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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莫顏]【笑將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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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1: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蘇容兒從沒讓人見過面具下的真面目,因為師父有吩咐,誰看到她的臉,她就得嫁給誰!
好在她也不擔心,畢竟隱居在生人莫近的深山中,哪這麼容易被人看到,不料命定的夫君突然就出現──不慎墜崖的她被鎮守邊關、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所救,摘去她的兔兒面具,見到了她的臉!
她第一眼就喜歡上段禦石,包袱款款上軍營找他,但怪的是,這冷麵冷心的大男人不信她的表白,始終嚴肅以對,因為女人,曾造成他臉上永不磨滅的疤!
可她不認輸,運用千變萬化的"變臉"工夫討他開心,他不愛疤,她把疤變不見;不愛笑,她做張笑面具送他。
偏偏他還是酷著一張臉,讓她很挫折!
愛上這不笑的將軍,單純天真的她開始懂得了憂愁,然而她不願放棄,就不信他的心永遠這般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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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北方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此山終年雲霧繚繞,令人無法窺其全貌,故當地人名之為仙山。

雲霧下,奇岩怪石高聳參天,危崖峭壁寸草不生,飛禽走獸絕跡,是故人煙全無,殊不知,此山到了雲霧之上別有洞天。

不同於雲霧下的寸草不生,雲霧上盡是奇花珍木,奇禽異獸,溫冷泉遍佈,受日月精華的照拂,百花爭妍,芳草碧連天,倘若仙人下凡,也要驚嘆此景地上有而天上無了。

在此世外桃源,有個成仙崖,這兒地勢險要,崖深不見底,住在仙山頂的少女們,受她們的師父嚴正叮囑,不可靠近成仙崖,因為稍一不慎,便會掉入深淵,就真的成仙了。

在山邊的草叢中有個雁窩,母雁生了一窩的小雁,雛鳥啾啾地叫著,新生的羽毛柔軟如綿,雛鳥尚不能飛,只能張開翅膀拍拍,每走一步路就扭一下屁股,可愛逗趣極了。

一旁,有一隻灰色的小兔子,兔兒性情溫和,又是草食性動物,雁兒家族不怕,有時雛雁還會搖搖屁股,在兔子周邊嬉戲玩耍,彼此和平共處,好不和諧,直到這份和平,被某只伺機而動的黑狼給破壞了。

母雁發現了黑狼,緊張地張大翅膀嚇阻逐漸逼近的黑狼,雛鳥們也害怕得啾啾直叫,緊躲在母親的後頭。

黑狼張著大嘴,露出無比兇惡的利牙,垂涎將有一餐雛鳥饗宴,母雁護子心切,不到最後一刻,不肯棄子飛離,但她怎比得過黑狼尖銳的利爪?

眼看,一場血腥殘殺是免不了了,黑狼勢在必行,眼裏閃著狩獵的兇光,一個躍身,撲殺而來。

「喝!」

說時遲那時快,在黑狼逼近的那一刻,小兔子突然從草叢裏龐然大物地「站」了起來,並大喝一聲,嚇得黑狼不但緊急煞車,還狼狽倒跳好幾步。

「死野狼!臭野狼!給我滾開!」

兔子當然不會說話,更不會罵人,但這隻兔子例外,因為,牠是人扮的。

一位妙齡少女頭上頂著一隻假兔子,兔子下的臉蛋兒生得俏麗可愛,兩只美麗的大眼睛即使兇惡地瞇起,依然不失嬌俏。

少女兩手插著腰,對黑狼罵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兔子比你大啊?要是敢吃了牠們,我就剝了你的皮去做冬衣!」

蘇容兒不客氣地叫罵,幸好她比狼高大,不擔心狼會對她怎麼樣,只擔心狼會對雁兒家族怎麼樣,她好不容易做了這個栩栩如生的假兔子道具,戴在頭上,將身子隱 藏在草裏匍匐前進,成功接近雁兒家族,看著牠們玩耍,與牠們作伴,日久生情,當然不準野狼破壞,要獵食,獵別的動物去,不準動她可愛的雛鳥。

受驚的大野狼挾著尾巴嗚地跑走了,蘇容兒甚是得意,笑嘻嘻地回頭安慰心愛的雁兒家族。

「別怕喔~~乖~~大野狼被我嚇跑了喔~~」

「......」一雙雙驚疑的大眼睛瞪著她,雁鳥們依然維持一臉需要收驚的表情。

她望著雁兒們,雁兒們也望著她,這之間的沉默氣氛十分耐人尋味,沒有被搭救的溫馨感激,只有見鬼的沉默詭譎。

嗯,一定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太龐大了。

她蹲下身來,將身子掩在草叢裏,繼續當「小」兔子,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她上前,雁鳥退後,她往右,雁鳥往左,她再往左,雁鳥再往右,擺明瞭不鳥她,保持安全距離。

「......」看來,她是被排斥了,在泄漏「人」的身份以後。

悶悶的胸口,禁不住有點難過,雁兒們以貌取人,把她當異類,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唉......好吧!

「喝!」

「呱嗚呱嗚--啾啾啾啾--」

她毫無預警的大叫,這次把雁兒們嚇得雞飛狗跳,到處竄逃,躲她躲遠遠的。

哼......心情好多了。

蘇容兒決定走開,不理會那些忘恩負義的家夥們,算算時辰,住在崖邊的獵鷹夫婦應該已經孵出小鷹了,她決定去看看,順便摘些野果來果腹。

戴著她的兔子麵具,哼著小曲兒,踩著輕快的步伐,往崖邊方向走去。

身為仙山派的大弟子,她不會武功,卻身懷絕技,學會了當今武林最厲害的千面術。

千面術是比易容術更高深的武技絕學,由從小養大她的師父所傳授,平日沒事,她就愛做麵具。

不管是動物、植物、男女老少、胖瘦高矮,她都扮得唯妙唯肖,而且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變來變去,所以才叫千面術。

她每天以變換不同的面具為樂,現在戴的兔子麵具,可是她的最新傑作。

在那面具底下,真正的她可生得國色天香哪,但除了師父和兩位師妹,無人有倖窺見她的花容月貌。

她愉快地走著,不一會兒便發現身後有異狀,狐疑地轉過身,赫見剛才那隻大野狼。

「嘿,你還敢跑回來啊?」她雙手插腰,一副世間萬物,以人為大的氣勢。

孰料,大野狼後頭又冒出一隻,不,是兩只,不對!是好多只!在黑狼的身後,又冒出好多只兇惡的黑狼,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瞪著她,原來野狼集結了同伴,想要對付她。

這下慘了......

蘇容兒吞著口水,驚惶地盯著那些狼兒,一隻只齜牙咧嘴,喉頭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脅聲,垂涎的口水不停地滴著,只要被任何一隻咬到,下場只有一個--死!

「哇!」她大叫一聲,轉頭便逃,狼群嗚一聲緊追在後。

快跑!快跑!被追上,一定死無全屍!

「救命啊!以多欺少!不公平啊!」

早知道就不要跑來這麼遠的地方玩,離仙山洞太遠了,呼救都沒人聽到。

驀地,一個踩空,等她回神時,發現自己已往下掉去,輕盈的身子從百丈高的仙山頂墜入了深淵......

潺潺清泉,自遙遠的北方高山綿延千裏而下,挾帶著千年不化的冰山雪水,蜿蜒而流長。

一隻巨大的禿鷹在蔚藍天空展翅飛翔,俯瞰延伸數千裏的重山迭谷,最後盤旋在一處上空,不斷地繞圈飛行。

遠處傳來徐緩漸近的馬蹄聲,強壯高大的北方馬兒威風凜凜的走來,而坐在上頭的,是一個如天神般威嚴的男子。

他身穿黑袍,肩披鐵甲冑,胸膛前的護盔鐵甲上刻著虎紋,黑色的長發狂野不羈,神情嚴峻,卻又給人沉穩之感,而臉上那一道斜過眉心的長疤,令人望而生畏,整個人更形冷厲懾人,恍若來自地獄的黑武士。

仙峽關,是最靠近漠北的邊關,亦是鎮守北方邊境的險要之地。

位於仙峽關南部的虎城,駐守著一支精銳軍隊,人稱「虎軍」,隸屬於段禦石大將軍之麾下。

策馬巡城,視察附近的領地,是段禦石每日必做的例行公事,他策馬沿著溪水緩緩而行,仰望天空,禿鷹在上頭盤旋不去,引起他的注意,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不放過。

冷漠深邃的黑眸微微瞇起,視線落在溪水的對岸,韁繩一扯,選了處水流較淺緩的地方,策馬過溪。

馬兒來到對岸,繞到禿鷹聚集之處停下腳步。

段禦石居高臨下地望著,濃黑的劍眉微微蹙起。

一名女子倒在岸邊,一半的身子浸在冰涼的溪水裏,衣衫多處破損,露在外頭的半截手臂,膚白如雪,柔若無骨。

他俐落地跳下馬,蹲在女子身邊,伸手按著她的手腕查探脈象。

還活著,但脈象微弱,離鬼門關只差一步,必須立刻找個地方救治,刻不容緩。

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撈,倣佛拎著沒重量的小動物,他輕而易舉地將溼淋淋的人兒搬到馬背上。

他也隨即跳上馬,扯著韁繩,起落有致的馬蹄聲,迅速消失於森林濃蔭裏。

好溫暖啊......

意識朦朦朧朧中,蘇容兒被一股暖烘烘的熱感給喚醒。

半夢半醒之間,她緩緩睜開眼簾,第一眼見著的,是一張氣勢迫人的冷凝面孔!

閻王爺?!

她驚惶地瞪著眼前的男子,反射性地往後退,隨即一陣暈眩感襲來,她眼前一花,失去了平衡。

但更快的,一雙手臂及時將她扶住,才沒讓她從石床上掉下去。

「慘......我死了......我死了......」她失控驚呼,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想她年紀輕輕,尚未嫁人,就一命嗚呼,叫她怎能不難過?

「閻王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呀!」她虛弱地呼喊著,還不斷捶打他。

「住手!」

段禦石眉頭深擰,為了救她,他運功將自己的真氣從她的氣海穴灌入到她體內,救回她差點因體溫過低而死去的小命。

誰知這女人一醒來,不僅錯把他誤認為閻王爺,還又哭又打的,中止了他灌入真氣的舉止。

「嗚--我不要死--我要回人間--」

他牢牢箝制她的雙腕,低喝:「妳沒死!」

蘇容兒呆住,眨眨溼紅的眼,驚疑不定地瞪著他,現在才慢慢聽懂他的意思。

「我沒死?」她呆呆地重復他的話。

「妳有聽過死人到陰間,還可以打閻王的嗎?」他冷聲道,語氣沉肅,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她慌亂的思緒逐漸理清,疑惑地問︰「你不是閻王?」

「不是。」

「那你是誰?」

「救妳的人。」

她直直地盯著他,不再哭鬧也不再說話,突然像全身力氣都被抽光,癱軟倒下。

「該死!」

段禦石低咒一聲,忙運功於掌心,貼在她的胸口上,護住她的心脈。

「人家才不該死呢......」她皺著眉頭,用虛弱的聲音向他抗議。

那皺起的眉頭,因為她的話而更加擰緊了。

到了這地步,這女人不把力氣留著,還有閒功夫跟他頂嘴。

蘇容兒乖乖地不再掙扎,因為她發覺自己之所以感到溫暖,是因為有一股熱流在體內運行,來自於這男人。

這男人的大掌放在她胸口上,熱流源源不斷地注入她體內,讓她原本虛弱的暈眩感逐漸消失,被溪水泡久的身子也去除了寒意。

明白對方沒惡意,安心後,她才有時間好好整理渾沌的思緒,想起自己是如何落下山谷的。

她沒死真是奇跡呀!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起碼也該半死不活才對,幸好她運氣好,掉下來時,生長在崖壁上的樹救了她,阻擋了她的墜勢,又剛好下面是一條溪,讓她不至於摔得粉身碎骨。

雖然她不會武功,但有個武功高強的師父和醫術高明的師妹,對於運功療傷她也很了解,看來這男人的內力一定很深厚。

畢竟還很虛弱,沒多久,她感到眼皮一重,沉沉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看見他忙著在生火,將撿回的樹枝往火裏丟,火堆熊熊燃燒著,讓洞裏更為溫暖,望著那昂然的背影,她再度安心入眠。

偶爾,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他的手放在她額上,或是放在她的手腕上,查探她的情況。

偶爾,他將她扶起來喂她喝水,溼潤她幹燥的唇瓣,水入喉間,暖在心底。

他持續為她注入真氣,一股力量支撐著她,讓她精神越來越好。

漸漸的,她清醒的時間多過於睡著的時間,偷看他的時間,多過於休息的時間。

這一天,他將她扶起來,面對面相坐,右掌平貼在她胸前,專心運功輸入真氣,正好給了她充足的時間緩緩打量他。

這人好壯呀,手臂是她的兩倍粗呢!看他身上穿著盔甲,應該是個軍人,而且他的護盔上刻有虎紋,是虎軍的標志,應該是駐守在邊境的虎軍一員。

傳聞虎軍訓練有素,個個能以一擋十,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光看此人的氣勢,便不敢小覷了。

看習慣了以後,她發現這男人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可怕,只不過太嚴肅了點,加上眉心的那道疤,容易給人兇神惡煞的錯覺,其實他英挺又雄偉,有一股王者氣勢,不必刻意彰顯,也足以讓人對他產生敬畏之心。

這人必然是屬於統帥級的將領,她真是太幸運了,竟被這麼一個好心腸的大將軍所救!

不知不覺地,看著他越久,越移不開目光,也不知是他運功傳來的真氣所致,還是被他的行為感動所致,每次偷偷看他,臉蛋竟微微發熱,心兒暖烘烘的。

段禦石緩緩收回掌,運氣做了個深深的吐納後,深邃的眸子緩緩睜開,對上她的目光,她嚇了一跳,頓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若非戴著假面具,她的臉肯定是紅的,小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個兒害羞的臉蛋。
咦?

她摸摸臉,有些不確定,隨即又掐掐臉皮,先是一呆,然後整個人震了下。
「啊!」

她突然驚叫一聲,段禦石狐疑地盯著她看。

「不見了......不見了......」她口中喃喃地念著。

「什麼不見了?」他蹙起眉頭。

兔子麵具不見了!

驚訝的美眸倏然擡起,直直地盯著他,她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男人見著了她從不示人的真面目!

天呀......那不表示,她得跟他......他......

「怎麼了?」

「沒事。」她粉飾太平地閉上嘴,心虛地垂下臉,心湖泛起從未有過的狂濤巨浪。

師父規定,她不能隨便以真面目示人,因為第一位見著她臉的男人,將是她的夫婿,她必須嫁給對方。

他瞧見她的臉了,所以她得嫁給他!這......實在太突然了,而嫁他這種話,她哪說得出口啊!

段禦石沉默地望了她一會兒,沒有多問什麼,順手便將一件毛氅遞給她。

「穿上。」

他轉開臉,明白自己相貌兇惡,加上眉心這道疤,很容易驚嚇到別人,因此特意避開不看她。

「待在這裏。」丟下這句命令後,他便走出洞口,騎馬離去。

「喂!你去哪啊?」她不解地喊,但他人影兒已不見了。

唉,算了!她坐在石頭上,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整理紛亂的心緒。

記得自己十五歲及笄之後,精通命理的師父,算出她十七歲這年將遇到三次危及生命的大劫難,不過倘若她嫁給第一位瞧見自己長相的男子,她就會安然度過大劫,為此,師父還要她發誓呢!

是巧合嗎?

她落崖被救,難道不是自己命大,而是真如師父所言,命中注定的這位男子,可以為她消災解厄?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段禦石回來了,還另外帶了戰利品--溪裏的魚。

她眨眨一雙大眼睛,視線始終好奇地跟隨著他,看著他拿出小刀刮掉魚鱗、剖開魚腹、挖出內臟,把魚串在竹子上,放在火上烤,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出去找吃的。

看不出來,這男人不但好心,還挺細心的呢!

真是個難得的好人,行為與他無情的外表完全不同,沒有一絲邪念,甚至還隱隱散發一股正氣,讓她得以全心信賴。

她緩緩來到火堆旁坐下,輕問。

「這是哪裏?」

「距虎城一裏外的嶇峽谷。」段禦石淡道,站起身走到洞口,用水袋裏的水洗去手上的魚腥味。

她恍然大悟,原來溪流把她送到了虎城附近,離她所住的仙山嶺,大約隔了三座山的距離。

她也起身,走到洞口。「我叫蘇容兒,你呢?」

對方沒有回答她,卻反過來問她。「妳住哪裏?」

「虎城。」她隨便編了一個謊話,猜想這人若是虎軍的士兵,必然會往虎城去。

他走回火堆前,盤腿坐下,沉聲道:「等吃飽後,我送妳到城裏去。」

不告訴她名字,是因為為善不欲人知嗎?那她更想知道了。

「你盔甲上刻有虎紋,是駐守在虎城的軍人,對吧?」她刻意移動位子,朝他坐近一點。

段禦石默不作聲,神情依舊冰冷,發現她坐到身邊,他更往右邊移,與她保持距離。

「你怎麼不回答我?」她移近一點,莫名其妙地問。

「沒必要。」他站起身,又走向洞口。

她呆呆地瞪著那徹底漠視她的男人。

這人是哪裏有問題啊?不但不看她,態度還這麼不耐煩。

不死心,她再朝洞口走去。

「為什麼沒必要,我都說了自己的名字,你幹麼不說?」不知怎地,她不喜歡他忽略她,難道他不覺得她美嗎?

對方依然冷漠,轉身走回洞裏,明顯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蘇容兒這次沒跟上去,她看看上頭,再瞧瞧下頭,鬼靈精的眼珠子轉了三百六十度,腦袋瓜裏的心思也轉了一圈,忽地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段禦石飛快地回身來到她身旁抱起她,並伸手查探她的脈象,照道理說她應該已經復原了才對,不該再暈倒的。

豈料,懷裏的人兒忽地睜開一雙俏皮的明媚大眼,對他咧開頑皮的笑容,令他怔住。

這女人居然裝昏!發現受騙後,他想抽身,但她可不許,雪白柔荑乘機緊抓住他,展現出她的堅持和固執。

「你叫什麼名字?」她不死心地問。

段禦石神情嚴肅,眉頭緊蹙,這裏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這舉止實在很不適宜。

「放開!」

「不要!」

初生之犢不畏虎,她直視他的眼。

「這樣纏著男人,妳難道不覺得羞恥嗎?」他語氣不耐,有預感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個難纏的麻煩精。

「嘿,是你先抱我的耶,怎麼可以反過來指責我,而且你為何一直迴避我,我有這麼醜嗎?」她不服氣地反駁。

她才不怕他呢,雖然他瞪人的目光比黑狼還可怕,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但她直覺認為他不會傷害她。

他臉色更加緊繃。醜?不,她不但不醜,還美得令人屏息。

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刻意避開,除了救她時不得已碰觸了她的胸口,不過在確定她生命安全無虞後,他便刻意保持距離,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想污了人家閨女的名節。

但現在,這小女人竟反過來緊抓住他不放,還質問他為何避開她?

