己終究能回到以前平靜安穩的日子,但如今,她知道她無法再逃避了。

  只要想起早上自己失常的表現,她就尷尬的想鑽地洞,她從沒莫名其妙地發過這麼大的火,即使在高二那年,她知道唐文熙與人打賭追求她之事,她雖生氣,卻未發脾氣,不過是從此不再搭理唐文熙罷了;但今天,在她以為楚烙玩弄她的感情時,她什麼都想不清了,腦袋轟隆隆地,只想立刻趕他出去。艾菲再次嘆息出聲,望向窗外……

  「怎麼了?」楚烙打斷她的思緒。「為什麼一直嘆氣?」

  艾菲轉向他。「我還是覺得不能收這個戒指。」她的眉心蹙起。

  「為什麼?」他揚起眉宇,在紅綠燈前停下車。

  「戒指應該是情侶相愛互贈的象徵,不是……」她揉一下眉心。「不是像我們這樣,好像征扮家家酒。」

  「我可是很認真的。」他一臉正經。

  「但……」

  「妳不用覺得有壓力。」他伸手摸摸她的頭。

  「我不是小孩子。」她對他皺眉,他好像把她看成急需人安撫的小孩。

  「妳是。」他微笑。「不過是個讓人想一親芳澤的小孩。」他突然傾身偷親她一下。

  她暈紅雙頰,抬手推開他的頭。「你克制一下你的荷爾蒙行不行?」她嗔道。

  他大笑,揉揉她的頭頂。「這恐怕難了點。」

  「你弄亂我的頭髮了。」她拍開他的手。

  突然,一聲喇叭聲響起,楚烙立刻將車往前開,滿臉笑意。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別鬧行不行?」她以手指順了順髮絲。

  「但我覺得沒什麼好討論的,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他瞄她一眼。「只要妳接受我的感情,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所以,該討論的是妳為什麼不接受我的感情,而不是妳到底要不要接受我送的戒指。」

  「你的話似是而非,不合邏輯,而且試圖模糊焦點。」她沒好氣的瞪他。

  「哇!妳的用詞也太正式了吧!我們又不是上法庭打官司,我要提出嚴重的抗議。」他嘻皮笑臉地說。

  「抗議無效。」她真想把他的笑臉抹去。

  「那我要退庭。」他笑著停下轎車。「到家了。」

  「我……」

  他俯身親親她的額頭,艾菲立刻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連忙推開他的頭。「你別鬧了。」她罵道。

  「沒辦法,遇到妳,我的荷爾蒙就會不受大腦控制。」他笑著直偷吻她,臉頰、額頭、眉梢、鼻尖,統統不放過。

  「你……」她氣得粉臉通紅,隨手抓起車上的面紙盒打上他的後腦勺。

  「啊--」他慘叫一聲。

  「你再亂來我就打到你沒大腦。」她怒嗔道。

  他哈哈大笑。「妳真可愛。」他不怕死地又在她的臉上偷了一個吻,只是腦袋同時也挨了一記。

  「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她面露兇光。

  他立刻舉雙手投降。「好可怕的氣勢。」他的表情流露出驚恐,不過,眸子卻是帶著笑意。

  她見他這樣,一時氣不過,於是又打了他一下。「你為什麼總是這樣耍無賴!」

  「因為我喜歡妳。」他看著她,眸子中的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真誠和正經。

  「你……」她不知該怎麼說,煩躁得想尖叫。

  他拿下她手上的面紙盒,放回原處。「下車吧!別想了。」他揉揉她的髮。

  他溫柔了解的眼神讓她益發心煩。「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要這樣。」

  「為什麼?」

  「因為……」

  「什麼?」

  「因為我不想喜歡上你。」她煩躁地脫口而出。

  楚烙直盯著她,見她逃避地轉開視線。艾菲握緊雙拳,感覺掌心裡的戒指陷在肌膚內。

  「為什麼?」他語調輕柔。

  她沉默不語。

  「給我一個理由,妳到底在怕什麼?」他追問,除了怕受傷害外,她還在擔心什麼?

  艾菲仍是噤聲不語。

  楚烙強迫地抬起她的頭。「妳不想說?」

  她輕咬下唇,眉頭緊鎖。

  「沒關係,我們可以改天再談。」他不想勉強她。

  他的溫柔體貼讓她更加無言以對,她嘆口氣,打開車門,赤足踏上微燙的柏油路。

  楚烙下車後笑問道:「要不要我抱妳?」

  「不用了。」她搖頭,不過是赤腳罷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名年輕男子從她家的門前跳了出來,朝他們拍照,艾菲愕然,根本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楚烙倒是處變不驚,還不忘擺個姿勢。「怎麼回事?為什麼守在這兒?」他朝記者走去。

  另記者立刻問道:「請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艾菲皺眉,竟然會有記者守在她家樓下,實在是太離譜了,她又不是什麼大明星。

  楚烙挑挑眉。「你是們怎麼回事?太無聊了是嗎?竟然跑到這兒來挖新聞!」

  他戴上墨鏡,雙手交叉於胸前。

  今天報紙刊登他的新聞時,他雖有些詫異,但還不至於不解,畢竟昨晚是娜娜的生日,總會有記者想報導她如何慶生,如今,她是歌壇最有潛力的歌手,甚至還被封為新天後,一舉一動自是引人矚目。

  雖然娜娜昨晚並未邀請媒體記者,但娛樂圈到場的藝人不少,自會有人主動透露昨晚發生的事給記者知道,因此才會上報;但他原以為報導他的事只不過是一段小插曲,怎麼現在竟會遭到記者的騷擾?!

