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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樹征丸]歌劇院殺人事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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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第一章 歌劇院的邀請函
第二章 卡爾洛達之死
第三章 密室劇院
第四章 徘徊的幽靈
第五章 菲利浦伯爵在湖裡
第六章 尤謝夫·比克被吊死
第七章 真相
落幕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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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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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臉頰上有一道很寬很長疤痕的男人站在窗邊,透過玻璃凝視著籠罩在晨霧中的岬角。
  說正确點,他應該是凝視著立在岬角尖端的一座石墓。
  從窗口望過去,海面是那么的平靜,但是這或許是因為有一片云靄籠罩在波浪間的緣故。就像人心一樣,有時候人們也會這樣,表面上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心底卻隱藏著無窮的憎恨和憤怒。
  突然間,云靄被風吹散了,石墓仿佛一下子浮上來一般,露出全部的輪廓。
  這座石墓里埋的正是這個刀疤男人的獨生女儿。刀疤男人一邊眺望著那座石墓,一邊伸出右手撫摸臉上的疤痕,這條疤痕由左眼尾一直延伸到鼻側,看起來十分顯眼恐怖。
  這男人看起來快接近六十歲了,那條紅腫難看的疤痕烙在他那張深沉睿智的臉上,看來十分突兀。
  如果治療得當,應該不至于留下這么難看的疤痕,可是他連縫合都不愿意,任由傷口一天天自動愈合。
  那道疤痕仿佛是他背負著悔恨的十字架一般。風吹得窗戶嘎嘎作響,晨霧從老舊的窗欞間竄了進來,使屋里增添几許寒意。刀疤男人微顫了一下,輕輕咳了咳才依依不舍地离開窗邊。
  他的名字叫黑澤和馬,是古老“歌劇院”旅館的主人。
  -------------
  附注:“歌劇院怪人”是卡斯頓·路爾的小說,曾轟動歐美文藝界,并多次搬上銀幕,內容描寫一個才華洋溢的丑陋男子,愛上一心想成為歌劇明星的少女,進而牽引出歌劇院中一連串的离奇事件。在台灣上映譯為“歌劇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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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歌劇院的邀請函


【1】

  “阿一!起床啦!”
  媽媽尖銳的叫聲從金田一的左耳鑽進來,貫穿腦袋,又從右耳飛了出去。
  “哇!”
  阿一倏地從床上跳起來,媽媽丟過來的襯衫正好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臉上。
  “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美雪已經來了!”
  “啊!什麼?暑假結束啦?又要上學啦?”
  阿一一邊慌張地脫下身上那件皺巴巴的T恤,一邊揉著惺忪睡眼問道。
  媽媽撿起地上的牛仔褲丟給他。
  “啊!好痛!”
  褲子上沒抽掉的皮帶扣,直接命中阿一的額頭。
  “你還在做夢啊?你今天不是要去旅行嗎?那個叫‘歌劇院’的旅館不是寄了邀請函來,說要招待你去玩嗎?”
  “啊!媽媽,現在幾點了?”
  “八點。”
  “什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叫我?”
  “自己不起床還怪我?趕快換好衣服下樓來,人家美雪早就在樓下等你了。我已經幫你整理好行李,早餐就隨便吃點麵包打發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換褲子了,媽媽,你趕快出去嘛!”
  七瀨美雪站在金田一家的玄關,和時鐘乾瞪眼。
  她聽到二樓傳來的怒吼聲、慘叫聲和腳步聲,心中不由得嘀咕著:
  “我應該早點來才對!”美雪瞄了一眼掛在玄關的鏡子。
  今天她穿著一件領口褶的白色罩衫,看起來比較成熟嫵媚,這是特別為了今天的旅行而買的。她還以要在“歌劇院”吃西餐為由,向媽媽撒嬌,要到了一雙白色便鞋。
  臨出門前,鄰家姊姊也稱贊她那件迷你花裙帶有夏天的氣息,十分俏麗。
  (這樣的日子實在不適合發脾氣……)
  過了一會兒,天花板上又傳來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阿一的媽媽帶著刻意裝出的笑容下樓來。
  “對不起,美雪。啊!請上來坐啊!阿一現在正在梳洗,你先上來喝杯茶吧!”