兩道激瞪的視線倣佛要擦出火來,在對峙了好一會兒後,段禦石無奈地放棄僵持。

「段禦石。」

意外的,她笑了,還笑得很得意。

「我記住了。」

他緊皺眉頭,望著她絕俗嬌美的笑靨,眼神復雜。

「可以放開了吧?」

「你好嚴肅喔!」蘇容兒奇怪地問,不明白這人為何一直板著臉啊?

她直覺認為,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因為他心腸好啊!雖然表面上看似脾氣壞,但除了兇巴巴的表情和態度外,根本就沒有對她怎麼樣,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何況他只消輕輕使勁,她就會像顆球般滾到洞外去躺平,但他沒這麼做。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大膽,他越嚴肅,她就越愛逗他。

而且啊,被他抱著挺舒服的,一時之間不怎麼想離開耶!

她彎著頭,好奇的目光改落在他眉心的那道疤上。

「你的疤,是打仗時受傷的嗎?」說著,伸手就要摸摸看,但尚未觸及,對方猛地離開,害她往前撲倒,粉臉就這麼直接往泥地栽下去。

「哎喲!好痛喔!」她摀著吃痛的鼻子,狼狽地爬起。

段禦石坐回火堆前,對這慘狀視若無睹。

她爬起來,大步走向他,氣呼呼地抗議。「你幹麼突然走開呀!」

「再 嗦,就別吃魚。」他沉下臉,威脅警告。

一聞到烤魚的香味,她當下乖乖閉上嘴,識「食物」者為俊傑,好女不跟男鬥,這時候肚子最大,她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呢!雖然明知這男人絕不會狠心不給她食物,不過看在他救了她的分上,她還是給他點面子好了。

配合那張嚴厲的面孔,用著孤苦無依的眼神、花容失色的表情,一副受惡勢力威脅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手上的食物。

「......」段禦石一時無言,她那受虐的樣子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好的方法就是什麼都不說,直接把魚給她,好封住她的嘴。

拿到魚,她立即化悲為喜,開心地吃將起來。

「好燙喔!水、給我水!」因為吃得太急,她露出小粉舌,忙用手搧涼。

他沉默地將水袋遞給她,食物沒封住她的嘴,反而更吵了。

蘇容兒灌了一大口,才鬆了口氣,笑嘻嘻地對他道謝。

她一邊吃,一邊偷偷打量他,沒有忘記剛才想觸碰他的疤時他瞬間鐵青的臉色,直覺地猜測,那道疤藏著什麼不愉快的過去。

不自覺地,心中升起一抹同情,他當時受傷時,一定很疼吧?

一道銳利的視線瞪來,她連忙低頭,假裝好忙好忙地吃著,心下嘀咕,這人臉受傷時,大概也傷到了肌肉脈絡,所以才會一張閻王面孔,連出殯的死人都沒有他冷。

她對他起了濃濃的興趣,心下偷偷作了一個決定。

在搞清楚這人姓啥兒名誰,住哪裏、做什麼之前,她不會離開他。

因為,她得弄清楚這個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是什麼樣的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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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2: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春光明媚,大地生意盎然。

確認她已經康復、可以走動了,段禦石動身出發,準備送她到城裏,自己也該回營了。

回虎城的路上,沿途風景秀麗,不好好欣賞是一大損失,何況還有人陪伴,打從出發到現在,她嘴邊的笑容沒停過。

「段大哥,你看,是老鷹耶!」

她驚呼,望著遙遠的黑色大鷹展翅翺翔,傲然於天地之間,轉瞬間掠過天際,過了另一個山頭。

「啊!兔子!兔子耶!」

皓白小手興奮地拉拉他,一個人叫不過癮,還要他停下來一塊分享她的喜悅。

「哇!好漂亮的藍色蝴蝶,段大哥,快看呀!」

段禦石一臉無奈,這一路走來,整條山林小徑只聽得見她的驚呼和銀鈴般的笑聲,他為人所戒慎敬畏的威嚴,在她面前一點效用也沒有。

即使他讓她獨自坐在馬上,自己牽著韁繩步行,對她的談笑毫不搭理,她的興致依然不減,無視於他冷淡的反應,倣佛他們是特地出門遊山玩水的。

情緒豐富的她,喜怒哀樂表現鮮明,一物一景、一鳥一花,都會惹來她的讚嘆,怡然自得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剛從鬼門關前走一回的人。

相對於她的開朗,他顯得更加沉穩,眉頭緊擰面無表情,對她百無禁忌的話語完全沒轍。

「段大哥,你很陰沉耶,笑一笑嘛,不然人家會誤以為你是山寨大王或土匪頭子哩!」

他沉默以對,不予理會。

「該不會你少了顆門牙吧?不要自卑,說出來給容兒聽,容兒不會取笑你的,還會幫你想辦法,因為咱們是朋友,我這人很講義氣的。」

他當耳邊風,繼續漠視。

「白天還好啦,但晚上就不行了,你這種表情嚇鬼是沒關係,當作積陰德,但嚇到人,就是造孽了。」

他額角微微抽動,努力當自己耳朵聾了,聽而不聞。

「其實你臉上的疤,一點也不醜耶!」

猛地,殺人的目光射向她,憤怒鐵青的臉,足以讓人膽寒得牙齒打顫。

聰明的人不會虎口拔牙,但更聰明的她知道這隻老虎絕對不會傷她,她蘇容兒天生有個優點,就是一旦相準了對方好欺負,就會好好地「善待」他。

「我真的覺得你的疤很好看啊!」她猜得沒錯,他果然很介意自己臉上的疤,而且介意到要把人吞吃入腹。

面對他的青面獠牙,她回報的,是一臉的天真無邪外加可憐無辜。

他的牙齒磨得吱吱響,拳頭也握得嘎嘎叫,太陽穴爆起好幾條青筋。

從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道疤,沒人敢!

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人家說的是實話,若有一分是假,教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她表情委屈地望著他,他瞪人的眼倣佛要噴出火來了,但她還是沒退讓。

她明白他在意那道疤,但更想讓他了解,她一點也不介意。

師父常說,看人要看心,她可不會以貌取人喔!

段禦石的確很生氣,怒瞪她好一會兒後,他憤然轉身,繼續往前行。

蘇容兒吐吐舌,幸好知道他雖易怒,但不是狠心人,與他相處越久,就越發現這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她又不怕死地開始糾正他的觀念。

「男人身上有疤很正常啊,我看過缺耳、斷鼻或瞎一隻眼的,比你醜幾百倍的都有,但你很好看,臉上的疤反而讓你看起來更威武迫人呢!」

兇悍的目光又殺將過來。

「啊,你臉上有灰塵。」

皓白的小手,很順手地幫他拂去臉上的灰。

段禦石僵住,瞬間成了一塊石頭,除了瞠目瞪她,還是瞪她。

「好,幹凈了。」

她揚起燦爛的笑容,倣佛為他服務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表情僵硬,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像她如此大膽,敢伸手碰他的臉。

他轉開臉,決定快快把她送回去,一入虎城就立刻回軍營,他可沒空陪這個女人遊山玩水。

但有人偏偏不想這麼快跟他分開。

「段大哥。」

前頭的人沒回應。

「段大哥。」

還是不搭理。

好啊,故意漠視她,沒關係。

念頭一起,她索性站起來,對準目標,然後飛撲上去,抱緊。

「妳幹什麼!」他臉色又繃緊了,瞪著肩膀上那隻難纏的母猴兒。

她惡人先告狀。

「因為你不理我啊!」

「有話直接說就好了,妳......放開!」

她才不放呢,因為她發現,騎馬雖舒適,但騎人更過癮哩。

「人家有話跟你說啦!」

他目光像要吃人,忍無可忍地說:「妳難道一點都不懂得女人的矜持?請姑娘自重!」

那如蘭的氣息,柔軟的身子,以及圈住他頸項的一雙藕臂,在在提醒他她是個女人,軟玉溫香的誘惑,輕易地縛住他。

反正猛虎只會張嘴吼一吼,根本不敢咬她,她樂得繼續耍賴。

「人家想那個啦!」

「哪個?」他口氣很橫。

「就是那個嘛!」

他眉間的折痕更深,命令。「說清楚!」

她嘟嘟嘴,一臉嗔怪他的表情。「人有三急,人家是女孩子,怎麼好意思說那麼清楚......」

段禦石僵住,終於明白她要幹什麼了,緊抿的薄唇像閉得死緊的蚌殼,喉嚨就像卡了東西一樣,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罵人。

「瞧,人家也有矜持的一面,沒有直接說尿急--」

「住嘴!」

在短短一天當中,他最自傲的冷靜自持,已不知被她破壞多少回了。

「兇什麼嘛,,你不曉得你兇起來很可怕耶,一不小心就會把??嚇得屁滾尿流--」話講到一半,她突然倒抽口氣,小嘴兒閉得死緊,臉兒紅通通,看起來好像快憋不住的痛苦樣。

段禦石神色瞬變,不再跟她辯,大步往樹林裏走去,找到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後頭十分隱密,剛好適合「方便」。

「快去!」他命令。

她一跳下來,他立刻轉身背對她。

穿著繡鞋兒的小腳兒才要往前踏,突然想到什麼,又轉過來小聲地問。

「你不會偷看吧?」

崩的一聲,他聽到自己心中拉緊的那根弦,應聲而斷。

「我數到十,如果妳沒解決完,我立刻走人。」森冷的語氣如臘月寒冬。

「好嘛好嘛,我這就解決。」她急急跑到樹幹後,而他,真的開始數了。

「一!」

「哎呀,別數呀!」

「二!」

「這樣很緊張耶!」

「三!」

「別催呀,我已經脫褲子了。」

「......四!」

「哇~~這兒風好冷,害人家涼涼的~~」

他手臂一繃,泄漏他的僵硬。

「五!」

這次,後頭終於沒聲音了,威脅總算發揮了效用,讓她乖乖閉上嘴。

當他數到第十,後頭無聲無息,時間夠充分了,她八成又在玩什麼把戲,他立即貫徹自己說到做到的話,邁開步伐離開,不料,後頭突然響起她的尖叫聲。

高大的身軀立刻飛身而至,眨眼間已來到她身旁,赫見樹梢有條青竹絲,青色的蛇身纏在樹枝上,吐著蛇信,正要攻擊她。

段禦石一手攬她入懷,同時劈出一掌。

蘇容兒緊緊依偎在他懷裏,心有餘悸地瞪著地上斷成兩截的蛇身,還在掙扎蠕動著。

這不是鬧著玩的,她真的嚇到了,因為在所有動物裏,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懷裏的嬌人兒微微抖著,小手將他抱得死緊,一雙美眸布滿驚惶。

他將那蒼白的容顏看入眼底,為了預防再有其他危險的蛇蟲,索性一把抱起她走出林地,回到馬兒旁,一語不發抱著她上馬,兩人共乘一騎,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小家夥受驚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讓他先前對她的怒氣全消失了。

雖受了驚,但她很快恢復鎮定,偷偷享受著他難得的溫柔,臉輕輕貼在他懷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甜甜的淺笑。

為了與他多些相處的機會,她說自己住在虎城,因為出來玩耍不小心迷路才掉進溪裏,這麼一來,至少在進城的這段路上,她可以跟著他,其他的,就等到了城裏再倣打算。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尚未進城,就得被迫和他提早分開,因為一名自稱是她老娘的女人出現了。

「女兒啊,娘總算找到妳了。」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出現在前頭的山路上,一邊氣喘吁吁地朝他們跑來,一邊叫著她,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是一片喜極而泣。

蘇容兒瞪傻了眼,看著老婦人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淚的唱著。

「妳跑去哪了?失蹤了兩天,可知娘有多擔心妳呀!娘吃不下又睡不著,都快哭瞎了我這雙老眼。」

娘?不會吧,這女人居然說是她娘?

「妳兩天不見人影,把娘急死了,還有請問這位壯士是......」老婦人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大堆,也不忘好奇地打量段禦石。

段禦石看蘇容兒沒有反駁什麼,信以為真,低沉的開口:「妳女兒在林子裏迷了路,掉到溪裏。」

「什麼!」老婦一臉驚訝,忙問:「有沒有受傷啊?女兒!」

蘇容兒簡直哭笑不得,但在段禦石偏頭看過來時,忙裝出一副淚水即將潰堤的表情,配合演出。

「幸虧這位壯士救了女兒一命,否則女兒魂已歸西,不能在娘膝前盡孝了。」

「謝謝這位壯士,老婦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說完就要行大禮叩拜。

段禦石及時伸手阻止正要跪下磕頭的老婦人。

「不必道謝,段某另有要事,就送姑娘到此,請二位保重。」

既然有人來接,那他也樂得甩掉這個麻煩。他淡淡地拒絕老婦人的感激,轉身握住蘇容兒的腰,輕易地將她抱下馬,而後跳上坐騎,向兩人微微點頭,馬蹄一蹬,如風一般呼嘯而去。

蘇容兒傻在當場,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最後化為一粒黑點,消失在山路上。

不會吧,這人居然就這麼走了,連個道別的場面話都沒說?

老婦人老淚縱橫地道:「太好了,女兒,跟娘回家吧!」

蘇容兒回頭橫了老婦一眼,雙手插腰,笑罵道:「娘個頭啦,還龜孫子咧!」

「哎呀,妳居然罵娘?!」老婦人一臉悲痛萬分,還捶起心肝地數落她。「妳消失不見,兩天沒消沒息的,娘為了尋妳,可是踏遍了山谷、小溪,不眠不休才尋到這來的,妳這沒心肝的不肖女!」

「妳才不肖女呢,我做這面具給妳,可不是給妳用來當我娘的,還不給我卸下來,靈兒!」

老婦人很誇張地嘆了口氣,轉了一個圈,再轉回來時,竟變成了有如芙蓉出水的妙齡女子。

接著,她卸下老婦人的布衣,露出藏在布衣裏頭少女曼妙玲瓏的身段,一身輕盈的絲絹,穿在她身上,像極了天上下凡的仙女。

「大師姊,難得我展現易容術,妳也讓我過過癮呀!」粗啞的聲音恢復成銀鈴般清脆的悅耳嗓音,三師妹水靈兒眨著一對慧黠的美眸,每眨一下,便散發萬種風情。

「人都走遠了,妳裝給誰看啊?而且妳就只會把面具貼上去而已,若再繼續演下去,小心露餡了。」

「是啊,人家不像大師姊妳,一轉身眨個眼就變另一張臉,我呢,光是易容成老婦人,裝成老婦人的聲音,就花了不少功夫。」她嘆了口氣,奇怪自己怎麼老是學不會千面術。

「但妳輕功冠天下呀!換成我,笨手笨腳的,學了老半天,就是沒妳悟性高,也只有千面術這麼一門絕學可以驕傲而已。」

「難怪師父要因材施教,叫咱們一人負責學一樣就好。」水靈兒美眸一轉,對大師姊笑得曖昧。

「笑什麼?」蘇容兒蹙眉。

「師妹我才在奇怪,師姊既然沒事,幹麼不立刻回仙山,原來是師姊命定的男子出現了。」

蘇容兒臉蛋微熱,瞇眼質問。「妳跟著我多久了?」

「不久不久,從他在山洞裏幫妳療傷的時候開始而已。」

她一聽,更是氣羞。「那妳幹麼不現身呀!」

水靈兒故意喊冤。「我想啊,但瞧你倆看得正對眼,大師姊夫又對妳照顧得無微不至,我若出場,豈不破壞妳的好事?」

意思就是,師姊假裝昏倒,以及沿途逗弄那個木頭人的戲碼,她全看到了,因此很自動地改口稱人家「師姊夫」。

蘇容兒一臉的羞澀和不自在,橫了鬼靈精怪的師妹一眼,為了掩飾自身的尷尬,忙轉個話題。

「妳怎麼找到我的?」

「還說呢!妳不見了,山上全找遍了也沒見著影子,師父便立刻派我下山來尋,我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地尋找,靠的,就是妳身上的氣味。」

「我身上的氣味?」

「三天前,二師姊研製出一種帶有特殊氣味的粉末,她說那粉末的味道一般人聞不出來,卻是小福的最愛。」她口中的小福,不是人,而是一隻小松鼠。

她一舉手,一隻小松鼠立刻從樹上跑下來,跳到她的肩膀上。

蘇容兒恍然大悟。「藥兒把粉末灑在我身上?」

「妳也曉得,二師姊最愛做實驗了。」

「那個臭藥兒,居然拿我當實驗品?」

說起二師妹施藥兒,專長藥草,各種醫書過目不忘,並且熟記天下千百種藥草的特徵和功效,沒事就愛做實驗,熬制丹藥,開發新藥方。

沒毒的,她製成靈丹妙藥,有毒的,她製成防身武器。

「妳該慶幸,若非如此,恐怕我還得多花幾日才能找到妳呢!師父很擔心妳,再找不著妳,他老人家就要親自出馬了,走吧,咱們回去跟師父報平安。」

蘇容兒搖頭。「我不回去。」

「不回去?妳是想......」

「當然是去找他,他救了我,我得回報他。」

水靈兒促狹地更正。「應該是以身相許吧!」

「死丫頭,敢笑我。」

在大師姊的拳頭教訓來之前,水靈兒身子一飄,人已在樹上,靈活的身手,堪稱獨步天下。

「本來就是呀,師父說過,誰瞧見了妳的真面目,妳就得嫁他,若非如此,師姊何必跟他糾纏到剛剛,還一副捨不得離開的樣子哪?」

「現在說這個尚早,搞不好人家都有三妻四妾了,我得先確定一下,哪能糊裏糊塗就嫁給他。」蘇容兒不自在地轉開臉,不想被小師妹瞧見自己的羞窘,心下則在擔心,萬一他有妻子怎麼辦?思及此,心頭竟然小小地疼了下。

「靈兒懂了,靈兒會回去稟報師父,回頭再來找師姊,對了,這錦囊妳帶著吧,這是二師姊煉制的丹藥,可備不時之需。」

蘇容兒接住小師妹丟來的繡包,點點頭。

「知道了,妳快回去吧!」

「妳自個兒小心嘍!」水靈兒一個縱身,輕輕鬆鬆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又從這根樹枝躍到那邊的樹枝上。

有時只是足點一片葉子,有時是輕點枝頭,靈活如天上飛的鳥兒,身輕如燕,來去自如,展現她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頃刻間,那抹娉婷芳影消失在濃密的樹林裏。

蘇容兒將錦囊收好,然後拾起師妹剛才脫掉留在地上的衣物,走到路旁的樹叢裏,不一會兒,變身成老婦人走出來,學著老人家走路的舉止,去找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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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段禦石之名威震八方,是北方蠻族最忌憚的敵人,中原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就是因為有他鎮守邊關。

仙峽關,是防禦北方的重要關口,而驍勇善戰的虎軍便駐扎在此。

「大將軍多厲害?那還用說,當然是厲害得不得了。」

「他可以以一擋百,長刀出鞘,刀光劍影的瞬間,十幾顆人頭齊落地,敵人莫不聞之色變。」

「他修築防城,屯田墾地,在他的指揮之下,軍民齊心,莫不服從他的指令,共同抗敵。」

「北蠻三次來犯,三次失敗,被咱們打得落花流水,多虧大將軍的英明領導抗敵。」

午膳時,一名長相老實,小眼睛、小鼻子的少年,一邊咬著饅頭,左邊聽聽,右邊點頭,在夥房裏聽著夥夫們歌頌他們偉大英勇的大將軍。

「原來他這麼厲害啊!」

少年聽得入神,一對眼睛隨著內容的高潮起伏閃閃發亮。

「小夥子,你要是聽了嶇峽谷那一役,更會對咱們大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

「喔?」少年一臉興奮地點頭。「我想聽。」

小夥子這麼捧場,其他人也跟著鼓譟,大叔說得更加賣力了。

「那一役,咱們將軍只帶了三千兵馬,結果大破蠻軍一萬大軍,因為咱們將軍除了英勇無敵,還是擅用兵法的高手。J夥房大叔口沬橫飛地說著,少年也聽得雙目圓睜,興味盎然。
想不到大將軍如此英明神武哪,難怪能夠服眾,小夥子越聽越帶勁。

「那麼請問,大將軍臉上那道疤是怎麼來的啊?」

剎那間,原木熱鬧的夥房一陣安靜無聲。

少年疑惑地左看看、右瞧瞧,喝茶的人不喝茶了,洗菜的人沒在洗了,切肉的人也沒在切了,就像被人點穴一般,全都定住不動,還用驚恐的眼神瞪著他。

怪怪,自己說錯了什麼,讓他們一個個像見鬼一般?

