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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一家都是寶 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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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34: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第一章

幸福



所有的靈感,皆來自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幸福啊!離他真的好近好近。

微風飄拂,白色的絲質窗簾隨風輕揚,淡雅的花香在寬敞的室內製造出一片的雅飄逸的氛圍,匠心獨具的室內擺設,勾勒出超然出塵的意境。光瞧這恬淡愜意的氣氛,便可臆測出屋主必定是一位閑來品茗、三兩好友知心對談的雅士,然而……

「老公!」

驀地,一聲令人大失所望的尖吼若箭矢般劃破靜謐,而這聲獅子吼,正是從被猛然拉開的門後探出的腦袋瓜子所發出的。

「老公!」

宛如石破天驚般的怒吼再次揚起,然而,這足以將死人嚇活過來的咆哮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於是,一陣旋風迅速刮向隔壁,砰一聲撞開隔音室的門,尖銳的怒吼再次響徹雲霄。

「老公,你這個臭耳人(請用台語),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叫你啊?」

坐在隔音室正中央的鋼琴前的男人聞聲一驚,愕然回過上半身來。「老婆,你叫我?」

「廢話!」吟倩怒氣衝衝地雙手叉腰。「時間到了,你還不快點出發去接你那個寶貝兒子?」

「不是……」任沐霖雖是純然的烏眸黑髮,卻有一到洋味十足、俊逸深邃的五官,他疑惑地頂頂鼻梁上那副聳又有力的黑框眼鏡。「輪到你了嗎?」

吟倩擡高下巴,嗤之以鼻。「胡扯,當然是你!」

任沐霖斜睨著她。「今天是雙號吧?」

「單號!」吟倩斷言道。

兩對黑眸有如鬥雞似的互瞪了片刻,突然,他們不發一語的同時起跑沖向客廳,手長腳長的任沐霖搶先抓到報紙。

他雙眼一瞄,而後哈了一聲,勝利地揚了揚手中的報紙。「雙號!」
吟倩啪地搶下報紙,依舊斷然地道「這是昨天的報紙!」

任沐霖微微一愣。「你怎麽知道?」

「因爲這是雙號的。」

「你……」任沐霖感到啼笑皆非。「你賴皮!」

吟倩小巧細緻的下巴傲然一揚,挑釁的說:「怎麽樣?不服氣嗎?來咬我啊!」

任沐霖雙眸倏然一眯。唇角悄悄勾起曖昧的弧度。「還不到上床時間吧!老婆?」

吟倩俏臉一紅,輕嚀一聲,「色鬼!」她轉身走回那扇漆有「生人勿近」四個令人怵目驚心的血紅大字的門前,不忘扭頭再吩咐一次,「快點出門啊!」然後便一頭鑽回自己的狗窩去了。

唉!真是娶妻不賢哪!任沐霖長歎一口氣,換上運動鞋後,順手抓起玄關櫃上的鑰匙,便出門接寶貝兒子去也!
 
         ☆        ☆        ☆
 
「任先生,去接兒子啊?」超商老闆韓伯伯笑著打招呼。

「是啊!」任沐霖無奈的回答。

「可是,你昨天不是接過了嗎?」

任沐霖聳聳肩。

韓伯伯了悟地笑了笑。「又被老婆擺道了?」

住在這小社區附近的鄰居,幾乎全都認得這位俊美的混血兒和他任職中興大學講師的太太,當然,還有他們那個聰穎精明得不像話的五歲寶貝兒子。

二十六歲的任太太長得俏美可人,但瘋起來卻比她兒子還要幼稚可笑,而自稱作曲家的任先生,至今依然是一個沒沒無聞的無名小子,市面上還不曾聽聞過他的任何作品。

然而,即使任家似乎是靠吃粉筆灰的任太太賺錢養家,即使夫妻倆也像平常夫妻一般,閑來無事便拌拌嘴、鬥鬥牙,或者互相推諉一些小責任,偶爾闖點小禍、鬧點小笑話,甚至任太太還曾經頗戲劇化地呼天搶地、怨天恨地、指天罵地的鬼哭神嚎,只因爲任先生遲了一點將生日禮物獻到太座的面前。

即使種種,任家小夫妻倆仍是附近出了名恩愛的一對佳偶。

「那女人吃定我啦!」任沐霖無奈地道。

韓伯伯好笑地拍拍他的肩頭。「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嗯?」

寒暄幾句後,任沐霖繼續上路,可沒走幾步,又碰上道地的廣播電臺廖家老阿媽。

「任先生,麥去娶恁子返來喔?」

「是啦!阿媽。」

於是,錄音帶又重放了一遍,只不過,這回換成了台語。

接下來,從家門到社區幼稚園這短短一百公尺的距離內,錄音帶居然重播了十次以上,最後,迎面走來的是剛放學的黃家胖小妹。

「任叔叔,去接小倫啊?」

任沐霖全身戒備的盯著矮胖的黃小妹臉上那副沒安好心眼的諂媚笑容,他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簡單的打招呼而已!

沒錯,天大的陰謀就隱藏在那句「居心叵測」的招呼後面,福敦敦、圓滾滾的矮胖身軀裏全塞滿了奸詐詭計和自私貪婪,而她覬覦的目標正乖乖地躺在他休閒外套的口袋裏。

猛一咬牙,任沐霖的臉上仍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招牌笑容,他不情不願地掏出一根棒棒糖和一片巧克力遞給黃小妹,而後心疼萬分地望著她興高采烈的背影,蹦蹦跳跳地離去。

哼!等你將來胖到嫁不出去,就該輪到我偷笑啦!他壞壞的在心裏偷笑。

只是,他毒心毒腸的壞壞笑容,一回身後,卻又立即變成苦哈哈的沮喪神情了。

「一根棒棒糖十五塊,一片大波露巧克力十五塊,加起來就是三十塊,一個月就是……」他喃喃自言自語著。「天哪!九百塊,兩條煙耶!我平均一天要半包煙,一個月就要十五包煙……啊!啊!那個混蛋胖妞居然每個月都讓我透支了!」

想著想著,他已低頭轉入幼稚園的大門內。

「完了,完了,沒有煙就沒有靈感,沒有靈感就沒有音樂,」他兀自懊惱地把撈起兒子的小手轉身就走,完全沒注意到那位猛向他抛媚眼的美豔老師,其實,以他這種高度心不在焉的情況,能不抓錯孩子就算走運了。

而任育倫似乎早就習慣了他老爸的這副德行,也不在意地逕自伸手到老爸的口袋裏摸出一片巧克力。

「我死定了,死定了,他們要是知道我到現在連一首曲子都還沒寫好,肯定要聯手殺到臺灣來了啦!」

滿嘴巧克力的任育倫,好奇地看著老爸先是苦惱地猛抓頭髮,之後忽然雙眼一亮,彈指響亮地噠了一聲。

「對,今天晚上多卯點勁,等老婆驪同欲仙時,再開口向她多誆一點零用錢!」

聞言,任育倫忍不住猛翻白眼。白癡老爸!
 
         ☆        ☆        ☆
 
父子倆各咬著一根棒棒糖在玄關處換拖鞋,吟倩恰好出來喝水,她漫不經心地瞟了他們一眼,再漫不經心地走回房,同時也漫不經心地留下幾句「威脅」。

「我可是先警告你,老公,兒子將來要是滿嘴牙蛀光光,又胖得娶不到老婆的話,你就等著被剝皮吧!」

狼來了要是喊太多次,就沒啥作用了!任沐霖皮皮地掏掏耳朵,順口吩咐一聲,「去換掉制服」後就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抓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並轉到CNN新聞台,嘴裏則哢茲哢茲的嚼著棒棒糖。

片刻後,任沐霖吞下最後一口糖。任育倫也換上便服出來了,他在任沐霖的身邊坐下。「爸,我餓了啦!」

任沐霖瞄他一眼。「老師沒給你吃點心嗎?」

「有啊!」任育倫回道。「可是人家又餓了嘛!」

任沐霖歎了一口氣,而後腦袋半轉向後大叫:「老婆,晚上要吃什麽?」

回應立即傳出。「隨便!」

又來了!嘴裏說隨便,卻是一點也隨便不得!任沐霖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視線又盯回電視上。「想吃什麽?」

任育倫想也不想的就說:「自助餐。」

任沐霖的雙目仍緊盯在螢幕上,僅只拉開嗓門吼道:「老婆,自助餐?」

「不要!」回答也立刻吼了回來。

任育倫的第二選擇隨即又出口。「麥當勞。」

任沐霖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大叫:「老婆,麥當勞?」

「不要!」依然是相同的答案。

「牛肉面。」任育倫的口氣有點懶了。

「老婆,牛肉面?」

「不要!」

「那就披薩吧!」任育倫將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歎道。

「老婆,披薩?」

「不要!」

「廣州燴飯總可以了吧?」任育倫垮著小臉,平板地說。

「老婆,廣州燴飯?」

「不要!」

「小籠包。」任育倫已經說到沒力了。

話聲一落,靜默突然降臨,兩秒後,父子兩人突然同時轉頭對視,並大叫:「六次了!」

而後,兩人又若無其事地望向電視,不再提起祭祀五臟廟的事。通常,吟倩若是喊出六個不要之後,所代表的意義便是她的工作即將完成,一家之母打算親自下廚了。

「爸,去看你房間裏的電視啦!」

「不要,」任沐霖很乾脆地拒絕。「這台電視比較大。」

任育倫噘起嘴。「可是,人家要看航空小英雄啦!」

任沐霖無動於衷。「我是老爸,你是兒子,等我看完了才輪到你。」

「那我去你房間看。」

「如果你不怕媽咪罵,就儘管去看。」

任育倫的嘴嘟得更高了,「你房間裏也有電視啊!怎麽可以這樣來跟人家搶嘛?」他不高興地抗議。

「你房間裏也有電腦啊!你爲什麽不去玩你的電腦?」任沐霖反駁道。

「電視節目有時間性的嘛!」

「管你!」

「那人家怎麽辦啦?」任育倫氣不過的大叫起來。

「講話不要啦來啦去的,又不是拉肚子。」任沐霖提出警告。「你回你的房間去哭好了。」

任育倫恨恨地斜睨著他老爸半晌。「死老爸!」他低聲咕噥地咒駡道。

任沐霖猛然轉頭,怒瞪著那張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蛋。「死小子!」

任育倫也毫不畏懼地瞪回去。「死洋鬼子!」

任沐霖嗤笑一聲。「死小洋鬼子!」

「死阿兜仔!」

「死小阿兜仔!」任沐霖好整以暇的回道。

「我扁你喔!」任育倫不甘示弱的再說。

「我K你喔!」

大小公雞的眼睛彼此互鬥著,父子倆同樣瞳孔冒火、鼻翼憤張兼「雙翅」拍飛,只待咯叫一聲便要兩雞交鋒,來個不死不罷休……

就在這劍拔弩張,只要一絲小小的火花便可以引燃一場慘絕人寰的人倫大戰之際,突聞一聲歡呼——

「大功告成啦!我可以輕鬆啦!帥呆啦!」

兩雙烏溜溜的瞳眸同時掃向那只剛踏出雞籠,正展翅咯咯直叫的老母雞。

「爲什麽媽咪就可以啦來啦去的?」小公雞不滿地問。

「因爲她才是老大。」大公雞如是回答。

「亂講!」老母雞笑駡。「應該是大姐大才對吧?」

「大姐大,人家餓扁了啦!」小公雞一臉哀怨的抱怨。

「好啦!好啦!」老母雞終於想起自己的職責了。「我先到黃昏市場去買點菜,晚上自己開夥,OK?」

任育倫沒有意見,任沐霖一起身,他便急忙佔據住那個正對電視的寶座,順便搶來遙控器轉臺。

「OK了?」任沐霖溫柔的問。

「算是吧!」吟倩說著,回身往臥室走去,任沐霖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後。「明天得再檢查一遍之後,才能算完全OK。」

「每次出考題都出那麽久,你是不是都給人家出得很難?」任沐霖百般無聊地替老婆的學生打抱不平。

「才不呢!我出的都是課堂上講過的,完全沒有課外題,只要他們有在聽課,考一百分都沒問題哩!」她拿起化妝臺上的小皮包打開,看看後隨即又闔上。「只是連出兩科試題比較累而已,不過……」

她興奮地眨了眨眼。「我聽系主任的意思,似乎下學期還想要我再兼二年級的課耶!」

「再兼二年級的課?」任沐霖誇張地哇了一聲。「哇!老婆,你這麽吃香啊!不但是化學課講師,還是食品營養課講師,現在居然還要再兼二年級的課?」

「那也沒什麽,」她嘴裏說得謙虛,神情卻是傲慢十足,要是她有個像孔雀般的漂亮尾巴,她早就伸展開來炫耀了。「一、二年級算什麽?我的目標是四年級的畢業班哩!」

「我好崇拜你喔!老婆,」任沐霖趕緊把握機會巴結兩句,臉頰還親親熱熱地湊了上去。「晚上讓我好好表現一下,慰勞慰勞你的辛勞……」順便訛些零用錢來填荷包。

看著那張特寫俊臉上的曖昧神倩,吟倩不由得失笑。「我真的沒見過像你這麽色的男人耶!」

任沐霖乘機在她唇上重重的親了一下。「認識二十多年了,你該不會是現在才知道吧!老婆?」

「少噁心了!」吟倩說著,隨手拎起包包踏出臥房,任沐霖依然緊跟不放。「我的試卷出好了,再來就該輪到你專心的去孵你的豆芽菜了。」

「真的?終於輪到我了?」任沐霖當下感激涕零,只差沒有跪地膜拜。「謝謝,謝謝,太座大人,真是太謝謝你了!」

吟倩換了鞋子,打開大門,剛踏出一步,旋即又回頭吩咐道:「別讓他越看越近了,免得大了跟你一樣變成四眼田雞!」

「是,老婆!」

門一闔上,任沐霖立即拎起兒子往旁邊一擱,自己則一屁股又坐回寶座,並搶來遙控器。

「時間到,該我了!」

「混蛋老爸!」任育倫不滿的大聲抗議。
 
         ☆        ☆        ☆
 
任沐霖咬牙切齒的強壓下想衝刺的欲望,只是,他才剛深吸了半口氣,底下的人就發出抗議聲浪了。

「不要停啊!霖,不要現在停啊!」

「好,好,我會繼續,我會繼續,但是,先讓我們商量一下,你……」他顫巍巍地又吸了一口氣。「能不能多給我一……呃!兩千塊零用錢?」

「好啦!好啦!你不要停嘛!」

啊哈,A到了!喜出望外的任沐霖,趕緊加足馬力奮力沖向終點……十分鐘後,任沐霖仿佛泄了氣的皮球般,無力地趴在嬌妻身上,大口大口的劇烈喘息;吟倩同樣也是氣喘如牛,連抱怨老公太重的力量都沒有了。

良久,他才勉強使了點力翻過身去,順手將愛妻拉來摟在懷中。吟倩在他的肩窩處尋到最舒適的位置後,不到五秒鐘,便找周公爺哈拉去也。

早知道老婆這麽好誆,他就不必忍受那麽久「哈」煙的痛苦了!任沐霖暗歎不已,

可回頭一想,不禁又樂得笑開了嘴。既然讓他知道這個好法子,以後就不怕缺零用錢啦!

可是……一般牛郎的夜渡資好像不只兩千塊吧?
 
         ☆        ☆        ☆
 
「這是什麽?」任沐霖抽出老婆剛塞進他口袋裏的五張千元大鈔,詫異地問道。

吟倩喝了一口豆漿後,才慢條斯理地說:「以後每個月多加你五千塊零用錢,這是這個月補給你的。」

「五千?可是我……我只是要……」任沐霖訥訥地道,心中七上八下的,不曉得是不是被老婆抓到他使用「床功」誆錢的陰謀了。

吟倩邊嚼著燒餅邊說道:「我們搬到這兒三年,左右鄰居也熟識得差不多了,大家見了面不僅要寒暄幾句,也得你奉上我一根香煙,我請你喝罐飲料什麽的,男人身邊總不能完全沒有交際費吧?」

任沐霖幾乎要把老婆大人奉如神明了,「老婆英明!」他高呼萬歲!

吟倩不禁啞然失笑。「少來這一套,趕緊去把你的豆芽孵一孵,看看能不能在你去美國之前,抽點時間到哪裡去玩玩。」

「沒問題!」任沐霖不假思索,立刻答應。

吟倩懷疑地斜睨著他。「確定?」

任沐霖用力的點頭。「確定!」

吟倩頓時笑逐顔開。「OK,那我就先去問問同事,看看有哪邊比較好玩的。」

片刻後,用完早餐的吟倩帶著兒子出門去了,任沐霖立即沖向陽臺,全身掛在欄杆上往下望去,不久,一大一小兩條身影便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這是他的生活中最大的享受之一。

柔暖的晨光灑落在那兩個他心之所系的大小人兒身上,母子倆手牽手笑語著向幼稚園走去。

印入眼瞳內的美好影像在他心中泛濫出一種無限的滿足與喜悅感,令他的唇邊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

他在美國的那幾位聒噪的同伴們,閑來無事總愛問他哪來那麽多的靈感,可以撰寫出那些總是一推出,便迅速竄上排行榜首位的專輯歌曲,無論是感人肺腑、震撼心靈的纏綿情歌,或是愁緒悲懷、喜悅歡樂的傷心戀曲,總會令人身不在己地深陷在歌曲的意境中,悵然淚流或開心歡笑。

他眺望著送兒子走進幼稚園後,再朝傳統市場走去的愛妻想著,其實,他所有的靈感都是來自於他們啊!

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歡笑與淚水、爭執和痛苦,全都由一顆顆豆芽菜編織成一首首動人的情歌,由一句句深刻雋永的歌詞,述說出一個個令人哀傷動容或會心微笑的故事,若說歷年來他所作的專輯歌曲,都是他生命的紀錄一點也不爲過、尤其是那首甫一推出,便立刻登上全美排行冠軍,且同時爲他贏得葛萊美最佳歌曲獎和全美音樂獎最受歡迎抒情曲專案的「泣血」,便是淋漓盡致的描繪出他生命中,那段最絕望慘然的時刻。

任沐霖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梁後,再擡眸望出去,朦朧光影中,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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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38: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意


我愛你,
不問任何代價,
年齡不是距離,
只要彼此相愛,
什麽都可以不在意。

 

響亮的哭嚎仿佛空襲警報般侵襲著孤兒院的每個角落,也蹂躪著每個生物的耳朵------上至院長,下至孤兒院養的小兔兔。

修女們輪流安慰那個剛入院兩天的小女孩,可是,她們耐心勸慰的結果,即使用糖果、玩具去哄騙她,得到的卻仍是張大得可以塞進鴕鳥蛋的嘴巴,和似乎永無止盡的哇哇大哭聲。

最後,她們放棄了,決定讓她哭個夠本,有時候,哭泣才是治療哀傷最好的良藥。

但問題是,四歲的小倩倩根本不是因哀傷而哭,她只是無法理解,爲什麽她都看不到爸爸媽媽了?就從那個爸爸媽媽輪流抱抱她,又好親密地吻過她雙頰,還答應給她帶一個好大好漂亮的洋娃娃回來的那個晚上開始,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然後,好多陌生的爺爺奶奶、阿姨叔叔們都來圍著她,還以那種好奇怪的眼光看著她。

他們說:「你爸爸媽媽死了!」

哦……可是,「死」是什麽呢?她用她的小腦袋瓜子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她只知道,爸爸媽媽都不來教她要怎麽吃飯才算有規矩,也不來幫她洗澡,更不來床邊念故事書給她聽了,還有,爸爸媽媽說要送給她的大洋娃娃呢?

最後,她就被陌生阿姨帶到這兒來了,她說:「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不!這裏不是她的家,這裏也沒有爸爸媽媽,她不要留在這裏,她要去找爸爸媽媽,跟他們要大洋娃娃,那是他們答應她的!

可是,這些穿著奇怪衣服的阿姨卻不讓她出去,她們也說她爸爸媽媽「死了」,可她就是不懂,她好想要爸爸媽媽,爲什麽她們不乾脆把爸爸媽媽還給她就好了呢?「死了」也沒關係啊!

所以,她就開始哭,這一招對爸爸媽媽一向很有用的,只要她一哭,通常都能得到任何她所要的事物,雖然有時候需要久一點的時間,但終究都會得到。

好多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她們說什麽她都聽不到,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哭聲,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吵哩!所以,她相信這招一定會有效的。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一雙瘦小的臂膀抱住了她,臂膀的主人並沒有說話,只是把她擁在懷中,拍撫著她的背。

她哭得好累喔!所以趕緊擡頭來看看,是不是他們準備要讓她去找爸爸媽媽了。

哇!洋娃娃耶!好漂漂的大洋娃娃喔!她好喜歡好喜歡哩!於是,她脫口就問:「你是不是我爸爸媽媽要送我的洋娃娃?」
「洋娃娃」愛憐的朝她笑了。「是啊!是你爸爸媽媽叫我來陪你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倩倩立刻開心地猛點頭。「好,好,只要你陪著我,我就不哭了。」

洋娃娃頷首。「好,我會陪著你,只要你不哭,我就永遠不離開你。」
 
         ☆        ☆        ☆
 
從小就漂亮得像個洋娃娃的任沐霖,是個被丟置在垃圾堆裏的棄嬰,直到十八歲高職畢業以前,他都待在孤兒院裏,接著,他自願提早入伍。

如今,他剛滿二十歲,懷著滿腔的熱血要爲自己的將來奮鬥打拼。由於他從小就很喜歡唱歌,而且唱得很棒,孤兒院裏的音樂老師就教他彈鋼琴,然後在高職時參加吉他社又學會了吉他,所以,他的頭一個選擇就是KTV。

頂著一顆銼銼的小平頭,任沐霖孜孜地從忠孝東路上最大、最有名的那家視聽廣場開始。

想到這家KTV工作的人很多,因爲這兒不但薪水高,而且地段屬高消費區域,小費當然也會很可觀,因此,來應徵的人自然是大排長龍,甚至有人是憑關係走後門才能被錄取。

但是,應徵主管一見到他,什麽也不問就錄取了他,唉!人長得好看就是有這種好處,特別是長得像他這麽漂亮的,就更是令人難以拒絕了。

跳上那部花了一萬多塊錢買的中古機車,任沐霖急著要去通知她這個好消息了。
 
         ☆        ☆        ☆
 
一接到修女的通知,甄吟倩立刻跳起來往外沖,連她一向最珍愛的課本、筆記簿掉了一地她也不甩,像個小瘋子似的闖進交誼廳,飛進正等在那兒的高個子懷裏,整個人仿佛小猴子般的緊攀在他身上。

「霖,霖,你來了,我好想你喔!霖,你怎麽這麽久才來嘛!」

任沐霖對修女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算是爲吟倩的莽撞無禮致歉。

慈藹的修女不在意地微笑,朝他點個頭後便轉身離去,留下他們兩人互訴衷情,誰教他們早在十二年前便已是院內公認的一雙小情侶了。

任沐霖坐下來,將吟倩放在他的大腿上,而吟倩則仍死摟著他的脖子不肯放。

「每次都這麽久!」她嘟著嘴抱怨。

「我要找地方住,也要找工作啊!」任沐霖疼愛地捏捏她的鼻子。「我答應你的事你忘了嗎?」

「才沒忘哩!」吟倩仰高下巴,「你發誓會在我滿二十歲那一年和我結婚,我才讓你去當兵的。」她伸出四隻手指頭。「還有四年。」

「那就是羅!」任沐霖親親她微翹的鼻子。「在結婚以前,我必須準備的事可多著呢!譬如我們要有房子吧?還要有家具、電器什麽的;而且,如果我們結婚了,你的大學學費就不能再由院裏幫你負擔了。這些錢我都要先籌措出來,因爲我不希望我們結婚以後還讓你吃苦,你瞭解嗎?」

「哦!」看在他是在爲他們的將來打算的份上,她就饒過他這一回吧!吟倩想。「那……你找到工作了嗎?」

任沐霖露出欣喜的笑容,用力地嗯了一聲,「我在一家視聽廣場工作,一個月五萬,從下午六點到淩晨六點,三天休一天,還有小費喔!」

他蹙眉想了想。「我聽他們說,加起來一個月會有六、七萬哩!而且公司也有勞保、健保,端午、中秋及年終尾牙會舉辦大型的團康活動,年假制度、年終獎金,最好的是……」

他神秘兮兮地朝她擠擠眼。「有結婚禮金和婚假喔!」

吟倩的嬌容上立刻露出一道令人眩目的笑,「真的?那我們可以去度蜜月羅?」吟倩開心地笑道。

「當然可以,」任沐霖笑眯眯地說:「看你是要去日月潭、溪頭或懇丁。」

吟倩絞盡腦汁地想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搖頭道:「不想了,還是你決定就好,我也不知道哪裡比較好玩哩!」這麽累人的問題,還是交給他去傷腦筋好了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他寵溺的拍拍她的頭。