  “不用了,伯母。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話還沒說完,美雪的聲音就被阿一打斷。
  “讓你久等了!”
  阿一抱著“耐克”背包下樓來了。
  “喂!你不吃麵包嗎?”
  媽媽問道。
  阿一一邊將背包甩到背上一邊回答:
  “我帶出去一邊走一邊吃!走吧!美雪。”
  “好!不過,阿一,那個……”
  美雪說著便移開了視線,指著阿一的褲檔。
  “你……石門水庫忘了關唉!”
  “啊!”
  阿一往自己褲襠一瞧,原來褲襠拉鏈整個大開著。而且那個尚未“收斂”起來的“東西”還隱約從洞口……
  “啊!這個……這個……哈哈哈哈……”
  阿一尷尬地笑著,趕緊把拉鏈往上一拉!
  “啊……”
  阿一慘叫一聲,倏地松開手的背包,雙手抓住下襠跳了起來!
  “呵呵呵……”
  美雪見狀捂住嘴猛笑,幾乎岔了氣,連腰都直不起來。
【2】

  列車發出了嘎嘎的刺耳聲,毫無警告地滑進月臺。
  這裏是位於伊豆半島東南方,一個人煙稀少的鄉下車站。
  列車上生滿鐵銹的車門緩緩地打開,阿一踏出腳步,越過了老舊的列車和月臺之間的深溝,籃球鞋底踩到了已經碎裂的水泥塊,發出一聲“叭”的乾裂聲音。
  這時,播報站名的廣播和即將發車的鈴聲幾乎同時響起。
  “你在幹什麼呀?美雪!還不趕快下車!電車馬上就要開了。”
  阿一回頭催促美雪。
  阿一朝著出口快步走去,美雪也勉為其難地下了車,走在阿一後面。
  “你還在為今天早上的事情生氣啊!”
  阿一回過頭,看著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美雪問道。
  “沒有。”
  美雪故意把眼光移開。
  “對不起嘛!我的鬧鐘也不知怎麼搞的沒響……”
  “不是指那件事啦!”
  “那到底怎麼了嘛?”
  美雪加快腳步,走到阿一身旁。
  “阿一,你真的只帶那些衣服嗎?”
  “嗯。”
  “你可真夠瀟灑!”
  “沒辦法呀!當時那麼急……反正我有帶換洗的衣褲,沒關系的。”
  “四天了!而且今天晚上會吃豪華的西餐,你穿牛仔褲去參加,未免太寒酸了吧!”
  “傻瓜!這有什麼關系嘛!我爺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穿和服。”
  “時代不同啦!笨蛋!”
  阿一的祖父叫金田一耕助,是當年聲名顯赫的大偵探。
  或許是承襲了祖父優秀血統的關系吧!阿一才不過高二,就已經發揮驚人的推理能力,解決了幾件棘手的案子,轟動警視廳。
  而阿一他們這次能受到“歌劇院”這家名旅館的招待,事實上也是緣于他以前曾經為該旅館解決了一件轟動全國的恐怖連續殺人事件。
  當時發生殺人事件的古老劇院事後也被拆毀,重建新劇院。
  為了慶祝新劇院的落成,旅館方面決定以紀念公演的形式私底下好好慶祝一番,而阿一他們就是第一批被招待的客人。
  “美雪,你的父母還真是開通哪!”
  阿一從口袋裏拿出車票遞給票務人員,同時對美雪說。
  “怎麼說?”
  美雪把一個遠大於阿一背包的手提袋放在地上,一邊翻著小皮包一邊反問。
  “因為,他們竟然放心讓寶貝女兒和男人單獨外出旅行。”
  “男人?你是指你嗎?”
  “還會有誰?”