  畢竟他只不過是個廣播主持人,而不是什麼大明星,應該沒有炒作的價值才對。

  記者顯得有些無奈。「沒辦法,誰教我們這個報紙把人給得罪了,唐先生今天打電話到報社興師問罪,要我們給他個交代,他可是財大氣粗,我們得罪不起。」

  「等一下。」艾菲蹙眉。「報紙上並沒有登他的名字,不是嗎?」

  「這就是我們倒楣的地方,其他的報紙都講得很含糊,偏偏就我們指名道姓。」他一副委屈的說道,早知道他就把名字刪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講得很確定,因為他也在現場,所以我很放心地寫了。結果名字是沒錯,不過卻踢到鐵板了,對方是個財團,我……」他真想哭,才剛進這行沒多久,就碰到這件倒楣事。

  楚烙哈哈大笑。「原來如此,看來對方發火了,不過,這跟採訪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只要登個道歉啟示不就好了?」

  「難道昨晚發生的事真的不確賞嗎?」男記者發問。「可是很多人在場目擊。」

  艾菲根本不想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只是走過他的身旁,按下家裡的門鈴,今天讓楚烙匆忙扛出,根本沒機會拿鑰匙。

  「妳和唐先生以前是否交往過?」男記者又問。

  艾菲不可置信地圓睜雙眼,楚烙拉開記者,不讓他靠近艾菲。「這話是誰說的?」楚烙問道。

  「是唐先生在電話裡透露的,不知是真是假?」男記者追問。

  楚烙挑挑眉,唐文熙這小子還真是不知分寸,竟然把艾菲拉進來,他的心胸也未免太狹窄了,看來,昨晚當眾出醜的事真讓他老羞成怒了。

  「可不可以請艾小姐說幾句話?這種事到底是真是假?」記者朝艾菲問道。

  艾菲沒搭理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按著門鈴,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母親該不會去上班了吧?但她應該知道她沒帶鑰匙啊!怎麼會這樣?她蹙一下眉頭,不敢相信自己竟被鎖在門外……

  突然,她靈光一閃,連忙轉向楚烙。「鑰匙。」她記得他有備份的。

  「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嗎?」男記者「喀擦」地又拍了一張兩人的照片。

  楚烙一把揪住記者的衣領,嚴肅地道:「不要隨便亂拍,起碼得等我擺好姿勢。」

  記者愣住!

  楚烙鬆開他,一手勾住艾菲的肩。「好了,快拍吧!」他朝鏡頭露出笑臉。

  艾菲真覺得自己會被他氣死,她推開他。「你在幹嘛!」這人就愛瞎鬧。

  記者有些想笑,不過倒是聽話的拍了幾張。

  「鑰匙拿來。」艾菲瞪著楚烙。

  楚烙有一秒的茫然,不知她在說什麼,隨即領悟地掏出劉姊之前打給他的備份鑰匙遞給她。

  另記者這下更確定兩人已住在一起,否則,楚烙怎麼會有艾菲家裡的鑰匙。「請問妳們同居多久了?」

  楚烙正要開口,艾菲已憤怒地駁斥道:「你胡說什麼。」她眼神凌厲地怒視他。

  記者被嚇了一大跳,便退一步;楚烙則仰頭大笑。艾菲趁此時打開大門,迅速的進入屋內,用力甩上門。

  當楚烙發現她的計謀時,大門已「砰!」地一聲,當著他的面關上。

  「艾菲--」他笑著大喊。

  沒有回應。

  楚烙笑得更大聲,看來她是真的心煩透了。

  記者站在原處,一臉茫然,搞不清楚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更不懂為什麼楚烙被拒於門外還笑得這麼開心,因此,只能虛心的求教--

  「透露一點內幕好嗎?」

  ※※※

  唐文熙以手指輕點桌面,銳利的雙眼直盯著畢業紀念冊上的照片,一個短髮、透著古典靈秀之美的艾菲。在高中時代,鮮少人不認識她,她功課好、相貌脫俗、氣質出眾,雖然冷若冰霜,但那只是更增添她的神祕感與眾人的好奇,許多男生都在她背後稱呼她為冰山美人。

  他在高三那年注意到她,覺得她不過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從小到大,他從沒在女人身上吃過敗仗,她們對他向來是趨之若鶩,唯有她,她是唯一對他沒興趣的人,而這激起了他的征服慾,所以,他開始接近她,只為了證明她與其他女人沒有兩樣,畢竟女人再冰冷,只要一沾情,便會軟化為泥,這是他的經驗談。

  他見過不少外表冷若冰霜,內心熱情如火的女人,她們只要動了情,各個都會變得服服貼貼,原來的冷靜理智全不復存在,然後開始爭風吃醋,讓他倒足胃口。

  唯有艾菲不同,她對他向來不假辭色,只有一次曾對他淡笑過,當時他愣在原地且欣喜不已,本以為一切都將會就此順遂,沒想到第二天她卻聽見「賭約」之事,從此便不再對他和言悅色,讓他成為同學間取笑的對象。

  他試過各種方法想再贏得她的心,她卻不再理睬他,直到他畢業那天,她依舊沒有改變,而他則在歲月的流逝中忘了此事,直到八年後,無意間在收音機裡聽到她的名字,才又勾起高中時的回憶,也勾起了對她的征服慾,他不會讓她再從他的指縫中溜過。