吟倩仰首,眨巴著大眼睛問:「真的可以買房子嗎?完完全全屬於我們的房子?」

「可以啊!你想想,」任沐霖算給她聽。「我一個人用不了多少錢,一個月至少可以存個五萬吧?一年就有六十萬,四年兩百四十萬,這還不算三節獎金和年終獎金喔!還有,三天一休,如果你沒放假,那我打算加班,這樣就還有加班費。」

他沈吟了一會兒。「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不要貸款,免得影響婚後的用度。」

吟倩滿足地靠在他的胸前,非常崇拜地呢喃道:「都聽你的,霖,我都聽你的。」

大手在她背後溫柔地摩挲著,「那你就要聽話,好好用功的考上大學喔!」任沐霖說。

「知道了啦!」吟倩愛嬌地應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但要考上,還要拿獎學金,這樣你的負擔就不會太重了。」

任沐霖很高興地親親她的頭頂,接著,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沈浸在一片溫馨甜蜜的氣氛和對未來美好的想像裏,可想著想著,不知道爲何,任沐霖的臉色卻越來越沈重。

「倩倩,」任沐霖突然又開口道:「你上了大學以後,萬一……」他遲疑了片刻後,才強忍住錐心的痛楚,昧著心意咬緊牙關繼續說下去。「若你喜歡上別的男孩子,儘管跟我說沒關係,我不會介……」活像彈簧松脫似的,吟倩猛一下彈離他的胸膛。

「喜歡上別的男孩子?」吟倩不敢置信的朝他叫道:「你怎麽可以這麽說?難道……」她倏地瞪大雙眼,叫得更大聲了,「你已經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兩泡淚水在兩秒之內就醞釀完成。

任沐霖大吃一驚,連忙否認。「沒有啊,倩倩,我真的沒有,你不要哭啊!」

「那你爲什麽要那麽說?」吟倩哽咽著問。

任沐霖哀歎了一聲,「我是替你著想啊!倩倩,你想想看,我只是個高職畢業生,而你將來會是個大學生,我……」他咬咬牙,「我根本配不上你嘛!」

吟倩歪著腦袋瞧了他好半晌。「以前我不說,但是,現在我可清楚得很,以你俊美出衆的外表,說配不上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這只是外表……」

「學歷也只是外在條件而已嘛!」吟倩搶白道:「真正重要的應該是我們的心,我不嫌棄自己的外表不如你,你也不用自慚學歷不及我,否則,我乾脆不念大學好了!」

「那怎麽可以?」任沐霖驚呼,「你有這個能力,就應該去念啊!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就放棄?」

吟倩的小嘴兒嘟得半天高。「那你就不要那麽說嘛!」

任沐霖盯著她好一會兒,「好吧!」他歎道:「倩倩,隨你了。」

吟倩滿意地笑笑,又靠回他的胸前,任沐霖再次將心愛的人兒緊攬在懷裏。

「霖,我好愛你喔!」吟倩羞赧地說。

任沐霖雙臂一緊,低喃,「我也愛你,倩倩。」

吟倩用手指頭不斷地在他的胸膛上書寫著「我愛你」三個字,開口又問:「霖,如果我考上大學,你是不是會送我禮物?」

任沐霖輕笑一聲。「當然會,你想要什麽?」

吟倩的小腦袋仍然低垂著,一隻手卻高高的舉到他眼前,「訂婚戒指,白金的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男孩子來追我了。」

任沐霖溫柔地與她的手指交叉握住。「好。」

吟倩的嘴巴咧得好大,可是,她仍只是偷覰他一眼,隨即又垂下頭。

「還有,我們能不能快點有寶寶?有爸爸、有媽媽、有寶寶,這樣才像一家人嘛!對不對?」

任沐霖好笑地搖搖頭。「你在玩辦家家酒嗎?」

吟倩臉上的笑容驟失,她又仰起小腦袋,不高興地啄著嘴。「好不好嘛?」

「好、好、好!」任沐霖的眼裏充滿了無可奈何與寵溺。「你高興怎麽樣就怎麽樣,這總可以了吧?」

她的回答是一朵好可愛、好可愛的歡愉笑容。

是的,從十二年前她將他當成她專有的「洋娃娃」那天起,他就無法忍受再看到她的眼淚、聽到她的哀求,和見到她的撒嬌了。

拒絕?等下輩子再試試看好了……呃,或許下下輩子……
 
         ☆        ☆        ☆
 
兩年後,吟倩如願的考上中興大學食品科學系,當然,獎學金也沒有跑掉,就在她拿到入學通知的那一天,一顆好小好小的鑽戒便戴上了她的手指。

爲此,任沐霖工作得更起勁了,他婉拒了公司想要調他爲樓面組長的意願,因爲組長拿不到小費;他有班就代,幾乎從不休假;他的日常花費也省得不能再省,除了和吟倩出去玩,他從不曾有任何娛樂開銷。

自然,以他184公分身高、俊美脫俗的相貌,一直有許多粉蝶兒老愛圍著他打轉,但他除了揮揮手,禮貌的拒絕外,從未給任何人心存希望的機會。

相對的,吟倩雖然不是什麽大美人,但倒也有一股古典婉雅的氣質……呃,當然只是在她靜默沈思的時候,她大部分都是處於精神飽滿的顛峰狀態,隨時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活蹦亂跳。

她雖然個子小小的,但講起話來可是比誰都大聲,腸子也跟鐵尺一樣直,有什麽不爽,她肯定會在半秒之內爆發出來,碰著什麽開心的事,她的嘴巴也藏不住話。

她樂觀開朗的天性,在修女的慈愛和任沐霖的寵溺下分毫未失,再加上清雅娟秀的五官,追求者當然不會少到哪裡去,可她總會揚起纖纖的玉手,讓陽光在她的訂婚戒上映照出一道燦爛的光芒,好阻擋那些有追求她的傢夥。

「我訂婚了!」每當有男孩子對她示好,她就會大聲的如此說。

她也從不隱瞞未婚夫只是個高職畢業生的事實,因爲她並不認爲那有什麽可恥的;但是,固執的追求者依然存在著,他們總想見見那個連大學都沒念過的傢夥,憑什麽可以擁有大學生作未婚妻。

不過他們自然是見不到他羅!因爲任沐霖上的是晚班,白天需要補眠,所以,他們的約會通常都是吟倩在沒課的時候,買些菜到他的租屋去煮些好菜給他吃,再聊聊未來的夢想,或聽他自彈自唱自娛。

同學們都知道她的未婚夫在KTV上班,卻不知道是哪一家,因爲吟倩不希望膚淺的女同學或嫉妒的男同學故意到他的上班場所去羞辱他!由此看來,她也不是真的那麽粗枝大葉,她也有她體貼細心的一面。

雖然有時候她挺羡慕其他女同學有男朋友接送,但見任沐霖是如此認真的在爲他們的將來打拼,她自然也要配合他的努力羅!爲將來的美好遠景而忍耐這抹奢望。

但是……今天是她的生日耶!

她不認爲他會忘記,所以一直沒去提醒他,只是,即使前天她在他的住處待了好半天,他也都沒跟她提起半個字,難道他忙到忘了嗎?

「喂!下課了,你還在發什麽愣?」劉小藍拿書本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道:「下午沒課了,你不會是要站在這裏等到明天的第一堂課吧?」

吟倩啊了一聲,連忙開始整理書本筆記。

劉小藍打量她半天才開口,「你的他沒有說今天要怎麽幫你過生日?」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旋即繼續把筆記簿裝入背包內,吟倩狀似不在意地說:「他忙嘛!」

「忙?」劉小藍翻了翻白眼。「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陪未婚妻過生日吧?他到底把你當成什麽了?從不來接你,也從未和你參加過任何活動,現在連你的生日也不甩了,他到底有沒有把你放在心裏啊?」

就算心裏對這事真的很在意,吟倩也不允許有任何人說任沐霖的壞話。

「如果他不是爲了要和我結婚,他也不用這麽忙啊!」吟倩辯駁。「他大可慢慢來,晚一兩年也沒差嘛!可就是爲了要趕在我二十歲以前準備好一切,他才會這麽忙的嘛!」

她將背包背上肩,再將兩本厚重的原文書抱在懷裏,和劉小藍並肩走出教室。

「我們兩個都是孤兒,什麽依靠外力都沒有,自然一切都要靠自己羅!」她輕歎。「算來都是我在靠他,因爲我還在念書,任何事都幫不上忙,怎麽能再去增加他的麻煩呢?」

劉小藍冷嗤一聲。「可你畢業之後,不是繼續修碩士,就是到醫院去做營養師,也可以到研究單位做檢驗技師,成績好的話,學校還會留你做助教呢!怎麽看都是你比他高尚,有前途多了。」

「高尚?」吟倩打從鼻子裏輕蔑地冷哼了一聲。「什麽叫高尚?什麽叫前途?就算是收垃圾的,你也不能輕視他們啊!想想,若是沒有他們的服務,你家的垃圾要怎麽辦?自己吃掉嗎?」

將書本換另一隻手抱著後,吟倩繼續說:「天生我材必有用,並不是考不上大學就比別人差。就像他,他的歌唱得棒極了,只不過,沒有背景的人通常是很難進入娛樂圈的,而且,他也沒有時間去慢慢熬,因爲答應我的事,他一定會做到,所以,他才沒試著踏入歌壇闖闖看。」

劉小藍斜睨著她。「你知道情人眼裏出西施是什麽意思嗎?」

「沒騙你啦!他真的唱得超棒耶!」吟倩抗議。「你聽他唱一次就知道了!」

劉小藍哈了一聲。「連面都見不到,還想聽他唱歌?」

吟倩愣了一下,隨即又道:「總會有機會的嘛!要不,等我們結婚之後,他就不需要這麽忙了,到時候再讓他唱給你聽好了。」

「你給我算了吧!」劉小藍受不了地說:「既然他忘了你的生日,乾脆我來幫你慶祝好了。說吧!你想到哪兒玩,或想要什麽?儘管擺出陣式來。」

唉!有錢人就是這樣,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連猶豫一下也不必,反正花的是父母的錢,她也不用心疼,吟倩暗歎。

真不知道這樣算好,還是不好?嗯!如果劉小藍一輩子都不缺錢,永遠不識愁滋味也是不錯的,但若是噩運一朝從天際掉落,可就不知挨不挨得過那種沒錢的痛苦了!

正在思索間,她們已來到大門口,劉小藍正想催促吟倩回答,遠遠的一聲呼喚卻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兩人同時循聲望去,只見追求吟倩最費力的企管系高材生宋遠書跑了過來。

一來到她們跟前,他就气喘吁吁地說,「對不起,教授多講了幾句,我差點來不及了。」

劉小藍盯著他手裏抓著的漂亮包裹,上面還系著一張生日卡,她若有所悟地笑笑,「你怎麽知道今天是吟倩的生日?」

宋遠書英俊斯文的臉上寫滿了得意:「呃,這個嘛……嘿嘿!只要我想知道的事,自然就有辦法知道。」他驕傲地笑笑,同時把禮物遞給吟倩。「祝你生日快樂。」

吟倩驚訝又遲疑地皺起眉頭。「這……謝謝你,可是……不好吧?」要是她基於禮貌收下了,就不知道他會不會誤會她的意思?

可劉小藍就沒那麽多的顧慮,她劈手就一把奪來禮物往吟倩的手裏塞,「既然是生日禮物,不收白不收,還有什麽好不好的?」語畢,她又朝宋遠書瞟了兩眼。「就這樣?」

宋遠書露出一抹自認爲最有魅力的笑容。「當然不止,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們去吃飯,之後……」

「對不起,不行。」吟倩立刻否決。

宋遠書揚了揚眉,這已經是他第N次被拒絕了,但他是個有毅力的人,絕不會這麽輕易就死心的!

這與他喜歡她到何種程度無關,而是他已經在同學面前誇下海口,說一定能追上這朵有主的名花!他既是企管系高材生,又是堂堂東平建設的接棒人,他可丟不起這個面子。

「爲什麽?你已經有節目了嗎?」

吟倩立刻朝劉小藍露出一抹求助的眼光。

劉小藍卻立即走開兩步,連連搖手道:「別看我,依我的意思,你就乾脆和他去輕鬆一下算了,可我知道你一定會反對,所以,還是你自己決定吧!」

吟倩無奈的歎口氣,只好再一次把已經用過好幾次的拒絕絕招拿出來使用。「宋遠書,我說過我已經訂婚了,所以呢……」

一旁的劉小藍無聊地左看右瞧,突然,她發現所有進出校門的女孩子都看著同一個方向、同一個目標,有的還邊走邊看,險些相撞。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下意識地順著那票人的視線轉頭看去——「哇,帥哥耶!」

劉小藍超誇張的讚歎聲自然吸引了正說得口幹舌燥,直想乾脆一腳踢飛宋遠書的吟倩的注意力,她剛好打算乘機歇一下嘴巴,可這一望——

「啊,霖!」

吟倩尖叫式的驚喜歡呼更誇張,同時,手中的兩本原文書和宋遠書送她的禮物,全都砰地一下被她扔到地上,無視兩旁的來車,她直接就飄過大馬路,沖向馬路對面倚在摩托車上的年輕男子,再表演出令人目瞪口呆的姿勢,整個人攀上他碩長的身軀,不但雙臂死纏住他的脖子,兩隻腳更可笑地環在他的腰部。

「霖,你來了,我還以爲你忘了呢!」他忍不住哽咽地說。

「我怎麽可能忘了呢?我早就和人調好班了,沒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任沐霖疼愛地親親地的額頭。「好了,快放開我,人這麽多不好看吧!」

「哦!」吟倩依依不捨地下了地,但是,兩隻手還是緊緊的抱住他的臂膀。「你要帶我去哪裡玩嗎?」

「看你想上哪兒就去哪兒羅!」

吟倩歪著頭想了想。「我想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可以嗎?你不是說員工可以免費唱歌嗎?我想聽你唱歌。」

任沐霖似乎毫不意外,他寵溺地掐掐她的鼻子。「好,你喜歡我們就去。」

吟倩笑得好開心,「好,那我們走吧!」她放開他的手,迫不及待的推著他先上車,但他卻文風不動。

「等等,你的課本不要了嗎?」他提醒道。

「咦!」吟倩納悶地瞧著自己空空的兩手。「耶!奇怪,我的課本呢?」

「在那兒呢!」任沐霖的腦袋朝馬路對麵點了點。

吟倩轉頭一看,只見劉小藍抱著她的課本,宋遠書拿著被她抛棄的生日禮物朝他們走來。

「咦?怎麽跑到她手上去了?」吟倩愣愣地道。

任沐霖好笑地瞟她一眼,卻不出聲,待那兩個直盯著他的男女靠近。吟倩又抱住他的臂膀,跩得像二五八萬似的仰起了下巴。「任沐霖,我的未婚夫。」

劉小藍一語不發,在瞧了任沐霖好半晌後,才將書本還給吟倩,順便在她耳邊咬了幾句,「難怪你對他這麽死心塌地,看樣子,他不但人長得好看,還挺寵你的哩!老實說,如果他不是你的,我都忍不住想要倒追他呢!」

吟倩又圓又大的眼珠子立刻惡狠狠地瞪住她最要好的朋友,威脅地道:「你敢!」

「是不敢哪!小姐,小女子尚年輕,還不想魂歸極樂呢!」劉小藍挪揄道,說完,她轉向任沐霖,朝他點了點頭。「你好,我是劉小藍,也許你聽吟倩提過。」

任沐霖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的確是常聽倩倩提起你,她說你是她最要好的死黨,你對她也很照顧,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謝呢!」

劉小藍翻了翻白眼。「算了吧!這有什麽好道謝的,既然是死黨,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嘛!」

任沐霖笑看吟倩一眼。「這樣吧!我在錢櫃上班,有空帶朋友來唱唱歌,我請你們,算是……」

被晾在一旁的宋遠書聞言,雙眸驀地閃過一抹陰險之色,吟倩瞥見他掛在嘴角上的冷笑,心中倏然掠過一絲不安。

他想做什麽?
 
         ☆        ☆        ☆
 
還唱不到三首歌,幾乎所有的服務員都進來「參觀」過了,包括店長、組長、工讀生,甚至是熟客人,男的都是奉送一盤小菜或熱炒,女的則是濕紙巾和嫉妒怨恨的「白眼果」兩顆,吟倩終於知道,她這個漂漂未婚夫在外頭有多受歡迎了!

一曲唱罷,門又打開了,見「白眼果」又出現,吟倩忙湊上去跟任沐霖咬耳朵。

「霖,你們這兒的女孩子都這麽可怕嗎?」

任沐霖淡淡的瞟了門口一眼,「白眼果」立刻變成「熱帶果」姍姍的離去。

「不用理會她們,你不是喜歡聽我唱歌嗎?專心聽我唱就好了嘛!」

吟倩啄了啄嘴。「你又不唱英文歌,可你明明知道我喜歡聽英文歌的嘛!」

「對不起,我以爲你喜歡這些最近流行的歌曲嘛!」說著,他往旁邊挪了挪。「來,讓你點歌好了。」

吟倩毫不客氣地點了一大堆英文抒情歌曲,這些最適宜任沐霖表現了。

任沐霖一唱就是三、四個鐘頭,不但絲毫不見疲態,甚至還越唱越起勁,最後,在日晚班交接前,他停下了歌聲,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金項鏈爲吟倩戴上。

「生日快樂!」他深情的說,「希望上帝永遠看顧你。」

吟倩低頭看著垂在胸口上的小十字架片刻,然後慢慢擡起頭,感動地望著他,兩手悄悄的爬上他的頸項。

「我好愛你,霖,真的好愛好愛你喔!」記得在她十歲那年,有一個新院童加入,那個院童的脖子上就懸掛著一條精致漂亮的金色十字架項鏈,當時,她就好羡慕好羡慕,沒想到都過了那麽久,他依然記得。

他輕歎一口氣抱住她,「我也愛你!」在吟倩朦朧目光的凝視下,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生平第一次將自己的唇覆在女孩子的唇上,好甜蜜……他想著,忍不住更用力的去汲取著她唇內的芳香氣息。

吟倩微微地顫抖著接受他的掠奪,陣陣熱氣開始侵襲她,周身的血液也逐漸沸騰。

是冷氣壞了嗎?她暗暗地想著,在他的舌悄悄進駐她的唇內時,她嚶嚀一聲,全身舒軟無力地掛在他的臂灣裏,任由他的唇往下滑至頸間,肆無忌憚地種起「草莓」,還有他的手……

老天,他的手已經探到她的上衣底下,恣意地撫摸她的胸脯,而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也不斷地捏揉著她小小的蓓蕾,在她身上掀起一陣陣無法抑止的痙攣。

她忍不住呻吟出聲,他也喘息不已,而且動作越來越熱情狂野;接著,他溫暖的唇轉移陣地,一口含住那顆已然腫脹硬挺的粉紅蓓蕾,大手則爬到她的牛仔褲上……

「叩叩叩!」敲門聲陡地傳來。

兩人同時渾身一僵,下一秒,便已跳開老遠,各自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儀容,而門口那一大票端著生日蛋糕的男男女女則尷尬地杵在那裏,不知道該唱生日歌,還是快快滾蛋消失才好!

呃……既然旖旎氣氛已經被破壞了……

「祝你親吻快樂,祝你親吻快樂,祝你親,吻,快,樂,祝你親吻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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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39:21 |只看該作者
 
吟倩和劉小藍脫下實驗衣,整理好實驗筆記後,一起踏出實驗教室。

「到餐廳吃飯吧!」劉小藍建議。「今天的菜不錯喔!」

吟倩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啊!」對她來說,能吃飽最重要,好不好吃的問題則留到要煮給任沐霖吃的時候再來考慮即可。

「那就得快點羅!」劉小藍遙望著餐廳外陸續進入的人潮。「要不然連位子都沒了。」說著,還拉著吟倩的手半跑起來。「吃完後,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小湯那邊看支錄影帶哩!」

小湯住在學校附近,同學們在課堂間的空檔要是沒事的話,就會往她那邊跑,睡個午覺、打個小牌、看看錄影帶什麽的。

可跑著跑著,眼看就要抵達終點了,不料卻突然殺出一個不識相的傢夥來,只見宋遠書大剌剌地擋在兩人面前。

「今天餐廳裏的人好多,還是讓我請你們去外面吃吧!」

要不是吟倩機警,及時拉住劉小藍,說不定兩個人都要一頭撞上去了。

劉小藍不自覺的冒出一肚子火來,吟倩都已經正式明白將他踢出局了,這傢夥卻還是三天兩頭的來糾纏個不停,以前她還認爲他滿不錯的,總覺得吟倩放棄他很可惜,可現在,她只覺得他很煩人,反倒慶倖吟倩沒跟她一樣被屎糊了眼。

「宋遠書,」劉小藍叉起腰大吼。「你煩不煩哪?人家已經有個漂亮的未婚夫了,你還想怎麽樣?」

宋遠書不屑地撇撇嘴,「不過是一個高職生,一個KTV小弟而已,也許人是長得很不錯啦!但將來也不過是個靠你吃飯的小白臉罷了,可我就不同了,」他傲然的挺挺胸。

「將來我可是要出國留學的,回國後,也會立刻接掌我父親公司裏副總的職位,如果你……咦?咦?」

他說的口沫橫飛、洋洋得意,聽衆卻早已繞過他的身邊繼續往前走了。宋遠書忙轉身重施故技,再一次擋在她們的前面,可嘴巴才剛張開,一團黑壓壓的東西便迎面飛來,他反射性地偏頭避過,卻沒能閃過另一團白慘慘的迎頭痛擊。

「砰!」一聲,宋遠書非常難看的四腳朝天,吟倩拉回攻擊得手的背包,與劉小藍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跑進餐廳去了。

在一堆圍觀嘲笑的眼光中,宋遠書好不容易才甩開滿腦袋的星星,狼狽地爬起來,他恨恨地怒瞪一眼她們離去的方向,隨即努力找回剩餘的驕傲,支撐著他羞怒的身軀,快速離開「事故」現場。

我絕不會讓你好過的!
 