  “哈!這種情形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們從幼稚園就成天混在一起,我爸媽根本就不會擔心你。”
  美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一若無其事地說道,其實心裏有些失望。
  他曾經自己猜想著,或許美雪得跟父母撒謊說是和話劇社的同學一起去……
  一時之間,阿一突然覺得有點難為情,忍不住摸摸臨出門前胡亂塞進屁股口袋裏的“橡膠製品”。他開始渾身不自在起來。
  (口袋會不會浮出圓形的樣子?走路時,那個東西會不會突出來?)
  阿一站在車站前等待來接他們的車子,時而坐立不安地摩挲著臀部,時而改變身體的方向。
  (唉!乾脆丟了吧!萬一有需要的話……)
  就在阿一胡思亂想之際,眼前有一輛車子朝他按了按喇叭。
  那輛門上寫著靜崗縣警局的巡邏車停在他們面前,副駕駛座的窗子搖了下來,有位滿臉胡渣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對他們叫:
  “讓你們久等了!”
  “你也來啦!劍持老兄!”
  阿一看見劍持,反而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是啊!我本來只是想順便到靜崗縣警局去打聲招呼,結果卻叨擾了他們一頓午飯。”
  劍持警官說著便哇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位劍持警官和阿一是因那次“歌劇院”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之後才成為好朋友。
  而劍持也因為破了歌劇院旅館史無前例的棘手案件而升了官。
  但是實際上破案的人是阿一,所以從那時開始,這個天下聞名的優秀警官,在阿一面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此次劍持警官也在受邀之列。
  “你們快上來吧!喂!小兄弟,開往漁港吧!”
  劍持對穿著制服、充當駕駛的員警說完,便整個人靠向椅背,舒舒服服地睡了起來,簡直把巡邏車當成計程車了。
  阿一非常瞭解劍持隱藏在頑固的外表底下,其實有一顆善解人意的心,所以對他那種不可一世的態度感到有些納悶。但是仔細想想,員警廳搜查一課的警官,是警界中最前線中的第一線,對這種鄉下地方的小小員警而言,簡直如同高不可攀的神明一般,所以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不過,這小小的員警對阿一把這麼個高不可攀的人物稱為“老兄”,不知會有什麼看法?或許他會認為阿一是某個大官的兒子吧!
【3】

  在鄉下道路上奔馳了十五分鐘左右,他們來到了一個小漁港。
  在許多破損汙穢的漁船當中,有一艘非常顯眼的純白色遊艇,船身上寫著“幽靈號”。
  這艘可以搭載十五人的高速快艇,是前往旅館那座小孤島的唯一交通工具。
  “各位,好久不見了!”
  遊艇上露出歌劇院旅館主人黑澤和馬的面孔,他帶著如往昔般的柔和笑容迎接阿一他們。
  黑澤的左臉頰上有一道很大而且明顯的疤痕,這道疤痕讓他沉穩智慧的容貌罩上一層陰影。
  有關他臉上的疤痕--
  “這道疤痕嗎?哈哈哈!的確,有時候客人會被我的模樣嚇著,其實,這道疤痕並不是因為耍流氓而造成的,請各位不要害怕!”
  阿一相當喜歡黑澤爽朗的性格。他一直希望還能再跟他見面,所以當接到黑澤的邀請函時,他感到十分高興。
  以前和阿一一起來過這兒的高中學們,都不願再重溫那次恐怖的經歷,對這次的邀請活動沒有興趣,因此最後只有阿一和美雪兩個人參加。
  遊艇的乘客除了阿一、美雪和劍持警官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男人。
  這兩個男人坐在阿一這群人對面的位子,正低聲交談著,有時候還從喉頭發出令人聽了猛起雞皮疙瘩的笑聲。
  轟隆隆的引擎聲掩蓋了他們的談話聲,讓人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講些什麼,不過光是從他們的眼神和表情來看,就可以知道他們正不懷好意地對美雪品頭論足。
  其中一個有著一副如雕像般深邃的五官,個子很小,年紀大約二十歲左右,晦暗的臉色搭配那件顯眼的橘色襯衫,看來非常不搭調。
  而他歪斜的嘴角、諂媚的笑容,更將他卑鄙、小心眼的性情表露無遺。
  另一個則是皮膚白皙、身材微胖的男人。他生了一副端正的五官,只可惜腹部和下巴的脂肪毀了整體的美感。
  他應該比那個穿橘色襯衫的男人稍微年長些吧?