掌廚的大叔對他責備道:「小夥子,沒人告訴過你絕不能提這事嗎?」

「提什麼?」

「就是你剛才問的。」

小夥子又重復一次。「將軍臉上的疤?」

「噓--噓噓噓--」

一句話,引來周遭驚恐連連的噓聲,倣佛少年說了什麼可怕的話,大夥兒慌亂地用食指立在嘴前,眼珠子一個瞪得比一個凸。

「你千萬別再問了,記住,什麼都可以提,就是不能提這件事,在大將軍的地盤上,這是禁忌的話題!」

眾人壓低聲量警告,一副被別人聽到會被拖去斬頭似的。

「為什麼?」

瞧大夥兒緊張兮兮,少年更好奇了。

「不知道。」

「啊?」

「總之,就是不能提。」

少年皺皺眉頭,怪哉,原以為會問出什麼眉目,居然沒人曉得。

「好了好了,小夥子,多做事少說話,去倉庫那兒劈一些木柴過來!」

大叔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命令少年該幹活了。

「喔,是。」既然問不出名堂,小夥子便站起身,走出夥房。

過了沒多久,小夥子從外頭走回來。

「哎?木柴呢?」

小夥子一臉納悶。「什麼木柴?」

「一刻鐘前叫你去劈的木柴啊!」

「耶?沒有啊。」

一個拳頭直接往那顆腦袋打下去,痛得少年哇哇大叫。

「你在遊魂還是作夢啊!敢說沒有,去把木柴給我拿來!」

被踢出去的少年,一臉莫名其妙地抱著頭匆匆往倉庫走去。

其實,此少年非剛才那位少年,同樣的臉孔,卻是不一樣的人。

先前的少年,實際上是蘇容兒假扮的。

在虎城,她很快打聽到,原來段禦石是鎮守邊關、統領十萬虎軍的大將軍,目前孤家寡人一個,尚未娶親。

她就知道,觀看那氣勢,絕非池中之物,禁不住暗暗得意起來,自己的眼光真好。

離開夥房後,她走向存放木柴的倉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再出現時,那張小眼睛、小鼻子的面孔不再,她已經變成一位方臉蓄胡的精壯士兵了。

來到軍營已經七天了,七天前,她扮成一位巡守的士兵,順利混進軍營。

但很不巧,剛好軍情來報,北蠻人突襲邊境,於是將軍領著兵馬到前線打仗去了。

見不到段大哥,她也只好先暫時在軍營裏等著,每天變換不同的身份,哪裏好混哪裏待,先把環境熟悉熟悉,有事沒事多做一些面具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沒問出段大哥臉上的疤到底隱藏了什麼不愉快的秘密,而且看樣子所有人對這話題噤若寒蟬,但她也不急,反正遲早有機會查出這秘密。

只要是段大哥的事,她都想了解。

當她邊走邊沉思時,突然城門那兒傳來眾士兵的歡呼聲。

「什麼事啊?」她也前去湊熱鬧,抓來一位士兵問。

「咱們打了勝仗!將軍回營了!」

他回來了!

蘇容兒心下竊喜,她可終於等到他了,歡欣鼓舞的士兵們紛紛擁向城門,她也上前加入,迫不及待地想見她的心上人。

城門的守將一打開厚重的柵門,大軍跟隨在後緩緩進入。

在眾將士的歡呼聲中,騎在最前頭的是主帥段禦石,雖然距離遙遠,但那威風凜凜的英姿和睥睨天下的氣勢,總能讓人一眼輕易捕捉到他。

站在人群外圍的蘇容兒,歡欣地追隨著那身影,是她的段大哥沒錯。

段禦石神情依舊嚴肅,不因打了勝仗而流露驕矜自滿之色,他跳下馬後,將馬匹交給屬下,踏著虎虎生風的步伐走向營帳,一路上,他命令手下清點死傷,將死者的名字和人數回報給兵部,並吩咐安頓傷者,已無作戰力的送回後方,尚有戰力的留下,讓軍醫好生治療。

一群親信跟著走進營帳,段禦石一入營再也支撐不住,面色慘白立刻癱軟,還是手下畢齊眼明手快地撐住他,才沒直挺挺地整個倒下。

當東方衛進入帥營時,瞧見的正是這副景象。

「將軍,怎麼回事?」身為虎軍第一謀上,他立即發現不對。

「將軍中了暗算。」畢齊低聲道。

驚見將軍泛青的面孔,東方衛神情凝重,即刻命令;「快傳軍醫!」

總校尉穆德光立刻朝帳外走去,沒多久,軍醫韓文愈帶著一名手下匆匆趕來。

只見段禦石面色泛青,直冒冷汗,與適才威風凜凜的姿態判若兩人,韓大夫一聲令下,大夥兒七手八腳地將他搬上臥榻。

卸下將軍的戰袍後,露出了健壯糾結的肌肉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旁人視若平常,沒人注意到那一旁的小醫官卻瞪大眼睛,像是被嚇了一跳。

韓文愈仔細檢查,發現將軍的右手臂上有兩個米粒大小的傷口,看起來似是被什麼動物咬傷,更奇怪的是,傷口周圍的肌膚竟泛著深深的紫色。

他神色劇變。「糟!傷口泛紫,中了劇毒。」

眾人聞言全變了臉,情況刻不容緩,韓文愈立即清理將軍的傷口,同時命令手下燒熱水。

在場的全是段禦石的親信,雖然他們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但沒預料到大將軍竟會遭到暗算,就連段禦石本身,也沒想到自己會中毒。

當時戰況混亂,他一心領軍往前衝,突然淩空出現一名白衣男子,直接朝他攻來,他擋了對方一掌,將對方震出百尺外,接著,他便感到手臂吃痛,立刻發現不對,及時封住自己的穴位。

「能解嗎?」穆德光著急地問。

「天下奇毒千百種,能讓血色變紫的,只有苗疆一帶的劇毒,這......」

韓文愈嘆了一口氣,雖然他醫術精湛,對毒藥亦有研究,但將軍中的毒偏偏正是最棘手的,他也沒什麼把握。

提到苗疆,眾人更是驚恐,因為苗疆的毒最為詭異可怕。

當眾人聞毒色變時,段禦石只是冷哼一聲:「果然是他。」

眾人聽了疑惑,不曉得將軍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只有東方衛恍然大悟。

「將軍說的,莫非是邪王楚殷?」

段禦石眼神更為深沉銳利。「除了他,無人有此能耐。」

說到苗疆邪王楚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行事詭譎莫測,行蹤飄忽,是正是邪,沒人清楚。

據說,邪王擅長使毒,能駕馭千百種毒蛇,苗人百族,各自為政,生性高傲,不受任何一族統治,卻對他敬畏崇拜,並視之為精神領袖,但苗疆以外的漢族,則視他駕馭毒蛇為邪術,故稱他為邪王。

眾人之間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氛圍,像是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每人的心口上。

東方衛深感疑惑。「怪了,邪王怎會出現在此?咱們漢族和苗疆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邪王此番暗算將軍,難道他突然和北蠻合作?這可不妙啊!」

段禦石不屑地哼了聲。「若是又如何,不足為懼。」

身為統帥,必須沉著冷靜,絕對不能自亂陣腳,即使意識已經模糊,唇色泛紫,他仍倔強地不肯向昏迷低頭。

韓文愈眉頭深鎖,不停擦著額上的冷汗。

「幸好將軍武功高強,及時用內力護住心脈,若是常人,恐怕已當場一命嗚呼。」

但他話才說完,段禦石臉色霎時刷白,吐出一口黑血,隨即陷入昏迷。

「將軍!韓大夫,將軍怎麼了?」

韓文愈當機立斷。「放血!」

放血是最快速,也最能減輕毒性的辦法,在還沒搞清楚將軍中的是什麼毒之前,他只能自行嘗試所有解毒之方,以搶救大將軍的命!他從藥箱拿出醫具,把他珍藏的各種解毒藥材全用上。

至於其他人,除了幹著急之外,一點忙也幫不上。

「該死的蠻人!」穆德光憤恨地低咒,畢齊則是緊握拳頭,一臉凝重。

「此事非同小可,傳令下去,不準任何人進入,若讓士兵們知道將軍中了劇毒,必然軍心動搖,韓大夫,請務必救回大將軍的命。」東方衛明白大將軍中毒的事絕不能傳出去。
「老夫會盡力。」話雖如此,韓文愈實在沒把握。

眾人望著面如死灰的大將軍,心知肚明,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向上天祈禱。

正當大夥兒全關注著將軍的傷勢時,一旁協助韓文愈的小醫官,則若有所思地看著段禦石,眼中閃著不為人察覺的奇異光芒。

入夜後,明月當空。

帥營的內帳,點著一盞小油燈,一抹影子悄悄來到床榻前,盯著那蒼白的面孔好一會兒,不禁搖頭嘆息。

真服了他呀!即使昏迷,那雙濃眉依然緊蹙著,剛硬凜冽的神情,絲毫不減半分嚇死人的嚴肅。

看到他蒼白無血色的重病樣,不禁心口揪疼,一隻小手伸出,輕輕探向他。

然而,手指尚未觸及床榻上的人,猛地被一隻大掌矯捷地抓住!

段禦石突然睜開眼,射出兇光瞪著眼前的人,他雖然中了毒,卻依然像一頭危險的猛獸,對任何鬼祟接近的威脅,有著高度的敏感。

來人被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受制於他強力的手勁低呼一聲。

「好痛!」

蘇容兒跌在他身上,那張絕俗俏麗的容顏,也被油燈照得清晰。

「是妳?!」段禦石震驚地瞪著她,眼前的佳人,正是他先前所救的那個丫頭。

「對啦,是我,你快放開呀,人家的手快被你捏碎了~~」她低叫,痛得眼角含淚。

段禦石手一鬆開,她立刻呼呼吹著被捏疼的地方,只見雪白的肌膚上多了道紅手印。

「妳如何進來的?」他虛弱地問,神情難掩驚訝。

軍營重地,戒備森嚴,別說是一般人了,任何有武功底子的人都不見得可以通過重重森嚴的守備,潛入他帳裏,何況她沒武功,根本不可能!

「當然是混進來的啊!」她沒好氣地回答,既然有本事混進軍營,也當然有本事出入帥帳。

「怎麼可能!」他實在無法置信。

「為了見你,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得想辦法呀!」美眸含俏地瞅著他,既然跌在他身上,也不急著起來,就這麼趴在他厚實寬闊的胸膛上。

段禦石更加迷惑了,她......說什麼?她為他而來?!

那含嬌帶嗔的語氣分明帶有明顯的暗示,但他此時虛弱得很,不及細想她話中的涵義。

「既然你醒了,正好,快,把這顆解毒丹吞下。」小手將一顆藍色小藥丸,遞到池面前。

白天扮成小醫官跟進帥營,得知他中毒的情況後,她從靈兒給的錦囊裏找出解毒丸,錦囊裏裝滿了應付各種病痛的丹藥,不管是傷風、體虛、補身或中毒等等的特效仙丹應有盡有,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原本還以為自己得費一番功夫撬開他的嘴巴,讓他吞下藥丸呢!幸好他醒了,可免去她不少麻煩。

段禦石還處在驚訝當中,只是瞪著她,遲遲沒張開嘴。

她著急的催促。「快張開嘴呀,遲了,你這條命就救不回來了。」

他依然盯著她,嘴巴沒有打開的意思,她急了,只好威脅他。

「難道要我用嘴巴喂你才肯吃嗎?」

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話方式,果然令那張冰臉有了反應。

他動作僵硬地張開嘴巴,表面上好似受她威脅,其實是因為知道她是真的在擔心他,那溢滿關切的眼神已透露了內心的焦急。

何況她也看見了他快抵擋不了劇毒的蔓延,沒人會笨得多此一舉挑這時候來害他。

他不再反抗,乖乖地服下她喂入的藥丸,喝下她端來的水,驚人的意志力,讓他仍撐著意識,睜著明亮如炬的雙眼緊盯她看,他有太多的疑惑要問,有關她是如何潛入?又為何擁有這神奇的解毒丹?來此又有什麼目的?他都想一一問清楚。

蘇容兒如釋重負,鬆了口氣輕笑道:「這解毒丹不但可以解苗疆的蛇毒,還有養肝的功效喔!」

也不知是否藥性生效,段禦石聽著她的話,很快就感到體內起了變化,湧上一股暖流,讓他眼皮越來越沉重,他察覺到自己又要昏睡。

在失去意識前,大掌下意識地握住她柔軟的柔荑,不肯放開。

蘇容兒明白他想說什麼,低下頭,輕聲安撫。

「安心的睡吧,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如蘭的氣息,輕拂他的耳,有如暖暖的春風吹進他的心裏。

倣佛得到承諾一般,他放鬆地合上眼,眉頭不再緊擰,面容的線條不再剛硬,不久後,便沉沉地睡去。

隔日一早,帥帳內,一群入神情擔憂地聚在將軍的床榻前。

段禦石臉色蒼白,但尚能維持清醒,坐在床榻旁的韓文愈,認真為他把脈。

一開始,韓文愈一臉平和,但隨著檢查氣血脈象的時間越長,那神色越加凝重,時而皺眉,時而深思,嘴裏喃喃地念著。

「奇怪......怎麼會......不可能呀......應該沒錯......但不合理啊......」

他很仔細為將軍檢查,但不管來來回回診斷幾次,結果都是一樣。

他自己在那兒喃喃自語,其他人則在一旁幹著急。

穆德光終於耐下住性子,心急地問:「韓大夫,將軍狀況如何?你倒是快說呀!」

大夥兒都很擔心將軍的傷勢,經過一夜折騰,將軍是否熬得住,可關係到邊關安危,而韓大夫從頭到尾眉頭深鎖,更讓大夥兒提心吊膽,就怕是什麼壞消息。

「沒事了。」

「什麼?」

「將軍已經沒事了。」韓文愈收回手,站起身,面露深思。

東方衛頓丁下。「先生的意思是......」

「將軍已脫離險境,體內的毒解了。」

眾人又驚又喜,疑惑地問:「但大夫昨日不是說......」

「是,韓某說過,將軍這回恐怕兇多吉少,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韓某也覺得奇怪,一夜之間,怎會起如此大的變化?但......經過仔細的診察,將軍現在的確無恙,只是氣虛體弱了些,只要喝藥補身,靜心療養一段時日即可。」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太好了!哈,看來那苗疆的毒也不過如此,咱們大夫的醫術更厲害!」穆德光笑道。
聽到將軍沒事了,大夥兒轉憂為喜,心上的大石總算落地。

段禦石閉眼沉默不語,他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自己之所以平安無事,全賴那小姑娘所餵食的丹藥。

昨晚的事他記得清清楚楚,到現在依然感到不可思議。

她來到軍營了!

她人躲在哪?

一個弱女子怎能單槍匹馬進入都是男人的軍營裏?

「我昏迷的期間,營裏可有什麼大事?」他低問。

東方衛回應道;「稟將軍,這個月的糧草已經運進城,修城墻和鑿井的工程再過十日便可完工。」

「嗯。」他點頭。「......可有人闖入軍營?」

「將軍放心,各關口防守依然嚴密,這幾日也已下令加強,連一隻鳥都飛不進來,蠻子是絕對無法潛進來的。」他們以為將軍是擔心蠻子乘機來搗亂,不明白將軍另有疑慮。
段禦石眼睛睜開,眉頭微微皺起。

一隻鳥都飛不進來?

錯了,不但飛進來了,還已經來到他身邊。

腦海裏不禁浮起那張美麗的容顏,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依稀記得那小手握在掌心裏的觸感,是那麼的柔軟光滑,她的笑容多麼動人心弦,那天籟般的輕聲細語多麼悅耳醉人,而她趴在他懷裏瞅著他瞧的天真模樣,更令他心神一蕩,倣佛燃起了一把火......

他會找到她的,只要她還在他的地盤裏。

黑眸緩緩閉上,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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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體內的毒解了,但韓大夫規定,大將軍必須在床榻上多躺幾日,他會每日命人為將軍烹調藥膳,務使將軍盡快完全康復,直到他確定可以了,將軍才能下床。

段禦石雖然對韓大夫的決定不甚同意,但身為統帥,他知道自己絕不能逞強。

苗疆的劇毒果然厲害,在完全康復前,他暫時還無法使用內力,若貿然下床主持軍務,也只是給人添麻煩,所以他才肯就範,乖乖躺在床榻上療養。

軍務自有東方先生和校尉大人為他處理。

前幾日,他大部分處於昏睡狀態,需要旁人伺候,到了第五日,他已經可以坐起身自己用膳了。

下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蘇容兒。

不曉得那個丫頭到底是用什麼神通廣大的方法混進來,這表示軍中的守衛有漏洞,連一名女子混進來都沒人發現。

一下榻,他便發現自己全身骨頭都快散了,那苗疆的毒果然厲害,他努力支撐著沉重的身子,當適應一段時間後,甩甩頭,他試圖讓自己更清醒點。

身子仍虛,但天生的傲骨可不容許自己脆弱,尤其身為將上統帥,絕不能展現虛弱的模樣,以免影響士氣。

盔甲就掛在一旁,他走過去將盔甲拿下,卻發現平常不覺得重的盔甲,今兒個顯得異常沉甸,不是盔甲變重,而是他的虛弱所致。

苗毒的厲害超乎他的想象,幸好,他撐過來了。

畢齊一進入內帳就見到將軍的身影,大為驚喜。

「將軍!您醒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需要人手幫忙,幫我把盔甲套上。」段禦石轉過身,朝畢齊命令。
卻見畢齊表情一愣,倣佛見鬼一般瞪大眼看著他,遲遲沒有動作。

段禦石濃眉微擰。「你還杵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

鏘鎯!