  只是--現在中途竟殺出個程咬金,成為他的障礙,他得先除去這層阻礙才行。

  唐文熙伸手拿起桌上的簡報,上頭記載著楚烙的家庭背景和一些個人資料,他冷笑一聲,他向來有仇必報。

  「叩、叩!」兩聲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

  「經理,郭小姐找您。」祕書站在門口說道。

  不待唐文熙開口,一名美豔女子便推開祕書走進來,她身穿一襲名牌的緊身短裙,在微冷的天氣裡顯得熱情性感,身材凹凸有致,長髮過肩,臉蛋美豔,氣質出眾。

  祕書立刻將門帶上,讓兩人單獨留在辦公室內。

  「什麼事?」唐文熙閤上畢業紀念冊,語氣冷淡地問。

  郭凱盈走近他,瞧見本子上寫著高中畢業紀念冊。「怎麼突然想回憶高中生活?」

  唐文熙並未回答,只是將冊子收進抽屜內,這是他向學妹借來的,還得物歸原主。

  郭凱盈走到他身邊,性感地坐上他的腿。「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昨晚PUB裡那個叫艾菲的女人,對嗎?」當時她也在場,所以心知肚明。

  「妳到底來做什麼?」他不帶感情地看著她。

  她勾上他的頸項。「最近你的脾氣暴躁不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魅惑地吻上他的唇。

  他拉開她,皺一下眉頭。「到底什麼事?我說過別到辦公室來煩我。」

  郭凱盈微挑秀氣的眉。「你們男人還真是各個喜新厭舊,到手之後就不珍惜了。」

  「別說廢話。」他微瞪雙眼,顯得有些不耐煩。

  「如果坐在這兒的是艾菲,恐怕你就不會這樣不耐煩了。」她看著手指上閃爍的鑽戒。「只是,這景象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實現了,人家都要訂婚了--」

  「妳說什麼?!」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冷冽。

  「哎喲!你弄痛我了。」她嬌嗔道。

  「妳怎麼知道這件事?」他冷冷的道,手上的力道沒有絲毫緩下。

  「你先放開我--」

  「快說!」

  郭凱盈被他暴怒的樣子嚇住,立刻說道:「剛剛……剛剛我去買鑽戒時,那個店主告訴我的,他……他說之前名廣播主持人楚烙帶著女朋友來買戒指,那女的還穿著睡衣……」

  「夠了。」唐文熙鬆開她的手,臉色非常難看。

  郭凱盈揉著手腕,嗔道:「你幹嘛把氣發在我身上?」

  「出去。」他仍是冷著臉。

  「我--」

  「我說出去!」他的聲音更冷了。

  她害怕地自他大腿上起身。「出去就出去。」她走到門邊時,突然又回頭說了一句:「果然是愈得不到的東西就愈想要。」她用力地甩上門。

  唐文熙拉開抽屜,盯著裡頭的畢業紀念冊,雙眸盡是冷意,手上的資料則早已被他揉成一團,他不相信會有這種事,絕不相信!


  「我實在很難相信妳竟然會看上我老哥?」一陣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的聲音揚起。

  艾菲轉向聲音的主人楚業--楚烙的弟弟,他與楚烙的氣質相近,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感覺,但長相有些不同,他長得較俊逸,楚烙則是陽剛味較重。

  「你是來搞破壞的是不是?」楚烙瞪了弟弟一眼。

  「人家可是美人,配你太可惜了。」楚業大搖其頭,仍舊一副惋惜的口吻。

  「接下來你是不是想毛遂自薦?」楚烙挑眉道。

  楚業笑著搭上老哥的肩。「真是知我莫若兄。」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老奶奶瞪他們兩人一眼。

  劉靜紅笑得開心。「沒關係,我聽得正高興。」

  「他們就愛鬥嘴,像小孩子似的。」連淑嫻也笑了,她年約五十五,長得圓滾和藹,是楚烙的母親。

  「收斂一點。」楚父威嚴地說。

  「是。」兩兄弟異口同聲的回道。

  其實,她根本不想參加這次的聚會,因為她覺得自己像是被趕鴨子上架似的身不由己,她與楚烙的八字都還末有一撇,便已牽扯出婚事,實在是荒謬至極。

  但她又不能不來,除了母親強逼外,她今天早上將楚烙關在門外之事讓她很過意不去,她實在太沒風度了,雖然她當時心情欠佳,但仍是不該如此對他,因為他一直對她很好、很體貼。

  不過,這都不是她來這兒最主要的原因,戒指項鍊才是,想了一個下午,她仍是覺得收之不妥、受之有愧,理應當面還給他才是。

  「在想什麼?」楚烙傾身低聲問。

  她猛地回神。「沒有。」她吃了口飯。

  「還在生氣?」

  她搖搖頭,望了他一眼。「今天的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把你關在外面的。」她小聲地道。