         ☆        ☆        ☆
 
一般來講,KTV最熱鬧的時段都集中在晚班時刻,晚班服務員都得忙到淩晨五、六點才能稍微輕鬆一點。

這日,接近下班時分,任沐霖所負責的樓層客人也走了大半,他正在陸續清理房間時,樓上的服務員突然下來喚他上去。

「小任,樓上有一位元客人說認識你,想要和你談談。」

所有的服務員都明白客人至上的道理,因此,任沐霖便將剩餘的工作交給其他人,自己則懷著滿心的疑惑上樓去了。

一進房間,任沐霖就認出五個年輕人中坐在正中間的那一個,但他卻不知道對方的身分及找他何事,只知道對方應該是吟倩的同學。

「請問有什麽事嗎?」任沐霖看著那個滿臉傲氣的年輕人,客氣的問道。

對方卻沈默不語,僅是以輕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然後與身邊的朋友耳語幾句,再一起哈哈大笑。

任沐霖忍耐著他們的無理問:「請問有事嗎?」

對方慢條斯理地端起啤酒喝了幾口才道:「我叫宋遠書,是甄吟倩的同學。」他看見任沐霖想開口,便揮揮手阻止他,「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她的未婚夫,也因此我才會來找你。」

宋遠書並沒有客套地請任沐霖坐下,他依然大剌剌的坐著,似乎認爲以任沐霖卑賤的身分不配與他同坐。「我要告訴你幾件事,第一,你配不上甄吟倩,理由也不用我說了,你自己應該心裏有數才是。第二,我要追她,所以請你放了她,雖然她不嫌棄你,可那是因爲她還年輕,不懂得人情世故。你可知道所有的同學都在恥笑她?堂堂一個大學生,居然有一個才高職畢業,還在KTV當小弟的未婚夫!」

他輕蔑地冷嗤一聲。「真是丟臉,想想將來吧!她或許是個大學講師,或許在研究機關當研究員,而你呢?最多升個組長吧!你想過人家會怎麽說她嗎?尤其你又長得這麽漂亮,不用猜,大家也肯定會說她養了一個小白臉!」他故作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還有呢?她的前途你可考慮過?知名的大學會讓一個有個小白臉丈夫的講師升教授嗎?或者升研究主任什麽的嗎?告訴你,肯定不會,她不要面子,人家學校研究所還要面子呢!」

任沐霖始終面無表情地盯著宋遠書,只有他那愈見蒼白的臉色,才能看出他並非如表面般的無動於衷。

宋遠書施施然地夾了一口熱炒慢慢咀嚼著,繼續說道:「像我就不同了,東平建設的董事長是我爸爸,將來等我出國留學回來後,就要接任東平的副總職位,之後,爸爸自然也會毫無疑問的將東平整個交付給我。」

他斜睨任沐霖一眼。「瞭解了嗎?如果你真的愛她、爲她好,就該及早放她自由,讓她有機會尋找更美好的人生。當然,如果你因爲自私而不願放棄她,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你最好能有心理準備,等她更加成熟之後,她對你的愛或許會轉變爲恨,因爲她明白是你阻礙了她的前程,是你讓她在朋友、同事的面前擡不起頭來,屆時……」

宋遠書又說了些什麽,任沐霖都聽不見了,他的腦海裏只重復回響著——

他會阻礙她的前程,會讓她在朋友、同事面前擡不起頭來……如果他真的愛她、爲她好,就該及早放她自由,讓她有機會尋找更美好的人生……
 
         ☆        ☆        ☆
 
將近一個禮拜了,任沐霖都沒有和吟倩聯絡,吟倩去他住的地方也找不到人,KTV的同事則說他請假,可又不知道他要請多久,或上哪兒去了。

吟倩覺得茫然無措,劉小藍則攬著她的肩頭安慰道:「走,去打電話告訴你們院長一聲,然後我陪你上他那兒等人去,只要耐心的等他個三天三夜,我就不信他都不用回去睡覺!」

「那上課……」

「又不點名、你擔什麽心?」劉小藍不耐煩地擺擺手。「放心好了,我會跟人家借筆記來拷貝就是了。」

於是,兩個女孩子便直接殺上任沐霖的住處去了。

湊巧的是,他們剛到任沐霖住處的巷子口,吟倩便收到任沐霖在BP機上的留言,囑咐她到他的住處找他,而她們自然就大剌剌的上去逮人了。
吟倩拿出鑰匙,一打開門,便瞧見一幕很可笑的鏡頭——

一望即知喝了不少酒的任沐霖,裸著上身靠在床頭,身邊還摟著一個半裸的女孩子。

吟倩整個人愣在門邊,後頭的劉小藍好奇的擠進來,一看見這景象,也忍不住愣住了。

任沐霖臉紅眼紅地打了一個酒嗝。

「呃,你……來啦!正好我……要告訴你,我不……想和你……結婚了……」他大著舌頭說:「你太清澀了,一點都……不好玩,我……要的是這種……火辣辣的……」

他說著還在身邊的女孩唇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嗯!這才夠味……懂嗎?」

吟倩眨了眨眼,旋即和劉小藍互看一眼,然後同時點點頭。「我走了,霖,抱歉打擾了。」

語畢,兩人同時倒退出去,並順手關上門,然後,兩人又同時「惡——」了一聲。

「演得好爛!」劉小藍翻翻白眼說。

「就不能找新鮮一點的戲碼嗎?」吟倩也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片刻後,兩人邊踏上回校的路途,邊討論著——

「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吟倩頗爲納悶地問。

「交給我好了,不出三天,包管查他個水落石出!」劉小藍猛拍胸脯,扛下這個重責大任。
 
         ☆        ☆        ☆
 
兩天就夠了,吟倩剛到教室,就被等待多時的劉小藍拉著往校園走去。

「幹嘛啊!化學課耶!不親自作筆記就……」

「還化學課呢!」劉小藍斥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未婚夫到底在搞什麽鬼嗎?」

吟倩立即停住了腳,「你查到了?怎麽樣?快告訴我啊!」她焦急地問。

劉小藍看看左右,隨即拉著吟倩往理科大樓後面走去,等到了無人地帶後才站定。

「簡單,」她說:「一個禮拜前,宋遠書去找過他了。」

「宋遠書?」吟倩喃喃道:「該死,我早該猜到是他了!」

「不知道宋遠書跟他說了些什麽,只知道那天之後,他就變得很沈鬱哀傷,他的同事們都感覺到了;之後,我還找到那天和他在床上的那個女孩子,他說是你的未婚夫請她幫忙演一場戲的,她還說……」

劉小藍輕歎。「那天我們離開之後,你的未婚夫就哭了,她說,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哭得那麽哀痛欲絕過,所以,我一找上她,她就自動說出來了。」

吟倩沈思片刻。「嗯!我想,癥結應該只有一個。」

「什麽?」

「他一直很在意我的學歷比他高,而他又只是個KTV服務員,因此……」吟倩受不了地翻了一個白眼。「真是無聊的自卑感!」

劉小藍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她嘿嘿直笑。「我們也就給他演場戲羅!」
 
         ☆        ☆        ☆
 
劉小藍「砰砰砰!」地大力擂著門,整排兩面的十幾戶住戶全打開門察看,就只有她猛捶不已的門過了好久才開啓。

一瞧見憔悴落魄的任沐霖,劉小藍劈頭就罵,「你真是個超級無聊的大白癡耶!好好寵你的未婚妻就是了,沒事幹嘛去聽人家的閒言閒語呀?這下子可好,吟倩火起來去辦休學了,她說,既然你老是嫌棄自己的學歷不如她,那她就乾脆不念大學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任沐霖震驚地張大了眼。「她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劉小藍怒叱。「她現在根本不管什麽可不可以了,她說,以前就告訴過你,要是你這麽在意她的大學學歷,那她寧願不要了,她告訴過你了,不是嗎?」

「我……我……」任沐霖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最瞭解她的個性不是嗎?」劉小藍板著臉繼續嚴厲地教訓道:「她會是那種在意學歷高低,或是在意他人閒話的膚淺女孩嗎?你們的感情是長年累積下來的,你以爲三兩句話就磨滅得了嗎?或者,你以爲犧牲你自己,就是愛她的表現嗎?」

她猛搖頭。「你真是大錯特錯!別的女人我不敢講,但是,吟倩是個重感情勝於一切的女孩子,她是個曾有過美滿家庭的孤兒,所以,在她的心底,家庭、家人、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她最渴望的,難道你會不明白嗎?」

任沐霖羞愧地低下頭,緊咬著下唇。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是要兩人一起追求幸福的未來,或是要淒慘的各據天涯一方,隨你便!」

說完,劉小藍伸手抓住門把,替他砰一聲關上門,一回身,臉上卻是一朵大大的笑容。「好爽!」
 
         ☆        ☆        ☆
 
吟倩不肯見他,任沐霖只好央求院長破例讓他進入女生院舍。

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舉手敲了敲門。

「請進。」

應聲開門進入,任沐霖一眼就看見背對著他的吟倩,正在整理所有的大學用書,準備裝箱送入院裏的圖書室。

他輕歎一口氣,悄悄的來到她的身後。「倩倩……」

吟倩頭也不回的繼續忙碌著手上的工作。「幹嘛?」

「我……我……」任沐霖「我」了半天,卻「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假裝忙碌的吟倩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咻一下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著他。

「你到底要幹嘛?」

瞧著她怒氣衝衝的模樣,任沐霖不由得被嚇退兩步,嘴一張,卻連「我」也「我」不出來了。

吟倩雖然心裏爆笑不已,臉上卻依舊是寒如冰霜。「說啊!不說就出去。」

任沐霖咽了咽口水,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以後不……不會在意你……你的學歷了,所以……所以你不要……不要休學了,好嗎?」

吟倩冷哼。「說的真好聽,以前你也說不會在意,結果呢?」

「那……那……」任沐霖又「那」不出個所以然了。

吟倩受不了地拍拍額頭,若是按照原定劇本來演,恐怕演上一個月也看不到結局了,唉!她只好隨機應變的繼續演下去羅!

「好吧!」吟倩雙手抱胸。「你發誓!」

任沐霖聞言立刻舉起手來。「我發誓!」

吟倩點點頭。「好,你照著說,如果你要是再在意我的學歷,我就死無葬身之地!」

「我發誓,如果我再在意倩倩的學歷,我就……」

「Stop!」吟倩搖頭打斷他的誓言。「是我死無葬身之地,不是你。來,重說一次。」

任沐霖呆了呆,旋即驚叫道,「你?怎麽會是你?應該是我啊!怎麽……」

吟倩兩眼一瞪。「少囉唆!你到底說不說?」

任沐霖不由得傻住了。

「算了,算了!」吟倩突然又回過身去整理東西。「你不想說就出去,少來煩我,我今天要把東西趕緊整理好,明天就要開始出去找工作了,你別……」

「好,我說,我說……」任沐霖無奈地對著石板地發誓,「我發誓,如果我再在意倩倩的學歷,我……呃,倩倩就……就……就……」他越說越小聲,最後又只剩下「單音」誓言了。

「說!」

吟倩驀地大喝一聲,任沐霖在驚嚇之中,脫口便將剩下的誓言一下子全給說出來「死無葬身之地!」

吟倩勝利的手勢恰好對上任沐霖懊惱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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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暫時分離
此刻的分離,
是爲了日後甜美的相聚,
強忍著淚水,
瀟灑的揮揮衣袖,
只是,翻攪的心,
仍有些在意呵!

吟倩滿二十歲這一年,他們終於結婚了,在孤兒院的小教堂內,由修女院長請來戴克神父爲他們主婚,其他修女嬤嬤和院童們則是親人兼賓客。

新婚之夜他們是在剛交屋的新房度過的,小小的三房兩廳,全無貸款——但標了一些會;有家俱裝潢——建設公司附贈的;除了燈飾和電鍋以外,沒有其他電器設備,譬如冰箱、洗衣機、電視等等。

兩個月後,爲了籌措購買電器的費用,任沐霖只好硬著頭皮去報名參加一項歌唱比賽。

那是一位美國合唱團的經紀人所舉辦的,用意是在提高一個出道兩年,卻仍不甚有名氣的合唱團在亞洲的知名度。

當然,比賽的歌曲都是那個合唱團的專輯歌曲,大部分在臺灣的人根本連聽都沒聽過,同時比賽的方式也很苛刻,必須在上臺後,評審才會告訴參賽者要唱什麽歌,所以,參賽者等於得很熟悉那個合唱團的所有歌曲才行,甚至還要會自彈自唱哩!

這太強人所難了吧?要人家在半個月的時間內練習好三張專輯裏的五十首歌?誰要啊?

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在獎金有二十萬的份上,很多人都卯上了。

而且,這一點兒也難不倒任沐霖,因爲他們有提供曲譜和專輯CD,而任何曲譜只要一到他手裏,頂多花個半小時,他就OK了,連聽都毋需聽過。

他才準備了一個禮拜就上場了,可一到比賽場地後,他才發現,這著實是一場很可笑的比賽,因爲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初賽便被刷了下來,第一次復賽後僅餘七人,接著,比賽唯一的評審——合唱團經紀人,他突然把比賽從嘈雜的公開場地,移到隱密安靜的室內表演台繼續進行。

真奇怪,任沐霖想道,他們不是想提高知名度嗎?怎麽反而躲起來了?

可他們既然是出錢的老大,就隨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羅!只要到時候別把獎金賴掉就行了!

於是,比賽繼續進行,第二次復審時又請走四人,第三次時就只剩任沐霖一人了。

他心頭暗爽不已,沒想到這麽輕鬆就可以拿到獎金!呵呵!這下子可以買冰箱、洗衣機、電視、微波爐……哦!還可以申請電話了。

只不過,等了半天,卻沒有絲毫的動靜。咦?不是該宣佈他是優勝者了嗎?他的獎金呢?

他以詢問的眼光望著那個面容嚴肅的經紀人,可那人卻在皺眉凝視他許久後,居然叫他再唱。

再唱?他不是贏了嗎?

好吧!看在二十萬的份上,唱就唱吧!

只是,一首接著一首,那個臉色越來越顯詭異的經紀人不斷地叫他唱,中途還喚來合唱團的三位成員旁聽,直到五十首統統唱光光了。

好了,現在該給他獎金了吧?

可沒想到那四個人卻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他正想開口詢問時,那票人卻旁若無「他」地湊在一起,開始嘰嘰喳喳了起來。

不會吧?只剩他一個人了不是嗎?他也把所有的歌曲都唱過了啊?而且,他自信沒有唱錯,該有的意境也都表達出來了,他們還會那麽難以抉擇嗎?

他忍不住放下電吉他,下臺去站到他們的身後,手剛伸過去想拍拍經紀人的背,後者卻猛地轉過身來,兩人同時嚇得倒退兩大步。

「上帝耶穌!你是什麽時候跑到我後面來的?」經紀人被嚇得急喘著氣道。

任沐霖也拍著自己的胸脯,同時以蹩腳的英文回道:「我是想來問問我是不是可以得到獎金了?」

經紀人沒有給任沐霖滿意的回應或任何答案,只是把手伸出來自我介紹。

「我叫德斯。」

任沐霖愣了愣,「哦!你好,我叫任沐霖。」他伸手和對方握了握。「我的獎金……」

「這五十首歌裏,過去你曾聽過幾首?」

「兩首。」任沐霖本能地回答。「我的獎……」

「才兩首?!」德斯驚訝地和團員們面面相覷,隨即又問:「那你就是報名後才開始練習的羅?」

「也不是,我還有工作,前一陣子是旺季,比較忙,所以我只練習了一個禮拜。」

任沐霖老實的說。「請問我的……」

「天哪!才一個禮拜?!」德斯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以前有表演的經驗嗎?」

「沒有。」任沐霖搖頭。「拜託,能不能先告訴我,我的獎金到底……」

他不得已又打住了話,因爲那四個人又背對著他湊在一起嘰哩咕嚕個不停。

真累!他暗歎,再次伸手出去……媽的,他幹嘛老是突然轉過來嚇人哪!

兩對眼珠子互瞪了半晌,而後兩人同時開口。

「我的獎金到底……」

「你有沒有興趣……」

兩人同時停住片刻,又同時開始。

「你到底要不要把獎金……」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

又頓住了,可任沐霖這回學乖了,他立刻搶著說:「我只要我的獎金,你到底給不給?」

德斯深深的凝視他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來。

任沐霖幾乎是用搶的搶了過去,瞄了一眼上面的數位後,他立即眉開眼笑地在支票上親了一下,隨即轉身就走,只留下兩字——

「謝啦!」

直到任沐霖的身影消失後,德斯才緩緩轉身面對那三個同樣金髮的年輕小夥子。

「你們覺得怎麽樣?」

「我願意把主唱的位置讓給他!」個子最高的灰眸年輕人毫不遲疑地說。

褐眸年輕人則沈穩地頷首。「恐怕我們合唱團要成名,就只能靠他了!」

「狗屎!他居然唱得比我們這些原唱者還要好上幾百倍!」碧眸年輕人咕噥道。

「虧他的英文還說得那麽爛。」

聞言,德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就得先把他的英文教好羅!」
 
         ☆        ☆        ☆
 
吟倩躲在浴室裏好半天了,她坐在馬桶上,向上帝、耶穌、瑪莉亞、加百列(轉生受胎天使)祈禱了許久後,才在老公的催促下,急急忙忙將試紙浸入紙杯中,然後開始盯著手錶算時間。

「倩倩,」任沐霖又來敲門了。「你到底在幹嘛呀?拉肚子嗎?還是哪兒不舒服了?」

該死!吟倩暗咒,時間被他搞亂了啦!「快好了啦!人家只是在……在……在那個嘛!」

「那個?哦!你的大姨媽來報到了嗎?」

才怪,就是大姨媽失蹤了,她才趕緊來看看是不是她的大家庭計劃已經開始成型了嘛!

「呃……也不是啦!是……是……唉!你別再吵我了啦!我出去再告訴你嘛!」

「哦!好吧!」

真煩!吟倩翻個白眼,然後繼續看時間……該死,過去多久了啊?她自問著,同時漫不經心地瞥一眼試紙……耶?!出來了!是……十!!!

帥斃了!沒想到結婚不到三個月,她就有寶寶了,真是太……太爽啦!

吟倩的嘴巴笑得再也合不攏了!

如果她的眼睛不是呈現下彎月型的話,任沐霖幾乎要以爲吟倩「落下頷」了。

「倩倩,你到底怎麽了?今天怎麽這麽奇怪啊?不但占著浴室老半天,還笑得古古怪怪的,你……受到什麽刺激了嗎?」他關心地問。

吟倩笑得更得意了,「我……」才說了一個字,她便頓住了,繼而改口問:「你後天你不休假?」這種事當然要在特別的氣氛下,隆重地宣佈才能顯示出它的偉大來。

任沐霖聳聳肩。「你要我休我就休羅!」

「當然要休!」吟倩狠狠地說:「那天我們要過一個最特別的晚上,OK?」

「特別?」任沐霖困惑地想了想。「那天是什麽日子嗎?」

「哎!你先別管那麽多啦!」吟倩活像是趕蚊子似的揮揮手。「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哦!」任沐霖轉身要上浴室,旋即像想到什麽似的「啊!」了一聲。「對了,你下午頭兩堂不是有課嗎?怎麽還不去準備出門?」

「教授有事,所以把課調開了。」

「哦!那你今天都沒課羅?」

「沒啦!今天是放假天。」

吟倩高呼著走向電視,任沐霖搖搖頭踏進浴室去。

按了遙控器老半天,終於找著自己喜歡看的節目了,吟倩在沙發上盤膝坐好,手上拿著一杯燒仙草,當第一匙正要送進口中時,門鈴卻響了。

她受不了地翻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去開門。討厭,准又是小藍閑極無聊跑來鬧新人了!

可門一開,她便愣住了……哪兒來的灰發藍眼洋鬼子啊?!

對方似乎也愣了愣,遲疑一下後才慢吞吞地問:「請問任沐霖先生是住在這兒嗎?」

從任沐霖報名的資料上看來,他不是孤兒嗎?

吟倩點點頭,並往後退一步讓對方進入,關上門後,她再沖到浴室前敲敲門,以困惑的聲音叫道:「老公,有個外國人來找你耶!」

「啊?外國人?我馬上出來。」

吟倩端了兩杯茶回到客廳,那個外國人還站著,她忙放下茶,並招呼道:「請坐。」

她的英文自然比任沐霖好多了。

「謝謝。」外國人遲疑地坐下、遲疑地看著她,又遲疑地問:「請問你是……」

「老婆,我是他老婆。」

外國人聞言,大吃一驚地跳起來大叫,「他已經結婚了?」

任沐霖勾了已婚欄嗎?該死!現在不是流行晚婚嗎?任沐霖那麽年輕,他們早就自行下定論認爲他未婚了。

「是啊!我們剛結婚不到三個月,有什麽不對嗎?」吟倩奇怪地望著他。「你不會是有個女兒要介紹給我老公吧?」

「呃?」外國人啼笑皆非。「不是,當然不是,只是……算了!」

任沐霖終於出現了,「德斯先生?」他訝異地叫道:「你來找我做什麽?」隨即又摟住吟倩,笑眯眯地介紹道:「這是我太太。」他又換回國語說:「倩倩,這位就是給我二十萬獎金的那個合唱團經紀人德斯先生。」

哦!原來是電冰箱、洗衣機、電視、錄影視、微波爐……先生啊!

吟倩立刻奉上一朵最燦爛的笑容,「原來是德斯先生,真是謝謝你了。來,別老站著嘛!請坐啊!」待德斯坐下後,她又立刻雙手獻上熱茶一杯。「喝茶。」

「謝謝。」德斯接過來放回矮桌上,「我直說好了……」他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親熱小夫妻。「不知任先生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合唱團?」

兩張笑容頓時僵住,片刻後,夫妻倆才遲疑地互觀一眼。

「我?加入合唱團?爲什麽?」

德斯往前挪了挪。「難道你從沒有想過要在歌壇上闖一闖?」

任沐霖偷覰吟倩一眼。「呃……沒……」

「有!」吟倩卻不假思索地搶白道:「他有,但是,我們需要錢買房子、結婚,所以,他才放棄自己的願望。」

任沐霖立即大皺眉頭。「倩倩,你……」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吟倩斜睨著他。「別忘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你心裏在想什麽,我會不知道嗎?你很喜歡唱歌,也唱得超棒,不可能沒想過要進這一行。每個人都需要工作,可若是能做自己最喜愛的工作,自然是最快樂的。」

她拍拍他的手。「我希望你快樂,霖,你答應我的事已經做到了,現在該是去追求你自己渴望的事物的時候了。」

「倩倩……」

「別說了,」吟倩再次打斷他的抗議。「先聽聽他說些什麽再來決定,這樣總可以吧?」

任沐霖沒話說了,吟倩轉而向德斯頷首道:「請先說說看吧!」

德斯看起來很興奮,他咧嘴笑道:「沒問題,我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清了清喉嚨後,他才繼續說:「首先,我希望你能跟我們到美國去……」

「去美國?!」任沐霖驚呼。

吟倩握住他的手瞪他一眼。「他們是美國人,當然是在美國工作羅!少大驚小怪了,先聽他說完再來鬼叫也不遲嘛!」

在吟倩點頭示意下,德斯繼續往下說。

「我們先要給你一些最基本的訓練,譬如英文、樂理、樂器和舞臺表演等的知識,而你也要和其他團員們作默契的培養,原則上,你將是主唱……」

「我是主唱?!」任沐霖再一次忍不住驚叫。

「對,原本喬是主唱,但他自願把主唱的位子讓給你,因此,你將擔任電吉他手和主唱,喬是貝斯手兼電吉他手,哈爾是鼓手兼貝斯手,理文是鍵盤手兼鼓手,同時,他們三個也是你的合音,你們必須在一起生活、一起練習,直到産生最好的默契。」

他略一思索,「這些我估計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之後我們再請人作特別企劃,作造型、針對你的型與歌路作曲子,爲你密集的打廣告,希望能讓你一炮而紅,接著就是設法打出知名度,甚至向葛萊美進軍!」他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憑我二十多年來的識人經驗,我敢斷言你絕對有這個潛力。」

葛萊美?!