隨著一聲響亮的刀面摩擦聲,畢齊拔刀出鞘,直指眼前的男子,厲聲喝道:「你是誰!」

段禦石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勃然大怒。

「你幹什麼?」

這畢齊是瘋了嗎?竟然拿刀對著他,還問他是誰?

畢齊的大喝驚動了外頭守衛的士兵們,士兵一窩蜂地衝進來,一見到大將軍,也同樣震驚地定住動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們一個個見鬼了不成?

「你們想造反嗎?竟敢拿刀對著本將軍!」段禦石更加憤怒了,即使病體初癒,仍不失王者氣勢。

沒多久,東方衛等人聞風趕至,段禦石看到他們,立刻道:「你們來得正好,不知他們是哪根筋不對,竟然不認得本將軍了。」

不過睡了一覺醒來就變天了,手下們居然不認得他,連忠心耿耿的畢齊也拿刀相向,簡直荒唐!

等了半天,卻沒一個人應他,段禦石納悶地朝東方??等人看去,他們居然也是同一種表情--瞠目結舌。

段禦石終於察覺事情不對。

「到底怎麼回事?」

穆德光結結巴巴地指著他。「將......將軍......你的臉......」

他的臉怎麼了?

段禦石滿臉疑惑,床榻旁的幾案上正好放了一盆水,他狐疑地走到幾案前,朝水盆裏看去。

自從眉心劃下永不磨滅的傷口後,已經不曉得有多少年了,他不曾再看過自己約撿。

但眾人奇怪的表情和舉止讓他不得不疑惑,自個兒的臉是長了瘡還是變了形?讓他們瞠大了眼珠子,掉了下巴,失了憶。

當盆裏的水映照出他的面孔時,段禦石一震,錯愕的表情跟大夥兒如出一轍。

「我的疤不見了!」

是的,這正是大夥兒變臉的原因,將軍臉上的疤不見了。

大夥兒從不敢提的疤,平日故意假裝看不見的疤,半個時辰前他們來探望大將軍病況時,明明還在的疤。

不、見、了!

「是誰幹的!」段禦石大喝,臉上的狂風暴雨,令人膽寒。

那性子、那說話的口氣,的的確確是他們大將軍的特色,除了少了那道疤之外,那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普通人可學不來的。

「您真是大將軍?」

「廢話!」

嗯,果然是他們的大將軍,那張連活人也會嚇死的閻王臉,可不是裝的。

大夥兒面面相覷,老實說,他們也想知道是誰幹的,見神見佛見鬼,就是沒見過此等怪異的事!

因為沒有那個疤,所以畢齊認為他是冒牌的大將軍,才會反常地拿刀相向。

東方衛身為第一謀士,一雙星目閃著睿智的光芒,認為事有蹊蹺,有必要弄清楚,於是下令。

「你們出去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東方先生命令下來了,士兵們雖驚疑不定,但仍奉命回到崗位守衛。

待士兵們退出,主帥營帳裏此刻剩下的都是最信任的人,他安撫畢齊道:「畢大人,先把刀放下,我想,這位是咱們的大將軍沒錯。」

畢齊看向東方衛,依然一臉疑惑。

「你想,若真的有人膽敢假扮將軍,會笨得漏掉那道疤嗎?」

畢齊仔細一想也有道理,立刻把刀收回鞘裏,他實在是被嚇到了,才會連這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

「將軍,你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嗎?」東方衛恭敬地詢問。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們哩!」

顯然,段禦石還處在驚訝中,但他極力冷靜下來。

疤不可能不見的,但......跑哪去了?

東方衛拱手請示。「將軍,可否讓老夫研究一下?」

段禦石點頭,因為他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才首肯,湊過來的卻不只一顆頭,一群人全圍了上來,一個個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直打量著他的臉。

東方衛研究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摸著將軍的眉心,恍然大悟,嘖嘖稱奇:「果然如老夫所料,將軍的額頭到眉心部分,貼了一層假皮。」

真的嗎?

有人好奇地伸出手,也來摸摸。

「簡直像真的哩。」

另一隻手也來試摸。

「怪怪,幾乎看不出來。」

「真是太神奇了。」

段禦石臉色很難看,他堂堂大將軍竟被幾個大男人摸來摸去,成何體統!

他厲眼一瞪,大喝一聲,霎時將所有人嚇得全收回手,不過目光還是好奇地死盯著大將軍的臉。

因為,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嘛!

段禦石摸著眉心,用力一扯,果然扯下一層皮,臉上的疤也顯現出來。

眾人驚訝之餘,再度好奇地湊過頭來,盯著那張假皮研究一番。

「這層皮色澤逼真,柔軟有彈性,幾可亂真,完美,非常完美。」韓文愈禁不住讚嘆。

「會是誰幹的?」

很明顯,對方必是趁他昏睡時動的手腳,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開他的玩笑!

突地,段禦石腦海閃入那張嬌俏的面容。

難道......會是她?

「要不要再貼回去,其實挺好看的哩。」有人嫌命太長地建議。

殺人的目光立即掃射過去,在大將軍發飆之前,眾人立即閃遠,走避的走避,逃命的逃命。

一個上午,巡過整個軍營,找不著可疑的人後,回到帳內,段禦石陷入了沉思。

軍營裏狀況一如往常,並沒有不尋常的事發生,到處是男人,根本沒有可以藏女人的地方,就算是晚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想要闖進來,任憑武功再高強,也很難不驚動一兵一卒,更何況是一名毫無武功的女人。

「將軍,喝藥了。」

一名軍醫走入內帳,依照韓大夫的指示端來湯藥。

段禦石從軍醫手上接過藥碗,一口喝光,隨即遞還給他,過程毫不拖泥帶水,一如他的性子。

但軍醫接了碗卻沒有立刻走人,而是注視著將軍,一臉若有所思。

段禦石瞄了他一眼,疑惑他為何還不走?

小軍醫突然開口:「這藥很苦呢,將軍一口氣喝光,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好厲害哩。」

他頓了下,緩緩說道:「本將軍喝過比這更苦的。」

「啊,是嗎?」小軍醫面露佩服。「若是我,打死都不敢喝,除非被人打昏,然後用灌的。」

「......」

「將軍今日精神似乎不錯,我想大概再過兩日,韓大夫應該就會同意解禁,讓將軍騎馬操練,出外透透氣。」

「嗯。」他隨口應一聲,這些年來縱橫沙場,誰不曉得他向來不茍言笑,就算是他的親信,面對他時也無不戰戰兢兢,所談的話題也僅止於策略和軍務,從來不敢跟他閒聊。

本以為話題結束,對方該出去了,孰料這名小軍醫今日不知吃錯什麼藥,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竟跟他聊起天來。

「將軍真是神勇威武,我看過其他士兵打赤膊的樣子,胸膛像鐵打似的,但仍及不上將軍這般雄健剛硬的體魄......」小軍醫一邊讚美,一邊目光熠熠地盯著他結實赤裸的胸膛。

段禦石越來越不耐煩了,一雙鷹隼銳目盯著他,光那嚇人的眼神,便足以讓人沁出冷汗,識相地乖乖閉嘴走開。

誰知這名小小的軍醫,還反過來問他。

「咦?將軍在不高興嗎?」

他的目光更為淩厲,沉聲命令:「沒你的事了,退下!」

這時候再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也該要識相地離去了,何況將軍已經下了命令。

想不到的是,這軍醫竟然沒有動作,還是杵在原地不動。

真是膽大妄為!何時開始連小小軍醫都敢不聽他的命令,忤逆他的權威?

他再度瞪向對方,正要訓斥時,一張花容月貌對他嘻嘻笑。

「喝!」段禦石當下嚇得跳起來,張大眼瞪著她,整個人僵成了一塊石頭。

因為軍醫不見了,變成了蘇容兒。

「妳妳妳--」想他領兵作戰銳不可當,曾幾何時說個話也會結巴。

蘇容兒嘻嘻笑。「原來你不管對誰都是板著臉,並非針對我一個,現在我心裏比較平衡一點了。」

泰山崩於前都吝於改變面部表情的段禦石,難得變了臉。

「剛才那名軍醫呢?」

不過他沒機會聽到答案,因為正好有人進來了。

「將軍,瞧,我給您帶來什麼。」

穆德光興高採烈地跨入帳內,戴著黑色護具的手上,停著一隻未成年的獵鷹。

「這是小弟大清早在山上捉到的小獵鷹,特來獻給將軍,您不是說想養一隻獵鷹來訓練嗎?」他一臉得意,顯然是特地來獻寶的,相信將軍只要瞧見這獵鷹,一定會很高興。

段禦石奇怪地瞪著他,校尉大人沒看到蘇容兒嗎?怎麼他一點也不驚訝自己的帳裏出現了個女人?

正當他心下奇怪,為何德光一點吃驚的反應也沒有時,一轉頭,又嚇了一跳。

蘇容兒不見了,在他面前的是方才的那名小軍醫。

見鬼了嗎?他不知道。

「別小看這只獵鷹,牠可是北方特產的鷂鷹,將軍請看。」穆德光喜孜孜地在將軍面前坐下,把手上的小鷂鷹移近點,好讓將軍看個仔細。

未成年獵鷹被矇上了皮制頭盔,因為看不到,所以乖乖地停在手臂上,偶爾振翅拍翼。

段禦石還在呆愣中,反倒小軍醫眼睛一亮,盯著穆德光手上的小獵鷹,興奮地道;「這種獵鷹深具靈性,比其他品種的獵鷹優秀,能在一日之內飛行數百裏,也能在高空認人,所以不易被敵人襲殺。」

穆德光頗為意外。「嘿,這位小兄弟也懂獵鷹?」

「我的家鄉棲息不少這種鷂鷹呢!穆大人捉牠來,是為了訓練牠長大後可探察軍情吧!」

「沒錯,為了捕捉這種珍貴稀有的鷂鷹,可花了我不少時間,將軍待在帳裏療傷,一定悶壞了,小弟特抓來給將軍解解悶--將軍?」

段禦石僵硬的面部肌肉,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他收回心神,鎮定地開口。

「幹得好,你抓到了這只鷹,本將軍有賞。」

「謝謝將軍!」他站起身。「我先帶這只鷹去填肚子,要馴服牠,食物可少不了。」

段禦石點頭,穆大人便領著鷹先行告退。

「啊,我也該走了,還得回藥房向韓先生復命呢!」小軍醫說道,端起碗正要起身,但另一隻大手更快地抓住她。

她擡眼,迎視那一雙星眸,裝模作樣地請示。「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別裝了,我還有話問妳。」

在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他當然不會輕易放她走。

蘇容兒無奈地嘆一口氣,乖乖坐下,將碗放回案上,他立即迫不及待地問:「妳會易容術?」

「是啊。」

果然如此,這完全說明瞭她可以混進全是男人的軍營裏而不被發現的原因。

只不過江湖上懂易容術的人不少,他也親眼見過幾個,但從沒有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換另一張臉,而且唯妙唯肖,神乎其技,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

「妳是怎麼做到的?」

「你說易容術嗎?」

「對。」

「這很簡單啊!」她嘻嘻笑,低下臉,再擡起來後,又恢復了少女的美貌。

「怎麼......妳......難道這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千面術?」

「嘿,段大哥也知道千面術啊?」

他點頭,雖然聽過這門功夫,但他一直以為這只是謠傳,傳言千面術不但可以在眨眼之間變換不同面孔,還能變換聲音,若非親眼見到,他根本不相信。

「妳到底是誰?師承何處?」

那張嬌俏的臉蛋突然為難起來。

「我不能告訴你耶......因為我答應過師父,不能說......」她愧疚地說,但隨即眼兒一亮。

「不過我向你保證,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你。」

所謂的時機成熟,就是兩人成親後,等他成了自己的丈夫,就是自己人啦,自己人當然就不需要隱瞞啦!

那時她會告訴他,她的師父是非常非常有名的一代高人,三十年前隱居在仙山山頂,仙山頂是個美麗的世外桃源,沒人知曉此地,唯獨住在仙山上的人才曉得入口。

師父說過,這一切只有在對方成了她的丈夫後,她才可以說。

段禦石凝望她純真誠摯的表情許久許久,明白她說的都是實話,決定不再為難她,把這事暫且擱下。

「把我臉上的疤變不見,是妳的傑作對吧?」

提到這個,她可得意了。

「對呀,做得不錯吧,完全就像真的對不對?」

他被她搞得哭笑不得,竟然動土動到他臉上去,把疤變不見,嚇壞一幹人等,她還洋洋得意。

「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歡那個疤嘛,所以我就幫你把那塊疤蓋掉,好讓你開心點啊!」

她無辜地看著他板起的面孔。「你怎麼不貼上呢?不喜歡嗎?」

他不知該說什麼,虧她想得出來。

「妳太多事了。」

她小心地觀察臉色。「你怪我啊?」

怪她?豈敢,搞不好她立即哭給他看,還反過來數落他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已見識過這丫頭有多麼難纏,他只感到無奈而已,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小小的欣慰。

他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一片好意,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她來此的目的。

「告訴我,妳來這裏的目的為何?」不再談論臉上的疤,他改了話題。

「來救你啊!幸好我及時幫你解毒,不然你這條命可就被閻王搶走了呢!」

「不,我是問,妳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我中毒的事並未宣揚,除非妳已經潛進來,才會探得這件機密。」

哎呀,這人挺聰明的嘛,看來苗疆的毒沒有毒壞他的腦子哩。

「所以我問的是,在我中毒前,妳為什麼混入軍營裏?」

他相信她不是敵人派來的,因為她一點也不像,反倒像是進來玩耍,正好救了他一命。

蘇容兒悄悄紅了臉,垂下眼看著自己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被他緊抓住下放的手。

看樣子,若不給他一個答案,他是不會罷休的。

「說!」他命令。

「好嘛好嘛,別兇巴巴的,人家說就是了,這......還不都是因為你看了人家的臉!」

「我看了妳的臉?」段禦石一臉疑惑,眉宇間的紋路更深了。

「打從我及笄那年開始,就沒有任何男人見過我的真面目,我一直是戴著面具出現在別人面前的,但那天你救了我,我醒來時發現面具已經不見了,大概是掉入溪水時被衝走了......」她擡頭瞅了他一眼,美目含俏。

「然後?」

「師訓有言,不可讓男人見著我的臉,倘若哪個男人看見我的真面目,就......就......」白嫩的臉蛋染了一層紅暈。

「就如何?」

她羞澀低下臉,柔聲回答。

「就是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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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終於說出來了。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雙頰快要著火了,羞得不敢擡起頭來迎視他。

他聽了之後會如何?可願意娶她?

別看她一副頑皮樣,遇到自己中意的男人,臉皮也是很薄的。

握住皓腕的那隻大手,忽然放開了。

她心兒一緊,慌亂地擔心,難道他不喜歡她嗎?貝齒禁不住輕咬著下唇,開始難過起來。

才這麼想著,她滑嫩的下巴驀地被大掌溫柔地執起,她羞得不敢擡起的眼,終於與他平視。

他不再糾結的眉頭,令她迷惑。

「妳師父規定的?」他問。

她點頭。

「妳答應?」

「師父說的嘛......」

「萬一第一個瞧見妳長相的,是個村野匹夫,或是六十歲的老頭,妳也嫁?」

「是。」她沒有猶豫地點頭。

她的回答,輕易地惹怒了他。

「妳就這麼聽妳師父的話?」心底冒出一把火。

所以不管對方是誰,她都肯嫁,而自己也不過剛好是救了她的那個人,為了聽師父的話,所以她才選擇他!

想到她有可能嫁給任何一個男人,他便無法克制自己的怒火。

「因為師父說,我會愛上那位第一個瞧見我臉的男人嘛......」她被他的怒火懾住,不明白為何他這麼生氣,很是無辜。

這話再度令他怔住,臉上的狂怒之色轉成了呆愕。

「妳說什麼?」

「我已經說了,你聽到了嘛!」

她再度羞得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這種表白的話,她可從沒對其他男人講過。

「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他不自覺地有些激動。

啊?她好不容易說出口,他居然沒聽清楚,討厭啦~~那粉嫩嫩的雙頰,讓紅雲點綴得份外絕色嬌嬈,向來給人頑皮印象的她,難得也有小女人羞赧無??的時候。

他緊緊盯著她羞答答的可愛模樣,深邃的黑眸把她的窘態全收進眼底。

幾番內心掙扎後,她鼓足了勇氣,好吧!既然說了一次,再說第二次也不會少塊肉,說就說嘛!

她擡起臉,深呼吸後,清楚地告訴他。

「算你倒楣啦!因為你是第一個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就得當我的夫君啦,今生今世,我都跟定你了,就是這樣。」

她說話的口氣帶點賴皮,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動靜,發現他除了有些驚訝外,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男人該不會是被她嚇到了吧?

「反正你也沒娶妻嘛,本姑娘也長得不賴,娶了我,你也不吃虧啊,而且我很會照顧我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等著,發現他從頭到尾除了瞪她,還是瞪她,兩隻眼睛活像是夜裏閃閃發亮的狼眼。

見他還是沒反應,她只好使出殺手 。

「我警告你喔,在你昏迷期間,都是我喂你喝藥、幫你擦身子的,你全身上下該看的我都看了,不該看到的我也看光光了,所以你要對我負責!」她緊張地說,就怕他不認帳。

別人是姑娘家被看見了身子,才要人家負責,她卻是把人家摸光、看光了,而死皮賴臉的要人家負責。

她等啊等的,等不到他一句話,看著他依舊嚴肅的臉,她瞧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禁不住慌了。

「你若是不要我,我就出家當尼姑,每日敲木魚念經,宣揚你的沒良心,拋棄妻子,沒心沒肺,有好姑娘也不會把握--」下頭的話語,被烙下的灼燙盡皆吞沒。

她嘮叨不停的小嘴兒,教他霸氣封口,以唇。

他吻了她!

天呀!他正在吻她!

明明冷酷嚴肅,如大漢呼嘯而過的寒風,凍結了草木,找不著一絲春暖,誰猜得到,這人下一刻突然就這麼熱情如火。

烙下的火舌,與他外表的冷凝完全不同,她心如小鹿亂撞,發軟的身子全靠他一雙鐵臂撐著,才能勉強不癱軟倒地。

她早已芳心暗許,自然不會拒絕他的索取,還暗暗感到欣喜。

這表示,這男人也是喜歡她的。

直到將她吻得呼吸困難,他才放開她,隔著一點距離,端詳懷中的可人兒,紅腫的芳唇,正喘吁吁地吐著如蘭的氣息。

「夫君......」

她羞澀地喚他,這一聲夫君,立即融化他的肅容,眉頭不再糾結,專注的黑眸,令她心兒一蕩。

「真要跟著我?」

她用力點頭。

「不後悔?」

她用力搖頭,信誓日百一地說:「師父從小就教導我們要重承諾,我既然已經決心跟著夫君,就不會反悔。」

她堅定地望著他,段禦石為她這番說詞感到心火沸騰,他從沒想到,她會傾心於他,因為......她是如此美麗呵。

蘇容兒想一想,補充一句。「不過有個情況例外。」

他也一愣。「什麼情況?」

「如果夫君喜歡上別的女人,誓言就此作罷,我會成全你,從此不再出現你面前。」

他立即回答。「我不會喜歡其他女人!」

「真的?」

「妳放心,我既然吻了妳,就絕不會辜負妳,我向妳發誓。」

他深深地望著她,終於承認一個事實,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早已將這容貌刻印在心底。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付出感情,下會再相信女人,打算隨便娶個老婆,實踐傳宗接代的任務,對得起列祖列宗就好,將精力全發泄在保家衛國上。

但她的出現,打破了他冰封已久的心,她的特立獨行,每每出人意表的行為舉止,總能激起他的情緒,她的開朗積極,常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早發現自己對她沒轍,也才會總是對她擺出冷酷的臉。

她為了他潛入軍營,他的心早已軟化了,而如今她說要以身相許,還蠻橫地不準他拒絕,耍賴地威脅他若不娶她,就要長伴青燈,他聽了只覺得好笑。

她有這個膽子定要跟著他,他怎會不要她?