  他咧嘴而笑。「沒關係,我這個人可是經過千錘百鍊,修養極佳的人,不過,如果妳親我一下,我受傷的自尊會復原得更快。」

  「那我恐怕愛莫能助。」她斜睨他一眼,這人又開始不正經了。

  「妳有沒有看到我的心在滴血?」他一臉哀戚地看著她。

  「我只看到你像豬哥一樣流口水。」她淡淡的回答,從容的吃口菜。

  聞言,他哈哈大笑,迅速傾身親她一下。「我的口水沾到妳臉上了。」

  艾菲漲紅臉,不敢相信他竟當著眾人的面……

  「老哥,你克制一點行不行?」楚業大搖其頭。

  「阿烙,正經點。」楚父也開口訓斥。

  「沒關係,年輕人嘛!」劉靜紅則笑著說。

  艾菲又惱又氣,但當著眾人的面不好發作,只得忍氣吞聲,不過,她用眼神警告他別再這麼做,否則後果自行負責,且威脅式地拿起桌上的叉子。

  楚烙見狀,笑得更大聲,他毫不懷疑她會拿叉子刺他,或許會直接戳入他的鼻子內也說不一定。

  連淑嫻笑問道:「菜還合胃口嗎?」

  艾菲為自己孩子氣的行為而覺得不好意思,她放下叉子,鎮定的道:「很好吃。」

  「那就多吃點。」老奶奶笑道。

  這時,偎在她腳邊的大狗低鳴一聲,老奶奶立刻丟了根骨頭給她。「你也吃得很高興,對吧?」

  艾菲看見老奶奶溫柔的眼神,不由得一怔,她說話的樣子像是在跟「人」講話,而不是跟「狗」。

  楚烙低頭在她耳邊道︰「奶奶很疼阿洪的,她一直認定爺爺的靈魂附在牠身上。」

  艾菲轉向他,有些訝異他是如何看出她的疑惑,他朝她一笑。「怎麼樣?很羅曼蒂克吧!爺爺竟然附在一隻狗身上陪伴奶奶。」

  艾菲瞪他一眼。「被你這麼一說,一點美感都沒有了。」

  他哈哈大笑。「好吧!要美感是不是?這樣好了,如果以後我死了,就變成一隻蝴蝶來找妳,怎麼樣?」

  本以為她會反唇相譏,卻沒料到她臉色一沉,厲聲道:「你別胡說。」

  其他人都被艾菲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全詫異地望向她。

  「怎麼回事?」劉靜紅不解地看著女兒。

  艾菲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刻道:「對不起。」她放下筷子,突然覺得胃口盡失。

  老奶奶皺眉地質問孫子。「你又說了什麼惹人生氣的話?」

  楚烙始終盯著艾菲,而後突然對眾人道:「我跟艾菲離開一下,馬上回來。」他拉起艾菲的手。

  艾菲被動的起身,並未拒絕,因為她也想離開靜一靜。

  「怎麼回事?吵架了嗎?」楚業不解地看著兩人往廚房走去。

  「對不起,艾菲這孩子--」

  「別放在心上,沒什麼。」連淑嫻打斷劉靜紅的話。「年輕人拌拌嘴,鬧鬧瞥扭也是常有的事。」

  「是啊!」楚父也開口。「來,我們繼續用餐,等會兒他們兩人就會和好了。」

  劉靜紅這才稍寬下心。「是啊!」自楚烙出現後,女兒就有些變了,兩人常這樣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所以應該沒什問題才是。

  楚烙拉著艾菲走進廚房,因為廚房的工作人員下午時已先下班,所以現在裡頭空無一人。

  「你可以放開我了。」艾菲首先開口。

  他搖頭拒絕。「妳方才為什麼這麼生氣?」

  她蹙起眉心。「我沒生氣,不過,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生氣了。」

  他仍是不為所動地牢牢握緊她。「我唯一能想到的是我講了『死』這個字。」

  她詫異地圓睜雙眸。

  「妳不高興我提這個?」他定定地凝視她。「雖然中國人忌諱談死,但每個人總有一天都會走到這一步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當然知道。」她皺眉。

  「妳雖然知道,可沒辦法釋懷。」他另一手撫上她的臉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轉開視線。「我想進去了。」她試著掙脫他。

  「妳果然是個膽小鬼。」他強迫地抬起她的下巴,注視她不再冷靜的表情。「妳不想愛人是因為妳知道每個人都會死,可被留下來的人卻得承受痛苦,就像妳的母親一樣,因此,妳不想步上她的後塵,妳不要那樣的悲傷--」

  「別說了。」她怒目而視。「不要自以為是地分析我--」她條地斷了話語,因為他突然將她攬入懷中,她慌張地想推開他。「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妳的。」他箍緊她。

  「你……」她掙扎,卻動彈不得。「你放開我。」她大叫。

  「死亡不是只有悲傷而已,還有回憶,不是嗎?」他抬起她的下巴。

  「然後你要告訴我,我父親永遠活在我心中,他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不想見到我不快樂,是嗎?但這都是空話!」她怒喊。

  他嘆口氣。「或許是空話,但回憶卻是真的,不是嗎?如果妳時常想起他,他在妳心裡--」

  「我不要他在我心裡,我要他活著。」她憤怒的叫喊,淚水滑落,她氣憤地抹去,試圖拉回失控的情緒。「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我不會放開妳的。」他堅定地注視她。

  「你……」

  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明白妳的害怕,就像我見到妳被壓在燈架下時的感覺一樣。那時妳真把我嚇壞了!失去所愛的人,一定會痛苦,那是無庸置疑的,可為此而不去愛人,就太傻了,生命雖然脆弱,但同時也是堅韌的。」他收緊雙臂。「我想,我還沒虛弱到一碰就碎,既然我們有機會一起白首到老,為什麼要放棄?」

  她沉默不語。

  「我知道妳心裡一定在想,就算我們兩個白頭到老,但最後仍會有一個人先走,而如果我向妳保證我絕不會先離開妳,妳一定又會冷笑著說:空洞的保證,因為未來的事誰會曉得,更何況,女人的壽命比男人長,而我又比妳大,感覺好像死得更快,哇--妳真是難倒我了。」他陷入沉思。