任沐霖不禁傻了,這太誇張了吧?還沒開始就想到葛萊美獎了,那可是所有歌者最高的夢想,哪這麽容易說一說就能得到?而且……

他瞥向吟倩。「我們才剛結婚,你就讓我撇下她到美國去,那她的生活怎麽辦?她還在念大學耶!」

「你現在的薪水多少?」德斯胸有成竹地問。

「呃……月薪六、七萬吧!合美金兩千多。」

「好,在你還未有自己的收入之前,我每個月給你三千塊美金讓你寄回來供她生活,這樣可以吧?」德斯慷慨地說。

「耶?三千元美金?」任沐霖驚呼。

「是的,直到你自己有收入之後,你再自己去負擔養老婆的費用。」

三千美金合台幣九萬左右,比他現在的薪水還高哩!可是……

他又瞄了瞄小妻子一眼。「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我搬回孤兒院好了,」吟倩果決地說:「院長不會拒絕我的。

任沐霖挑了挑眉。「搬回孤兒院?」

「是啊!這樣一來,你就不需要擔心我了,至於這兒嘛……」吟倩想了想。「就租出去好了!三房兩廳,雖然房間小了一點,但是,地點很不錯,又是新屋,至少也能租到一萬多吧?加上德斯先生給你的生活費,這樣我們就有十萬左右了。你自己留四萬,三萬給孤兒院作捐獻,我自己也有三萬,瞧!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我還有一些死會要繳呢!」

「一個月多少?還要繳多久」

「三萬多,到年底。」任沐霖頓了頓又說:「我留一萬就好了,反正他們應該會負擔我的吃住,我大概也用不了什麽錢。」

「可以。」吟倩點點頭,「這樣你滿意了吧?」

可是討論了半天,任沐霖卻還是在凝視吟倩許久後,搖頭反對。「我還是不放心。」

雖然聽不懂他們夫妻倆在說什麽,德斯還是很有耐心地等待他們商量,直到後來,看見任沐霖搖了頭,而癥結似乎出在他的老婆身上,於是,他針對問題,再次使出三寸不爛之舌。

「我知道你捨不得老婆,但是,難道你不想趁年輕時多攢點錢好讓她以後過得更好嗎?」他朝四周掃一眼。「你不覺得這個房子太小了嗎?還有,你不想帶她到世界各國去遊歷開開眼界嗎?情人節、生日、結婚紀念日什麽的,你也該送她一些昂貴的首飾吧?」他瞥了一眼吟倩。「我猜,她現在連一樣首飾也沒有吧?除了婚戒以外。」

吟倩並不贊同德斯的說法,但她卻保持沈默。一直以來,都是任沐霖在照顧呵護她,現在她已是滿二十歲的成年人了,又是爲人妻,更將爲人母,的確是該做點成熟人該做的事了,譬如支援丈夫去追尋他的夢想,即使她心頭再不舍,她也必須「割愛」。

任沐霖瞧著吟倩不言不語,不由得輕蹙起眉頭。

「再說,將來你們總會有孩子吧?孩子的扶養費、教育費又該如何呢?那也是一大筆開銷喔!當然,爲老年時打算也是必要的,美國人一向不靠子女,自己的老年生活安排,甚至死後的喪事都是自己事先準備妥當的,你不認爲這樣比較合乎現代潮流嗎?」

德斯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你現在才二十四歲,我保證,頂多到三十上下,你就會是個億萬富翁了。」

吟倩依然垂首無語,而任沐霖則始終凝視著她,良久,他終於很緩慢地點了頭。

「好吧!我就去試試看好了。」
 
         ☆        ☆        ☆
 
接下來是一段相當混亂的日子,連他們想多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因爲德斯無法等待任沐霖太久,所有的護照、證件等,都在最短的時間裏趕辦出來,很快的,任沐霖出發的時間就到了。

這一晚,是他們相聚的最後一夜。

任沐霖沈默地瞪著天花板,吟倩則趴在他的胸膛上卷弄著他的胸毛——畢竟有洋人的血統,他的胸毛也是不少的。

「霖,」吟倩輕輕的開了口。「其實,我並不希罕什麽大房子、首飾,或者到國外去觀光什麽的,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往自己想要走的路發展,我知道過去都是因爲我,你才……」

任沐霖迅速皺眉想要反駁,「我沒有……」

「你否認也沒用。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爲要實現對我的諾言,你會去PUB彈唱嗎?以你的歌喉,早晚能熬出頭來的,就算不能,彈彈唱唱是你的興趣,爲興趣而工作才是最快樂的,不是嗎?」

她兩手疊在下巴,仰視著他。「從你成爲我的專屬洋娃娃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永遠不會和你分開了。然而,生命並非一直都很順利的,譬如你要去當兵,我就不得不讓你去,但你終究還是會回到我身邊,不是嗎?同樣的道理,男人有自己的理想要追求,我縱使不舍……」她吸了吸鼻子。

「也不能不支援你啊!」

大手掌憐惜地摩挲著她的後腦勺,「倩倩……」任沐霖低喃。「我可以不……」

「不行,你一定要去!」吟倩斷然道:「我已經長大了,霖,從我……」她頓了頓,不想讓他擔心,她臨時改了口。「從我們結婚的那日起,我就明白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自私了,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要爲你著想,希望你能跟我一樣快樂。」

她歎口氣。「我知道你心裏還是很在意學歷不及我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去闖出自己的天地,證明學歷並不是那麽重要的條件,那時,說不定是我要自慚形穢了。

「你曾去當兵兩年,現在我就當作你又去當兵不就行了?不用惦著我,我會照顧自己的,還有修女嬤嬤們,她們也會幫你看著我,我只要耐心的等你回來就是了,說不定……」她俏皮地歪歪腦袋。「說不定我畢業之後,還想到美國去留學哩!那時候可就要靠你幫忙羅!」

「你不後悔?」任沐霖輕聲問。

吟倩搖搖頭,繼而側躺下,把腦袋擱在他的肩窩處,藕臂橫過他的腹部摟住地。

「德斯說的對,我們還年輕,該是爲將來打拼的時候,想要相依、相偎時時刻刻不分離,是那種無後顧之憂的人才有的權利。」

任沐霖輕歎。「我會好想你。」

她將藕臂緊了緊,「我也會好想你。所以,你要常常打電話回來,至少讓我聽聽你的聲音也好。」

「一天一通。」任沐霖承諾。

吟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德斯一看到電話收費單,不嚇壞了才怪!」

「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任沐霖有點困惑地皺了皺眉,「奇怪的是,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說,反正將來會有更大的回收。」他無意識地撫摸著她的背部。「他會不會對我的期望太高了一點?」

「我想不會吧!他說他有二十多年的經驗了,不是嗎?何況……」她拍拍他的肚子。「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會成功的!」

任沐霖忙壓住她的手,並抓起來親了親。「希望是,到時候,我只要多努力幾年,以後就可以輕輕鬆松的過我們的好日子了。」

「是啊!就以三十歲爲目標,」吟倩附和道:「之前是我們的奮鬥期,之後就是我們的享受期羅!」

「說到享受嘛……」任沐霖突然翻過來壓住她,滿眼的曖昧之色。「在我遠渡重洋去吃苦前,是不是應該先讓我盡情享受一下呢?」

吟倩無辜的雙眸連連眨動,嬌軀卻誘惑地蠕動著,故意挑逗他。

「明天一大早就要上飛機了,你不是該早點睡嗎?」

「睡?」任沐霖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吟倩的胸脯上隱約傳出。「我在飛機上愛怎麽睡就怎麽睡,現在才應該是連夜趕工的時候吧?」

「趕工?」吟倩不解的挑高眉。

「做人哪!」

做人?!吟倩忍不住要偷笑,但是,既然他這麽「不辭辛勞」,做老婆的當然要配合一點,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羅!
 
         ☆        ☆        ☆
 
直到飛機連黑點也看不見了,吟倩才擡手抹去滿臉的淚水,她挺了挺胸脯,再拍拍小腹。

「好了,寶貝,現在就剩下你跟我了!」

「還有我咧!」劉小藍抗議。「我就不懂,你幹嘛不告訴他你懷孕的事?」

「那他肯定死也不會去了。」

「你又爲什麽一定要他去?」劉小藍反問,同時挽著吟倩的手走向機場大門。

吟倩長歎。「他是個沒人要的棄嬰,又不是念書的材料,因此一直很自卑;即使他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再在意我的學歷比他高,但有時候,我卻覺得他在照顧我時,就好像傭人服侍小姐一樣的低聲下氣。」

「尤其是婚後,無論我如何任性、如何無理取鬧,他也絕不會給我否定的答案,仿佛在害怕我哪一天就不要他了似的。所以,我希望他能在他所喜愛的音樂方面得到肯定,讓他明白自己並非低人一等。」

劉小藍斜睨著她。「他真那麽行?」

吟倩沒有回答,僅是翹起大拇指給她瞧。

「好吧!那就讓我來幫他照顧你,可咱們先說好,」劉小藍甩了甩車鑰匙。「以後他要是真的成名了,可不能拒絕幫我簽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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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生
陽光灑下,
溫暖的光環圍著你,
圍著我,
帶來新的希望,
新的愛情生活。

八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不算短,分隔兩地,讓小夫妻倆都很辛苦。

吟倩每天得挺著一個「大西瓜」上下課,還好劉小藍義不容辭地負責開車接送吟倩上下課,免得吟倩要自己擠公車;修女嬤嬤們自然也很照顧她,怎麽說她都是她們一手養大的孩子嘛!

而任沐霖就更辛苦了,每天排得滿滿的課程和活動,讓他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常常在跟吟倩通電話時,講著講著就睡著了;但是相對的,衆人對他的期望也越來越大,特別是當他們發現任沐霖的音樂天賦,並不僅止於歌喉和歌藝時。

當德斯把作曲家針對任沐霖的歌路而作出的曲子交給他時,他只唱過一次就搖頭表示不喜歡,然後直接以剛學習來的樂理大肆修改一番,接著再唱一次,之後,就見德斯和其他三名團員又開始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了。

「如果你們不喜歡,那就照原來的樣子好了。」他有點不情願的大聲說道,他還是覺得自己改得比較好。

見沒人甩他,他只好聳聳肩,乾脆乘機偷懶打個盹。不過,他們四個人研究得實在有夠久,因爲當他被叫醒時,整個人早已經從坐著點頭,變成四平八穩地睡在沙發上了。

「呃!」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你們商量好了嗎?照原來的,還是修改後的?」

「都不是。」德斯蹲在他前面,其他三人則分坐兩旁。「告訴我,路克,你是不是曾經試著自己作曲過?」路克是德斯爲任沐霖取的英文名字。

「自己作曲?」任沐霖驚訝地睜大了眼。「當然沒有。」

「可是,你剛剛改得實在太好了,而且動作又那麽迅速,令人實在很難相信你沒有作過曲。」德斯正經八百地說。

「那只是……」任沐霖搔搔腦袋。」我覺得自己比較適合那樣歌嘛!」

「我明白了。」德斯若有所悟地輕輕點頭。「那麽,你很瞭解自己適合唱什麽樣的曲子羅?」

「應該是吧!」

「好,那你能不能試著作出一首你認爲最適合自己的曲子來?」

任沐霖錯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怎麽可能!」

「試試看嘛!OK!」德斯笑笑。「或許這樣我才能瞭解什麽樣的曲子最適合你啊!」

德斯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嘗試作曲試試看,可沒想到,一個星期後,任沐霖便有些赧然地把曲譜交給他。

「我順便配上歌詞了,還有,他們的套譜我也……」任沐霖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要我唱一次給你們聽聽看?」

尚未從驚訝中回復過來的德斯,只能傻傻地點頭,可才只聽到前段,喬便忍不住沖過去背上貝斯開始配合,哈爾和理文也不落人後,他們在任沐霖詫異的眼光中抽走套譜,加入合唱伴奏的行列。

一曲終了,在久久的靜默後,德斯大張的嘴巴終於闔上了,他慢條斯理地來到任沐霖身前,雙手重重地放在任沐霖的雙肩上。

「決定了,路克,以後you&me的曲子統統交給你了!」

「嗄?!」任沐霖立即驚惶地左右張望想尋求幫助,可是,另外那三個傢夥卻只分別豎起大拇指給他看,半句話也不幫他說,害他只能自力救濟了。

「可是,我作的曲子……不太適合you&me的風格吧?」

「那正好,以前you&me的搖滾風格成不了名,現在改走輕快抒情的路線,也許恰好合了市場的味口。」

「那……那……我怕會來不及……」

「胡扯!第一次作曲一個星期就OK,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會來不及。」德斯很有自信地道。

「那……那……也許市場不喜歡我的曲子……」

「我喜歡就好。」德斯斬釘截鐵地說:「不用再囉唆,就這麽決定了?」

任沐霖傻住了,怎麽辦呢?

所以,上課、練習、作曲,任沐霖忙得昏天暗地,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小時,甚至連想念老婆的時間都被剝奪了。
 
         ☆        ☆        ☆
 
終於,宣傳活動要正式展開了,在you&me改組後首次宣傳記者會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放下工作,準備輕鬆一下,免得在翌日的記者會上失常。

德斯的公寓裏,哈爾在打電動玩具,喬盯著大聯盟轉播,理文和德斯仍在研究記者會上的發言內容,任沐霖則從廚房裏端了一杯牛奶出來,一屁股坐上沙發,抓起電話就打。

「喂!院長啊?我是沐霖啦!我想找倩……嘎?!」

他突然雙目暴睜,猛地一下子跳起來,手中的牛奶順便在地毯上潑灑出一道圓弧形的「雪花」。

德斯皺著眉看看地毯,再擡眼望向滿臉驚懼的任沐霖,眉頭攢得更深了。

「她怎麽會住院?她生病了嗎?爲什麽不跟我講?她到底是……嘎?!」

「咕咚!」一聲,只見牛奶杯滾落在地毯上,瀟灑地濺出更大一幅印象派畫作。

「她……她……她……」

「她」到最後,他無聲了,只剩一副白癡樣地傻站在那裏,原先的驚懼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每個人都關心地湊近他,以眼神詢問著,但任沐霖依然愣愣地呆站著,話筒貼在耳邊,既不回話,也不放下。

德斯從任沐霖手裏抓來話筒一聽——只有「嘟嘟嘟」的聲音,早斷線了。

德斯放回話筒,小心翼翼地拍拍任沐霖的肩膀。「路克,發生什麽事了?路克、路克……」

任沐霖茫然地轉過頭來。「我……」

「你怎麽樣?」德斯很有耐心的問。

「我……」任沐霖眨了兩下眼睛,「我要回臺灣了!」他說著,轉身就朝自己的臥房快步走去。

咦?回臺灣?!那怎麽可以!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追著走進任沐霖的臥室,卻只見他抓著一隻旅行袋,拼命把床邊的——曲譜、鬧鐘、雜誌等東西塞進去。

「你到底在幹什麽,路克?」德斯忙過去按住他的手。

任沐霖一把甩開他,兀自把筆記本、原子筆、報紙繼續塞進旅行袋裏。

「整理換洗衣物,我要回臺灣了。」他喃喃道。

換洗衣物?德斯瞪著旅行袋裏的東西,而後再一次抓住任沐霖的手。「現在,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路克。」

任沐霖直瞪著旅行袋,小小聲地開口。「我老婆……」

「你老婆怎麽了?她病了嗎?」

任沐霖僵硬地搖搖頭。「沒有,她……她……她爲我……」

「爲你如何?」

任沐霖緩慢地轉過頭來看著德斯。「她爲我生了一個兒子了!」
 
         ☆        ☆        ☆
 
「院長告訴他了?」

吟倩端著一碗麻油雞大叫,同病房的其他三位産婦和家屬們,皆不約而同的將好奇的視線投射過來。

劉小藍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你也知道人家不能說謊的嘛!當然只能照實說羅!」

吟倩哀歎了一聲。「善意的謊言也不行嗎?」

劉小藍搖搖頭。「說都已經說了,你又能怎麽樣?好了,快吃吧!這碗東東那麽油膩,冷了可是很噁心的耶!」

吟倩一臉厭惡地瞪著手裏的碗。「我光看就已經覺得很噁心了。」

「管你!」劉小藍拍拍床鋪。「張媽說,産婦都要吃這個,無論如何,你得給我統統吃完才行!」

吟倩惡了一聲,在劉小藍兇狠的瞪視下,不情不顧地一口一口往嘴裏塞。

在吟倩右手邊的是一位近三十多歲的産婦林太太,她依然好奇地直看著吟倩,她那個矮矮胖胖的丈夫則直催促她進補,還低聲叫她不要多管閒事。

可女人的好奇心是阻擋不了的,對於吟倩這個年輕又孤單的産婦,同房的産婦和家屬心裏都有著相同的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問出來而已。

而這會兒,看到連補品都是朋友送來的,老公卻連個影兒也不見,林太太便再也忍不住泛濫的好奇心了。

「呃……任太太是吧?怎麽都沒見到你先生呢?」

劉小藍示意吟倩繼續吃,她則半側過身去回話。「她老公在美國羅!」

「哇!在美國啊?」

有人開了頭,其他一堆「好奇寶寶」自然就容易搭腔了,因此,對床江太太的婆婆也開口了。

「怎麽連你生産都不趕回來看看呢?」

劉小藍撇撇嘴。「人家忙嘛!」

「那……你婆婆呢?」斜對面韓太太的先生也問。「你生了兒子,她總該來看看孫子吧?」

劉小藍翻了個白眼。「人家夫妻倆都是孤兒啦!」

「啊……」

好幾聲同情的歎息聲配合著怪異的眼神立刻射過來,劉小藍受不了地轉過去大吼:「可人家夫妻恩愛得教人嫉妒哩!」

「是嗎?」韓太太咕噥。「若真那麽恩愛,怎麽連老婆生孩子他都不來看看?」

聞言,劉小藍正想發飆,吟倩忙一把拉住她。

「我怕影響他的工作,所以根本沒告訴他羅!」吟倩不在意地說。

「那也不太好吧!任太太?」林先生道:「你們這是第一胎吧?第一胎總是會令人特別興奮,我想,任先生一定很期望能親自看到兒子出生,而且頭一個把他抱在懷裏,那是一種無法取代的經驗,若是平白失去了,恐怕……」

「啊!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吟倩喃喃道。

「是啊!」韓先生也附和,「想當初我太太生第一胎時,大夫問我要不要跟進産房,我還猶豫了好久呢!可在看到女兒出世的那一刹那,老天……」他讚歎地搖搖頭。「真是令人好感動喔!等護士把孩子放到我手中時,說了不怕你們笑話,我都掉眼淚了呢!」

「哦……」吟倩有點沮喪地和劉小藍互覦一眼。「現在後悔好像有點來不及了哦?」

劉小藍受不了地用力撇過頭去,而江太太的婆婆又說了。

「可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後,什麽感動、期待就統統都沒有啦!」她怨責地瞥了一眼媳婦。「瞧瞧我兒子,連一眼都懶得來瞧上一瞧了呢!」

白詡是現代新女性的劉小藍,立刻跳出來仗義執言。

「生女兒也不能怪她啊!誰不知道生男生女是男人那邊決定的,你要怪就該怪你兒子嘛!怎麽可以怪起無辜的人來呢?何況,生女兒又怎麽樣?」

她反手指著吟倩。「她老公就比較喜歡女兒,因爲女兒乖巧聽話,而且能力也不輸給男人,所以,女兒有什麽不好?你不也是人家的女兒嗎?」

江太太的婆婆臉上立刻抹上一片青紅。「你……你講話怎麽這麽……真是沒有教養的女孩子!」

韓太太瞟了丈夫一眼,「其實她也沒說錯嘛!生男生女本來就是男方決定的,怪到女人的頭上來就太沒道理了吧?」她嘟囔道。

韓先生有點尷尬地咳了咳。「別說了,快吃你的吧!」

大家正想安靜地吃兩口,可林太太還是忍不住邊吃邊問:「那任太太打算什麽時候才讓你先生知道他做爸爸了?」

「他知道啦!」吟倩無奈地道:「昨天知道的,他應該會立刻趕回來,也許隨時都會從那個門口……」她拿筷子指了指病房門口。「闖進來找……」

就像在證明她的話似的,吟倩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就「砰!」一聲被撞開了,只見一個又高又漂亮的男人背著旅行袋,還拖著一隻足足有五尺高的史奴比娃娃慌慌張張地沖進來,他一眼就看到窗戶旁的床位上,正舉著筷子呆愣在那兒的老婆,於是邁開長腳兩三步就跨過去了,隨手扔開史奴比、甩掉旅行袋,一把就抓住吟倩的手直搖。

「倩……倩倩,你……你沒事吧?老天!你……你爲什麽不告訴我呢?你知道我聽到院長告訴我的時候,心臟差點罷工了嗎?該死!你怎麽可以這樣嚇我?生孩子不是簡單的事,你怎麽能不讓我陪著你?我要是知道……」

「Stop!」吟倩倏地大吼一聲,令任沐霖張著嘴呆愣在那兒。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掙開他的手,把碗和筷子放回床櫃上,再握住他的手。

「好了,霖,你也別太緊張嘛!又沒多複雜,很easy就生下來了啊!」她輕鬆地笑笑。「反正都結束了,你現在說什麽都沒意義了啦!」

「可是…」

看他還想繼續嘮叨,吟倩忙岔開話題,「告訴我那個東東是打哪兒來的?不會是你買的吧?」她朝正被劉小藍抱著玩的史奴比看去。

「啊!那是德斯他們送的……」任沐霖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好像太大了點兒哦?」

「何止太大,」劉小藍調侃道:「我還以爲你是買給吟倩玩的呢!」

吟倩失笑道:「給我玩?我才不要那個呢!長毛狗狗我才要。」

「呃……不是長毛狗狗,是……」任沐霖拿起扔在地上的旅行袋翻找著,好不容易才從最底下抓出一個首飾盒來,「是這個。」他臉色微赧地將盒子放在她的手心。

劉小藍立刻好奇地湊上前來。「快點,吟倩,快打開來看看是什麽?」

連鄰床、對面床的先生太太們都伸長了脖子期待著,爲了因應觀衆的要求,和吟倩旺盛的好奇心,她很快地將盒蓋打開,裏面的物品一印入眼簾,她便情不自禁地驚歎:「好漂亮!」

一個小天使靜靜地躺在絨墊上,吟倩小心翼翼地拿起來,這才發覺是一個胸針。

小天使本身是由白玉雕琢而成的,栩栩如生、精致可愛,尤其在那兩片翅膀和光圈上,更是綴滿了亮晶晶的碎鑽,好似天然的銀翅膀和銀光圈,這或許並不是非常昂貴的飾品,卻十分討她的歡心。

看到她歡喜的樣子,任沐霖也很開心。「我是在羅帝歐道看到它的,真的好可愛對不對?我想你一定會喜歡,所以就把它買下來了。」

「羅帝歐道?」吟倩聞言,不由咋舌不已。「老天!我想我最好不要問你是用多少錢買的。」

「只要你喜歡就好了。」任沐霖討好地說。

吟倩又欣賞了好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正要闔上蓋子時,卻被劉小藍搶了過去,剛剛那些沒看清楚的觀衆也同時圍成一圈。

「借我看看!」

吟倩不在意地笑笑,隨即看著任沐霖道:「你就這樣沖回來了啊?宣傳活動不是要開始了嗎?」

「我……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嘛!」任沐霖囁嚅道:「就算硬叫我去參加宣傳,只怕也會被我搞得一塌糊塗。」

「那怎麽辦?你要立刻趕回去嗎?」吟倩有些不舍的問。

「不用了,理文建議頭幾次活動就讓我缺席,造成一種神秘的印象,反而有可能會更引起人們的好奇心。」

「哦……」吟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你能留多久?」

「至少要幫你做完月子吧?」任沐霖說著,挺了挺胸。「否則我死也不回去!」

吟倩歡喜的擡起頭來。「真的可以留一個月?」

任沐霖直點頭。「我和他們說好了,至少一個月。」

「OK,等會兒護士就會把兒子帶來餵奶,到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也可以抱抱他了。」吟倩看看表。「應該快了……」

說人人就到,只見一個個小娃兒被抱了進來,在劉小藍身邊的圍觀群衆也一個個被丈夫強制驅離,回到自己的床上。
兒子一到她手上,她便迫不及待的轉向一臉激動渴望之色的任沐霖。

「哪!抱抱你兒子吧!」

任沐霖抖著手接過來,「兒子……」他仔細端詳著,「他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他吸了吸鼻子說:「老天,沒想到我居然有兒子了!」

「小藍說很像你,我也這麽覺得,特別是他的眼睛,嘖嘖!除了你之外,我還沒見過那麽深的眼窩和雙眼皮呢!還有鼻子,那些護士們都說他肯定是混血兒,才會有那麽高的鼻子哩!」

吟倩得意地看著老公抱著兒子又摟又親的模樣。

「每個見過他的人,都好期待能見到他的爸爸,想看看是什麽樣的男人才能孕育出這麽漂亮的嬰兒……」她聳聳肩。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功勞了,不過,我覺得他的……咦?你……你幹嘛?霖,你……你別哭啊!這樣很難看的那……霖,你,……唉!別哭了啦!霖,真的好難看耶!你看,人家都在笑了啦……霖,算我求你好不好?霖……」
 
         ☆        ☆        ☆
 
一覺醒來,吟倩就看到任沐霖坐在床邊,抱著一本厚厚的育兒寶鑒認真的K著。

如果他在學生時代也能這麽用功,應該也是能考上大學的,至少也能上五專,吟倩喟歎一聲,只可惜他就是不愛念書,而有趣的是,像他這麽不愛念書的人,近視卻有六、七百度呢!