從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要她了。

蘇容兒漾開了春暖花開的笑靨,一臉得意。

「我相信你,因為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重承諾的男人,所以人家才要跟著你啊!」

「等過陣子邊關平靜了些,我就安排正式娶妳過門。」

她聽了心下好不甜蜜,想不到這男人比她還猴急,就知道他是團烈火,不如表面那般冷酷無情。

她就愛這樣的他,相信往後的日子裏,必能領會他不為人知的熱情。

「不急,你的毒才剛解,元氣大傷,還需要好好休養,我只要能跟在你身邊,便心滿意足了。」

「不行,這裏離前線太近,我還是先派人把妳安置在將軍府裏比較妥當。」

「那你呢?」

「我繼續待在這裏。」

「那我也要留下。」

「不行!」

「為什麼?」

「軍營裏不適合有女人。」

「這有什麼問題,我變回男人就好了。」她舉起兩手,遮住姣好的臉蛋,當再放下時,出現的是一張平淡無奇的男人臉。

她又變成了小軍醫,只有那俏皮的嫵媚眼神,保留著她的真性情,只在他面前展現。

「不妥,太危險了,明兒個我會派人護送妳回將軍府,待在那裏,妳會很安全,也有傭僕伺候,我會將一切安排好。」他堅持道。

「可是夫君--」

「這是我的職責,既然妳將是我的妻子,我有義務不讓妳受到分毫傷害,明天我就送妳出營。」

這裏是前線,雖然才剛打了一場勝仗,但野心勃勃的北蠻人有可能再犯,在戰事未了,兩國尚未簽定和約前,他不能冒險。

何況,他是苗疆邪王的目標,放她在身邊,只會讓她置身於險地,他絕不同意。

蘇容兒呆了呆,望著夫君一臉的堅持,不悅地嘟起嘴。

「什麼嘛,人家好不容易跟到這裏,你卻要趕人家走?」

「不,我是保護妳。」

「你才需要人保護呢,我不離開。」也不想想現在是誰比較虛弱,他還需要她來照料哩。

「容兒。」他又板起嚇人的嚴肅面孔。

她才不怕他呢!

「人家要待在你身邊,你去哪,我就去哪,休想以保護為由把我送走,我自己就能保護我自己了,總而言之,我、不、走!」

她站起身,不顧他的反對,拿起碗,回復一名小軍醫的口吻:「請將軍好好休息,小的告退。」

說完,立即咚咚咚地跑走,不理會段禦石在後頭的叫喚。

要她走?才不!她呀,打死都不離開他。

既然知道她扮成軍醫混在男人堆中,段禦石無法將她送走,只好另外想辦法。

他下令要韓大夫派她專門來服侍他吃藥,照料他的三餐。

軍醫們晚上都住在同一個營帳,一堆男人擠在一塊,段禦石當然無法忍受。

他又下了道命令,以照料為由,命韓大夫指派她隨侍在側,並在帥帳內多擺了一張臥榻,要她晚上就睡在帳裏,一來他可以看見她,確保她的安危;二來也不用擔心她跟男人窩在一塊,被人發現她的女兒身。

從不徇私的大將軍,突然對一名小軍醫特別厚愛,還下令這名小軍醫可以不必通報,自由出入帥營,令眾人納悶。
東方衛等人雖也感到奇怪,但既然是大將軍的意思,自然沒人會反對。

但不明究理的基層士兵們,看在眼裏則頗不是滋味。

藥房裏,蘇容兒細心地、耐心地守在火爐旁煎藥,不敢懈怠,一心一意希望讓夫君早日康復。

算算時間,這藥也熬得差不多了,現在照顧他已成了她的職責,她每天都遵照韓大夫的叮嚀,一日兩回,按時喂夫婿喝藥。

因為專注在控制火候,所以她沒注意到其他軍醫們正用嫉妒的眼神看著她。

「那小子憑什麼可以出入帥營?他不過是個小軍醫不是嗎?論資歷輩分,根本沒我們待得久。」

「據說是將軍直接下的命令,不只湯藥,連夥食都改由他專責送入帥營。」

「將軍還直接讓他住在帳裏,命人特別準備床榻,連吃食都和將軍一塊。」

「他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得到特別待遇?」

眾人都很不服氣,那小子個頭小,相貌平平,又不是說長得多俊,只是專責做搗藥的小差事罷了,卻得到將軍厚愛,還有單獨的床榻可用,不像他們,十幾個人得擠在一張大床上。

有人酸諷一句。「大概他拍馬屁的功夫了得吧!」

才講完,有人擡頭一看。

「喂,那小子要出去了。」

軍醫們彼此互看一眼,全露出了邪氣的笑容。

蘇容兒沒注意到那些同僚們正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瞧她,一心往門口走去,該是送午膳給夫君的時刻了。

當她經過那些人身邊時,突然有人一腳打橫,絆住她的步伐,害她一個不穩,整個人呈大字形地直直往門外的沙地上趴下,摔得五體投地、滿臉黃土。

爆笑聲嘩然傳來,蘇容兒狼狽地爬起,往後頭一瞪。

好啊,竟敢對她惡作劇!

幸好臉上貼了一層假皮,成為最好的保護,才沒被沙地上的小石子劃傷真正的臉,但是假皮被刮傷了,得先處理才行。

她搗著刮傷的地方,免得被人發現臉皮是假的,不理會那些臭男人們的嘲笑,決定找機會再好好修理他們。

她先朝夥房走去,交代夥房的大叔記得送飯後,她趕緊離開,打算躲回自己的營帳裏,把面具修補一下。

??帳裏,段禦石正在研究地圖和戰略,到了午膳時刻,送夥食的來了。

「將軍,小的送膳來了。」

段禦石頓住,擡起眼,目光緩緩落在門口的小兵身上,他臉圓、身子也圓,一副笑咪咪的彌勒佛樣兒,正端著午膳等著他的指示。

段禦石遲遲不動地盯著那小兵,表情像是有些意外。

「將軍?」

「......擱在案上。」

「是。」

圓胖小兵遵照將軍的命令,把膳食放下,擺好在案上後,才一轉身,就被嚇了一跳。

「呃......將軍還有什麼指示?」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將軍,不明白將軍為何突然站在他身後,還無聲無息的。

段禦石居高臨下地盯著眼前的小兵看,什麼都沒說,只是一直盯著,然後緩緩低下臉審視了一會兒,最後則是一手搓著下巴,狀作思考地研究著。

「將......將軍?」圓胖小兵冷汗涔涔,也不知自個兒哪裏不對了,讓將軍瞪著眼兒直瞧。

「有意思......」

段禦石玩味地研究著蘇容兒這回的新面具,他早就對她精湛的千面術感到好奇,很想仔細看個究竟,只是沒機會罷了。

先前大部分時間都在休養,而當內傷好了七成時,他更忙著指揮調度,安排修城、鑿井及搬運糧草等事。

「這是妳的新花樣嗎?」

圓胖小兵以為將軍問的是藥膳的食譜,忙恭敬回答:「是,是新花樣,跟昨兒個不一樣。」

當然不同,昨天以前她扮的是瘦小少年,今天,卻改扮成胖子大叔。

他挑著眉,眼裏閃著異樣的光彩。

「那明天呢?」

「呃......明天......小的不知,看將軍喜歡什麼,小的就弄什麼。」

真是厲害,她不只外表扮得像,連言行舉止都像,難怪騙得過軍中所有男人,沒一個瞧得出她是女兒身,著實令他暗暗佩服。

圓胖小兵心下冒冷汗,能夠被將軍叫住談話,是無上的光榮,但被將軍如此近距離地盯著,卻也忍不住背脊發毛。
接下來,將軍的舉止更讓他既驚訝又無措,因為將軍居然摸上了他的臉。

「又厚又軟,妳是怎麼做到的?」

段禦石嘖嘖稱奇,這觸感、這彈性,簡直就像真人一樣。

「小的......小的......打娘胎出生,就......就生得一張圓臉。」圓胖小兵手足無措,回答得吞吞吐吐。

段禦石玩味地看著小兵,臉部的線條柔和了許多,黑眸也變深了。

想必她是害羞了,迴想先前,總是她把他逗得七竅生煙,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如今,既然已視她為未過門的妻子,他便再無顧忌了,反而興起了逗她的興致。

他更加靠近,溫熱的氣息拂向對方的臉。

「是嗎?一出生就這麼圓?」

「是。」

「妳倒很會耍嘴皮子。」

「小的不敢。」

被將軍責備,圓胖小兵嚇得頭都快點到地上去了。

只不過是摸了她的臉,便害羞成這樣,若是其他地方呢?

「這身體呢,妳怎麼弄的?」段禦石執起她的手臂,隔著衣袖,輕輕揉捏,心想她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將原本纖細的手臂包得這般圓厚,應該很費工吧?

果不其然,碰了她的玉臂,便瞧見小家夥羞得連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他了,說話也結巴得更厲害。

「小、小的......家裏賣、賣包子饅頭......從、從小也吃包、包子饅頭,就......就就......這麼來的。」

圓胖小兵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任由將軍對他動手動腳,心下驚恐,難不成將軍有斷袖之癖,看上了自己?

「妳的臉怎麼會紅?」他不知不覺地更靠近,雙手捧起這張圓滾滾的臉,摸著。

「居然還會發熱?」掌心傳來她臉蛋的熱度,令他更加揪起了眉頭。

難道說千面術最高深的修為,可以達到讓臉發紅、發熱的地步?

正當他摸著那又圓又軟的臉,感到不可思議時,正好蘇容兒從外頭走進來,她把刮傷的面具修好後,便端著熬好的藥來到帥營,守衛的士兵都知道這是她每日的職責,也沒通報就直接放人。

「將軍,該喝藥了。」

她端著碗,一進來,便瞧見夫君摸著一個男人的臉,這一幕,讓她當場呆住。

啷!

手兒一鬆,藥碗便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藥也濺了一地。

「對......對不起!我......我再去舀一碗來。」

她慌亂地蹲下撿拾破碗,也顧不得碎片尖銳,雙手一包,直接抓住碎片就退出營帳。

段禦石全身僵硬,瞪著扮成少年的她進來,又瞪著她離去,一時之間整個人呆掉了,然後,他驚疑地瞪著眼前這張汗顏的包子臉,雙手倣佛被火燙著似地收回。

「你是誰?」

眼見將軍瞬間轉為嚴厲的臉色,嚇得圓胖小兵連忙跪下。

「小的朱大成,是負責膳食的夥夫,小的該死!請將軍恕罪!」

什麼罪?他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惹火了大將軍,連忙驚恐地磕頭認錯,以保住小命。

段禦石終於明白他搞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該死!」他低咒,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卻把朱大成嚇壞了。

「將軍饒命!小的還不想死啊!」

這回誤會可大了!

他剛才的行為,鐵定被她想歪了,他第一個想法便是追出去,但隨後又想到,得先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才是,否則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為他段禦石有斷袖之癖,他豈不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好在他反應也快,立刻冷肅著臉對朱大成厲聲道;「你可知本將軍為何要「檢查」你的臉和手臂?」

「小、小的不知!」

「那是因為本將軍最痛恨平日安逸怠惰之人,你的臉太胖,手臂的肉太多,可見平日養尊處優,大敵當前,怎可如此放任自己!」

「小的知錯,請將軍饒命!」

「從今天開始,每天給我做一百回的伏地操練!」

「是、是!小的遵命!」

「去吧!」

「小的告退!」如獲重生一般,朱大成當下連滾帶爬地逃出去。

當朱大成離開後,段禦石也即刻步出帥營,一張臉難看至極,腦海裏浮現蘇容兒離去時的受傷神情,擾亂了他的步調。

他可不想被誤以為喜歡男人,與其如此,他寧可在戰場上被亂刀砍死,也好過被她誤解。

得跟她解釋清楚才行!踏著大步,他匆匆追隨佳人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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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午膳時刻,營裏的士兵們剛結束操練,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有的在擦著刀,有的大口吃肉,有的則在比臂力,有的則大聲吆喝談天說地。

突然,現場的熱鬧因為眼前的景象而靜默下來,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呆愕地看著威武不屈的將軍,正跟在一名瘦小男子身後,委曲求全地叫他回來。

蘇容兒匆匆走出帥營,雙手捧著破掉的碎片,才走沒幾步,便被身後的段禦石追上。

「等等。」他叫住她。

她沒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往前走。

「妳......回來!」

她像逃難似地避著他,是氣憤,也是難過。

適才那一幕太令人震驚了,她想都沒想過,原來她的夫君......她的夫君......

喜歡男人!

不!她無法接受!

思緒亂了調,若非親眼所見,她根本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她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只好不停地往前跑。
她不想聽他解釋,不想看他的臉,怒氣一時無法平復下來。

眾人錯愕的看著他們的大將軍追著那名小軍醫下放,兩人一前一後,小軍醫往東,大將軍就往東,小軍醫往西,大將軍就往西,甚至小醫軍繞圈圈,大將軍也跟著繞圈圈。

吃肉的沒吃了,磨刀的沒磨了,所有人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瞪著那兩人在營裏玩起跟屁蟲遊戲,而當跟屁蟲的,竟然是他們敬如神祇的大將軍。

面對眾人的視線,段禦石鐵青一張臉,內心尷尬不已,偏偏佳人不肯理他,還越走越快,連他的叫喚也不理會。
逼不得已,他只好擺出將軍的威嚴。

「本將軍命令妳站住!」

蘇容兒停住了腳步,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過身,冷淡地回應。

「將軍有何吩咐?」

看得出她在氣頭上,他心急,對其他士兵來說,她是男人,但對他來說,她可是他的女人啊!

「跟我回去,本將軍有事對妳說。」礙於她現在是男人的身份,他強壓下把她摟在臂膀裏帶回軍帳的衝動,平靜地說。

「將軍有什麼事,在這裏吩咐即可。」

四週傳來驚訝的抽氣聲,軍中哪有人膽敢對將軍這般無禮,更別說頂撞了,這小軍醫竟對將軍出言不遜,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瞧將軍那堪比閻羅的鐵青臉色,讓眾人不禁為軍醫捏一把冷汗。

但令眾人詫異的是,將軍竟沒有大發雷霆,反而非常有耐性,即使他臉色很難看。

「妳的手受傷了,需要處理。」

他眉頭深擰,盯著她的手,知道她被碗的碎片割傷了。

「皮肉傷而已,我自己會處理。」她倔強地道,還把受傷的那隻手藏到身後,不給他看。

她這個動作惹惱了他,他不喜歡她垮著臉,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冷漠樣,非常地不喜歡,忍不住開始想念起昨日那個還對他露出俏皮笑容的小女人。

他非將她帶回帳裏下可,即使得用權威脅迫,也不讓她離開。

「去把傷口處理好,再重新端一碗藥來。」下了命令後,他轉身便走。

她急著抗議。「我不--」

他猛然回頭,霸道地說:「伺候本將軍服藥是妳的職責,若妳違抗命令,或交由別人代職,我就停止服藥。」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大步朝帳營走去,留她一人傻愣在當場。

他竟然要脅地?

蘇容兒氣得跳腳,他憑什麼撂狠話啊?

背著她偷人的家夥,還敢大言不慚地擺出將軍的架子,說什麼伺候服藥是她的職責,還......以不肯吃藥威脅她?

不吃就不吃,那也是他的事,她才不管呢!

轉過身,她也氣得離開,但走沒幾步,想到那人的死硬脾氣,有可能說不吃藥就不吃藥,思及此,她一顆心居然不爭氣地軟化下來。

可惡!

她在心裏咒罵他好幾遍,腳步卻往藥房走去,湯藥雖灑了,但鍋裏還有剩,只要再悶熬加熱就行了。

她決定了,等他復原之後,她就離開回仙山,雖然他喜歡的是男人,但也算另有對象,這麼一來,她也不必再被自己的誓言約束了。

可是她的心好痛,原本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當他吻她的那一刻,真的讓她好開心。

但是現在想想,打從兩人一照面,他就沒給她好臉色看過,反而是她死皮賴臉地跟著人家。

他肯定是因為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才會答應娶她的。

討厭,視線越來越模糊,還不爭氣地流出水來,她忙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決定到藥房時,她瞧見了那一群聚在裏頭的軍醫們。

很好,她滿心的怒氣正想找人發泄,順便報他們害她跌跤之仇!她隨即轉了個彎,找個隱密的地方變裝,沒多久,變成了韓大夫的模樣走出來。

韓大夫是軍醫之首,所有軍醫皆任他差遣,所以當他出現在藥房門口時,正在搗藥或聊天的軍醫們,全恭敬地站起身,向韓大夫行禮。

她掃了眾人一眼,學著韓大夫的舉止和口吻,對大夥兒命令。

「你們誰偷了老夫的大力神丹?」

「呃?」眾軍醫們聽了傻眼,彼此面面相覷。

大力神丹?什麼大力神丹?

「還不快給老夫從實招來!」

「我沒有。」

「我也沒有。」

「不是我。」

眾軍醫忙否認,他們從沒看過韓大夫如此生氣,個個噤若寒蟬。

蘇容兒來到他們面前,吹鬍子瞪眼的,瞪得他們一個個心驚膽跳。

「不說是嗎?好,老夫自有辦法查出來是誰偷的,現在一個個都給我趴下,雙手伏地,身不碰地!」

在她的命令下,軍醫們全趴到地上,雙手支撐著身子。

這群軍醫不像那些每日操練的士兵們身強體壯,不過趴了一會兒,便汗水淋漓,手臂開始狂發抖。

蘇容兒不但要他們一直維持累人的姿勢,還在他們每人背上放了一杯水,大聲警告。

「等老夫回來時,要是誰的衣服溼了,就給我去清一個月的茅廁。」

此話一出,果然聽到幾聲抽氣聲。

她忍著不笑出來,壓著聲音,繼續說道:「不過若是誰肯承認是他偷的,或是有人知道是誰偷的,告訴老夫一聲,大家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說完,她強忍著抖動的唇,將湯藥再重新盛了一碗,便朝帥營走去。

總算出了一口怨氣,誰叫那些臭男人沒事惹她。

氣是出了,但她依舊開心不起來,待走到帥營前,她的心又落到谷底,深深吁了口氣,經過重重森嚴的守衛,步入帳營裏。

段禦石已等候她多時,見到那張男性的面孔,打量子一會兒,為了謹慎起見,他得先確定是她本人才行。

「容兒?」

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否認。「不是。」

很好,確定是她了,那語氣,那眼神,是他的容兒,這次他不會再搞錯對象、表錯情。

她將湯藥擱在案上,語氣依然是拒人千裏外的淡漠。

「湯藥送來了,將軍若沒事,請容小的告退。」

他沒事,但她可有事,那口氣裏的怨懟可濃烈了,真要不理她,怕是過了今晚,他別想再見到她。

現在四下無人,只有他倆,他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不給握,往後退了一步。

「將軍有什麼事,吩咐就好。」

瞧,連手都不給他握了,可見她的誤會有多深。

他突然十分懷念前幾日她照顧他時沒事就伸來吃豆腐的小手,他的反應越是僵硬,小家夥反而越愛得寸進尺,並毫無顧忌的大笑......