  艾菲瞪他一眼。「請問你自言自語完了沒?」她又氣又想笑。

  他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道:「這樣好了,我們一起去廟裡問判官,我們什麼時候會死?還有,誰先死--」

  「你別再胡扯了行不行?」她受不了地在他的胸膛上打了一拳。

  「啊--我心臟病發。」他做作地擠眉弄眼。

  「你別鬧了行不行?放開我。」她又捶他一拳。

  他握住她的手腕,在她額上親一下。「妳知道我最喜歡妳哪一點嗎?」他凝睇著她,眼神專注。

  原本正不高興他又乘機輕薄她的艾菲,在聽見他的話時,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他微笑。「我喜歡妳的冷靜和實事求是,但有時卻太過頭了,偶爾也該聽聽妳心裡的話,不要一直用腦袋想。如果妳喜歡我,就跟我一起過下半輩子,我們會很快樂的。妳喜歡小孩子,我們就多生幾個,到時妳會忙得沒有時間想這些,然後我會努力地活比妳久,就算一不小心靈魂出竅了,我也會努力的爬回來,假設、萬一,真的先死了,我也會在妳身邊,甚至附身在貓、狗之類的身上,而且我會繞著妳跑三圈,到時妳就知道是我回來了--」

  「你別說了。」艾菲又好氣又好笑,可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就會胡扯。」她吸吸鼻子,淚水滑落眼角。

  他親親她的鼻尖,攬緊她。「我沒胡扯,奶奶說阿洪就是這樣繞著她跑了三圈,她才知道原來爺爺附身在牠身上。」他一本正經地說。

  「騙人。」她一個字也不信。

  他微笑,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如果拍結婚照的話,我扮楚王,妳就扮我的愛妃,坐在一旁為我彈古箏,怎麼樣?」

  她瞪他。「又胡扯。」她這輩子絕對不可能去拍這種怪照片。

  他笑著又親她一下。「所以,妳打算接受我這個天下第一癡情男的感情了嗎?」

  艾菲美眸半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逃避地道:「你說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不,我發現妳愈用腦袋想,就愈會退縮。」他傾身親她微啟的紅唇。

  艾菲猛地瞪大雙眼,反射性地就要打他,他卻先一步抬起臉。

  「一回生,兩回熟。」他笑道:「我就知道妳要打我。」

  「是嗎?」她猛地要踏上他的腳,卻突然發覺自己被抱高。

  他得意地笑道:「怎麼樣?我是不是很了解妳?」他高興地又要親她,卻讓她以手掌格開。

  「你再亂來,我就打斷你的牙齒。」她瞪他。「還不放我下來?」她踢他的腿。

  「等一下。」他嘻皮笑臉地說,抱著她的感覺很好,他還不想這麼快放下她。

  她皺眉,心裡明白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看來,吸引你的是我魔鬼般的身材,而不是我冷靜的頭腦和天使般的臉孔。」

  他朗聲大笑。「妳真是……」他迅速親一下她的臉頰。「……可愛。」

  「很抱歉打擾你們兩人的甜蜜時光。」

  艾菲轉頭,瞧見楚業站在廚房門口,一臉促狹地看著他們兩個,她頓時尷尬地漲紅臉。

  「放我下來。」她又惱又羞地捶了一下楚烙。

  「奶奶要我來看你們說完話了沒,菜都涼了。」楚業捉弄道:「看樣子,我來的不是時候。」

  楚烙放下她。「走吧!」他牽著她的手。

  艾菲動了動手,卻讓他抓得更牢,她在心裡嘆口氣,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到現在,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她躲他追、他追她躲,像在玩捉迷藏,可不管她躲在什麼地方,他都有辦法捉到藏匿的她。

  「唉……」她不自覺地嘆息出聲。

  「怎麼了?」楚烙問道。

  她抬頭望著他,搖了搖頭,心裡更亂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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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6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第二天,同樣的戲碼又上演了一遍,她在早上八點被人吵醒,不過,這次不是母親,而是紀慧鈴看了報紙上的報導,興匆匆地打電話來問她是不是跟楚烙訂婚了?

  艾菲感到一陣愕然,不知道為何楚烙買戒指給她的這件事會上報?

  「報紙上說,是你們去買戒指的那家店的老闆透露的。」紀慧鈴興奮地道:「真的嗎?」

  艾菲嘆口氣。「他是買了戒指給我,可是--」

  「真的?太棒了。」紀慧鈴未等她說完,便打斷她的話語。「什麼時候可以喝到你們的喜酒?」

  「這……說這些都太早了……」艾菲揉揉雙眼,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

  此時,坐在一旁的劉靜紅則不停的翻著報紙。「奇怪,怎麼我們的報紙沒有?」

  另一頭的紀慧鈴聽見她的話,解釋道:「這篇報導是獨家,只有一家報紙有刊,而且還登了妳穿著睡衣的模樣。」

  艾菲一驚,猛然想起昨天在樓下拍照的那個記者。老天!她都忘了這件事,他竟把她衣衫不整的模樣登出……

  「報紙的內容有些不是挺正確的,說什麼你們兩個已共築愛巢這類的話。然後他們也登了唐學長的話,說什麼你們兩個以前是戀人,反正報紙上寫得繪聲繪影,不過,通常都只有三、四成可信度。」紀慧鈴總結道。

  艾菲蹙眉,沉默不語,劉靜紅則伸手搶過她的電話。「我直接問妳同學是看什麼報紙?我也要去買一份。」

  艾菲起身回房,懶散地趴在床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伸手將床櫃上的項鍊拿起,雙眼直盯著串在項鍊內的戒指。昨晚原本想還給他,但一直……不知如何啟口……她將戒指緊握在掌中,想到他對她說的話,自昨晚回來後,她反反覆覆地想了好久,卻仍是不知該怎麼辦?