「霖,你的隱形眼鏡呢?怎麽戴起這個來了?」吟倩指著任沐霖鼻梁上那副超聳的黑框眼鏡問道。

「哦!我的眼睛有點痛,所以暫時不戴。」任沐霖頂了頂眼鏡。「睡飽了?要不要吃點什麽?」

「天哪!別老是叫我吃好不好?」吟倩受不了地瞪了一眼床頭櫃上的保溫罐。「你們這樣拼命的喂我,搞得我現在看到吃的就想吐了!」

「可是……」任沐霖瞟了一眼其他床上的産婦。「她們都說一天至少要吃一隻雞才夠……」

「你爲什麽不乾脆叫我一天吃一頭牛算了!」吟倩沒好氣地挖苦道。

「她們說雞比較營養,」任沐霖卻很嚴肅地反駁。「而且,最好是那種純人工自然飼養的土雞,如果是飼料餵養的就……」

「喂!喂!」吟倩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有沒有搞錯啊?如果牛比較營養,你不會真的想要我一天啃掉一頭牛吧?」

任沐霖認真的思索了一下。「嗯!牛太大只了……」

聞言,吟倩松了一口氣。

「兩天一頭好了。」

倏地,她倒抽一口氣,「兩……兩天一頭?!」吟倩啞聲道:「呵呵!你以爲我是什麽?恐龍嗎?就算我真的是恐龍好了,你就不能當我是草食性的恐龍嗎?多買一些青菜來喂我就好了,至少青菜不會那麽油膩嘛!」

任沐霖依然很嚴肅地搖頭反對。

「不行!青菜只有維生素、纖維素,完全沒有蛋白質,所以……」

「狗屎?我是念食品營養的,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嗎?」吟倩大吼。「你這個白癡!」

任沐霖張大眼睛瞧了她好一會兒,驀地又露出一抹安撫性的笑容。

「啊!我懂了,書上都有寫嘛!」他擡了擡育兒寶鑒,「你這叫產後憂鬱症,會心情不好,很容易發脾氣,」他的笑容更深了。「沒關係,你儘管發泄,我能忍耐,能忍耐。」

產後憂鬱症?

吟倩哭笑不得地瞪著任沐霖從保溫罐中,舀出一碗至少有一半都是油的麻油雞,再笑眯眯的端到她的鼻子底下,嗆鼻的油膩味險些讓她當場吐在碗裏加料。

「來,聽話喔!倩倩,生産是很傷身的,你要多吃一點才能補回來,要不然,以後就很容易小病不斷,你也不想那樣吧?喏!快吃,吃完了我會給你一根棒棒糖喔!」

棒棒糖?!開玩笑,她又不是小孩子,幹嘛拿這種騙小孩的話來哄她!

可不管如何,她今天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死也不肯再開口吞下任何一口「油料」了,

她又不是汽車,幹嘛老是替她「加油」嘛!

瞧吟倩死抿著嘴撇開腦袋不甩他,任沐霖頓時感到有點無措。沒想到老婆這個幼時的習性居然還存在,以前每次要她吃藥時,她就是以這個動作來表示她的堅決反抗,而唯一能讓她乖乖吃下藥的方法只有一個……

他輕歎。「好吧!倩倩,你一口、我一口,這樣總可以了吧?」

吟倩仍是好半晌沒出聲,而後才慢慢瞥過眼來。

「你一口、我一口?」

任沐霖苦笑著先舀一口湯進自己的嘴裏.再舀一口讓她喝下,當他嚼著一塊油膩膩的雞肉時,另一塊則夾到了吟倩的嘴邊。

此時此刻,同房的其他三位産婦才明白任家小夫妻倆有多麽恩愛,怨懟不滿的眼神也同時射向自己的丈夫……
 
         ☆        ☆        ☆
 
在醫院住滿一個星期後,任沐霖就帶著妻兒回到孤兒院裏,崔西修女特地把她的房間讓出來給他們夫妻暫住,而任沐霖則繼續替老婆「加油」,同時也思考著往後該怎麽安排吟倩母子倆的生活。

每夜,當他從睡夢中驚醒,再踉踉蹌蹌跌下床去,把嚎哭不已的兒子抱到老婆身邊餵奶時,他就更堅決地認定,他絕不能讓老婆過這種既要養育兒子,又要念書的勞苦日子。

可是,即使他把妻兒帶到美國,以他忙碌的狀況,也是無法全心照料他們,屆時,身處陌生環境中的吟倩,還要自己設法適應,反而會倍加艱辛。

丟在這兒不安,帶在身邊也不對,唉!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

所以,當劉小藍連續幾次都碰上原本該是歡天喜地的任爸爸,反而愁眉苦臉地坐在臺階上哀聲歎氣時,實在忍不住要去吐槽一下。

「喂!我說任家老阿爸,怎麽才做了幾天爸爸,就已經膩了嗎?」劉小藍雙臂抱胸斜睨著他。「或者,你自從爲長得實在太漂亮了,也想給他效法一下西子捧心、美人顰眉?」

任沐霖啼笑皆非的看她一眼,「你在說什麽啊?我只是……只是……」話沒說完,反倒以另一聲長歎作爲結束。

劉小藍審視他片刻後,突然蹲下來,兩手托腮直盯著他。「有心事卻又不好跟你老婆商量?」

任沐霖瞧她一眼,默認了。

「說說看吧!也許我幫得上忙哩!」

任沐霖猶豫了一下,再定眼望著眼前這位始終不求回報地幫助吟倩的女孩。

「我不放心把倩倩和孩子仍在這兒不管,可就算我帶她到美國去,恐怕也會忙得無法好好照顧她,老實說……」他咬咬牙。「我想放棄美國那邊的工作,可是倩倩肯定會堅決反對,所以……」唉一聲,他歎出第N次的氣。

劉小藍想了想。「他們還是可以繼續留在這兒嘛!修女們都會幫她啊!」

「那是白天倩倩上課時,可倩倩一回來,還是得接手照顧小孩吧?但是……」任沐霖疲憊地揉揉鼻梁,再頂頂眼鏡。「你知道過去幾天我一晚要起來幾次嗎?老天,至少三次耶!這樣倩倩怎麽撐得住?」

「哦!我明白了。」劉小藍點點頭。「其實,這個也很簡單嘛!」

「簡單?」任沐霖頗不以爲然地瞪著她。

「是啊!」劉小藍索性往石地上一坐。」據我所知,你們的房客正在找人接替他的租約,你們就乾脆把房子收回來,讓吟倩帶著我的乾兒子搬回去住。」

任沐霖的眉頭立刻攬了起來。「可是……」

「稍安勿躁!」劉小藍擡起手阻止他打岔。「我的小侄子要上幼稚園了,所以,他的保姆也等於快失業了,我可以跟我大嫂說一下,讓胖嬸提早離開,好去幫吟倩看孩子。」

「胖嬸的丈夫去世好幾年了,她自己又沒孩子,因此,總是把雇主一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般愛護,所以,你儘管放心好了,我敢保證胖嬸不但會把我的乾兒子養得白白胖胖的,也會順便把你的老婆也給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笑笑。「而且,她的費用不高,她只是希望有人能讓她盡情的發揮滿肚子的愛心就夠了。」

任沐霖愣愣地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對喔!我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請個可靠的保姆就行了嘛!」

劉小藍翻了翻白眼。「吱!你以爲可靠的保姆那麽好找啊?薪水高一點就行了嗎?算了吧!如果不是我對胖嬸熟悉得很,我才不贊成隨便找個保姆把乾兒子交給她哩!」

任沐霖感激地頷首。「我知道,你一直都那麽關心倩倩,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

「stop!不要再說了,真是亂噁心一把的!老天,你看看……」劉小藍一臉噁心的把手臂伸到任沐霖的眼前,「我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啦!」她抖了抖,隨即跳起來往屋裏跑去。「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看我的乾兒子啦!」

任沐霖連忙跟著跳起來。「等等,小藍,那個胖嬸……」

「知道啦!我會跟我大嫂說的。」

任沐霖又站了一會兒,多日不見的笑容,終於又漸漸的延展開來,而後,他也轉身往屋裏走去。

他終於可以安心的回美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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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掙扎
什麽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在人生的路上,
我們一直攜手共度,
然而,
在面臨困境與阻礙,
又該如何抉擇?


孩子滿月後,任沐霖依然捨不得離開,硬是又待了一個禮拜,結果是德斯親自來台灣抓人。

而任沐霖一看到德斯,竟然脫口便是一句,「我不幹了!」

吟倩二話不說,大腳一拍,就將老公踢出門外,然後「砰!」一聲關上門,護照、證件則是從門底塞出去的。

「老公,記得到了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喔!」

任沐霖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了!

胖嬸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婦人,整天笑呵呵的,嗓門大得可以媲美打雷,是個超級稱職的保姆,卻也是個超級煩人的管家婆。

一個嬰兒似乎還不夠她忙,連帶的打掃整理兼煮飯、洗衣她都要參一腳,最後竟然還敢管到雇主的身上來了。

早餐不吃,不行!

消夜不吃,不行!

補品不吃,不行!

太晚睡,不行!

太勞累,不行!

媽的!居然連她要邊看電視、邊吃飯也不行!這太沒天理了吧?

但是,胖嬸的體積比她大,聲量也比她強,兒子更是早已落入她的掌握之中成爲人質,她還能怎麽樣?只能舉雙手投降羅!

想來想去,唯一能作的抗議行動只剩下向劉小藍抱怨,因爲那個管家是她介紹來的。

在食品實驗室裏,吟倩剛一打開胖嬸爲她做的便當,天外便飛來一隻鳳爪攫去兩尾炸蝦,保力龍盤也跟著挪過來,吟倩則一聲不吭將一半的飯菜分過去。老實說,如果不是劉小藍幫她「處理」,這麽大的一個便當她還真吃不完哩!

唉!又是一個當她是恐龍,一天可以吃得下半頭牛的混蛋!

「真受不了,每次都叫人家吃、吃、吃,就像喂豬似的拼命喂我,」她又開始碎碎念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要我吃得跟她一樣福敦敦的,她才肯放過我啊?」

劉小藍低頭偷笑,她當然明白這是任沐霖和她聯手幹的好事,可她一點口風也不敢露,就怕吟倩一時火大起來,發狠的將她釘在十字架上拿去風乾。

「頭一個月還好,彼此還算客客氣氣的,可是從第二個月開始,她的霸道就慢慢的露出來了,吟倩塞了滿嘴的飯菜,卻猶自念個不停。「請字跑得無影無蹤,代之的全是命令語句。然後就是第三個月,她居然凶巴巴的對我吼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狗屎!到底她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啊?」

劉小藍咬著下唇,硬是忍住想爆笑的衝動。

「最過分的是,她竟然不准我邊看電視、邊吃飯,說什麽那樣不衛生,」吟倩冷笑一聲。「我在孤兒院時就是那樣了,還不是照樣活過來了?也沒鬧胃病,或把身體搞垮什麽的,她那麽雞婆的管我這麽多做什麽?」

劉小藍忙咳兩聲,掩飾不慎溜出口的笑聲。

「還有啊!第四個月開始,她也不准我超過十一點睡覺、不准我熬夜K書,這就太誇張了吧?」吟倩說得火大,連連用筷子敲著便當盒。「小藍,你給我評評理,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是?不是?好像統統都不對,於是,劉小藍只能趕緊將飯菜塞滿嘴,用唔唔的聲音敷衍過去。

「這個月已經是第五個月了,該死的她竟然開始管起我的門禁來了!」吟倩一臉的不滿。「居然說不能超過……」

「啊!吟倩啊!」劉小藍再也受不了了,忙擡出吟倩最愛談的事兒來。「你老公最近如何啊?」

吟倩那滿臉的怨懟立即煙消雲散,就像開、關一樣迅速,且瞬間換上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她趕忙寶貝兮兮地從背包暗袋裏掏出一張相片給劉小藍。

「一炮而紅,這是德斯說的,合唱團改組後,首次推出的專輯,在三個禮拜內就爬上全美排行榜冠軍寶座,現在不再需要向各大傳播媒體要求排宣傳檔期了,因爲他們會主動搶著要採訪哩!特別是我老公,他們……」

「等等,吟倩,你看看,」瞪著相片愣了好半晌的劉小藍,突然指著相片叫道:「你老公怎麽……」

吟倩看也沒看一眼的回答,「沒辦法羅!」她聳聳肩道:「爲了整體考量嘛!你看其他三人都是金髮,中間夾了一個黑髮,不是挺不自然的嗎?反正他長得也像洋人,所以,德斯就要求他染金髮、戴藍色隱形眼鏡羅!」

「咕!中國人不做,去做洋鬼子!」劉小藍不屑地將相片扔還給吟倩。

「也不能那麽說啊!」吟倩邊辯駁,邊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好。「其實,霖會答應如此做的最大原因,還是爲了我嘛!」

劉小藍挑高了眉毛。「是嗎?」

「是啦!」吟倩乾脆放下筷子,專心的解釋。「你想想,一當上歌星,就等於是公衆人物了,我想,你也很清楚公衆人物最缺乏的是什麽吧?」

劉小藍不假思索地回答,「隱私。」

「那就是啦!所以,如果他易容出現在公衆場合,便可以以真面目保有他的私生活了嘛!」

劉小藍眨了眨眼。「那倒是。」

「或許他將來會有很多歌迷,但歌迷崇拜的永遠只是一個不存在的虛構人物,不管是外表或名字都一樣,唯有他的妻子我,才能擁有真正的他,這樣你懂嗎?」

劉小藍笑笑。「他倒是想得很周到嘛!」

吟倩籲了一口氣,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咬了一口豆包後,她才又說:「無論他在做什麽,最先考慮到的一定是我和兒子。」

劉小藍聳聳肩,「不說他了,」她也扒了一口飯後才問:「還有半學期就要畢業了,你有什麽打算?」

「你呢?」吟倩反問。

「出國吧!我想。」劉小藍撇撇嘴。「反正家裏又不需要我賺錢,我考慮出國去看看,再決定是要繼續念,還是回來工作。」

吟倩從塑膠袋裏掏出兩罐可樂,一罐遞給劉小藍,另一罐自己打開來喝了一口。「我就想繼續念下去。」

劉小藍仰頭灌了一口可樂。「留學?」

吟倩搖搖頭。「不,如果我也出國,那我們全家可能都會長居在國外了,我不想那樣。我喜歡臺灣,喜歡講國語、閩南語,也喜歡自己的國土,喜歡生活在平等的環境中。更喜歡能常常回去看看院長和修女嬤嬤們。或許臺灣不是最好的,卻是我最親的,我還是乖乖待在這裏就好了。」

「可是……」劉小藍不以爲然地斜睇她。「你們夫妻倆這樣長久的分隔兩地,妥當嗎?」

又喝了兩口可樂,吟倩才放下罐子繼續吃飯。「德斯說,頂多衝刺個兩、三年之後,就不必這麽拼命了,屆時,他便可以有時間回來待久一點了。」

劉小藍吃了好一會兒東西後,才又問:「從我那乾兒子滿月之後,他好像都沒有回來過哦?」

吟倩不自覺的停下筷子,歎了一口氣。「是啊!」

劉小藍夾了一塊菜頭放進嘴裏。「春節呢?回不回來?」

吟倩皺眉。「不知道耶!他說他正在爭取中,不知道結果如何就是了。」
 
         ☆        ☆        ☆
 
「不行!」

「爲什麽不行?那是我們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全家都要團圓的,爲什麽我不能回去?」

德斯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那跟我們美國人無關啊!美國人並不會配合你們中國節日而改變生活習慣的。」

「那又如何?我過我的中國節,關你們屁事!」任沐霖忿然地道。

德斯無奈的搖搖頭。「關係可大了,路克,你既然在美國工作,自然要配合美國人的習慣羅!」

「狗屎,」任沐霖怒駡。「我已經沒日沒夜的按照你所有的要求去做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麽樣?」

喬、理文和哈爾無奈地看著德斯和任沐霖各據客廳的一方對吼,想要說點話緩和一下火爆的氣氛,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不會火上加油。

「路克,不是我故意要爲難你,實在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儘快完成,而且,有一些是得配合別人的時間,不是我說能怎樣就怎樣的。」

任沐霖的雙眼依然怒瞪著他。

德斯輕歎。「你的曲子還沒作好吧?」

任沐霖窒了窒,隨即又咬牙道:「我會趕出來的!」

「要練新歌……」

「我們的默契已經很好了,只要再練個幾次就可以OK,不霖再花費太多的時間。」

任沐霖轉頭望向三位夥伴。「對不對?」

這倒是真的,三人未假思索的立刻點頭,任沐霖得意地回眼睇視著德斯,德斯則疲憊地揉揉鼻梁。「還有四個電視音樂節目要上……」

任沐霖頓時愣住了。「電視……」

「洛杉磯、舊金山和聖地牙哥的歌迷面對面CD簽名大會,也是早已預定好的,你不會忘了吧?」

任沐霖啞口無言。

「MTV也還沒錄製好,單曲CD也是……」

「夠了!」

任沐霖驀地怒喝一聲,德斯立時噤聲,好半晌後,德斯才小心翼翼地覦著任沐霖緊繃的臉開口相勸。

「任沐霖,如果一切順利,我估計在半年後,就可以開you&me改組以來的第一場演唱會了,而這場演唱會,若能如我預計般的成功,那明年的葛萊美新人獎你就有希望得到,只要新人獎一拿到,路克,你該知道那代表什麽意義吧?」自然是代表成功了一半羅!

任沐霖卻一點欣喜的神情都沒有,他只是陰鬱地瞪著德斯。「媽的!那你教我怎麽跟我老婆講?」

「照實講啊!我相信她會體諒的。」

「體諒?」任沐霖冷笑一聲。「爲了我的興趣,她強自忍受兩地相隔的思念之苦:她懷孕時,我也沒有給她一點安慰和幫助;她生産時,我更不在她身邊爲她加油打氣;末了,孩子又扔給她一個人照顧,現在,你還要她體諒我在該回去和她團聚時,居然還
得留在這個勞什子國家追求什麽葛萊美獎?」

「她會體諒的。」德斯再一次說。

任沐霖的雙眼倏然一眯,「你該死的下地獄去吧!我不幹了!」一吼完,他便反身沖回自己的臥室,「喀啦!」一聲將自己鎖在裏頭。

就在這一刻,德斯的心頭驀然浮現一個不該有的想法——

他老婆真是個大麻煩,是否該設法徹底解決掉,才不會影響任沐霖的前途呢?
 
         ☆        ☆        ☆
 
節日每一年都有,但是,大學畢業典禮一輩子只有一次,所以,任沐霖堅持要回台灣親眼看到老婆戴方帽子!雖然會産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一次,德斯卻沒有太大的反彈,相反的,他還跟到臺灣來。

但是,在返美的前兩天,任沐霖在家裏陪剛學會醉拳——搖搖晃晃走路——的兒子玩,吟倩則到機場爲要到歐美旅遊的劉小藍送行。

德斯算准了時間,以找朋友爲藉口,先到巷子口截住正要返家的吟倩。

「我可以跟你私下談一談嗎?」

吟倩疑惑地看著他片刻,而後點頭,「好,我們到那邊去坐坐吧!」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

十分鐘後,兩人在咖啡廳僻靜的角落裏對座,吟倩無意識地轉動著面前的果汁,雙眼凝視著德斯,靜待他開口。

德斯嚴肅地回望著吟倩許久,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種事了,不但有些生疏,甚至還很緊張呢!

該死!他實在忍不住要抱怨,現代人都流行晚婚,所以,一直以來,都能讓他省略過這個步驟,可任沐霖偏偏早婚,又那麽死腦筋地硬要將家庭放在事業之上,好似存心要找他麻煩似的,真是有夠他媽的 !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一口大氣,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

「我想,我最好是直說比較好,」他盯著吟倩。「我想知道,你能爲路克的前途犧牲多少?」

吟倩皺眉。「什麽意思?」

德斯也跟著擰起眉心。「呃……這麽說吧!如果我爲了路克的前途要求你離開他,你能答應嗎?」

吟倩瞪眼盯著他無法言語。

什麽玩意兒?爲了老公的前途而離開他?這是哪朝、哪代的戲碼?現代人好像沒有這種習慣吧?就算成龍爲了戲迷死不承認已經結婚了,而譚詠麟也明明快要列入老頭子行列,卻還是老霸住單身貴族名額不放,甚至有些人拿訂婚當遊戲玩,但大多數藝人歌星還是不會否認已婚身分,不管他們是不是結婚十天半個月後就要離婚了。

而面前的這個洋老頭子卻要她做那等可笑的事,去扮演一個苦情女子爲丈夫的前途而離開他?他腦筋秀逗了嗎?還是年紀太大了,以前捧歌星的爛招數已經用習慣,改不了?

德斯被她看得很不安,在喝掉半杯咖啡後才又開口。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爲什麽會對你做出這種要求,其實,我並不願意這麽做,事實上,目前大部分有心在影歌壇闖天下的人都不需要這麽做,但路克不同,他……一定得這麽做才行。」

吟倩依然默默無聲地盯著他,他又花了點時間整理過思緒後,才勉強露出一個算是微笑的笑容。

「我想,我必須先告訴你,路克是我專任經紀人以來碰過最好的人才,他的天賦能讓我輕易地將他送上最高峰,但是……」他凝視她。「必須是在他心無旁騖的情形下。」

吟倩再次皺眉,她低頭啜了一口果汁後望向他。

「你該知道,現代人總認爲成爲影歌星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有財力、有背景,誰不想飛上天空作一顆閃亮的星星?所以,即使路克再有音樂的天賦和才能,也必須和那些虛有其表,卻擁有強大靠山的人競爭。在這種情況下,密集的宣傳及交際活動,是絕對必要的。」

德斯苦苦一笑。「可是,他常常爲了顧慮你而罔顧工作行程,或許有些工作可以調開,然而,有更多是要和他人配合而無法變更的行程,但他就是常常爲這些事和我大吵大鬧,甚至賭氣不參加某些預定的記者會、電視錄影等。」

他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隨即攬眉瞪著咖啡,這才發現,咖啡都已經快喝光了,他才想到自己忘了加奶精和糖,他厭惡地放下咖啡杯,視線再挪回吟倩身上。

「通常,剛出道的人,都懂得要跟那些特殊有力人士打交道、攀關係什麽的,就算不巴結,至少也得給對方一個好印象吧?給人家多點笑容、多說點好聽的話,應該不會太難吧?」他歎氣。「可他就是不肯。」

吟倩眯了眯眼。「爲什麽?」

德斯遲疑一下才說,「呃……就算對方對他有意思,我也沒叫他真的要和對方上床啊!敷衍一下也可以嘛!」

吟倩恍然大悟。「原來是女的喔!難怪。」

德斯無奈的長歎一聲。「沒辦法,誰教他俊美的外表不但吸引了那些年輕女孩子們,他在陌生女人面前那種與衆不同的羞澀靦腆,也特別吸引那些超過三十歲的女強人。可我也說過,他不一定要跟人家上床,吃個飯聊聊天總行吧?」他搖頭。「但他卻死也不肯,他認爲和別的女人出去,就是背叛了你,他不願意那麽做,而我要是逼他,他就會回我一句:他不幹了!然後就想跑回臺灣找你。」

他停了停,雙目懇求地注視著吟倩。

「所以,我才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先離開他,讓他無後顧之憂,也可說是無後路可走,這樣他才能專心工作,我保證,頂多兩、三年後,他就能爬上最頂峰了,屆時,我一定會告訴他實話,讓他再回來找你,OK?」

吟倩和德斯對視了許久,又慢慢垂下眼盯著果汁好一會兒,才輕輕的開口。

「讓我考慮考慮可以嗎?」

「當然、當然,這種事自然要經過詳細的考慮才行。」

依他過去的經驗,考慮的結果有九成是正面的答案,也就是說,他的要求應該是不會遭受到拒絕了。德斯在心中暗喜,卻又不好明白的表現出來,只好端起咖啡勉強灌下那杯又苦澀又冰冷的咖啡,用厭惡的味覺來阻擋想開懷大笑的衝動。

媽的,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成功了!
 
         ☆        ☆        ☆
 
成功了嗎?