「妳誤會了。」

她沒好氣地睨他。「誤會什麼?」

「剛才妳看到的,並不是妳所想的那樣。」

提及此事,那張臉蛋又出現難過的神情。

「親眼所見,還假得了嗎?我又不是瞎子,明明撞見你摸了那男人的臉......」說到後來,語氣變成了悽楚哀怨。

目眶一熱,鼻子一酸,她又想掉淚了。

「我以為是妳。」

咦?

她擡起頭,眨眨淚眸,一臉納悶地望著他。

「我以為那個人是妳。」

蘇容兒先是一愣,仔細思考他所說的話後,驀地恍然大悟。

「你是說,你誤認為那個胖子是我扮的?」

他沒回答,但在剛酷的冷容上出現一絲可疑的紅暈,已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蘇容兒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原來段大哥之所以會對那個胖子做出曖昧的行為,是因為他以為對方是她,所以他才......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她臉上的烏雲立即煙消雲散,轉憂為喜,還賊溜溜地盯著他,逸出一抹得意的笑,令他感到無比窘糗。

「妳還敢笑,我可是很......咳......認真。」他就曉得說出來後,一定會被她嘲笑。

不用他伸手,蘇容兒立即自動自發地黏上來,緊緊依偎著他。

「人家當然要笑啊,因為開心嘛,原來你也會想吃我豆腐啊!」她撒嬌地膩在他懷裏,笑容溢滿了甜蜜。

段禦石心情愉悅,很高興兩人的誤會能解開,雙臂緊緊地環住她,充分展現了鐵漢柔情,眉宇間的折痕變淺了,顯示出他的放鬆。只有在她面前,他能難得的放下所有警戒。

癡望著他的臉,她的視線再度落在眉心的那道疤痕上。
「痛嗎?」

他愣住。「什麼?」

「你臉上的疤,當初受傷時,一定很疼吧?」

奇異的,他一點也不生氣,向來忌諱別人談論這件事,但在她面前,他卻可以坦然面對。

沉默一會兒後,他突然開口。

「這疤痕,是個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留下的。」

她面露詫異。「怎麼會?」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的視線飄向遠方,憶起當年事。

「當時我還是將軍旁邊的一名校尉,在京城有一位未婚妻,因為我常年駐守在外,甚少回鄉,所以總是讓她一人在京城苦等。」

蘇容兒靜靜地聽著,明白這件事夫君一定從未對人提過,而他願意告訴她,代表了對她的信任,所以她不敢插話,全神貫注地聆聽。

段禦石深吸一口氣後,道出了自己一直不想去談的那段痛苦回億。

「有一天,我返鄉回京,沒有寫書信讓人先通報,因為我想給她一個驚喜,偷偷跑去找她,但是當我進入她的閨房時,卻瞧見了令我無法置信的事。」

說到此,他神情一凜,表情變得猙獰而可怕。

「她跟一個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而那男人,正是我拜把的好兄弟,我當時氣瘋了,衝上前揪住那個男人,斥責他不該對不起我,就在此時,我眼前突然一陣光閃過,當我回神時,發現自己臉上都是血,而她......我的未婚妻,手上拿了一把沾血的刀子--」

小手搗住他的口,不要他再說下去。

「我懂,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我不要你再想那件事,能忘就忘,我不要你痛苦,以後,我們都不要再提這事了。」

軟綿綿的小手一輕觸他的臉,那抹陰鬱森冷瞬間消逝了,望著她擔憂的臉,他告訴自己不能嚇到她。

她現在的表情似乎比他還痛苦,她是真的心疼他,為他感到憤憤不平,小手微微顫抖著,她氣瘋了。

這番真情流露,著實讓段禦石冷硬的心受到撼動,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承認自己的痛,但不同的是,他已然能夠面對深埋心中的過去。

「就算我不說,但這道疤永遠都在,永遠不會消失。」

這道疤直接從眉心斜切而下,是一道椎心刺骨的傷,是他深愛的女人背叛他的印記,她不但毀了他的臉,也毀了他的心。

蘇容兒深情的眸子專注地凝望著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那道疤。

他沒有躲,任由她的手,碰觸這道他從不讓人撫摸的醜陋疤痕。

她的指尖溫柔地劃過,如花朵的親吻般柔軟,倣佛要撫平那傷痕一般,她的眼神透露出無限心疼,煨暖入冰心。

「這疤很醜。」他道。

「一點都不醜,師父常教我們,看人要看心,我知道,你有一顆很熱很熱的心,只是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罷了,不過沒關係,現在沒人在,你可以表現給我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撫在那疤痕上的柔荑,被大掌握住,收緊了手勁。

「容兒,我......」

她看著他,突然發現他的眼神好溫柔,沒有以往的淩厲,表情也不再兇神惡煞,這樣的他真的好好看喔,還令她心跳沒來由地加快。

他有話要說,而她也充滿期待地等著他開口。

偏偏不巧,有人在這時闖了進來。

「啟稟將軍!」一名士兵進來。

「喝!」

一個使力,蘇容兒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被段禦石給扳倒在地上,摔個四腳朝天。

「跟本將軍比力氣,妳還差得遠,自己回去再鍛煉鍛煉!」

段禦石忙恢復嚴肅的神態,用的是上對下的命令句、男人對男人的口吻,看似舉止正常,其實悄悄尷尬的冒冷汗。

蘇容兒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撫著吃痛的屁股,硬著頭皮對他回應。

「多謝將軍指導。」她用假音回答,那含怨的雙眼瞪著他,對他無言的控訴;至於段禦石,則是一臉心虛,忙將湯藥一口吞下,然後把空碗遞給她。

「下去吧!」

「是。」

她接過碗,撫著吃痛的屁股,一拐一拐地走出去,臨走前,還滿懷委屈地回頭睨他一眼,而尷尬的他,始終心虛地不敢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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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4: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入夜後,一抹黑影悄悄摸出營帳。

蘇容兒摸黑出了營,白天摔疼的地方,到現在還在疼,而要快點治癒疼痛的辦法,就是去泡溫泉。

善於偽裝易容的她,輕而易舉地躲過層層嚴密的巡視,就算遇著了其他士兵,她也會換上校尉大人或是東方先生的面具,利用晚上視線不良的優勢,掩飾身高的不足,騙過那些輪番巡視的士兵。

夜晚在森林裏容易迷路,但那是別人,她自幼在此長大,仙山嶺一帶的地形,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離軍營約十裏處,有一口地點隱密的熱泉,被濃密的森林包圍,即使是熟悉山路的獵戶也不曉得這兒,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待下。

熱泉冒著熱氣,在微涼的夜晚非常吸引人,她常常來此處洗滌沐浴,其他士兵則都在離軍營不遠的一條溪裏洗澡,而她也會做做樣子,隨便假裝泡一下水。

等到了四更,她就偷偷溜到這裏,卸下假皮和麵具,真正地洗一個澡。

卸下了男人的偽裝後,屬於姑娘家的曲線玲瓏,一一裸露在月光下。

她挑開發髻,讓一頭緞子似的長發披瀉在雪白的肩頸及美背上,直達纖細的腰肢。

穿透樹葉縫隙的點點銀月之光,映照她渾圓的胸部、曼妙姣好的體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少女的嫵媚韻味,修長的玉腿下秀致小巧的裸足,輕踏著天然石階步入泉裏。

水的熱度令她身心舒暢,舒服地吁出一口氣,只有這時候,她才可以真正放鬆自己,愜意自在的獨處。

晶瑩的泉波飄蕩在她修長的指間,溫熱的水親吻著凝脂般的肌膚,柔和的月光以及偶爾從林間傳來的蟲鳴聲,讓她幾乎慵懶地睡著了。

她足足有一個時辰可以好好享受這份私密的靜謐時光,但突地,一個黑影淩空而降,將她嚇了一跳。

是個男人!

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因為對方背著月光,而且穿得一身黑,她唯一來得及做的,是用雙手護住赤裸的身子,在張口尖叫之前,已然被一雙大掌封住了芳唇。

「是我。」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吹進一股熱氣。

她本欲掙扎,但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便立刻停止了反抗,直直地瞪著對方,她的夫君。

段禦石以披風包住她赤裸的身子,將她攬在臂膀裏,一個縱身躍入樹叢後,動作迅速而無聲。

別出聲!

他以右手打手勢向她示意,她點點頭,然後他才放心地拿開搗住她嘴的手。

蘇容兒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只要是他的話,她就聽,而且夫君如此熱情地將她摟得緊密,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她都高興極了。

一時心喜,她忍不住緊緊依偎在他懷裏,柔滑似水的藕臂也悄悄將他環抱住,引得他詫異低頭,在暗處依然銳利閃亮的黑眸,隱隱燃燒著兩把狂熱的火。

靜謐的夜裏,什麼都聽得清楚,沒多久,終於有動靜了。

不知何時,月光下出現一道黑影,神出鬼沒地在樹梢間來回跳動,一開始她以為是飛鼠什麼的,最後赫然發現,竟是一名男子。

對方的落地處,就是她適才沐浴的地方,那人身形修長,一身雪白的儒衫,被風吹得飄逸瀟灑,有如仙人下凡。

當那男人一出現,段禦石頓時全身緊繃,有如隱身於黑夜中的狼,全身蓄滿了隨時可撕裂對方的攻擊性,但卻又沉靜得沒有一絲氣息。

倣佛心有靈犀,蘇容兒同時也屏住氣息,她沒武功,也不會閉氣功,只能盡量減少吐納的次數,她明白,稍一大意,即使是一個輕微的呼吸,都會被對方發現。

幸好樹葉的沙沙聲可以掩蓋過她的鼻息,倘若是在室內,對方一定立刻會發現她。

當那名男子轉過臉來,剛好被月光照個清楚,讓她得以窺見其真面目。

那是一張俊美斯文的面孔,眉清目秀,氣度卓絕,一身仙風道骨,倣佛不染污泥的化外仙人,又如帶發修行的清心高僧。

再仔細一看,蘇容兒這才驚覺,那男人雙足根本未踏地,而是騰空的站在一根草上。

但即使如此,她仍不明白他們為何要躲起來,因為那男人看起來不像壞人啊!正確的說,他慈眉善目得不得了。

只見那斯文和善的面孔揚起一抹聖潔的笑容,不低不高的嗓音,如暮鼓晨鐘,回蕩在林間,聽似十分友善--「朋友,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呀?被發現了嗎?

她心一驚,擡眼瞄向夫君,只見他向她輕輕搖頭,摟住她的臂膀稍微一收,似在告訴她,有他在,別怕。

這個溫柔的小動作,還真的立刻消弭了她的害怕。

正當她疑惑時,對面的草叢裏突然飛出一個黑影,幾乎是同時的,白衣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隔空劈出一掌,人也飛躍而去,單手擒住黑影。

原來,那道黑影是一隻雁鳥。

接下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衣男子原本俊美溫和的神情瞬間轉為淩厲,隻手將雁鳥的屍體以五爪捏碎,鮮血噴爆而出,渾身散發的邪氣,有如地獄返回的魔煞,令人毛骨悚然。

她被這一幕嚇得忍不住就要倒抽一口氣,但她沒有,因為在她張開嘴的瞬間,及時罩下的唇吻住她,連帶含下她紊亂的氣息。

突來的吻,成功地讓她忘了害怕,思緒完全被夫君佔住了。

一股熱氣送入她嘴裏,很快的,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在幫她調整氣息,不讓氣息外露,免得被白衣男子察覺。

她臉兒脹紅,感到體內被點起了一把火,延燒到全身,思緒飄向雲端,整個人暈陶陶的,不知不覺閉上眼,柔順地承接這份意外的親昵。

明知他是為了救她,但她仍禁不住遐想,這是夫妻間的吻,這男人平日正經八百,難得給她一個臉紅心跳的機會。

不一會兒,白衣男子大概是認為追丟了人,所以離開了,但兩張相接的唇,還未有分開的打算。

段禦石發現自己並不想這麼快結束,但敵人隨時會回來,這裏太危險了,還是硬用理智逼自己冷靜,勉強結束這個吻。

隔著月光,看向懷中的嬌人兒,不看還好,看了,反而更令他衝動難抑。

那美麗的臉蛋,多了平時所沒有的嬌姿媚態。

卸下男裝的她,膚白若雪,柔媚動人,長發披散而下,既性感又婀娜多姿,而她沒穿衣服的胴體,就包在那一層薄薄的披風底下,依偎在他懷裏,直勾勾瞅著他瞧的眸子,流露出對他的愛慕依戀。

段禦石緊瞧著她酡紅的容顏,久久不語,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腰有多纖細,貼著胸膛的柔軟有多麼豐潤,披風遮住了她的胴體,卻根本掩藏不了那迷人的曲線,還要命地吸引人。

在這無人的夜晚,他決定順從心中再也壓抑不住的慾望,俯下臉,狠狠地吻她。

她有預感似乎有什麼即將發生,突如其來的掠奪,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但很快的,她便臣服於他的索求之下,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他堅強有力的懷裏。

她早知道,他是烈火,一點也不冷斂淡漠。

兩唇分離時,他盯著她,瞧見她緊促的呼吸和傃麗酡紅的兩頰,知道她也喜歡這個吻,這讓他感到安心。

她從他隱忍的表情上瞧見了克制,而她非常不喜歡他的理智,尤其在這時候。

她愛煞他有力的臂膀、霸氣的吻,及充滿侵略性的熱情,才不放過這個向他子取予求的機會。

「人家還要......夫君......」一聲柔柔的輕喚,聽在耳裏,成了銷魂醉人的催情令。

雙手攀住他的肩,羞怯地看著他,嫵媚地眨著水眸,眼中是一片醉死人的柔情。

他無法抑制地再度烙下火舌,撬開她的唇,滑入,深嘗她口中的甜蜜柔軟。

他明白,自己想要她,迫切地想要。

這次,他不打算停止,掀開披風,盯著那赤裸裸呈現在眼前的美麗胴體,像鷹一般狂猛掠奪她的唇,與她深深糾纏。

撫遍全身上下每一寸令他著迷的肌膚,聽著她急切的呼吸,以及因為初次嘗試,而顯得有些無措的低喃。

在月光下,他佔有了她。

體念她是初次,所以他特意自製,壓下慾望,耐心等著她適應他的進入,免得粗魯的動作傷害了她。

她過於嬌嫩柔軟,倣佛只要他輕輕一掐,她就會如折枝的花朵,花瓣散去而香消玉殞。

她感受到了他的溫柔和憐惜,即使外表是這麼威武不屈的大男人,但每一個纏綿的動作都如此小心翼翼,這更讓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真心真意地將自己奉獻給他。

「容兒......」

他嘆息地低喚她的名字。

她的笑容在他的灌溉下益加絕傃,完全蛻變成一個女人了,美麗得像朵含苞的花,為了他而綻放。

今夜,他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過後,她無力地躺在他懷裏,感受他的心跳和體溫。

段禦石抱起她,一同走進溫泉裏,為她洗滌身子,知道剛才累壞了她,承受著他的巨大衝擊,他也心疼她的付出。

「疼嗎?」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帶著擔憂的關切,令她心中甜甜的。

「還好。」

他在她額上親了一記。

「那位白衣男子是誰?」她輕問,此刻全身犯懶,只想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好讓自己紊亂的心跳歸於平穩。

段禦石收回心神,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苗疆邪王楚殷。」

「他就是邪王?」

「是的。」

蘇容兒難掩驚訝。「根本看不出來,因為他外表是那麼......」

「世間人千百種,壞人的臉上不會寫著他很壞,最可怕的並非是那些相貌兇惡的好人,而是那種妳完全看不出來,卻會在妳毫不知情下伸出魔爪的真正惡人。」

她輕輕點頭。「師父也這麼說,所以他總是教導我們三位徒兒,人不可貌相。」

他目光流泄出無比的溫柔。「妳有一個好師父。」

「是呀。」她迴想適才的景象,心有餘悸地囁嚅:「那人的確是很邪門,一開始我還奇怪我們為何要躲他,因為他長得那麼斯文儒雅,想不到一轉眼,就變成那麼可怕的人,而且他好狡猾,故意用計騙人出去,如果是我,一定上當。」

思及此,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因為那人散發出的邪氣,打從心裏讓人發毛。

察覺她的冷,雙臂更加摟緊,輕聲安撫。「別怕。」

她的臉,貼著他的心跳,也摟緊他。

「那人的武功很高嗎?」

「若我沒中毒,傷了內力,我們是旗鼓相當。」

她驀地明白了。「聽穆大哥說,邪王是北蠻王請來的高手,北蠻人無法南下,請邪王來,就是為對付我軍。」

「放心,邪王性格孤傲,從不聽命於任何人,他要對付的,只有我一個,對其他人不會造成威脅。」

聽到這,她臉色微變,十分緊張。

「將軍尚未完全康復,千萬不能跟他硬碰硬呀!」她擔憂的神色,令人又憐又惜,他喜歡看她關心他。

「我知道。」渾厚低柔的語氣,似在對她保證。

好難得,他如此和顏悅色,不復平日的冷漠,讓她很開心,像只乖巧的貓兒依附著他,享受兩人獨處的安靜時光。

「將軍好無情,白天把容兒摔得不留情面。」逮到機會,她當然要乘機抱怨一下他不懂得憐香惜玉。

「抱歉。」他輕道。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便羞怯地低頭,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她本意只是開玩笑,當然不會真的怪他。

「其實也沒那麼疼啦,這熱泉有治癒疼痛的效果呢!」

「但妳不該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那聽似指責的話語,實則充滿了關心。

「我是女孩子嘛,也需要沐浴凈身呀,不趁半夜出來,不方便呀!」說到這,她終於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將軍如何得知容兒在此?」

她一問起,段禦石立即神情不自在,目光飄向別處。「我出來巡察。」

巡察到熱泉來?

「這兒離營地那麼遠,要巡,也是往邊境的方向巡去才對呀--啊!」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會意地笑了。「看來將軍是一路跟著我過來的。」

段禦石的確是跟著她出來的,雖然她易容,但只要她的身高沒變、她的舉止沒變,他還是可以根據這點判斷出是她,表面上,他看似冷淡,其實私底下是非常在意她的,只要她的營帳那兒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而且,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跟蹤她了,每次她偷偷離開營地,他都會安靜地跟在她身後保護她。

「我脫衣服時,夫君該不會在旁邊偷看吧?」

「沒有。」他否認。

「真的?」

「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本將軍不屑為之。」

唉!老實說,他有偷看,她才高興呢!