  她嘆口氣,不自覺地撫著手中的戒指,她想……她是喜歡上他了……

  當劉靜紅走進來時,艾菲已經睡著,她走到床邊替女兒蓋好被子,瞧見她手中緊抓著項練,劉靜紅綻出一抹笑容,看樣子,女兒是在意楚烙的。

  她在床邊坐下,順了順女兒的頭髮,想起她小時候活蹦亂跳的模樣,與現在可說是天差地別,如果那時她不是一味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傷裡,女兒也不會變得防衛心重得不喜與人交往,不過……她微笑,現在一切都將不同了,她相信楚烙會帶給艾菲不一樣的人生。

  她替艾菲拉好被子,這才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當艾菲再次醒來時,已過了十二點,她打個呵欠,這才懶散地下床,才剛走出房門,電話便響起,她揉揉雙眼,走到沙發旁接起電話。

  「喂?」

  「是我,妳剛起床?」楚烙問道,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嗯!」她打個呵欠。

  「我是要告訴妳我今天不過去找妳了。」楚烙說道,這一個多禮拜來他都去她那兒跟她作伴,順道煮中餐和晚餐。

  艾菲愣了一下。「哦!」

  「妳只有這個反應嗎?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楚烙語氣悲傷的說。「妳至少也問我一下為什麼不能去找妳吧?」

  艾菲受不了地搖搖頭,這人又在作戲了。「你為什麼不能來?」她揉揉雙眼,懶得跟他鬥嘴,順遂著他的話說。

  「奶奶傷了腳--」

  「什麼?」艾菲驚愕地打斷他的話。

  「妳別擔心,不嚴重。」楚烙一聽見她焦急的聲音,立刻解釋,並示意她不用緊張。「她和阿洪跑著玩,結果一時高興沒注意,腳踝扭了一下,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艾菲蹙起眉心。「我……我去看她。」

  「妳想來?」

  「嗯!我……」她看了一下手上的錶。「我大概四十分鐘後會到。」

  楚烙微笑。「我知道了,不用急,慢慢來。」

  「嗯!再見。」艾菲掛上電話,目光移至掌心內緊抓著的戒指項鍊,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握著它……

  她的腦海裡條地浮現楚烙的臉孔,她撫了撫戒指,而後衝動地將之掛在脖子上,拇指輕觸垂在胸前的白金戒指,心裡……突然覺得平靜許多。

  她又呆坐了一會兒,才進浴室梳洗,十五分鐘後,便離開公寓大樓,但走沒幾步,停在一旁的黑轎車突然走出一個人,讓她愣了一下,是--

  唐文熙!

  「我想跟妳談談。」唐文熙走向她。

  艾菲不悅地皺眉,她真是受夠他了。她未置一詞,刻意從一旁繞過,不想與他有牽扯。

  唐文熙見她避他如蛇蠍,不由得冒火,他一個大跨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倒抽一口氣,她抬頭對他怒目而視。

  「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她厲聲說。

  「我只是想跟妳談談。」他拉著她走向車子。

  艾菲頓時火冒三丈,如果她現在手上有酒瓶,她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往他頭上砸去。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可以了。」她不願跟他坐同一部車。

  他沒說話,硬逼著她坐進去。她氣憤難平,他以為她這麼好欺負嗎?她掙扎著不肯進去,他卻硬是將她推入;艾菲氣得拿起面紙盒打他的臉,他詛咒一聲,想抓住她的手,艾菲則順手扯下鑰匙,用力的丟出車外。

  唐文熙冷下臉。「妳就這麼討厭我?」

  「是你自己讓我愈來愈討厭你。」她憤怒地想扯開他的手。「你到底想怎麼樣?」

  「妳和楚烙訂婚了?」他問道。

  「是。」她爽快地回答,不想再與他廢話。「請你放手。」

  「為什麼?」他抓緊她的手,也坐進車內,用力拉上了車門。

  她冷然道:「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可笑嗎?」她瞄一眼車內有無任何攻擊性的「武器」可以讓他鬆手。

  「他根本配不上你,如果妳肯給我機會--」

  「不可能。」她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因為妳還在意八年前--」

  「不是。」她受不了地打斷他的話。「你要談,可以,不過得先放開我的手。」她瞄一眼他的手。

  唐文熙很乾脆地鬆開她,他相信她不會蠢得想開車下車,因為只要她一有動作,他就能立刻制止她。

  「我說過,一直念念不忘八年前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因為你不相信自己會『失敗』,這兩個字對你順遂的人生而言是很陌生,而且不容許存在的,所以你一直忘不了這件事,當你見到我時,你又想起了那唯一的失敗,對你而言,我代表的不過是『挑戰性』三個字罷了。」她斜睨他一眼。「請問,我可以下車了嗎?」

  他的臉色有些難堪。「所以,妳從未喜歡過我?」

  「你問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只怕我說破了嘴也不過是增添你的尷尬罷了。」她打開車門。