  只見他眼睛咕嚕咕嚕不停地轉著,似乎是個神經質的男人。
  “我看過那個比較胖的人。”
  美雪在阿一的耳邊低聲說道。
  “哦!他是誰?”
  “我記得好像是‘幻想’劇團的演員,我曾經看過他們的公演。”
  “哦!你真不愧是話劇社的社員,好細心哪!”
  “阿一,你不也是話劇社的社員嗎?”
  “我?我只不過去幫忙打雜罷了,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入過社啊!”
  “真是的。”
  “喂,你們對演戲有興趣嗎?”
  胖男人突然朝著美雪探出身子問道。
  “對不起,我們只是高中生,無法參加社會上的戲劇演出。”
  阿一搶在美雪之前先回答胖男人的問題。
  “你們是高中生?啊!難道你就是黑澤老師提過的名偵探?”
  他一笑,參差不齊的牙齒整個露出來了,更讓人產生一種惡心的低級的印象。這一看,也害得阿一和美雪不禁縮起脖子。
  “請問你們是……”
  阿一吞了一口口水,反問胖男人。
  “金田一兄弟,他們是我以前的學生。”
  黑澤從駕駛室探出頭來說道。
  “學生?老闆,您以前是學校的老師嗎?”
  劍持警官驚訝地問道。
  黑澤聽到,露出白皙的牙齒回答:
  “哈哈哈!不是啦!大約在四年前,我曾參加某個劇團演出。這兩個人是當時收下的徒弟,他們現在都是優秀而活躍的演員,是我要他們來幫忙我籌備這次公演的。事實上三天前就開始排演了,他們剛才是到城裏去買點東西。”
  “什麼!老闆,難不成您就是‘幻想’劇團的黑澤和馬?”
  美雪興奮得發出高亢的聲音。
  “這個嘛!其實也不是那麼有名啦!”
  黑澤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笑著說。
  “唉呀!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
  “啊!老闆是個名人?”
  阿一不解地問道。
  這次輪到穿橘色襯衫的男子說:
  “喂!你太失禮了吧?黑澤老師以前可是日本數一數二的名演員哪!對於改革現代話劇,推動話劇成為一項成功的事業來說,黑澤老師也是幕後英雄呢!黑澤老師表演的領域之寬和種類之豐富,到目前為止尚無人能出其右哩!光是‘歌劇院怪人’這出戲,就曾經嘗試八種不同的表演方式,每一種表演形態都極為成功。你們聽過‘歌劇院怪人’嗎?”
  阿一和美雪不禁相視無言。
  他們當然都知道那出歌劇,甚至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們曾經因為那出歌劇而捲入一連串的殺人事件……
  “不知道吧?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那是卡斯頓.路爾有名的恐怖小說。內容描述匿居在巴黎歌劇院地下的幽靈怪人,愛上了美麗的歌劇演員克莉絲汀,為了實現她的心願,他不斷地犯下殺人罪行。從倫敦到紐約的百老匯,世界各地都曾將這故事編為舞臺劇或音樂……現在幾乎已經找不出更突出的表演方式了,而當年黑澤老師表演的‘歌劇院怪人’備受好評,連百老匯的演員都特地趕來觀看。我們是黑澤老師第十二期的門生,連這一次算起來,已經是第九次舉行紀念表演了……”
  “綠川,你太羅嗦了!閉嘴吧!”