「容兒還有件事不明白,若邪王只會對付夫君,照道理他對容兒應該沒威脅才對呀,夫君為何要上前將我抱到草叢裏躲起來?」

因為他不想讓其他男人看見她沐浴的樣子!

當他意識到這個想法時,人已來到她面前,攫住了這個美麗的小東西,將她一絲不掛的誘人胴體隱藏在自己的披風裏。

但面對她的質問,他怎說得出實話,盡管嘴巴上說要趕??,心下卻已對她產生佔有欲。

這想法,他打死都說不出口。

「夫君為何不說話呢?」

因為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下屑說謊,更不能說實話。

「沒什麼好說的!」他抱起她,一塊上岸,將衣裳給她,自己也穿上衣服。

蘇容兒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男裝,把面具收好,其實夫君不說,她也猜得到,他是怕其他男人瞧見她的裸體,所以她才故意問,想聽他親口說真心話,偏偏這人就是嘴硬。

「呀,別走啊!」她忙要拉住他,誰知才踏開一步,雙腿一軟,差點栽倒,這是適才激情的後遺症。

段禦石聽到她的呼叫,連忙回過頭,及時接住她,兩人就這麼一塊跌到地上,他剛好成了她現成的肉墊。

「妳......」

段禦石正想斥責她怎麼這麼不小心,萬一摔傷了怎麼辦,卻不料傳來她格格的笑聲。

「噗......哈哈哈!」她忍不住笑出來,趴在他身上,笑得好樂,因為有他當墊底,所以她一點吃痛的感覺也沒有,而且還覺得好好玩呢!

她的大笑,讓他霎時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麻煩的小東西。

「妳還笑得出來?」他沒好氣地道。

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邊笑邊抖動,整張臉笑得脹紅,看在他眼裏,幾乎要因這絕美的笑靨而融化了。

她的率真和毫不做作,總能挑動他深埋在內心的感情,喚起他血液裏的火熱。

對他,她永遠是一張快樂的臉,而他在她面前,也漸漸無法嚴肅的板起臉。

「很好笑嗎?」

她點點頭,笑聲未歇,眼角都流出淚了。

他嘆了口氣,神情上的嚴肅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的眼神。

「真不知妳是天生神經大條,還是過分樂觀......」

她皺起眉頭。「人家才不是神經大條呢!」

「喔?」他懷疑。

她瞇起笑眼。「是因為開心,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好開心。」

小家夥的話總能輕易撩撥他的心弦,如春風拂面,柔化了他臉部的線條。

「跟我回去吧!」

她點頭。

「遵命,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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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4: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段禦石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康復,就代表他閒下來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少,她能見到他的機會也跟著減少。

有時候一天還見不到一次面,蘇容兒只能利用每日清晨士兵們操練時,遠遠望著臺上英姿煥發的夫君。

今日用完早膳後,大夥兒便在帥帳裏商議軍事機密,將軍交代不準任何人進入,所以她也沒機會見到夫君。

迴想在熱泉那日兩人獨處的夜晚,他和她如此地靠近,光是想象當時兩唇相碰的觸戚,就讓她耳根子躁熱不已。

好幾次她都想找機會問夫君,他是否也愛她?她想聽他親口說,卻沒機會。

也不曉得他是害羞,還是礙於軍中規矩,自那次後,他就沒再碰過她。

她禁不住自問,是自己表現得不好嗎?

打從她們三位徒兒十五歲後,師父便給她們看一些書,教導她們有關男女之事,她學的是易容,當然更要了解男女之間的差別,而師父也從來不阻止她們的求知慾。

所以對男女做那檔事,她雖沒親身經驗,但書讀得很多,照道理她的技巧應該不差啊!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胸部。

難不成是身材不夠好,讓他碰了她一次,就沒有興趣了?

夫君他們在密議大事,她閒著也是閒著,就去韓大夫的藥房走走吧!看看有什麼活兒可以幹的,不然一直想這件事,也挺心煩的。

當她往藥房走去時,沒注意到一群士兵們正盯著她看,並且竊竊私語地談論著。

「就是那小子?」有人狐疑地開口,有人立刻回答。

「沒錯,就是他,上回咱們親眼見到他對將軍不理不睬,而將軍居然沒生氣,還一直跟在他後頭。」

「我也看到了,將軍叫他,他還不理咧,試問誰有那個膽子敢違逆大將軍的命令?那是抗命哪,這小子卻沒事。」

「他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不過是一名小軍醫而已,將軍為何如此禮遇他?」

「何止禮遇,將軍還讓他單獨一人住軍帳哩,我想那個謠傳是真的......」

說到謠傳,眾士兵彼此互望著,近來營中傳言將軍與那名小軍醫有曖昧之情,並且聽帥營的守衛說,小軍醫每次一進入將軍的營帳裏,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

謠言總是如火燎原般,散播得很快。

大將軍向來是眾將士們心目中的英雄,大夥對將軍既敬畏又佩服,從未聽聞將軍有什麼紅顏知己,而將軍也似乎沒有娶妻的打算,如今突然對一名小軍醫特別關照,這龍陽之說,更深入人心。

見到那小夥子走過來,大夥兒心中有氣,這軍醫看來相貌平庸,也沒有說多俊秀,卻獨得大將軍的垂愛。

「咱們上戰場辛苦出生入死,還沒這小子來得吃香哩!」

眾人彼此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露出好笑,決定要教訓教訓這小子,不過為了預防對方打小報告,還是暗著來較保險。

蘇容兒完全沒想到,一場陰謀正等著她。她好好地走著,突然小腿被什麼東西給打中,讓她吃痛地叫了一聲,人也往前栽,這次沒像上回那麼好,只是沙地和小石子,而是散落一地的碎酒瓶和吃剩的尖骨頭。

這一摔絕不只是刮傷表皮那麼幸運了,就在她用力閉上眼睛,以為完了時,突然感到身子一輕,被一股力量給往後卷去,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人已經在段禦石的臂彎裏。

「啊?將......軍?」她瞪著夫君,因他一臉的狂怒之色而呆住。

夫君老是板著臉孔,她是知道啦,夫君從來不笑,她也習慣啦,但從沒見他這麼生氣過。

猙獰可怕的怒容,簡直跟那個邪王有得比,嚇得她目瞪口呆。

他在氣什麼?她也不過就是摔個跤而已???!

沒人看見大將軍是如何出現的,速度快得讓人咋舌,那些搞鬼的士兵們全都嚇得魂飛魄散。

穆德光和畢齊也隨後趕來,他們本來是和大將軍一塊走過來,哪知一晃眼,大將軍突然淩空飛越,他們只來得及事後趕過來而已。

從將軍的陰寒表情、地上的碎片及那些臉色發白的士兵,穆德光和畢齊很容易就推敲出大概是怎麼回事。

令他們訝異的是,已經很多年沒見將軍如此生氣過了,而且,將軍還摟著那名軍醫的腰遲遲沒放手。

段禦石臉色鐵青不發一語,突然轉身就這麼大步朝營帳定去,手臂上還吊著一個她。

無視於眾目睽睽的驚愕目光,大夥兒盯著大將軍摟著一個男人回到營帳。

穆德光還瞪到下巴往下掉。

「將軍他......他......」

畢齊也黑了半邊臉。「原來那謠言是真的。」

穆德光瞪向他。「什麼謠言?」

畢齊沉默了一會兒,才心情沉重地開口。

「將軍喜歡男人。」

段禦石渾身散發著怒火回到帳內,將蘇容兒小心地放在臥榻上,而後拿來一張凳子,坐在她面前直視她。

「這事發生多久了?」

聽得出來,溫和的語氣中潛藏著不容敷衍的危險。

蘇容兒完全不明白夫君的怒意因何而來,也不曉得他到底在問什麼?小心推敲著他的意思。

「跌倒嗎?嗯......兩次。」

才說完,一驚見他額角凸起的青筋,她忙搖手。

「一次而已!一次而已!剛才的不算,因為沒跌成!」

天呀!他是跟誰有仇啊?也不過是跌跤而已呀,有何好計較的?

段禦石不想在她面前發脾氣,也怕嚇壞她,硬是將怒火壓下,語氣也溫和不少。

「我是問,營裏的士兵對妳刁難多久了?」

「咦?刁難?」

蘇容兒仔細觀察他的神情,並且很快從夫君的問話裏會意出一些事。

「我會跌倒,是因為有人搞鬼?是那些士兵大哥們?」

夫君沉默無語,但端看那憤怒不悅的神情,便曉得了答案。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就說嘛,那跤跌得我莫名其妙,原來有人看我不順眼啊,怪了,我是哪裏惹到他們了?」

她自問自己做人還不錯,戴的這張面具也不會顧人怨啊,問題是出在哪裏?或許她該考慮做張人見人愛的面具......

「我應該好好保護妳的。」凝重的神情顯露對自己的苛責。

適才其實極為驚險,若非他正巧經過,及時救了她,現在她恐怕已毀容了,思及此,他渾身又爆出一股煞氣。

聽到這句話,她感動得心兒一喜,人也更貼進他懷裏。

「剛才夫君救了容兒,就是保護容兒子呀!」不但救了她,還抱在懷裏,真是賺到了。說到這,她記起自己忘了道謝。「謝謝夫君。」她甜甜地對夫君撒嬌。

「不夠。」

「嗯?」

「不能再讓剛才的事發生,必須將妳安置在更安全的地方。」

其實他早有將她送離此地的打算,總認為把她留在軍營並不妥當。

那一夜邪王的出現,表示邪王已來到附近伺機而動,隨時會對付他,他不希望讓她置身危險之中,萬一有個閃失,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先前礙於自己需要靜養,把這事暫擱下來了,如今他已恢復功力,加上探子來報,北蠻人有可能正準備大舉來犯,他正打算今日便安排她出營之事,沒想到會看見她被士兵欺負,更加深他把佳人送離此地的決心。

就算沒送回京城的將軍府,也起碼要安置在他城裏的別館。

她愣住,眼見夫君越顯凝重的神情,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在你身邊,我很安全啊!」她故作輕鬆道。

「這兒畢竟是軍營。」

「軍營又如何,我在這兒如魚得水。」

「容兒。」他板起面孔。

又來了,他又想叫她走,說是為她好,這麼爛的理由,才不好呢!

「別想叫我定,我要待在你身邊。」她堅持。

「不管妳願不願意,這件事我已決定,由不得妳任性。」

他本來就是一旦決定便不容更改之人,男人有保護心愛女人的義務。

察覺到不妙,蘇容兒試圖腳底抹油溜走,但段禦石可不笨,他很清楚這小女人腦子裏打什麼主意,大手更快地抓住她一雙皓腕,不準她溜掉。

「哎,你幹麼突然抓人家抓這麼緊啊,會痛耶!」

她故意裝成一副受虐的摸樣,試圖擺脫他的箝制。

「容兒,聽話。」他絲毫不受影響,沒得商量。

她才不要哩!這人霸道起來,什麼事都軍令如山,頑固得令人咬牙切齒,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抵不過他,只好順著他。

她嘆了口氣。「好嘛,聽你的就是了。」

「妳答應了?」

「你是我的夫君嘛,在家從夫,出外當然也應該從夫呀!」回他一個賢淑乖巧的笑容。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後,才鬆開箝制。

蘇容兒揉揉被他握緊的手腕,一副小媳婦認命的表情,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表情一愣,指著他後頭。

「咦?那是什麼?」

段禦石一回頭,她立刻拔腿就跑,想送她定,門兒都沒有,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溜呀!

然而,她不過才跑了幾步,連門口都還沒跨出去,就被身後一雙鐵臂給騰空抱起,段禦石輕而易舉地逮住她,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她的反應,是尖叫。

「放開我!救命啊!殺人啊!」

「妳......」段禦石黑著臉,額角微微抽動,簡直拿她沒轍,不知該說什麼,但他心意已決,容不得她拒絕。

「老天--」一聲驚呼,來自於闖進來的穆德光,迎目所及,就是段禦石抱著她的畫面。

「將軍......你們......在幹什麼!」

「校尉大人!你來得正好,快救我啊!」她又打又踢的,就是掙扎不開。

緊接著畢齊、東方衛及韓文愈,一千人等全進來了,見到這情況,也是一臉的錯愕和震驚。

「傳言果然是真的。」連畢齊都搖搖頭,不忍再看下去地轉頭。

段禦石皺眉。「什麼傳言?」

穆德光一副天將塌下來的模樣,哭喪著臉道:「你們兩個果然有龍陽之癖!」

靜~~段禦石呆掉了,蘇容兒也忘了掙扎,兩人這才想到,在他人眼中,她可是個男人,因為她現在還是軍醫的樣貌,而他正緊抱著她。

這誤會可大了,被認為喜歡男人,段禦石臉色當然好看不到哪去。

「你們誤會--」

「非禮啊--啊--啊--」

這回換他一臉錯愕,不敢置信地瞪著懷裏的女人。

他手一鬆,蘇容兒眼見機不可失,立即掙扎脫逃,一溜煙地躲到穆德光身後。

「回來!」段禦石氣急敗壞地命令。

「不!小的寧死不屈!」

她用力搖頭,還很入戲地眼泛淚光,一副差點羊入虎口的受驚樣,看得他差點沒吐血。

嘿嘿,有這麼多人當靠山,就不怕夫君能拿她怎樣!

東方衛實在看不下去了。

「將軍,您怎麼能對他......對他......唉!」連他都羞於說出口,大將軍竟對男人出手,還試圖強來,若非親眼所見,他實在無法相信哪!

段禦石身為堂堂大將軍,哪能忍受這種誤解,氣憤回答。

「她是女的!」

此話一出,果然又令眾人大大驚訝。

「我不是!」蘇容兒不甘示弱地否認。

完了完了!大將軍不但瘋了,眼睛也有問題。

韓文愈苦笑道:「但將軍,他明明是......」

「她會易容術!」

眾人一呆,全詫異地看向穆德光身後的小軍醫。

蘇容兒銀牙暗咬,不服氣地瞪他,怎麼可以這麼好詐,把她的秘密都說出來了,這戲還有得演嗎!

「而且,她是我妻子!」段禦石光明正大地大聲宣佈。

一波接一波的震驚,讓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瞪大眼,將軍一再語出驚人,成功地使所有人把目光全集中在這名小軍醫身上。

倘若將軍說的是真的,便可解釋將軍出人意表的行止了。

「容兒,別再裝了!」段禦石雙臂橫胸,對小家夥命令。

藏在穆德光身後的人兒,總算露出一張臉來。

「大言不慚......人家可還沒過門呢!」

這一露,可真不得了,瞪得所有人眼珠子差點滾出來,因為剛才還是男人的臉,這會兒卻是一張清麗絕俗的花容月貌。

「老天!」大夥兒低聲抽氣,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到。

蘇容兒雖然給了他一個白眼,卻是眉目含情,他當眾宣佈她是他的妻子,令她喜孜孜地好不開心。

「將軍,這......怎麼一回事?」

什麼時候他們多了一位將軍夫人,居然沒人曉得,真是一大驚喜哪!

「就是這麼回事,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不能繼續待在全是男人的軍營裏。」

他懶得多加解釋,只要大家曉得他喜歡的是女人,而她是他的妻子就行了。

「我扮成男人就沒問題了啊,你很固執耶!」

她喃喃嘀咕著,把頭縮回穆德光身後,才一晃眼,美麗絕俗的容貌又變成軍醫的臉了,探出頭來。「這樣總行了吧!」

現場,沒有人下巴沒嚇到掉到地上的,只有段禦石神態鎮定,因為他已經被嚇過了,見怪不怪。

「老天!我眼睛一定是花了!」韓文愈驚呼。

東方衛也連連稱奇。「居然有如此厲害的易容術,還在眨眼功夫間變換自如,難道......這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千面術?」

那張男人的臉縮回穆德光身後,然後又探出少女的臉,巧笑倩兮地回答。

「是呀,這是千面術。」

「將軍夫人好功夫。」畢齊嘆為觀止,由衷佩服。

「其實我只會這個而已。」蘇容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清麗可愛的容顏頑皮地吐出粉舌,顯得益加嬌俏美麗。

「將軍臉上的疤不見了,應該也是夫人的傑作吧?」東方衛問。

「因為相公不喜歡那個疤嘛,所以我就做一塊皮把他的疤遮住啊,想讓他開心一點。」

真相總算大白,眾人終於弄懂了。

大夥兒都對這位美麗的將軍夫人很感興趣,雖不知她是從哪冒出來的,但大夥兒都為將軍感到萬分高興。

大夥兒跟隨將軍多年,一起徵戰沙場出生入死,早培養出比家人更深厚的情誼,也只有他們這幾人心知肚明那道疤是如何來的,但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也不告訴任何人。

他們一直很關心將軍的終身大事,知道將軍遲遲未娶親,是因為無法克服對女人的不信任,如今終於得到良妻美眷,他們比任何人都欣慰。

耿直忠良的大將軍,絕對值得任何一個女人的垂青。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段禦石也好辦事。

「將軍夫人就應該待在將軍府,今日就送妳出營。」

「我不要!」

「將軍夫人不可以任性!」

她不服氣地嘟嘴。「不過是被士兵暗算跌跤,又不是什麼殺身之禍,你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若沒生命危險,我不會這麼堅持。」

她愣了下,咀嚼他話中的意思,忽地恍然大語。

「你是怕邪王找上你,會對我不利?」

段禦石薄唇緊抿,冷肅著臉,不回答也不否認。

「那我就更不能走,邪王要對付的是你,我要幫你!」

「荒唐!妳不會武功,怎麼幫我!」

聽到這話,她更不服氣了。

「若沒有我,誰幫你解苗疆的劇毒啊!」

喔?原來如此!眾人又是一陣恍悟,並對這位神秘的將軍夫人更好奇了。

「妳在身邊,我沒辦法專心對付邪王,會成為我的負擔!」

哎呀,竟敢這樣說她,那她也不客氣了!

「不知道某人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時,是誰白天照顧他,晚上在他旁邊夜宿,定時喂他喝水吃藥,幫他擦澡,把屎把尿全部一手包?」

轟!