  他再次捉住她。「或許妳是說對了一半,不過,只以『挑戰性』三個字來形容妳自己,可是太低估妳的魅力了。」他將她壓在椅背上,眼神危險。「我是真的想追求妳。」

  艾菲生氣地瞇起雙眼。「你再不滾開,我會讓你後悔莫及。」她將手伸進自己的褲袋裡拿出家中的鑰匙。

  「妳不知道別用這種話激男人嗎?」他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冷豔的臉蛋。

  「這句話我聽過很多次了,尤其是我在婦女協會當義工時,那些醉酒又有暴力傾向的男人都是這樣告誡我的。」她冷笑地將手中的兩支鑰匙分別置於指間,而後握拳,使其突出於指間外。

  唐文熙因她的話而揚起眉。「妳當過義工?」

  「很訝異是嗎?」她怒視他。「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他微勾嘴角。「聽說,女人對於初戀總是會念念不忘。」他俯身想親她。

  她不驚反笑,但眼神冰冷。「得罪了。」她出其不意地揚起手,狠狠給他一記右勾拳。

  唐文熙大叫一聲,只覺下巴傳來一陣刺痛,整個人往後倒,艾菲冷笑地打開車門下車。

  「我忘了告訴你,那時我學了很多技巧,尤其是對付心懷不軌的男人的技巧。」她用力甩上車門。

  「艾菲--」

  她轉頭,瞧見楚烙站在離她幾步之遠的地方,她詫異地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楚烙朝她走來,瞧見車內的唐文熙也下了車,下巴上被劃了兩道傷痕。「怎麼回事?」他低頭問她。

  「沒什麼,他只是有些話想跟我說。」艾菲不想引起楚烙的怒氣,她知道他若是曉得方才唐文熙想輕薄她,他一定會找唐文熙打架。

  楚烙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唐文熙整個人散發著怒氣,他猜那兩道血痕是艾菲的傑作。

  「妳到車上等我。」他對艾菲說道,他要跟唐文熙好好談談。

  「我--」

  「就這一次,別跟我爭辯。」他堅定地注視她,語氣有絲強硬。

  艾菲皺眉,不過,並未跟他辯駁,只是點了點頭,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爭論,她往他的車子走去,坐進車內,或許他有辦法讓唐文熙不再來煩她。

  「我們開門見山地說,你剛剛做了什麼?」楚烙拿下臉上的墨鏡,眸中出現罕見的冷酷。

  「你說呢?」唐文熙冷哼一聲。

  楚烙繞過車頭,朝他走去。「如果要我說,我會說有個獸性大發的人吃了女人一記拳頭。」他將墨鏡放入西裝口袋內。

  唐文熙冷笑。「怎麼不說她是欲迎還拒?」

  「看來,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說著,他快狠準地揍上他的下巴。「吃藥的時間到了。」他又補上一拳。

  唐文熙往後退了一步站穩腳步,而後開始還擊。

  坐在車內的艾菲只能嘆氣,她就知道會這樣,當她瞧見楚烙的胸膛挨了一拳時,她的神經整個繃緊,立即推開車門下車。

  這時,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她一轉頭,便瞧見有個男人站在公寓樓房的大門旁拍照,她不悅地朝他走過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才一出聲,那人立刻往後退。

  「底片拿來。」她逼近他。

  他轉身就跑,艾菲衝動地想追上去,但最後還是壓抑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他,而且,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她回過頭,正好看見楚烙將唐文熙壓制在牆邊,對他說了些話,但她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她朝他們走去,楚烙鬆開他,表情嚴峻冷酷,艾菲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像是電影裡演的黑社會人物一般。

  他走向她,艾菲站在原地,等他站到她面前。

  「你怎麼樣?」她蹙眉抬起手,輕碰他嘴角邊的瘀血。

  他抬手撫上她的髮,表情緩和下來。「只要妳親我一下,我立刻會變得生龍活虎。」

  她輕觸他臉上的瘀痕,眉頭緊皺,並未回應他玩笑性的話語。

  「我沒事,他的花拳繡腿還傷不了我。」他握住她的手,調皮地在她的指尖親了一下。

  一抹紅暈立刻染上她的雙頰,她抽回手。「別鬧了。」她臉上的紅暈不斷加深。

  他咧嘴而笑。「上車吧!奶奶還在等妳。」

  她坐進車裡,待他也進來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是我爸媽要我來接妳的。」他倒車。「他們說,反正離妳住的地方車程也不過十幾分鐘,妳盥洗的時間加上換衣服的時間也差不多這麼久,所以……」他開車上路。「……我就來了。」只是,他沒想到會遇上這種混帳,如果不是艾菲機警,再加上他剛好趕來,會發生什麼事或許根本沒人知道,一想到這兒,他的眸子再次冷了下來。

  「妳沒事吧?」楚烙問。

  「我很好。」艾菲說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又問。

  艾菲大致將情形敘述一遍,只見他的眉頭愈鎖愈深,臉色鐵青。

  「你不用擔心,我沒怎麼樣。」艾菲說道,不想他為此生氣,於是轉移話題道:「你奶奶沒回她住的地方嗎?」

  「她有時會在家裡住一陣子後才回去。」楚烙漫不經心地回答,心思仍放在唐文熙身上,他沒想到他竟會刻意在樓下等艾菲。

  「為什麼她不跟你們住在一起?」艾菲又問。

  楚烙回神道:「她不想離開老家,那兒有她和爺爺的回憶,我們也勸不動她。」

  艾菲點點頭,並未應聲。

  「在想什麼?」他瞄她一眼。

  她搖頭。「沒什麼。」隨即嘆口氣。「只是在想……被留下來的人只能守著回憶。」

  「奶奶還有我們。」楚烙立刻道,他不想她又因此退縮。

  「我知道。」她望著他的側臉。

  楚烙感覺到她的目光,於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卻在無意間瞥見她頸項上的項鍊……她戴上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看什麼?專心點。」她提醒道,他竟在開車時分神。