搭上返美的飛機後,德斯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高興得太早了。

過去兩天來,吟倩不但沒有給他任何回答,還仿佛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和任沐霖開開心心地相處。

他們回到洛杉磯,開始進行第二張專輯CD錄製的翌日,在錄音室的套房休息室裏,正確答案終於在德斯忐忑不安和任沐霖的震驚中揭曉了。

「你說什麽?」

正在核對活動日期的德斯愕然的看著任沐霖,因爲他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恐慌亂。

「離婚?爲什麽?」

任沐霖激動地大吼著,話筒那方傳來的聲音卻是冰冷無情的。

「因爲我不再愛你了,霖,我們分開的時間實在太久了……」

任沐霖驀地用雙手抓緊話筒。「你說謊!我當兵時離開你兩年,你並沒有……」

「那時候我還小啊!霖,可現在我是個大人了,我接觸到的不再只是孤兒院裏那個小小的世界而已,我需要得更多,我不再能忍受一個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丈夫了。」

「我馬上回去,倩倩,」任沐霖驚慌地大喊:「這邊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我都不要了,倩倩,我馬上……」

吟倩輕歎一聲。「不,來不及了,霖,我已經不再愛你了,你還是放了我吧!」

「不!不!我不能!」任沐霖對著話筒痛苦地嘶吼。「天哪!倩倩,你怎麽能這樣對我?難道你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孩子,爲了我們的將來嗎?我們都說好了不是嗎?難道你不明白我有多愛你們?我不能失去你們,我……我就是不能……」

「放了我吧!霖,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吟倩頓了頓。「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任沐霖更恐懼地猛搖頭。「不,你騙人,你騙人!如果你真的愛上了別人,我們天天通電話,而且前幾天才相聚過,怎麽可能一點迹象都沒有?」

「因爲我不忍心傷害你,直到昨天,他要求我嫁給他。霖,我愛他,我想嫁給他,所以,我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吟倩遲疑了一下。「霖,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比較相配,你懂嗎?」

任沐霖無語了,這是他最大的心結,沒想到,這個因素真的會令他失去至愛。

「霖,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了我吧!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好嗎?你也曾經說過,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儘管告訴你沒關係,你不會介意的,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是的,他的確這麽說過!任沐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沈默良久後,他終於幽幽地吐出一口氣。

「如果這真是你要的,」儘管聲調顫抖不穩,他的嗓音仍是如此深情柔美。「我會離開你,如果……這真的是你要的……」話筒隨著逐漸微弱的尾音無力地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敲出絕望的聲響。

「路克,發生什麽事了?」雖然心中已有預感,德斯還是想問清楚。任沐霖遲鈍地轉頭望著他。「她……要離婚。」

他終於得到他所想要的結果了,但是,看著路克那張絕望的臉龐,德斯卻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作法是否正確了?

以往捧紅歌星的手段,用在這個歌喉奇佳、歌藝絕頂,卻又癡情得不可思議的俊俏年輕人身上似乎是錯誤的,而這個錯誤在明顯地寫在他那空洞茫然的深邃五官上、在他那僵凝呆滯的頎長身軀上,在那哀絕得令人窒息的淒涼空氣中。

「路克,我想……」他徒勞地想做些無意義的安慰,「也許你們分開的時日真是太長了,她……」愧疚的心,使他無法說出任何有關於她的不實壞話。

「路克,或許這樣比較好,你該知道,如果你想攀上世界的頂峰、得到最高榮譽,她將是你最大的障礙,因爲她會分去你的心神,而且,你是屬於所有歌迷的,你可以交幾個女朋友玩玩,卻不適宜專注于某個女人,懂嗎?」

他將雙手按住路克無力下垂的肩膀。「路克,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傷心,但是請相信我,時間是萬能藥,它能治癒所有的傷口,能夠撫慰任何受創的心靈。」

任沐霖的藍眸眨也不眨,仿佛視若無睹地盯著這個兩年來帶領他迅速往上竄升的經紀人。片刻後,任沐霖突然轉身向後走去。

「路克,你要去哪裡?」德斯連忙追上去。

任沐霖頭也不回的說:「浴室。」

德斯的腳步立刻停下,如果任沐霖想自己安靜地大哭發泄一下,他就不該騷擾他……

他靜靜地在沙發角落坐下,掏出雪茄點燃,深深吸了幾口後,在彌漫的煙霧中,他開始思索著該以何種方式來驅除路克的悲傷。

以他過去的經驗,工作自然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良方,爭取葛萊美新人獎將是最大的動力。至於他們夫妻間的離婚事宜,就全權交給律師處理即可,毋需讓任沐霖因跟她見面而再次受創。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思中的德斯突然警覺地擡了擡手腕。

該死!任沐霖進去多久了?十分?二十分……突如其來的強烈不安開始搔抓著他的脊背,他未經思索便立刻跳起來,跑到浴室前敲了敲門。

「路克,你在幹什麽?」

回應他的是一片令人更爲焦躁的寂靜。

德斯更覺不安地猛力敲門。「路克,回答我,路克!」

依然是恐怖的死寂籠罩在無望的空間中,恐慌迅速攫住他的心跳,他握住門把用力的扭了扭……鎖住了!

「該死的,路克,你再不回答,我就要撞開門了!」

他只等了三秒,便往後退兩步,再猛然沖向浴室門板。

雖然他已五十多歲了,但在固定的健身運動下,他的身材、體力,或許還比大部分的年輕人強壯許多,尤其在他現在這種不安歉疚的心情下,薄弱的門板根本承受不住他兩三下的撞擊,在一聲砰然巨響後彈了開來。

他沖入浴室,惶惶然的雙眼一掃……

「不!哦!不!」他踉蹌地沖向歪斜在血泊中的任沐霖。

「路克,你這笨蛋!你這笨蛋!」他哀嚎著抱起奄奄一息的死寂身軀,無助地抓來毛巾慌亂地包住他仍在汩汩冒出鮮血的手腕,那兩條又深又長的傷口,說明了任沐霖深刻的絕望與強烈的決心。

「對不起,路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爲這樣對你比較好,沒想到……天哪!原諒我吧!原諒我吧……」他哽咽著。「路克,你老婆沒有背棄你,真的,她好愛好愛你的,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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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1-22 17:42: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甜蜜
溫柔,
只是臉上的面具,
狂野,
才是真正的自我,
爲了愛你,
我將溫柔與狂野全送給你。


任沐霖緊閉著雙眼,將那希望破滅的一刻再度壓回記憶深處。

好一會兒後,他才睜開眼戴回眼鏡,低頭凝視著雙腕上那兩道已呈淡淡凸起的白痕。

那樁恐怖的謊言,在翌日吟倩趕到醫院時便自動曝光了,同時,德斯也終於明白,他不能妄想改變或操縱任沐霖,只能讓自己設法去適應任沐霖的個性和生活,否則,代價就會像那兩道明顯的創傷痕迹,和足足約一年多的時間,任沐霖都處於隨時有可能精神崩潰的狀態下。

那年,吟倩帶著孩子到美國去陪伴他,順便攻讀碩士學位。

可在那一年當中,you&me的竄升速度卻是十分驚人的,特別是主唱路克,他不但同時得到當年葛萊美新人獎和最佳單曲獎,名下的財富更是以等比級數往上累積,因此,他不再需要做任何宣傳,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去應付什麽特殊關係人士了。

於是,他帶著妻兒回到臺灣,只在有必要時才去美國,譬如練新歌、錄製專輯或 MTV、演唱會、歌友會、特別音樂節目或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表演等等。

因爲,只有在他熟悉的環境中,他才能找回安全感,也才能完全放鬆,他的憂鬱症也才能因此而痊愈。

這三年來,路克已經竄爬至超級巨星的地位了,但任沐霖依然只顧自己是個平凡的丈夫、平凡的父親。

當然,夫妻倆在經歷這一次的生離死別後,彼此之間也達成了共識——不再讓任何謊言存在於他們之間,即使有任何誤會或嫉妒,也要讓對方有辯解的機會。譬如,媒體上關於路克的各種桃色流言,或是頻頻寄情書到家裏來的博士班學生,及沒事老愛打電話約吟倩出去喝咖啡的留美博士教授。

因此,這三年算是在平靜中過去了,現在的任沐霖只覺得快樂又滿足,爲能擁有愛妻、愛兒而時時刻刻感懷上帝的慈悲,畢竟,他的生命是爲他們母子而存在的,而他是多麽高興能活著和他們一起度過這美好的一生!

他仰首滿足地輕歎,望向窗外,卻隨即皺起眉。

只見适才晴朗的藍天,此時卻罩上了朵朵烏雲。

這……是什麽預兆嗎?
 
         ☆        ☆        ☆
 
吟倩站在隔音室門外,她悄悄的打開一條細縫往裏偷看。

煙霧彌漫中,任沐霖神情專注的坐在鋼琴前,右手摸索似的敲著琴鍵.左手則迅速在五線譜上記錄下剛孵出的豆芽菜。嘴裏咬著的煙上,未落的煙灰長得可創下金氏紀錄,那副聳斃了的黑框眼鏡驚險萬分地吊在鼻尖上,仿佛僅差一點點便要掉落「懸崖」壯烈犧牲了。

就在那一瞬間,他及時扶高了眼鏡,煙灰掉落,他扔去已熄的煙屁股,重新燃起一根,塞入嘴裏深吸幾口,然後又將全副注意力擺回尚未孵出的豆芽上。
吟倩放棄了叫他吃午飯的念頭,靜靜的闔上門。

他就是這樣,一專注起來,天塌地陷他也一概不論,而一根煙總是只吸上頭幾口,其他全是在享受二手煙,那副眼鏡尚未登上烈士碑還真是有點奇怪哩!
起初,她還曾硬逼他出來吃飯,結果他捧著飯碗從頭發呆到尾,唯一的動作是不停地哼著曲調,左手的筷子在飯桌上隱形的五線譜上不斷記錄著隱形的豆芽菜。

後來,她總算學聰明了,只是把飯菜端進去,等他想到了,自然會去吃。

於是,一份飯菜放在保溫食盒裏被送了過去,任沐霖給她一個簡短的深情笑容後,就忘了她是誰。

待在隔音室裏他最長的紀錄是整整五十一個小時,兩眼通紅的出來後,就直接往床上一趴,不到三秒鐘,鼾聲便呼嚕呼嚕大響了。

跟他比起來,她可就正常多了,當她趕著出試卷、準備講義或演講稿時,飯照吃、覺照睡、澡照洗,但若有其他事吵她,她則一律「殺你千遍不厭倦」。

不過,他們夫妻倆對這點倒是配合得挺好的,當她上課或躲入豬窩裏時,任沐霖就會把所有的事承擔起來,而她一下課就會馬上回家接下所有的雜務,換老公專心去孵豆芽。

若任沐霖需要出國,也大部分都會選擇吟倩放假的時間,若調配不過來,吟倩便會在上課前先把兒子託付給對門的林家奶奶幫忙著顧;而他們的寶貝兒子似乎也很習慣這種爸媽、林奶奶輪流照顧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們絕不會放他孤獨一人。

這種生活或許不是很正常,卻是最適合他們的生活,或許他們都會越來越忙碌,但家人始終會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
 
         ☆        ☆        ☆
 
正在電視螢幕上格鬥的蕾歐娜和八神突然同時靜止下來,一個是玉腿旋踢在半空中,一個是掌風劈出一半,兩人就這麽頓住了,這要是真人,早就大喊:這麽累,我不玩了啦!

吟倩和任育倫不約而同地轉頭盯著剛走出隔音室,恍若遊魂似的飄向臥室的男人。

「餓了嗎?」吟倩體貼地問,雖然明知會得不到什麽具體的答案。

「唔……」

「要洗澡嗎?」她再問。

「唔……」

看見遊魂消失在臥室門後,吟倩聳聳肩對兒子說:「繼續吧!」

於是,蕾歐娜和八神再次開打。

「等等、等等,我的生命力快沒了,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吟倩心急的嚷嚷著。

「你這不孝子!」

「嘿嘿!」

「啊!小子,你就不能讓我施展一次絕招嗎?」

「喂!媽咪,是你自己動作太慢了,還好意思怪我!」

火大的吟倩猛地丟開搖杆。「不玩了!」

任育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早就知道你會來這招。」

「怎麽樣?」吟倩耍賴地大叫:「別忘了我是你老媽,你又能怎樣?」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任育倫搖頭晃腦地喃念道。

吟倩一把捏住他的小耳朵往上拉,「你說什麽?再給我說一次看看!」她惡狠狠地說。

「喂!媽咪,這不是豬耳朵,捏起來很痛的那!」任育倫齜牙咧嘴地叫道。

「嘿嘿,不痛才怪!」

「媽咪,放手啦!」任育倫痛得哇啦哇啦叫。

「不放!」

「好,媽咪,」任育倫怨懟地斜睨著她。「你看著好了,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報仇!」

吟倩擡高下巴嗤之以鼻。「我先把你扔到北極去自生自滅,看你怎麽長大!」

「照樣!」任育倫傲然地道:「既然愛斯基摩人可以在北極生存,爲什麽我就不能?

不過是冷一點而已嘛!我多穿幾件衣服就行啦!那裏也有企鵝、海豹可以吃,餓不死我的,然後等我長大以後我就……」

急促的門鈴聲很不識相地打斷了任家小子的復仇大計。母子倆下意識地對視一眼,任育倫隨即跳起來溜之大吉去了。

肯定又是一樓那個愛哭鬼來了逃不掉的吟倩只能大歎一聲,起身去開門。她真不懂,她是大學講帥沒錯,可教的是化學、食品營養學,但附近的鄰居們卻老是因爲她是大學講師,而拿她當萬能仙看待,電器壞了找她、報稅找她,連小病小痛也來找她,這些她還應付得過去,可夫妻吵架也要來找她調解,不就太誇張了嗎?

就像一樓的崔太太,最近發現老公在外面有小公館了,她就天天……哦!不!是日夜上六樓來哭訴,希望吟倩去幫她「討回公道」。

真是見鬼了,她又不是崔太太的什麽人,憑什麽去替她討公道啊?

門還未打開,她就已經聽到門外驚天動地的哭嚎了。

唉!她只好認命羅!
 
         ☆        ☆        ☆
 
深夜兩點多,門鈴像救火車一樣響了起來,甚至還夾雜著一聲聲焦急強猛的拍門聲,令人懷疑若是晚一點去開門,門外的人是否會撞門而入?

「哦!天哪,別又來了!」任沐霖呻吟著把頭埋入枕頭下。「我剛剛才上床的耶!」

吟倩勉強睜開惺忪睡眼,並順手拍拍老公的屁股。「你繼續睡,我來應付就行了。」

渾渾噩噩的滾下床,隨手摸來睡袍披上,吟倩半閉著眼踉踉蹌蹌、撞東撞西地前去開門。

門一打開,果然……果然就是一樓的崔太太倚門而立,她一隻手死按在門鈴上,另一隻手則頓在拍門的動作上。

吟倩無奈地暗歎一聲,大開方便之門。「進來吧!」

涕泗縱橫的崔太太熟稔地進入客廳,在寬大的沙發上坐下,繼續抽抽噎噎。都已經三十多近四十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實在有點可笑,但吟倩一點也不敢表現出自己想笑的情緒,免得引發另一場大災難。

不過,也真是奇怪,住這一棟公寓的八戶人家裏,除了六樓的林家老夫妻和她家之外,其他八對夫妻竟沒一對是平和安順的,離婚、分居、打架、吵架、婚外情等等,所有夫妻間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他們攏總包辦了。

唉!或許應該請風水師來看看他們這棟大樓的風水是不是有問題吧?

泡來兩杯熱茶,又順手拿來一盒紙巾,吟倩這才坐下。

「好,說吧!」

崔太太抽了好幾張紙巾擤了擤鼻涕,才開始嗚嗚咽咽地抱怨。

「那個死沒良心的,他居然爲了那個女人打我……」
 
         ☆        ☆        ☆
 
淩晨五點多,崔太太終於哭累,也抱怨累了,吟倩才得以將她打發走,疲憊地回房一看,卻瞧見老公正擁被端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眼神從窗外移到她的臉上。

「怪了,你不是很困嗎?這會兒不睡覺在發什麽呆啊?」吟倩詫異地問,同時順手脫去睡袍,一溜煙鑽進薄被裏環在他的腰。雖然已是初夏,晨曦初起前的那一刻還是有點冷的。

任沐霖摟著她凝視她片刻。「你可曾懷疑過我?」

吟倩微微一愣。「懷疑你什麽?」

「懷疑……」任沐霖緊盯住她。「那些有關路克的流言。」

吟倩失笑道:「當然沒有!」

「真的沒有?」

吟情好用力地點了一下腦袋。「真的!」

任沐霖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吟倩好奇地審視著他。「你怎麽會突然這麽問我?是因爲崔太太的關係嗎?可她又不是頭一次上我們家來哭訴,你怎麽會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

任沐霖輕蹙眉頭。「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直感到很不安,好像有什麽禍事要臨頭了。」

「拜託!有什麽禍事比這個更嚴重的?」吟倩抓起他的手來,用大拇指撫摸過上面的疤痕。「而這個,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讓它發生了,所以,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但是,對我來說,」任沐霖幽幽地吐露出他所憂心的事。「你要離開我才是最可怕的災難,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

「那你就毋需擔心了嘛!」吟倩舒適地靠向他寬闊的胸膛。「因爲我這輩子絕不會離開你的,OK?」
 
         ☆        ☆        ☆
 
雖然毋需擔心害怕,但偶爾也要給他嚇一嚇才行,這樣生活才有樂趣嘛!

任沐霖一放下電話,吟倩立刻把視線從電視螢幕拉回到他的臉上。

「怎麽樣?」

「真累,」任沐霖歎道:「德斯說,他還希望增加演唱會場數呢!怎麽能減少?」

「那現在究竟怎麽樣嘛?」吟倩追問。

「整個行程都要提早羅!」任沐霖無奈地道。

「你是說,你現在就要去美國了?那我們的旅遊怎麽辦?」吟倩抗議。「你已經答應我們可以去的啊!」

「這……」任沐霖爲難地瞅著她。「我也無可奈何啊!」

吟倩猛然轉回身,不高興地瞪著電視。「你騙人!」

「老婆,不要這樣啦!就這麽一次而已嘛!」任沐霖小心翼翼地扳回她的身子。

「旅遊隨時都可以去,可是,兒子入小學一輩子就那麽一次啊!」

雖然才五歲,但因爲任育倫異常聰穎的表現,幼稚園園長便建議他們讓兒子提早入學,而他們倒是樂觀其成,免得任育倫繼續在幼稚園捉弄比他大的小朋友,所以,爲了能趕回來參加兒子的就學大典,任沐霖只能提早出發了。

「什麽叫隨時可以去?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旅遊嘛!」吟倩板著臉說:「我們學校放假時,你就開演唱會;等你沒事時,換我要上課,我們哪有時間去旅遊,現在你好不容易擠出一點時間,卻又馬上給我收回去了。這算什麽?玩我嗎?」

「可是……」任沐霖呐呐地道:「只要你放假,我都有帶你到美國去啊!」

「是喔!」吟倩冷哼。「結果,我們就只是陪著你開演唱會、錄音、錄影,練歌,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我們有玩到什麽嗎?狗屎!大部分我跟兒子都是待在旅館裏打電動玩具、看電視、錄影帶,這叫什麽鬼旅遊啊?」

發現老婆是真的生氣了,任沐霖不由得開始著急了。「老婆,我可以……」

「當初我們搬回臺灣來時,你曾經說過,絕不會讓路克影響我們正常的生活,可事實上呢?」吟倩非常非常不滿地瞪著他。「你真的那麽捨不得路克風光燦爛的歌星生涯嗎?」

任沐霖一聽,更覺慌亂了,額上甚至開始沁出滴滴汗珠。「不是啊!老婆,我是……」

吟倩根本不打算給他機會囉唆,猛一下跳起來就直往大門沖去。

任沐霖也跟著跳起來。「老……老婆,你上哪兒去?」

「頂好!」

頂好!?

任沐霖瞪著「砰」一聲關上的大門。

穿拖鞋去?還不用帶錢包……
 
         ☆        ☆        ☆
 
遠遠瞥見任家太太穿著室內拖鞋僻哩啪啦走來的一干鄰居們,忙轉頭細瞧任家太太的花容玉貌。

喝!只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含恨,一臉怒火沖天的模樣,明明白白寫著「老娘正在發火,請生人勿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否則無辜的被她轟成炮灰,恕賠命!

啊!大家趕快躲啊!任太太又在發神經啦!

一轉眼,街上、巷內便不復見半條人影,連貓啊狗啊的也跑得不見蹤影,只剩下瑟瑟寒風。

吟倩怒氣衝衝地沖到社區對面的小公園裏,不坐石椅、不躺草地,也不爬樹,她直接站上秋千便開始晃蕩。

慢慢的,她越蕩越高、越蕩越高,高得令躲在窗邊、門後偷看的鄰居們,都不禁要爲她捏一把冷汗,然後,就在她high到最高點,幾乎就要翻過去時,她開始放鬆了,秋千晃蕩的的弧度也逐漸減小,終至停止。

安全了!

鄰居們統統松了一口氣,大家都知道任太太的脾氣向來來得急猛,但是去得也迅速乾淨,於是,縮頭烏龜們全部一窩蜂地跑出來,打算探聽一點閒聊的題材。

「任太太,又擱加任先生彎家喔?」代表發問的當然是社區第一名嘴廖阿媽。

「嘸啥米啦!」吟倩對所有伸長耳朵的兔子們笑眯眯地頷首道:「萬阿某嘛!加減阿噠幾句阿。」

「噠幾句阿?」廖阿媽懷疑地睨著她。「加納噠幾句阿娘世噴火?」

「有樣啦!」吟倩依舊笑盈盈的。「嫵騙你啦!阿媽。」

廖阿媽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半晌後,才慢吞吞地說:「好啦!你講噠幾句阿就噠幾句阿,是講……當時搬續集啊?」
 
         ☆        ☆        ☆
 
任沐霖站在陽臺上,看著老婆慢慢走回來,身邊圍著一堆三姑六婆。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楚她的臉色,但從她的肢體動作上,他知道她已經消氣了。

他返身回到客廳,先去把門打開,再回到沙發上坐下,沒多久,吟倩便進門了。

她先換了另一雙拖鞋,再靜靜地坐到他身邊,又悄悄的拉來他的手,輕輕摩挲著他手腕上的疤痕。

「我想過了,你就先去好了,等我這邊的課程一結束,我就帶兒子去找你,到了那邊,我們也可以試著自己去玩,就算迷路了,也可以打電話向你求救嘛!」

任沐霖抽回手攬住她。「謝謝你,老婆。」

吟倩緊了他的腰。「你的豆芽菜都孵完了?」

任沐霖微微一笑。「早就好啦!」

「什麽時候出發?」

「大後天。」

「那我後天再幫你整理行李。」

「好。」

OK,問題解決了!兩人不再出聲,一起沈醉在爭執和好後那種特別溫馨祥和的感受之中。

「老公。」

「嗯?」

「對不起。」

「沒關係。」

「老公。」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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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22 17:4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心急
不要誤會橫阻在眼前,
不要分離成爲事實,
在相愛的人眼中,
容不下一絲一毫的芥蒂,
爲了挽回錯過的從前,
只好放棄一切重新追尋。

洛杉磯,西班牙文中是「天使城」之意,不但是飛機之都,亦是電影之城。這個美國第一大城,不但對世界流行的影響力無可匹敵,它的多元種族化特色,更使這個世界娛樂之都的活力源源不絕。

在洛城市中心西南方的洛杉磯國際機場大門外,炎炎烈日的照射下,一大一小兩個毫不起眼的小(個子嬌小)中國人,正汗流浹背地想叫部計程車,好趕快坐上去吹吹冷氣。

「媽咪,」任育倫扯扯滿頭大汗的吟倩。「爲什麽不叫爸爸來接我們啊?」

「等我們先玩夠了再去找他還不是一樣?免得被他們的行程絆住,而搞得行動不自由,再說……」吟倩嘻嘻一笑。「我們從來沒看過你爸爸開演唱會的樣子,我想偷偷去看看羅!」

任育倫索性坐在行李上休息。「爲什麽爸爸都不讓我們跟去看?」

吟倩聳聳肩。「也不是他不讓我們跟去啦!是德斯伯伯要我們儘量不要曝光,免得引起歌迷的反彈羅!」

「歌迷的反彈?」任育倫不屑地冷哼一聲。「我就不懂,那些什麽迷什麽迷的,爲什麽每次都像起哄似的?又是尖叫、又是昏倒的,太誇張了吧?」

吟倩也回他一個輕蔑的嘲笑。「你還年輕哪!小夥子,大人的想法你怎麽會懂哩?」

她左手拉著兒子,右手拖著行李箱,背上還背了一大一小兩個旅行袋,皮包就掛在脖子上,招了半天的手,吟倩終於逮到一輛空計程車了。他們气喘吁吁地上了車,又想了好半晌,才想起她訂的旅館到底叫啥鬼名字——中國城聖蓋博廣場的華通旅館。

老公大名響叮噹、老公荷包裹麥克麥克,所以,老公住在比佛利山莊,而可憐的老婆口袋裏只有兩三毛,更是沒沒無名的小講師一個,所以,她只夠格窩到中國城的小旅館裏。不過,至少在中國城裏走動,她不會被列爲少數民族之一,倒也是一項小小的安慰。

幸好,華通旅館雖老舊,倒滿乾淨的,她訂的是附浴室的雙人套房,寬敞舒適,而且還有陽臺。

吟倩很滿意地將一張五元美金的鈔票放在侍者手中,侍者滿意地離去了。

「媽咪!媽咪!」站在陽臺外面的任育倫猛向她招手。「快來看,你看那邊有超群麵包店和日本料理店耶!我們去吃好不好?要不,我自己去買也可以。」由於他每年都會跟著父母到美國好幾趟,聰明的他早就學得一口標準的英文了。