段禦石有如五雷轟頂,一張黝黑的臉脹得怒紅。

那千年不化的冷麵,這下可尊嚴不起來,還尷尬得面紅耳赤,狠厲的目光到處找人開刀,首當其衝的是穆德光。

「德光,找十名優秀手下來,護送她出營!」

「他腦袋壞了,別聽他的。」

厲目掃向穆德光身後露出的半顆頭。

「妳說什麼?」咬牙的語氣裏隱含了蓄勢待發的風暴。

「人家救了你,起碼也看在人家這幾天照顧你的分上,對人家好一點呀,居然趕人家走,忘恩負義!」

這兩人一來一往地對峙,累得在一旁觀戰的人,努力忍著不笑出來。

軍營裏沒有人不畏懼段禦石,他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大將軍之名威震八方,生性孤傲,無時無刻不嚴肅地板著臉,天生的氣勢使人對他又敬又畏。

但這位新出爐的將軍夫人,卻敢與大將軍頂撞,不像其他姑娘家,總是對大將軍畏首畏尾,表面上戰戰兢兢,實際上是被他臉上的疤給嚇著,更顯出眼前小姑娘的特別,如此天真直率,任誰都看得出她對大將軍的依戀。

東方衛一邊摸著胡須,一邊打量這位慧黠聰穎的將軍夫人,神情若有所思。

「我是最高統帥,這是我的軍營,誰留誰走,由我決定!」

「哎呀大家聽聽,這是人話嗎?所謂糟糠之妻不可棄,人家我還沒過門,他就要趕我了,真沒良心,穆大人,你說是不是?」

「......」穆德光的嘴巴閉得跟蚌殼一樣緊,他哪敢回應,除非不要命了。

她眉頭皺得更緊,這穆大人怕夫君竟然怕到變啞巴了,於是改問東方先生。

「東方先生,換你評評理,將軍這樣很過分對不對?」

東方衛這才上前,拱手對將軍道:「將軍,可否聽老夫一言。」

段禦石下顎繃了繃,兇光掃射過去,蘇容兒忙搶道:「東方先生請說。」

她擺出將軍夫人的架勢,才不怕夫君呢!

東方衛對夫人一揖後,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老夫倒有一計,既可保夫人的安全,也可讓將軍躲過邪王的暗算。」

段禦石哼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將軍何曾怕過什麼人來著!」

蘇容兒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東方先生有何好計,說來聽聽。」

眾人好奇望來,只見東方衛笑得高深莫測。

「很簡單,只要借用夫人的易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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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31 11:14: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還要多久?」

「再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

「好了嗎?」

「別急呀,慢工出細活哪!」

蘇容兒神情專注,目光犀利,纖細的指尖在那斧鑿刀刻似的臉上摸來摸去,一下按按這裏,一下調整那兒,每一副面具都是她的心血,不只要逼真,還要有特色。

為了塑造一張全新的臉,每一個小細節,不管是細紋、膚色、膚質,甚至是摸起來的觸感,都要栩栩如生才行。

在她面前的男人,只能乖乖地坐著,像個泥人木偶般,任由那十根白玉纖指在臉上拿捏,塑造一張全新的面孔。

段禦石始終板著臉,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再度開口。

「為什麼這麼久?」

「因為這是你的第一副面具,需要修改、調整,然後定模,還有......」

「還有什麼?」

蘇容兒凝神瞅著他瞧,仔仔細細檢視了好一會兒,確定完美無瑕後,才回答。

「還有要讓你看起來沒威脅性。」

段禦石擰眉,不過是一副假面具,要求竟然如此多?只要讓別人認不出他是大將軍不就得了?

為了防止邪王的暗算,謀士東方衛想出一計,請容兒為他製作一副新面具,並放出假消息,宣佈段將軍將奉旨回京,虎軍的統領由總校尉穆大人暫代。

一來將軍可化明為暗,繼續調度大軍;二來可以掩人耳目,避免遭受邪王暗算,可謂一舉兩得。

「好了。」蘇容兒興奮道,笑望夫君的新面孔,怎麼瞧,怎麼俊,真是越看越愛呀!

「東方先生,你們可以進來了。」

已在外帳等候多時的東方衛等人,聽到夫人的許可,一行人立刻迫不及待走進內帳開開眼界,瞧瞧大將軍扮成什麼模樣。

當他們一見到大將軍時,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何?」段禦石問,掃了四人一眼。

東方衛做了個深呼吸,嘴裏喃喃念著:「高招,真是高招。」

韓文愈則是搗著口咳了幾聲,狀似在清嗓子,喉嚨裏似乎卡了什麼東西,其實是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失笑出聲。

最支撐不住的是穆德光,他緊咬著牙,用最大的力氣不讓自己咧開嘴,但努力憋住的結果,是整張臉都微微抽筋。

較沉穩的畢齊,居然看向其他地方,倣佛在逃避什麼,臉上的表情也在極力隱忍。

「這張面具不錯吧?」蘇容兒洋洋得意道,這可是她最出色的傑作哪!

「是......」東方衛繼續做深呼吸,心下祈禱自己千萬別笑出來。

「噗......」穆德光搗住口,告訴自己不能笑,千萬不能笑。

畢齊則是始終不敢看將軍,怕多看一回,自己會忍不住破功,至於韓文愈,則已經憋笑到眼角快抽筋了。

他們四人怪異??表情,讓段禦石一臉狐疑。

「很奇怪嗎?」他問。

「不會。」

「很英俊。」

「鬼斧神工。」

「非常有新意。」

然後,四人又是同樣,搗住嘴的搗住嘴,清嗓子的清嗓子,看地上的看地上,嘴角抖動的繼續抖動。

段禦石突生一股不妙之感,因為帳內沒有銅鏡,所以他只好抽出腰間大刀好奇地照著,光滑的刀面,反射出一張陌生的臉。

那張臉,眼兒彎彎,嘴兒也彎彎,是一張不輸給彌勒佛的笑臉。

段禦石瞪著自己滑稽的面孔,說也神奇,當他瞪大眼睛時,眼兒還是彎彎的,嘴角愈加上揚,在旁人看來,他的語氣雖然充滿威脅,但臉上卻永遠保持笑容滿面。

誇張的是,當他尷尬時,臉上表情居然還是在笑,更別說皺眉了,連瞪人都在笑,果真是......沒有威脅性的臉。

「噗......」

一聲哧笑傳來,引得他目光掃射過去,瞪著那四個全身抖動的家夥。

「笑什麼?」他沉聲警告

「咳......沒事。」

四個人忙收住笑容,恢復正經,雖然實在太為難他們了,不過為了他們的小命,還是皮繃緊一點好,只不過憋得可真辛苦哪!

「喜歡嗎?」她一臉期待地問。

「換一張臉。」

「為什麼?」

他指著自己的臉。「因為不管我做什麼表情,它都在笑。」

「就因為你都不笑,所以容兒才做一張笑臉給你呀!」

「但它很可笑。」

「這叫笑容可掬,我不管,你一定要戴,這是人家為你做的第一副面具,花費了一番心血呢!而且大丈夫做大事,不拘小節呀!我敢打包票,那邪王就算見了你,也絕不會認出你來。」她堅持,並且垮下臉,如果他拒絕,她就立刻擠出兩道瀑布,哭給他看!

若是換了別人,段禦石鐵定大發雷霆,但全天下唯獨這個頑皮的小女人,他拿她沒辦法。

做一張笑臉給他戴?虧她想得出來,看來,自己這輩子注定栽在她手中。

「好吧。」他嘆氣道。

一聽到他妥協了,蘇容兒立即笑得嬌傃如花,拉著他的手撒嬌。

瞧她這麼開心,他也只得認了,遇上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就當是自己前世修來的福份。

當將軍的目光瞥來,東方衛立即會意,很識相地上前。

「將軍若沒吩咐,請容老夫先告退了。」

段禦石一點頭,另外三人也各自找理由告退,然後便匆匆出了帳營,免得打擾了將軍和夫人一聚。

待識相的人都走了,段禦石才摟住佳人。

「我信守承諾,會戴這面具保身,那麼現在輪到妳實踐答應我的事了。」

她收回笑容,低下頭,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容兒。」

「一定要嗎?」她可憐兮兮地道。

「這是我們說好的,我戴上妳做的面具,而妳則待在虎城的別館中,乖乖等我。」

「可是......」

「過兩日大軍要拔營前往邊境駐守,我必須全力對付北蠻人,在此情況下,若妳在我身邊,會讓我分心,身為主帥必須心無旁騖,妳總不希望我一邊擔心妳,一邊要對付北蠻人,還得隨時注意邪王是否在附近吧,嗯?」

她當然不希望,這麼做太危險了,明白他說的是事實,雖不情願,但向來霸氣的夫君難得露出懇求的語氣,讓她心軟了。

為了讓夫君無後顧之憂,她終於同意。

「好嘛,人家知道了,人家......會乖乖離開軍營,離你遠遠的......」

「傻瓜,不要說得好像是我趕妳走的樣子,我......咳......會心疼的。」

嘻!她就是要他心疼,想逼他說點甜言蜜語,可得像這樣下工夫才行。

她露出小女人的嬌美姿態,雙手勾上他的肩,纏綿的目光透露出愛意,若要被送離此地,她希望兩人能好好珍惜短暫的相聚時間。

一雙翦水大眼透露出的訊息很明顯了,鐵錚錚的漢子不可能看不懂。

段禦石身子一緊,摟著懷裏的溫香軟玉,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軟,心中燃起一把火。

但是,他心中還有疑慮......

「我還有事要找東方先生他們商議,妳先歇著吧!」他強自壓下自己的慾望,說完就要離開。

蘇容兒才不讓他走,勾在肩上的香臂不肯放開,不依地嗔道:「夫君不想要容兒?」

他當然想要她,自從碰過她後,好幾次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擁在懷裏,再嘗嘗那柔軟銷魂的滋味,但全面性的大戰隨時會開打,邪王的目標又是自己,在沒把握的情況下,他必須更加謹慎,倘若讓她有了身孕,而自己有個萬一,該放她怎麼辦?

因為這層顧慮,所以他忍住了,沒有再碰她,天曉得,他可是用盡意志力在忍著。

「等我打勝仗回來,確定安全無虞了,我會迎娶妳,讓妳成為名副其實的將軍夫人。」

「不要!」

「什麼?」

「容兒曉得夫君的想法,夫君是擔心自己若有個不測,會留下容兒一人,不碰容兒,是怕容兒懷孕,有了孩子,要改嫁就不容易了,對不對!」她氣呼呼地道。

她聰慧如此,教他啞口無言,很多事他不喜歡多做解釋,但這小家夥總能了解他在想什麼,即使他現在戴著面具,還是瞞不過她。

「我是為妳好。」

又是為她好,看來她不好好跟他講清楚不行。

「容兒這輩子不管生死都跟定夫君了,倘若夫君真有不測,容兒也不可能移情別人,寧可一輩子不嫁,這不是隨便說說,我是認真的。」

「容兒......」

她沉下臉。「如果夫君堅持,那麼容兒現在就回師父那兒,從此再也不出現。」

「不行!」他立刻緊緊抱住她,不準她這麼做。

她的神色和緩了,眼裏流轉著勾人的嫵媚風情。

「那就看夫君能不能說服容兒嘍,反正你忙得很,沒辦法綁著我。」

他動搖了,小家夥就是有辦法吃定他,讓他既愛又沒轍。

那雙黑眸閃著熾熱的光芒,不言不語,罩下了霸氣的吻,這場仗打下去,少說要兩、三個月,也許半年都有可能,想到這段日子見不到她,擁她的勁道更加重了。

雙手在她光滑肌膚上遊移來去,迫不及待巡視他的領地。

床榻上,兩個人急切地探索對方,引燃的火,狂烈地燒著。

「容兒......」

「嗯......」

「妳的胸部......好像變大了?」

「這是容兒新做的胸部。」

「妳......做的?」

「因為夫君太久沒碰容兒,容兒以為夫君嫌人家身材不好嘛!」

「......」

「嘻嘻,很軟對吧?」

「夫君?」

「......」

假胸部,虧她想得出來,豈止很軟,簡直逼真到不行。


北蠻人以為段禦石被召回京,有機可乘,大舉來犯,殊不知這正中段禦石的下懷。

領著十萬大軍,分為左右中三軍,中軍由主帥穆德光率領,左右兩軍則由畢齊及另一位將領統率,至於扮成一般武將的段禦石,則挑選三千精兵,當兩軍正式對決時,他領著精兵從後方包抄突襲,殺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由於兵法運用得當,加上敵軍因為主帥並非段禦石,其他將領不足為懼而生輕敵之心,讓虎軍有機可乘,戰爭持續一個半月後,順利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

待在將軍別館的蘇容兒,昨日得知快馬傳來的捷報,今日大軍回營,她的夫君就要回來見她了,讓她興奮得從昨晚就睡不著。

「我的天哪,小姐,妳怎麼爬上屋頂呀?」站在院子裏的丫鬟,一瞧見蘇容兒出現在屋簷上,嚇得連連驚呼。

與丫鬟緊張兮兮的態度相較,蘇容兒則是一派的輕鬆。

「怎麼爬上屋頂的,很簡單,沿著旁邊這棵大樹,就可以上屋頂了。」

「危險呀!」

丫鬟問的根本不是她如何上屋頂,而是說她上屋頂的行為太不應該了。

「危險呀小姐,妳快下來啊!」

「這有什麼危險的,我還爬過比這更高的呢!」蘇容兒覺得挺吵的,這大呼小叫的丫鬟名叫翠玉,打從自己進別館的第一天開始,這翠玉就老是在她耳邊東叮嚀、西提醒的,三不五時用那拔尖的嗓音來荼毒她的耳朵。

她也不過是上屋頂而已,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小姐!妳是未來的將軍夫人呀,爬上屋頂像什麼話,傳出去可會給人笑話啊!」

「妳別傳出去不就得了。」

是誰大嗓門啊?這女人喊得方圓十裏內的人都聽得到,果不其然,沒一下子就把全部的傭僕引來了,個個對她的行徑不是抽氣連連,就是一副天要塌下來的驚恐樣。

她之所以上屋頂,是因為觀察過這兒的位置最高,視野最好,可以遠眺北方,瞧見夫君歸來的身影。

她實在迫不及待想見到夫君呀,一個半月的分離,讓她日夜思念,引領期盼,為了不給夫君添麻煩,好幾次,她都壓下偷偷溜到前線的衝動。

翠玉有些氣急敗壞,這位小姐實在野得很,平日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一看就知道是村野人家的姑娘,沒受過什麼家教,將軍夫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這樣的行徑傳了出去,一定會惹人閒話。

「小姐,好姑娘家是不會爬上屋頂的,若讓人知道將軍未來的夫人是個沒教養的姑娘家,只會讓將軍丟臉的!」

她愣住,狐疑問:「是嗎?」

「是呀、是呀!」

所有的家僕都對她連連點頭,並叫她趕快下來。

她一向率性而為,沒想這麼多,一聽到自己的行為舉止會讓夫君丟臉,馬上乖乖沿著僕人遞來的梯子,從屋頂爬下來。

見小姐終於下來了,眾人都鬆了口氣,有幾個僕人掩口竊笑,正好被她看到了。

秀眉輕蹙,自己的行為,真的不適當嗎?

翠玉沒好氣地走過來,她雖是個丫鬟,卻是這裏年資最久的,別館裏的大小事都是她在負責張羅,這未來的將軍夫人實在太任性了,居然一點當將軍夫人的自覺也沒有。

為了保護將軍的名譽,她自認有義務「叮嚀」小姐,修正她粗魯的舉止。

翠玉開始長篇大論地指出她不當的舉止,一下念她這不該,一下數落那不該,聽得蘇容兒頭都暈了。

她自幼生長在仙山,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視世俗禮節如無物,而翠玉老對她說教,什麼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笑不露齒、語不掀唇等一堆規矩,對她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不禁懷疑這叢一平地上的女人如何活得下來,若是她,早發瘋了。

但話題只要扯上夫君,為了不讓夫君為難,她就什麼反駁的話都吞回去了。

「知道了啦,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小姐明白就好,翠玉完全是為小姐和將軍好,咱們將軍是有頭有臉的人,往後將軍夫人的一言一行都會受到世人的注意,如今將軍打了勝仗,成了大功臣,更是名揚萬裏,所以小姐的言行舉止不得不慎重,得多為將軍著想呀!」

「呃......是。」被翠玉一說,不知不覺她也變得拘謹起來,生怕自己的不懂事理真給夫君添了麻煩,只要是為了夫君,她什麼都願意做,也因此此刻才會乖乖收斂頑皮的本性,聽丫鬟糾正她的不該。

「哎呀,瞧瞧,小姐爬上屋頂,把身子和衣裳都弄臟了,若是將軍回來看到還得了?來人呀,準備熱水,給小姐沐浴。」

說完,翠玉拉著她往主房裏走去,沒多久,男僕搬來一個大木桶,其他婢女們則將木桶注滿適當溫度的熱水,並在水池裏撒些花瓣,融著熱氣,室內飄著淡淡的芬芳。

蘇容兒一見到此等陣仗,心下叫苦。

這雅致的四合院別館裏,除了有數位傭僕負責打理內外,段禦石還指派了個手腳伶俐的丫鬟伺候她,只不過平時她獨立慣了,什麼都自己來,也沒被人伺候過。

其他的,她還可以忍,但洗澡還要人幫忙,她實在不習慣,被每個人睜大眼睛看光光,就好像自己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雞一樣。

「我自己來就好。」她雙腳不住地退後,與那些虎視眈眈的黑狼--噢不,是丫鬟們,保持安全距離。

「沒有一位身份高貴的夫人,會自己動手沐浴。」

「我還沒嫁給將軍呀!」

「那就當作是練習。」

在翠玉一聲令下,丫鬟們一致上前,動作熟練地開始脫她的衣裳,害得她又叫又逃,偏偏房門口有翠玉在把關,她根本哪兒也逃不掉。

下一會兒,她就被扒得一絲不掛,只好趕快逃到木桶裏,躲進浮滿花瓣的溫水裏。

她的苦難這才開始呢!丫鬟們又是替她擦背,又是幫她洗發,甚至還把她的腳丫子擡起來刷洗,害得她哈哈大笑,拚命求饒。

一場沐浴凈身簡直要她的命,她沒想到只是洗個澡,居然規矩這麼多。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一切卻還沒結束,丫鬟們在她光潔的肌膚上塗抹香精,除了是保養肌膚,也是一種儀式。

據翠玉的說法,沐浴凈身,把全身抹得香香的,是為了討好夫君,並避免把晦氣帶給剛從沙場上徵戰回來的夫君。

丫鬟們七手八腳的將她光裸的身子全摸遍了,雖然她很不喜歡,但為了夫君,她忍下了,也盡量去適應。

抹完了香精,她的人也癱了,心想,這下子總可以穿上衣服了吧!

誰知,翠玉又下了道命令。

「伺候小姐去梳粧打扮。」

「什麼!」她瞪大眼,不停地搖頭。「妳不會是想在我頭上插那些有的沒的鬼東西吧?」

剛來這兒沒多久,她就被丫鬟們抓去穿那些麻煩的襦裙和首飾,深深對那些東西感到害怕,因為一穿上那繁瑣又行動不便的服飾,她就不會走路了。

以往在軍中,她以男裝示人,從未穿過襦裙;即使在仙山,她也總是勁裝束褲,一來行動方便,二來她也沒必要特地打扮,因為三個師姊妹成天嘻嘻哈哈,就算粧扮得再漂亮,到頭來,活潑好動的她們也是泥沙一身沾。

即使現在,她也只是一身輕便穿著,將長發綁了個簡單的髻而已。

只見翠玉一臉肅然,毫不妥協地回答:「迎接將軍回府,小姐豈可穿得太寒酸,不合禮數。」

一揮手,眾丫鬟們再度一擁而上,將她團團圍住,而她,只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種苦難,到底要持續到何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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