  楚烙收斂心神,試著壓住自己雀躍的情緒。「妳戴上鍊子了?」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

  艾菲因他的話而將目光移至胸前,伸手將鍊子位圭衣外,戒指就在中央晃盪。

  「所以妳……答應了?」楚烙瘖啞地道。

  「我不知道,我想……是吧!」她低垂臻首,臉蛋呈現粉紅色。

  他激動得差點把方向盤拔下來,為了避免造成車禍,他連忙將車子暫停在路邊。

  「你怎麼了?為什麼停車?」她抬起頭問。

  沒想到他卻正好俯身要親她。「我們要慶祝一下。」他一把抱住她。

  「喂--」她受不了地推他。「這裡是大馬路。」她漲紅臉。「控制一下你自己行不行?」

  「沒辦法,我的大腦現在不管用。」他猛地覆上她的唇。

  她打他的頭,感覺他正在吮吻她的唇齒,令她又羞又惱,這人簡直是色膽包天。

  他稍離她的唇。「妳別一直打我的頭。」他抗議道,哪有人像他這樣,接個吻也這麼困難重重。

  「別鬧了,快開車。」她捶他的肩,羞得滿臉通紅。

  「可是我現在只想親妳。」他又開始吻她。「妳至少該熱中一點,否則就太傷我的自尊心了。」

  她推開他的頭。「原來你的自尊是用這個測量的。」她瞪他。

  他拚命點頭。「不過,到目前為止,還被妳踐踏在腳底下。」

  她淺笑出聲,他趁勢封住她的唇,高興地摟緊她。她在他的熱吻下慢慢也不再掙扎,甚至羞怯地回應他,雙手勾上他的頸項;他熱情十足地吻她,在她唇間恣意的探索,汲取她醉人的甜美。

  良久,他才稍離開她,粗重的氣息與她急促的呼吸相應合。

  「妳現在不會再打我的頭了吧!」他微笑地輕吮她已然紅腫的唇。

  她的臉蛋上盡是醉人的嫣紅,眼波流轉,輕皺鼻頭。「很難說,如果你再這樣得意洋洋的話。」

  他張大眼。「有嗎?」

  她抬手在他唇邊劃了一下。「你的唇角都咧到耳根子了。」這人從方才就笑到現在,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吻她的時候也在笑。

  「我是太高興了。」他不停地在她的臉上親來親去。「妳真的想通了?」

  她眸子一轉。「不,也不是……我還是有點害怕,不過……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如果你敢笑,我會揍你。」她先警告道。

  他立刻抿起嘴巴,不露出牙齒,艾菲見他這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還是沒有安全感,不過……」她嘆口氣。「我不喜歡逃避問題,所以我……」她輕皺眉心。「我也不知道……」

  他撫上她輕鎖的眉心。「沒關係,我會幫妳增加安全感的。」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心裡明白,她肯踏出這一步已不容易,他並不指望她會在一夕之間拋下她的不安。

  「你一定要……」她輕咬下唇。「一定要做到你承諾的事。」

  他堅定地頜首。「我絕對不會拋下妳,我說過,我們的交往是以下半生為前提,所以一定會一起活到下半輩子。」他承諾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沒有應聲,只是嘆息。

  他將她緊攬在懷中,明白她仍是惶恐不安;艾菲靠在他的胸膛前,卻壓上他的太陽眼鏡。

  「為什麼你老愛戴墨鏡?」她記得以前也問過他。

  「那是爺爺留下的遺物。」他說明。「是有一年他過生日時,我買來送給他的,他覺得自己戴起來很帥,所以隨時隨地都戴著它,說他自己是00七裡的詹姆士龐德。」

  艾菲淺笑。「你爺爺聽起來跟你很像。」

  他微笑。「很多人都這麼說,後來他出車禍過世,肇事的司機說他根本沒注意到爺爺,因為他突然從巷口走出來,而且那時天很黑,當時,這副太陽眼鏡就掉落在路旁,醫生說他可能是因為晚上戴著墨鏡,視線不佳,所以才會沒注意到有車子開過來。」

  艾菲心中一驚,抬頭看著他,他撫著她的髮。「後來我自責了很久,非常的消沉--」

  「那不是你的錯。」她搖搖頭。

  「我知道,但心裡總會認為是自己害了爺爺,奶奶後來非常生氣的對我說,如果要講難過,沒有人比她更難過,所以除了她外,任何人都不許在她面前悲傷。她還要我留下墨鏡,說若是要讓她快樂,就偶爾在她面前戴著它,那會讓她想起爺爺。」他親她一下。

  「你奶奶並不是非要你戴著墨鏡,她只是不想你自責。」她柔聲地說。

  「我知道。」他頜首。「我也明白爺爺不會怪我,但這些都需要時間去慢慢釋懷,因為有時你就是會忍不住去鑽牛角尖。」

  她了解地點頭,她又何嘗不是如此,明知道生命無常,誰也沒辦法預測,但她就是害怕,就是無法解開心結。

  他低頭吻她,在她唇邊呢喃。「所以,我們要互相支持對方,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她頜首。「嗯!」有他在,讓她升起一股勇氣,她一定……一定要和他努力過日子,然後……努力和他一起白頭到老,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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