吟倩三兩步來到他身邊,看的卻是另一邊。

「耶?大華超市、夏威夷超市,太好了,我們可以自己煮來吃耶!」

任育倫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媽咪啊!你打算怎麽煮啊?放在浴盆裏點根煙來煮嗎?」

吟倩窒了窒。「我……我們可以買個電磁爐、一個湯鍋、兩個碗、兩雙筷子……」

「對,對,」任育倫連連點頭。「再買個小冰箱、菜刀、菜板、調味料。」

「好啦!好啦!算我說錯了行不行?」吟倩歎道:「我是聽說美國的東西便宜的不好吃、好吃的不便宜,所以才想自己弄來吃嘛!」

任育倫狐疑地審視媽咪半晌。「媽咪,你錢帶的不夠嗎?」

「是不多啦!可是我有你爸爸的金卡副卡。」

「那就行了嘛!幹嘛還要那麽省?」

「年輕人,」吟倩用力捏捏他的鼻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懂不懂?」

「不懂!」任育倫很乾脆地說。

「啪!」一記鐵沙掌結結實實地賞到他的後腦勺上。

「哎喲!好痛耶!媽咪。」

吟倩不屑地撇了撇嘴。「這樣你就懂了吧?」

任育倫撫著後腦勺,嘴裏嘰哩咕嚕說著堆聽不懂的話,片刻後,他才又斜瞟著吟倩氣嘟嘟地問:「那我們到底要吃什麽嘛?我好餓喔!」

「好啦!好啦!」吟倩返身進入臥室,持起皮包就往外走去。「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好了。」

任育倫歡呼一聲,忙跟上去。

「媽咪、媽咪,我可不可以吃河豚肉?」
   
         ☆        ☆        ☆
 
任沐霖的財務顧問爲他在比佛利山莊內購置了一棟豪宅,而爲了工作方便,宅內不但設有裝備精密完善的大型隔音室和錄音室,甚至已離婚的德斯和you&me的其他三位未婚團員也一併住了進去,又爲了尊重主人,他們全分住在三樓,而把二樓留給任沐霖一人獨享。

爲了迎合任沐霖的風格,這棟豪宅內部並無一般大富人家的浮華裝潢,溫馨柔和、簡單大方的格調,讓居住的人享受到最舒適愜意的氣氛。

「該死,路克,這首‘我願意你放棄所有’真是天殺的感人肺腑極了!」

德斯拿下耳機,一臉的感動莫名,就只差沒有痛哭流涕、捶胸頓足了。

「我敢說女孩子們只要一聽到這首歌,就非愛上你不可!」

「算了吧!」躺在長沙發上假寐的you&me鼓手理文,眼也不睜地淡淡的道:「女孩子們早就愛上他啦!」

「真可憐,不管誰愛上他,都注定要心碎羅!」鍵盤手哈爾「喀嚓!」啃了一口大紅蘋果。「他心裏始終只有老婆和兒子,對不對,路克?」

身爲主唱兼吉他手的任沐霖,無聲的微笑著,澄藍雙眸因想起愛妻和愛兒而浮現出幸福的光彩,修長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輕掠過吉他琴弦,「我願意爲你放棄所有」的淒美旋律悄悄響起,勾起衆人所有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柔情懷。

貝斯手喬也忍不住抓起貝斯走到他身前坐下,配合他的旋律彈奏,並問道:「路克,你們幹嘛不乾脆搬來美國住,這樣跑來跑去的,你不累,我們都替你累了!」

任沐霖微笑不減的輕語,「她不喜歡,她希望過的是平靜祥和的生活,不喜歡這種太過燦爛活躍的日子。」

「真的?」哈爾咬下最後一口蘋果,而後隨手扔掉果核。「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喜歡哩!尤其是莉安,她愛死了!」莉安是他前任女友之一。

「她什麽時候過來?」喬隨口問道。

「晚一點吧!她說要跟同事先到日本逛一逛再過來。」

理文突然坐起來,望向正在審視曲譜的德斯。「德斯,這次演唱會爲什麽要讓吉兒在中場時加進來?」

「你以爲我想啊?」德斯放下曲譜。「我也知道你們的顧慮啊!那個女孩子就像瘋了似的迷戀路克,不但到處追問路克的下落,還自動告訴媒體說她是路克的女朋友,我也想離她越遠越好啊!可是……」

他一臉無奈。「你們也知道當初若不是有湯尼的幫忙,you&me的再出發就不會那麽順利,而湯尼就是用這個人情向我要求拉吉兒一把,而吉兒是湯尼最疼愛的小女兒,她已經在歌壇闖了快兩年,卻還是個沒沒無聞的小歌手……」

「那是因爲她唱得實在有夠爛!」哈爾喃喃道。

德斯咳了咳。「我知道,可是湯尼要求路克替她作一首曲子,還加上在我們這次巡回演唱的前三場都讓吉兒跟著我們表演下半場,以增加吉兒的知名度……」

「增加?」哈爾又插了進來「她根本沒有知名度,又怎麽個增加法?」

德斯不理會他,繼續說:「這樣……就算還清他的人情了。」

理文突然站起來,雙手插在褲袋裏,慢慢走過來坐在任沐霖身邊的茶几上,他蹙眉沈思片刻,而後朝喬伸出手。「喬,來根煙吧!」

喬聞言,順手丟了一包煙給他,又繼續埋頭撥動琴弦。

理文抽了幾口煙後,才盯著閃爍不定的煙頭開口道:「我擔心吉兒會利用這個機會耍手段。」

「真的?」哈爾好奇地湊過來,他在喬的身邊盤膝坐下。「什麽手段?」

理文又沈默了好久,直到煙蒂燒到了他的手指,他才慢吞吞地撚熄了煙,再慢吞吞地掃了他們一眼。

「吉兒曾經多次向媒體自稱是路克的女友……」

「那又怎麽樣?」哈爾困惑地抓了抓腦袋。「又不只她一個人那樣做,瓊安、雪倫、蘿珊妮,還有一大堆人都那麽做過啊!只要路克不承認,沒有人會認爲是真的嘛!」

「是啊!」理文淡淡地道,「是有很多女人都那麽做過,但是,只有吉兒有機會和路克同台表演。」他斜睨著沐霖。「你想,人家會不會認爲這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呢?」

聞言,任沐霖雙眉倏地皺緊,喬則停下了彈奏,同樣攬起了眉頭。

「對喔!you&me從未和他人合作過,吉兒是第一個,不知道內情的人的確會有很多聯想。」喬不安地瞧著面色越來越難看的任沐霖。「這已經不是女孩子單方面的宣傳,而是有事實的佐證了。」

哈爾立刻轉頭盯著德斯。「你考慮過這一點嗎?」

「事實上,我……」德斯猶豫了一下。「考慮過。」

三雙譴責的眼神立即聚集在德斯身上,理文冷靜地問:「你有什麽對策嗎?」

德斯點點頭,隨即將目光移到哈爾身上。「這就要偏勞你了,哈爾。」

「我?」哈爾訝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沒錯,在這前三場演唱會中,你們除了動嘴唱以外,伴奏全都交給樂隊,另外,理文和喬負責隔開路克和吉兒,哈爾的責任最重大……」德斯詭詐地笑笑。「你要負責表現出在you&me中和吉兒‘有關係’的樣子,OK?」

  哈爾想開口反對,可一瞥見任沐霖陰沈的臉色時,就改變了主意。

「OK,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將她纏個夠!」

但理文似乎考慮得更多。「若是吉兒直接在臺上宣佈她就是路克的女友呢?路克是要默認,還是當衆給她難看?」

「啊……」德斯頓時傻眼。「這……這我就沒考慮到了。」

理文毫不意外地翻翻白眼,「我就知道,我想,我們最好多研究一下其他可能發生的狀況,並事先想好對策。」他拍了拍任沐霖的肩膀。「我可不希望讓路克的老婆産生誤會,然後路克又搞出什麽驚人的事來了。媽的,你那次真的把大家都給嚇壞了。」

「是啊!」哈爾猶有餘悸地拍拍胸脯。「真是嚇死人了!而且,事後爲了要引開那些八卦記者的注意力,我們還得故意嘻嘻哈哈的裝出一副沒事人樣,其實暗地裏急得都快瘋了,心中直嘀咕著,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已經替你準備好翅膀要送給你了呢!」

「路克,不管將來會不會發生什麽事,你都要謹記不能衝動,」喬也很嚴肅認真地盯著任沐霖說道。「我們大家都會幫你,懂嗎?我們都會盡最大的力量不讓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OK?」

任沐霖垂下首,半晌不語,德斯不由得急了,他扔開曲譜,三兩步沖過來蹲在任沐霖前面。

「該死!路克,說OK啊!」

任沐霖這才徐徐地擡起眼瞼,看看德斯,再看看喬;喬用力的點了點頭,哈爾也比了比大拇指,理文則是重重的拍了拍他。

「明白了。」他輕語。

四個緊張兮兮的大男人,登時大大的松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氣,險些跪下地去感謝上帝保佑,這個傻男人沒有又發狂,去妄想向上帝要翅膀了。
 
         ☆        ☆        ☆
 
洛杉磯的公園綠地不少,但以北邊的格裏夫公園和南邊的博覽會公園最著名,而格裏夫公園裏的希臘劇場,則是洛杉磯除了好萊塢外的另一個室外音樂場。

此刻,驚人寬敞的希臘劇場內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潮,其中以女性占絕大多數,上至五、六十歲的老女人,下至十一、二歲的小妹妹,買到前座票的拼命找位置,拿到後座票的就儘量往前想找個好地點就地坐下來。

「人家說不想來的嘛!聽一大堆女孩子尖叫有什麽好玩的?」

吟倩不理會兒子的抗議,逕自拖著他往人群裏鑽,另一隻手抓著票對照座位,當她好不容易擠到最前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時……

咦?居然是第一排正中央的兩個大賣座耶!

那個男人是傻了嗎?她誆他是同事想要的票,結果卻給她同事這麽好的位置幹什麽?

這下子鐵定掛了!這麽明顯的位置,他會不注意到才怪呢!

「媽咪,到底找到了沒有啊?人家快被擠死了啦!」

「少囉唆!」怎麽辦?吟倩焦急地朝四周張望,在看到後幾排一對剛要入座的少女時,腦袋立即靈光一閃——她可以換位子嘛!

於是,她又拉著兒子開始往後擠,可似乎有點慢了,演唱會即將開鑼,走道上早坐滿了人;而且,每個人都盯著臺上尖叫狂吼著。

「路克!路克!路克……」

「啪!」一聲,現場的燈光突然全熄了。

「媽咪,又不是看電影,怎麽燈全熄啦?」任育倫好奇的問。

在燈光突然暗下來後,觀衆的聲音先是靜止了兩秒鐘,而後便以更驚人的聲勢大吼著,「路克!路克!路克……」

太帥了!吟倩暗歎,逃不了啦!她只得認命地轉身來到那兩個原本該是他們的,此刻卻已被人占走的位置。

「對不起,小姐,這是我……」

那兩個女孩子立刻閃到一邊去繼續叫喊:「路克,路克……」

母子倆坐下後,任育倫還不忘再抱怨兩句。「跟你說不要來的嘛!偏偏要來這邊跟人家擠,好無聊喔!」

吟倩沒好氣的連連送他好幾百顆衛生眼。「你真囉唆耶,小子!」

任育倫正想再碎碎念幾句,舞臺上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的樂聲,仿佛電源被截斷一般,

台下霎時陷入一片寂靜,而此時的舞臺上,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

直到獨特感性的歌喉詠出you&me成名曲「you&me」的第一句時,燦爛奪目的燈光才乍現,直直地照射在舞臺正中央的you&me四名團員身上。

沒有科技雷射的花招,沒有煙火爆破的陪襯,沒有絢麗背景的襯托,you&me以它一向簡潔、單純的風格,爲歌迷帶來純粹心靈的享受。

身著和所有夥伴們一樣優雅大方的純白服飾的主唱路克,身材頎長,俊美中又帶點羞澀的面容,是you&me的靈魂人物,也是you&me的歌迷們最崇拜愛慕的偶像,不只是因爲他長得好看,更因爲他是個能唱出音樂靈魂的超級歌手。

尤其是他創作出來的每一首曲子,其中每一個音調、每一句歌詞,都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鮮活地進入聽衆的心靈。

這也就是他能迅速竄升爲國際超級巨星的關鍵,他擁有直搗歌迷心靈,與他們分享生活經驗的卓越能力,而這種能力,更來自於他在現場表演中所凝聚的情緒張力。

就如同此刻,不過才開場而已,許多人的眼眶便已泛紅,散發著晶瑩的水光。

全場的歌迷皆以拍手聲呼應著輕快的節奏,隨著臺上的歌者高聲唱和,所有的人仿佛都迫不及待地要與主唱者共用愉悅歡欣的生命樂章。

直到此時,吟倩才真正感受到「路克」驚人的魅力,一股既感動酸楚,又激昂熱烈的情緒在她的胸口激蕩不已,令她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拍起手來。

之後,她不小心的發現到兒子竟然也很開心地跟著拍著手,臉上洋溢著一種童稚的輕鬆與快樂。

這小子,剛剛還在抱怨帶他來這裏幹什麽哩!

第一首歌曲才剛結束,母子倆便被此起彼落的呐喊、尖叫聲驚得猛地互相抱住。

任育倫尖叫著:「媽咪,她們發瘋了啦!」

「路克!路克……」

「啊!我愛你,路克!我愛你……」

「我愛你,路克,請愛我,愛我,路克……」

吟倩覺得渾身冒起雞皮疙瘩,「真的好像耶!」她喃喃道。

這時,她發現到舞臺前方的地上全坐滿了人,歌迷與舞臺隔著活動欄杆與一排嚴密監控的警衛,免得發生歌迷失控沖上臺的意外。

燈光突轉爲淡藍,幽幽柔柔、淡雅飄逸,台下的歌迷們都知道,路克最擅長的抒情歌曲就要出現了!全場立即靜默下來,沒多久,在第一節的前奏後,柔潤圓滑的嗓音緩緩唱出深情中帶著無奈的「你應該要告訴我」。

路克將他一貫的深刻柔情投注在歌聲中,深情中帶有力度的弱音,婉轉流暢地詮釋出歌詞的意境與美妙的旋律,令人在優美的樂聲中忘了自我。

适才情緒激烈失控叫喊的歌迷,此刻卻悄悄地拭著潸然而下的淚水,無法自拔地陶醉在這深情款款的傾訴中,瘋狂地渴望著自己就是那個能令路克唱出如此繾綣柔情的女人。

一個半鐘頭的演唱裏,吟倩發現了一件事實!如果她和老公不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恐怕她也會和這些歌迷一樣,爲路克瘋狂。

不過,令她相當意外的是,她老公竟然都沒發現自己的老婆就坐在台下!可再仔細一想,老公似乎不是很注意台下的人,也不太理會歌迷的尖叫、示愛、飛吻等等,只是專心地詮釋歌曲的意境。

「咦?媽咪,你看!」任育倫突然指著臺上叫道。

正在觀察四周歌迷百態的吟倩,在兒子的呼喚下,將視線拉回臺上,繼而同周遭歌迷一般愕住了。

那不是自稱路克女友之一的吉兒·克萊佩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兒?you&me從未和人同台合作過啊!

因爲這個疑問,使得接下去的表演,無論是臺上或台下的人,都顯得有點詭異。

濃妝豔抹、一身暴露性感裝束的吉兒,不計顔面地拼命想靠向路克,喬和理文則極力隔開他們,哈爾更向吉兒表現出超誇張的親昵姿態。

雖然歌唱音樂都未失去水準,但就整體而言,著實有些尷尬不自然,若是不聽音樂只看他們的肢體動作,簡直像是一場笑鬧啞劇。

任育倫滿臉困惑地問:「媽咪,他們到底在幹嘛呀?」

連小鬼都看出來了,可見臺上的人有多離譜了!

直到最後一首歌,吉兒突然不再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她乖乖地站著唱完整首曲子。

第一次安可曲,她是規規矩矩的;第二次安可曲,她乖得令所有的人放下了戒心;可到了第三次安可曲結束時……

路克再次與同伴攜手高舉雙臂,向歌迷們作最後的致意,就在這個當兒,吉兒突然沖向路克,而路克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被她拉下了脖子,並重重親吻了一下。

緊接著,吉兒轉身向所有路克的歌迷得意地宣佈,「我是路克的女朋友!」

頓時,群情激憤不已,激動的歌迷們不但鼓噪抗議,而且各個滿臉煞气的衝鋒陷陣,拼命想闖過警衛的防守,上去「保護她們的路克」,平時嬌滴滴的淑女們,此刻卻宛如摔角選手般悍然勇猛,暴亂程度比天安門事件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坐在舞臺前方正中央的吟倩,並沒有被波及踩扁,只因爲舞臺太高了,女孩子們爬不上去,她們只好全往舞臺兩旁的樓梯擠去。

她黑著一張俏臉坐在那裏不動,一旁的任育倫當然知道不對勁了,可他就是想幫也幫不上忙啊!他能說什麽呢?老爸的確是和別的女人親嘴了啊!無論老爸是不是無辜的,這下子,都得老爸親自出馬才行啦!

眼看防線已被歌迷突破,一時氣煞的路克,趕緊轉身預備逃回後臺,就在這個時候,任育倫突然跳上椅子,使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一聲——

「爸爸——」

在這鬧烘烘的狀況下,任沐霖實在是不太可能聽得到,但沒想到,他居然聽到了,只見他猛然轉過身來朝台下拼命張望。

「爸——」

兀自生悶氣的吟倩,這才一把將兒子抱下來。「你瘋了!你想幹什麽?」

「我叫爸爸啊!」任育倫說著,又爬上椅子朝舞臺上猛揮手。「爸爸!爸……」

吟倩見狀,只好一把抓起兒子就跑,而在轉身的那一刹那,也將臺上的情形掃入眼底。

只見任沐霖正滿臉焦急慌亂地想要擠過來,但衝破警衛線的歌迷們,早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動彈不得的他,卻仍死命的墊高腳朝他們這邊望過來,並大吼著——

「老婆!不要走!老婆,老婆……」還好他說的是中文,否則,非引起歌迷暴亂不可。

而吟倩卻早已挾著兒子溜得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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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45:29 |只看該作者
 
德斯和其他三位you&me的成員,終於死拉活扯地將任沐霖抓回比佛利山莊內了。

「找不到她們,我死也不上臺了!」

任沐霖氣得大吼,其他人則慌亂地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著。

「別這樣,路克,說不定是你看錯了,在那種混亂瘋狂的情況下……」

「沒有,我沒有看錯,我兒子在跟我揮手,我老婆見了我就跑,沒錯!絕對是他們沒錯!」任沐霖依然激動的大吼著。

「路克,你先冷靜下來,我們……」

「冷靜?你居然叫我冷靜?他媽的,我才不要冷靜下來!」任沐霖面容猙獰兇惡地對著喬咆哮。「我老婆一定是認爲我和吉兒真的有什麽牽扯,所以才會見了我就跑,天殺的!她這一跑,我不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路克,你冷……」

任沐霖倏地揪住哈爾的衣領,「我警告你,別再叫我冷靜!」他惡狠狠地說。

「好、好,不用冷靜、不用冷靜……」理文邊溫言地道,邊小心翼翼地拉開任沐霖的手,「路克,這樣好不好?我們可以多派點人去找他們。」他不著痕迹地讓任沐霖坐下。「至於演唱會,我們可以……」

「延期!」剛落在沙發上的屁股又彈了起來,任沐霖毅然地道:「延期!沒找到他們之前,我絕對不上臺!」

「可是,路克……」

「不!」任沐霖忽然又否決了自己的決定。「取消!對,我要取消!我不唱了,我要陪我老婆,我不唱了!」

四張嘴巴當下吃驚地大張。「取……取消?」

「對,取……不……」任沐霖又改變了主意。「我永遠不再上臺了,這樣就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她也就不會離開我了。對,就這麽決定!」說著,他逕自走向臥室,打算洗去染劑、換上眼鏡,還他本來面目後,就出門找老婆去也。

「路克,你瘋了!」哈爾首先驚叫道。

「路克,別這樣,我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一向情緒淡漠不形於外的理文也急了。

「路克,我說過我們會幫你解決問題的,不是嗎?」喬實際地說。

「路克,你不能這樣!我們……」

「砰!」所有的抗議全被任沐霖給擋在臥室門外了。
 
         ☆        ☆        ☆
 
任誰看到自己的老公被別的女人吃口水,都會非常的不爽,吟倩當然也不例外。可她明白老公是無辜的,所以,她的火氣在回到旅館內,跳跳床墊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但是,沒有「守嘴如玉」的老公,還是得受點懲罰才行,就……三天吧!

所以,吟倩索性帶著兒子參加旅館附近一家旅行社辦的旅遊團。由導遊帶領他們到環球影城和迪斯奈樂園玩。

接著,再自己搭4號公車到聖塔摩尼卡海邊釣魚,當然,釣魚只是說著好聽而已,他們根本不期望會釣上啥東西,最主要的是享受加州的陽光和怡然自得的氣氛。

而且,在旅館老闆的建議下,他們也特地準備了一大包麵包屑來,只見隨手一抛,馬上就有一大群海鳥部隊衝殺過來在半空銜去,非常有趣。

黃昏時,火紅夕陽在海面上翩翩起舞,母子倆共坐在木板碼頭的座椅上,遠眺落日毫不遮掩地被海水吞噬後,這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有人來找你們。」

「呃?」吟倩不由得大大的一愣,她只想拿鑰匙回房休息,卻沒料到櫃檯連同鑰匙還多加了一句話送給她。

櫃檯指指她身後大門邊的候客區。「他還在等你們呢!」

吟倩牽著兒子一同轉身……

「爸爸!」任育倫首先大叫一聲沖過去。

吟倩也吃驚地叫了起來,「耶?你怎麽知道我們住在這裏?」

任沐霖無語,彎身抱起兒子來到吟倩面前,他擔憂地眸視著妻子。

「老婆,你聽我解釋好嗎?」

凝望著任沐霖蒼白憔悴的臉龐,吟倩當下便決定懲罰已經足夠了。

「我們先回房再說吧!」

任沐霖和兒子一同坐在床上後,他以憂懼的眼神再次問:「老婆,你聽我解釋好嗎?」

吟倩拖了一張椅子在他前面坐下。「說吧,那個女孩子爲什麽會和你們一起上臺?」

很高興老婆願意給他解釋的機會,任沐霖立刻一五一十的將有關吉兒的事娓娓道出,同時很小心地觀察著老婆的臉色。

「我實在沒想到她會那麽做……真的,老婆,你不要生氣好嗎?」

吟倩卻沒聽見他的求饒,只是兀目沈吟著。

「嗯……那就是說,你還要和她同台兩次羅?」

「不,一次也沒有!」任沐霖即刻否定。「我決定以後不再上臺了。」

吟倩反倒一愣。「呃?爲什麽?」

「爲什麽?」任沐霖奇怪地揚了揚眉。「這樣以後就絕對不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了啊!你要知道,從吉兒打開先例之後,一定會有很多人要求我們提攜新人,或者和我們同台表演以增加知名度。當然,德斯不會每個都接受,但也有很多是不好拒絕的。」

吟倩沒有說話,只是思索。

「老婆,你……還在生氣嗎?」任沐霖小心翼翼地問。

吟倩瞟他一眼,還是不出聲,回答的反倒是任育倫。

「沒有了啦!老爸,媽咪那天回來後,在床上好像袋鼠一樣跳了好久,之後就不再生氣了;不過……嘿嘿!媽咪說得給你一點懲罰才行。」他比出三根手指頭「三天,也就是說,就算你一直沒找到我們,後天我們還是會去找你的。」

任沐霖又偷覰老婆一眼,謹慎地再問:「你確定?」

「哇咧!媽咪是你老婆耶!」任育倫誇張地叫道:「她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雷電閃一閃就過去了嘛!」

「也對。」任沐霖喃喃道,隨即輕輕碰觸一下吟倩。「老婆,那你還在想什麽?」

「我在想……」吟倩沈吟著。「你那麽喜歡唱歌,這樣放棄不是很可惜嗎?尤其 you&me要是少了路克就……」她聳聳肩,「這樣對理文、喬和哈爾都說不過去吧?是 you&me讓你名利雙收的,你怎麽能在他們需要你的時候背棄他們呢?可不放棄,麻煩也是很多……」

「老婆……」

「算了,」吟倩甩甩頭。「我一個人想也是沒用的,還是大夥兒一起討論比較好。」

「老婆……」

吟倩歪著腦袋看看他,繼而笑著一屁股挪到他的大腿上坐著。

「你洗了幾次嘴啊?」

瞧見老婆的笑容,任沐霖終於完全放下心了,「十次,」他親昵地摟住她。「外加一瓶沙威隆。」

「少扯淡了!」吟倩笑駡。

「真的,我發誓,」任沐霖舉手作發誓狀。「你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差點吐出來了呢!一回去當然就拼命洗嘴羅!要不是急著找你,恐怕到現在我還在洗呢!」

「越講越誇張了!」

「最好是你幫我洗。」任沐霖曖昧地湊在她唇邊咕噥著。

吟倩好笑地推推他。「我乾脆拿鹽酸給你洗好了。」

「鹽酸也能洗嘴啊?」任育倫吃驚的嚷嚷。

「大人講話,小孩子有耳無嘴!」夫妻倆同時轉過去瞪眼叱道。

任育倫不滿地噘起了嘴。「你們乾脆把我扔出去好了。」

任沐霖失笑,他搔了搔兒子的小腦袋,「你這小鬼!」隨即轉頭瞄老婆一眼。「我們回去吧!他們還在等我的消息呢!」

二十分鐘後,任沐霖帶著妻兒坐上黑亮的法拉利跑車絕塵而去,夜空中只隱約傳來一連串小孩子的讚歎聲。

「酷耶!爸爸,既然你有這麽酷的車子,爲什麽在臺灣要開那輛破破爛爛的車子呢?」
 
         ☆        ☆        ☆
 
「該死!」德斯猛捶一下陽臺門,隨即返身走回沙發上坐下,急躁地掏出煙來點燃,狠狠地吸了好幾口。「該死的!他爲什麽不打通電話回來,讓大家知道一下情況到底如何了?」

哈爾不安地看看其他人,「你們想,他會不會……」他吞了口唾沫。「又出事了?」

「不要胡說!」喬脫口叱道:「再怎麽不高興,他老婆也不會讓他出事的。」

哈爾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又說:「如果……如果他是在他老婆離開之後才……」

喬忍不住激靈地打了一個寒顫,但是仍堅持道:「不會的,他老婆應該會考慮到這點的。」

「可是……」

「拜託你閉嘴好不好,哈爾?」一直無聲的倚在壁爐邊皺眉沈思的理文,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你不知道你很煩嗎?」

哈爾瑟縮了一下,「我只是想建議我們大家一起去看看而已嘛!」他低聲咕噥道。

「我們應該要有個人跟著他的。」理文懊惱地說。

「是他堅持不要……不、是不准的啊!」喬反駁。

「砰!」德斯又猛拍了一下桌子。「該死的!他爲什麽不打電……」

就像在回應他的抱怨似的,電話鈴聲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跳起來,哈爾更誇張地一溜煙跑到牆角縮著,仿佛電話正想大開殺戒吃人似的。

「會……會不會是警察要通知我們他已經……」

「閉嘴」其他三人一起大吼。

電話鈴聲依然刺耳地尖叫不休,四個人面面相覷,同樣期待電話鈴響,卻又害怕接到的根本是打錯電話的。好一會兒後,德斯終於戰戰兢兢地拿起電話,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

「哈羅?」

「德斯?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你們不會這麽早就睡了吧?」

「路克?」德斯先是低語,驀地又大叫:「路克?」

「幹嘛啊!叫這麽大聲?」

所有的緊張和焦急在瞬間消逝,沒來由的怒氣立刻佔據心頭,「該死的路克,你怎麽現在才跟我們聯絡?」德斯怒吼。

「我兒子餓了嘛!」

「你兒子餓了?」德斯不敢置信地大叫:「這是什麽……」

「對啊!我兒子說他餓扁了,所以,我就帶我老婆和兒子到麗晶酒店用餐,沒想到一吃就……」

「麗晶酒店?」德斯不敢相信地拿下電話筒看了看,隨即又放回耳旁。「那我們呢?」不知道爲什麽,他的聲調就是無法降低下來。

「咦?你們也餓了啊?沒關係,一起來嘛!或者我帶點東西回去給……」

「狗屎!」德斯怒駡:「誰要吃東西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爲什麽不能早點讓我們知道你們沒事了,好讓我們能早點滾上床去睡大頭覺?」

「啊!說到上床,我才想到,德斯,叫菲娜找人把四季室整理一下,好讓我兒子睡。」

電話那頭的混蛋根本沒有在聽他說什麽嘛!「路克,你這個……」德斯正想破口大罵,任沐霖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我想,我帶東西回去給你們吃好了,我兒子快睡著了,好吧!就這樣了,待會兒見!」

「喀嚓!」一聲,任沐霖就掛斷了電話。

可笑的嘟嘟聲在耳旁持續了好半晌,但德斯就是無法死心地放下話筒,只是一臉不可思議、釋然、憤怒、哭笑不得地僵在那兒。

僵滯片刻後,理文首先聳聳肩道:「我想,我可以去睡了。」

喬伸了一個懶腰,跟在理文身後也走人了。「我也是。」

哈爾又多愣了一會兒,才從角落裏走出來,他慢吞吞地來到猶在考慮到底是要殺人,還是自殺好的德斯身邊,輕輕拍了拍德斯的肩頭。

「往好的方面去想,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

對極了!這樣我才能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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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17:47: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危機
從沒想過你會離開,
蒼白的容顔,
流下透明的淚水,
呐喊的心,
催促著想留住你。

「shit。」

哈爾倏地怒吼—聲彈坐起來,惺忪碧眼猛然大張,憤怒的視線掃向四周,「誰?是誰竟敢拔……」他突然頓住,驚愕地瞪著床邊那個黑髮、黑眼的漂亮小男孩。「裘依?你跑到我的房間做什麽?」

對他的怒聲責問,小男孩——任育倫僅僅回他一個淡然的眼神,隨後又繼續好奇地研究手中的金色鬈毛。「是真的耶!」他喃喃地咕噥。

哈爾忿忿地掀開被子又問了一次「裘依,你沒事跑來拔我的胸毛做什麽?」

任育倫歪著頭打量他半晌,「不過,你的毛比老爸多。」他自言自語的道。

狗屎!得不到滿意答覆的哈爾,不再多問什麽,只是隨手抓起扔在地毯上的長褲穿上,再一把拾起又將覬覦的眼光投注在他胸前的小鬼,喃喃嘀咕著走出房門,直奔二樓主臥室。

「啊!不要停,不要現在停啊!」

任沐霖把腦袋埋在妻子的頸項間,粗重地喘息著。「好……先、先讓我們……商量一下……陪、陪我直到……工作結束後再……一起回去。」

「好、好、隨便你,隨便你!」

啊哈!奸計再次得逞!

任沐霖即刻快馬加鞭的將妻子送上歡樂顛峰,不願讓她有機會將承諾收回去,但這一次,吟倩卻在沈入睡鄉前說了兩個字——

「奸臣!」

任沐霖不覺得意地咧開了嘴,親了親愛妻之後,雙眸才滿足地合上,正想追隨愛妻的腳步再補一下回籠覺……

「砰砰砰!砰砰砰!」

任沐霖不悅地睜開疲憊的雙眸,咒駡了一聲。「見鬼!」

「砰砰砰!」

「該死!」他猛然抓起眼鏡戴上,旋即跳下床到浴室抓了一條浴巾圍在腰間,再大步走向正砰砰亂響的房門,用力的打開。「該死的是誰一大早……」

他倏地住口,詫異的雙眸在哈爾和兒子的臉上來回地掃來掃去。

「哈爾……小倫……你們怎麽……這麽早……」他又中又英地說著連自己都不懂的話。

哈爾輕咳兩聲,臉色非常嚴肅,「抱歉,我在我的房間裏撿到這個。」他拎高了任育倫。

「你的房間?」任沐霖更訝異了。「他跑到你的房間做什麽?」

哈爾忿忿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拔我的胸毛。」

「呃?」任沐霖先是大大一愣,三秒鐘後,他的嘴角開始抽搐,接著,笑意才冒了出來,到最後,爆笑聲就很不客氣地對著哈爾的臉轟過去。
哈爾更不開心了。「很高興你覺得有趣!」

「你是應該高興。」任沐霖仍是爆笑道。

「我有什麽好高興的?」哈爾不高興地問。

「你應該高不……」任沐霖瞥向滿臉無辜的兒子。「至少你們有三個人都是金髮,可以讓他輪流拔,他整整拔了三個月才放過我哩!」

「老天!」哈爾的臉色倏地慘然一變「三個月?」

「是啊!不過……」任沐霖笑眯眯地安撫道:「你們只要忍受兩個月就夠了。」

「兩個月?」哈爾的雙肩倏然一垮,害任育倫撲通掉下地。「六十天!」

「應該沒那麽久……」任沐霖沈吟著。「大概還剩一個半月吧?」

「四十五天?」哈爾喃喃道:「天哪……我發誓,以後我都要鎖門睡覺……對了,叫馬丁再幫我多加兩個鎖,對……就這樣……」他嘟嘖著走向樓梯。

「那個小鬼要拔就去拔喬或理文的,我絕不會再讓他碰到我的毛……絕不……」

任沐霖慢慢俯下身,臉上依然帶著笑。「兒子,你睡飽了?」

任育倫點點頭。「餓了?」

任育倫又點頭。

任沐霖寵愛地摸摸他的腦袋。「好吧!你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就帶你去找菲娜。

你還記得吧?她是這兒的管家,以後你有任何事,找她就可以了,知道嗎?」

任育倫再點頭,任沐霖起身走向衣櫥,任育倫跟在後頭,還細心地將門關上。

「爸,不用叫媽咪起來一起去吃早餐嗎?」

「不用了,讓媽咪多睡一下。」任沐霖隨便抓了一件T恤、褲子套上,就牽著兒子出房去了。

「爸……」

「嗯?」

「我可不可以也把頭髮染成金色的,也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

「爲什麽?」

「這樣才會有女孩子對著我尖叫嘛!」
 
         ☆        ☆        ☆
 
除了哈爾和任育倫在電視機前火拼電動遊樂器外,其他人都聚集在客廳中央開討論大會。

「Shit!」

「你講髒話耶!哈爾叔叔,在小孩子面前不能講髒話,你不知道嗎?」

「Shit!」

「媽咪打輸時也沒有這麽愛講髒話哩!」

「小鬼,你給我閉嘴!」吟倩回頭吼了一句,隨後又回到討論話題上。「你剛剛說什麽,德斯?」

「我和湯尼說好了,不會再讓吉兒和他們上臺了。」

理文頗爲訝異地問:「你是怎麽跟他說的?他竟然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德斯聳聳肩。「我直接告訴他,吉兒這麽做讓路克很爲難,因爲路克已經有愛人了。」

「那?」喬驚訝地張大了眼。「你真的這麽跟他說?」

「對,」德斯朝任沐霖笑笑。「或許過一陣子就可以直接公佈路克已婚的事實了,這等於是爲將來鋪路。」

「你不怕歌迷造反?」吟倩問,當年的事她可沒忘記。

「現在情況不同了,路克的地位已經穩固,歌迷不會那麽輕易就背棄路克的。」

「那倒是事實,」理文附和道:「路克的歌聲才是最吸引他們的地方,他是不是已婚,並非那麽重要,何況,這樣就能徹底杜絕那些胡亂喊著自己是路克女友的人的癡心妄想。」

「做名人還真累啊!」吟倩喃喃道:「居然有那麽多人要自動攀上來。」

「你以爲才這樣而已嗎?」喬嗤笑一聲。「告訴你,如果這兒不是警衛森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偷溜進來呢!還有,那些媒體們沒事老愛開直升機到這兒來探查路克的私生活,想當然是什麽也看不到啦!因爲路克根本不在這兒。」

「沒錯,連在這兒工作的人,我們都很小心翼翼的篩選,免得他們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理文拿了一根香煙點燃,吸了兩口。「過去一直期望you&me能成名,可真正成名之後.麻煩也多得令人苦惱哩!」

德斯反手用大拇指比一比哈爾。「上次我和哈爾到斯坦厄普去吃飯,結果什麽也沒吃到,兩個人就落荒而逃了,哈爾全身上下除了衣服還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之外,其他什麽小飾品、領巾、手錶等等,全都給搶光光啦!連衣服上的口袋也被拔去了!」

「之後,我們就不敢隨便出去了,」喬喃喃道:「特別是路克,沒什麽事他根本不出門,他說……耶?他怎麽睡著了?」

衆人皆愕然的瞪著早已歪斜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路克,好半晌,喬才以曖昧的眼光瞥向吟倩。

「他……昨晚太累了吧?」
 
         ☆        ☆        ☆
 
在洛杉磯停留了一個多月左右,分別在洛杉磯本地、舊金山、西雅圖和拉斯維加斯各舉行了兩場演唱會,還有一場公佈未來動向的記者會。

又匆匆錄製了專輯CD和團體單曲、個人單曲CD各一張,再趕往攝影棚攝製了四支 MTV、一支公益廣告之後,you&me終於啓程飛往德州達拉斯,而那已經比他們預定的計劃遲了三、四天。

於是,剛下飛機的當晚,連大氣都還沒喘一口,you&me在美南的第一場演唱會便開鑼了,接著是當地電視臺的訪問、慈善晚會,一場幾乎引起暴動的CD簽名大會……

直到第二場演唱會一結束,一夥人又馬不停蹄地飛奔到機場,趕搭最後一班前往邁阿密的夜班飛機。

一上飛機,也不用特意找什麽舒服的姿勢了,四個成員全都椅背一躺、頭一歪,便一起吆喝著上周公那兒湊一桌打麻將去了。

邁阿密之後是奧蘭多、亞特蘭大、聖路易、芝加哥和底特律,接著,來到東岸的匹茲堡、華盛頓和波士頓,最後終於到達終站——紐約。

即使僅是跟著,並沒有做什麽事,吟倩都覺得行程緊湊得令人喘不過氣來,何況是馬不停蹄,忙得差不多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的you&me成員們。

所以,理文頭一個鬧嚴重胃痛,路克則直接給他昏倒在機場,而在這大熱天裏,喬居然得了重感冒,只有最年輕的哈爾沒出什麽大毛病。

在中央公園的第一場演唱會中,有三個人是吊點滴硬撐上臺的,所以,這次四個人都放棄使用樂器,把伴奏的部分統統交給一直陪伴他們轉戰各地的專屬樂團。

然而,演唱會進行不到一半,喬便開始直往哈爾的身上靠過去了,哈爾只好撐著他直到中場休息。

下半場自然是欠一腳,一開始,路克便代爲向歌迷們道歉,但歌迷們並不是很在意,

反正路克依然在臺上,這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演唱會繼續,路克柔情纏綣的歌聲仍如此迷人,令人時而無法自拔地沈浸在淒美哀怨的氣氛中,時而歡樂地合拍同唱;當然,呐喊尖叫更是必然的點綴。

看來,無論喬是否缺席,這依然是一場完美的演唱會,只要路克能撐到最後一刻……

哈爾和理文同樣擔憂地覰了一眼路克,他的歌聲依然柔美,但是,面容呆板,眼神渙散,而且,他始終不動地僵立著,以往他的習慣是很自然地隨著音樂而晃動,尤其現在唱的還是一首相當俏皮輕快的歌曲,甚至搭配了一套特定的舞步。

但其他人也不能把舞步秀出來,總不能讓路克一個人呆立著,而他們圍著他跳吧?

又不是印地安人圍著火堆跳戰舞!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朝舞臺邊的德斯瞥去,德斯毫不猶豫地暗暗點頭,兩人立刻會意地輕輕頷首,隨即邊唱著合音,邊朝路克靠攏過去,準備一有什麽狀況,就可立即伸出援手。

「媽咪,爸爸好像不太對勁耶!」

吟倩和德斯憂慮地互覰一眼,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不對了,連舞臺前方的歌迷們也看出來了,因爲他們並沒有像後方遠處的歌迷們一樣拍手唱合。

「我會設法將下一場延後。」德斯主動允諾。「就只剩下另外三首歌了,希望他撐得完這一場。」

吟倩並沒有出聲,因爲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失聲哭出來。

但是,下一首歌才剛開始,路克便很明顯地搖晃了一下,理文和哈爾很有默契地同時左右各抓住他的手臂,繞過自己脖子來撐起他,並直接往後台走去,可才走到一半,路克的雙腳就彎曲擁軟,腦袋整個垂落在胸前了。

五分鐘後,就見一輛轎車往西奈山醫療中心急速駛去……
 
         ☆        ☆        ☆
 
幽靜的病房內,吟倩抱著熟睡的兒子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蒼白憔悴的老公,天色逐漸濛濛亮,她依然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瞧。

護士不斷的來去,醫生也不斷的來去,最後,德斯也來了,他的臉色相當凝重,注視任沐霖許久後,他才遲疑地輕輕拍了拍吟倩的肩膀。

「倩,到外面來一下好嗎?我有點事想告訴你。」

吟倩狐疑地看他一眼,隨即將兒子抱到沙發上放下,德斯則將身上的短外套脫下來替他蓋上。

德斯以腦袋朝外面點了點,吟倩會意地走出病房外,德斯隨後走出。兩人在長椅上坐下,吟倩耐心的等待著,德斯猶豫了好半晌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醫生說……需要替路克做骨髓穿刺。」

「骨髓穿刺?」吟倩詫異地睜大了眼。「爲什麽?他不是只是疲勞過度嗎?」

德斯搖搖頭。「以前再忙、再累,他也不會昏倒……」

「我知道,」吟倩打岔道:「是這次我讓你們多浪費了一些時間,你們才會這麽趕,你放心,以後我不會……」

「倩,不是,不是因爲你,」德斯截斷她的話道:「是……醫生懷疑他患有再生不良性貧血,所以才……才……」

「再生不良性貧血?」吟倩呆呆地重復。「那是什麽?」

「是……」德斯遲疑地遙望了一下走道盡頭。

吟倩這才注意到哈爾和理文都在,只是不知道爲什麽,他們都不肯過來和她打招呼或看看路克什麽的,而且,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很怪異,仿佛是在害怕什麽事,所以不敢過來。

她的心中倏地閃過一股不祥的預感,「是什麽,德斯?快告訴我啊!」她不安地追問。

尋求不到助力的德斯,無奈地轉回頭來,唉!他只能孤軍奮戰了!

「那是一種血……血液上的疾病,」他吃力地尋找聽起來比較不那麽可怕的代用詞。

「大都發生在歐美人身上,且百分之七十五都是自發性的。路克一看就知道他有歐美血統,而且,他以前也都沒什麽問題,所以,應該就是所謂自發性的,然後……然後……」

他又吞吞吐吐了起來。

吟倩探索的眼神端詳他好一會兒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平靜地說:「我已經准備好了,無論是好消息或壞消息,不要隱瞞,全部告訴我吧!」

德斯同樣審視她好半晌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好。再生不良性貧血,是因爲骨髓內的血球母細胞出了問題,而引起血球再生不良,不僅紅血球再生不良,血小板、白血球也會減少,以他現在的狀況來講,他的病情已經不輕了。

「如果經過骨髓穿刺,證實路克的確是患了再生不良性貧血,醫生會先試著用抗淋巴細胞球蛋白來治療,通常至少要經過三到六個月之後,才知道路克對藥物有沒有反應,如果沒有,就改用胸腺球蛋白。」

吟倩頷首表示明白其嚴重性,雖然她並不是很明白那些專有名詞。「如果有反應,是不是表示這個病能治癒?」

德斯又遲疑了一下。「是有百分之五十到七十的患者,對藥物會産生反應,而在長期的治療下,的確會治癒,但即使治癒了,還是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會再復發,且轉變爲骨髓發育不良症侯群或急性髓樣細胞白血病。」

白血病?那不就是血癌嗎?

吟倩吃力地吞了好幾口口水後,才膽戰心驚地問:「如果他對藥物沒有反應呢?」

「那就只能靠骨髓移植了。」德斯輕聲說。

吟倩倏地倒抽一口冷氣,「骨……骨髓移……移植?」她呐呐地道。

德斯點點頭。「你應該知道骨髓移植最適合的來源是兄弟姐妹,但是,路克即使有兄弟姐妹,也可能找不到了,所以,他們已經開始著手審查骨髓捐贈資料中心的資料,希望能找到和路克的HLA符合的捐贈者。」

吟倩咬著下唇問:「如果……找不到呢?」

「不要這麽悲觀,倩,」德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別忘了他是路克,只要隨便散布個消息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搶著要捐贈呢!」

吟倩沈默片刻後,「也有可能不是,對不對?」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他們還沒做骨髓穿刺,不是嗎?」

德斯憐憫地注視著她。「我不想瞞你,倩,他們幾乎已經確定了,骨髓穿刺只是做進一步的證實而已。」

她絕望地垮下了小臉,「怎麽會這樣?」吟倩痛苦地喃喃道:「怎麽會?」

德斯不安地將她摟入懷裏。「別這樣,倩,路克現在最需要的是你堅強的支援,他很虛弱,而你必須要替他承擔下一切。我們都會幫你的,但是,你才是他真正的支柱啊!倩,你瞭解嗎?」

吟倩沒有回答,她僅是把整個頭都埋入他的懷裏,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襟,全身微微顫抖著。

德斯向遠處的哈爾和理文撇了撇頭,示意他們過來幫忙,他們立刻半跑過來在吟倩的身邊蹲下。

「倩,別擔心,路克不會有事的啦!現在醫學這麽發達,除了AIDS,哪一種病治不好?」哈爾勸慰道。

理文連連點頭附和。「是啊!倩,路克只要好好休息一、兩年就會好的,在這期間,我們會盡一切的力量來幫你,只要你開口就行了。」

「工作方面則有德斯負責,路克只要一年作一兩支曲子出來發行單曲CD,以歌迷對他的瘋狂熱愛程度,我保證路克痊愈後,他依然會是歌迷們心中的最愛。」

「倩,路克真的很愛你,所以,你絕對不能崩潰,否則他也撐不下去了。」德斯溫柔地拍撫她的背。「如果你喜歡,我用一個路克的秘密和你交換,如何?」

果然如他所料,吟倩立即擡起頭來問:「什麽秘密?」她的雙眸在淚水的洗禮下更爲亮晶盈。

德斯微笑道:「他好想要一個女兒,可是,他說當年爲你接生的醫生說,你在生兒子的時候,就一直哭叫著絕對不要再生了,所以,他也就不敢要求你再爲他生一個女兒。」

吟倩猛皺眉。「早說嘛!我還以爲是他不想要了哩!」

德斯失笑。「倩,是你自己……」

「是我說的又怎麽樣?」吟倩猛然坐正,下巴再輕蔑地一揚。「你沒聽人家說過,女人在生産時說的話都是在放屁嗎?」

哈爾好奇地張大眼瞧著吟倩。「不會是你自己也想要個女兒吧?」

「老實說……」吟倩擡手抹去淚水。「我的理想是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哇!」理文讚歎一聲。「更貪心了!」

吟倩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繼而朝哈爾強笑道:「哈爾,拜託你去把我兒子抱出來好嗎?」

哈爾點個頭,便轉身進病房去了,德斯遲疑地看著她。

「你……不會是要把事情告訴你兒子吧?」

吟倩自然明白他的顧慮,「你放心,那小鬼精得很,他會懂得該怎麽做的,而且……」她輕歎。「別看他只有五歲,他可比我堅強多了。」

是嗎?德斯和理文兩對懷疑的視線相交在一起。一個五歲的小鬼?

不一會兒,哈爾抱出滿眼惺忪的任育倫,他坐在吟倩身邊,揉著眼睛咕噥抱怨道:「幹嘛啦!人家睡得好好的呢。」

「兒子……」

吟倩才叫了兩個字就停住了,她不自覺地朝德斯他們望去,他們相覰一眼,而後對她鼓勵地點點頭。

任育倫終於感覺到不太對勁了,他坐正小身子,神情由不耐煩轉爲正經嚴肅。

「什麽事,媽咪?」

吟倩望著那張神似任沐霖的小臉蛋,心中一陣酸楚油然而生,她咬緊下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哭泣的衝動。

「兒子,你爸爸他……」吟倩咬了咬牙。「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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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7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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