  胖男人嚴厲地制止綠川,綠川馬上露出畏縮的神色,默不作聲。
  “對不起啊!各位,這傢伙就是喜歡大發謬論。對了,他叫綠川由紀夫,我是瀧澤厚,有關這次的公演,還要請你們多指教、捧場。”
  瀧澤對著美雪和阿一謙虛地說著。
  “啊!彼……彼此彼此……我是金田一一,她叫七瀨美雪,請多多指教。”
  阿一一邊搔著頭一邊說。
  但是瀧澤和綠川卻沒有任何回應,徑自交頭接耳地竊笑。
  “美雪。”
  阿一露出驚愕的表情在美雪耳邊低語著:
  “我看你還是不要涉入話劇圈比較好。”
  這時,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引擎聲也越來越弱,相對的,波濤聲卻不斷在耳邊沖擊著。
  “各位,就快到目的地了。”
  黑澤一邊操縱著船舵一邊說道。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眼前竟然聳立一片陡峭的崖壁,崖壁上巍巍屹立著一座巨大的館邸。
  “看哪!阿一!”
  美雪興奮地打開窗戶,壓住在風中飛舞的頭發叫道。
  “那是歌劇院旅館!”阿一的胸口湧上一股奇妙的感動。
  像是回到日夜思念的故鄉,又像是被推回不想再次看到的地獄……阿一覺得這或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歌劇院”高高矗立在懸崖上,靜靜地俯視著這群拜訪它的客人們。
【4】

  “歌劇院”旅館位於南伊豆海面的孤島上,那是一個面積只有四、五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島。島上大半部分都被雜草所覆蓋,僅有幾棵稀疏的樹木錯落其間。
  自從明治時代有位資產家在此處蓋起別墅之後,這個無人島才被人開墾。
  之後,這個孤島幾度更換主人,也曾一度荒廢,一直到十年前才被現在的老闆黑澤將它買了下來。
  黑澤花了六年的時間改建荒廢許久的館邸,四年前以新建的面目重新展現在世人面前。
  “歌劇院”旅館的四周圍繞著花木稀疏的西式庭園,感覺就像一座歐洲的貴族官邸。
  建築物的外觀採用莊嚴的喬治亞風格,外壁則分別塗成代表希望的黃綠色和白色。
  “好漂亮啊!”
  美雪仰視著聳立在眼前的“歌劇院”旅館,嘴裏發出贊歎聲。
  “是啊!”
  劍持警官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阿一他們三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再度造訪“歌劇院”旅館。
  一起搭遊艇過來的那兩個團員,下船後就立刻向他們揮手道別,此刻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現在立刻帶你們去參觀新劇院吧!”
  黑澤說著,便伸手推開白色的大門,一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身上圍著圍裙的年輕人迎了上來。
  “老闆。”
  “怎麼了,江口?”
  “餐點已經准備好了,要不要去叫能條先生他們來用餐?”
  “能條可能還在劇院裏吧!我待會兒會順便叫他。你可不可以先去找綠川和瀧澤?他們剛剛還跟我們在一起。”
  “好的。”
  江口應了一聲,就走出去了。
  “剛才那個人也是演員嗎?”
  美雪問黑澤。
  “不,他叫江口六郎,是W大的學生。每年暑假都會來這裏打工。他工作很勤勞,幫了不少忙……啊!大家請進來吧!”
  阿一和美雪進了門,只見走廊上舖著紅色的地毯,窗簾則採用和西式白色窗戶相稱的粉紅色系。
  走進旅館之後,左邊是中庭,黑澤帶領大家從右邊的走廊往裏走,這條回廊就是連接劇院和旅館的通道。
  劇院入口的門還在裝修中,所以還沒有上鎖,只用一般櫥櫃常用的南京鎖垂掛在門把上。
  “名義上是劇院,其實也沒有什麼昂貴的器材,所以採用這種普通鎖,不過這樣實在太寒酸了點,過兩天我再換一副好鎖。事實上,這把南京鎖從來也沒有鎖過……哈哈哈!請進裏面看看吧!”
  於是阿一他們走進劇場。
  “啊!可憐的艾力克,至少讓我為你唱一首歌吧!”
  一個女聲從舞臺傳來。
  舞臺上有五把椅子排成半圓形,其中三把椅子分別坐著兩女一男。
  “啊!正中央那個男的不就是能條光三郎嗎?”
  美雪忍不住大叫出來,蓋過了演員的聲音。
  “那個短頭發的女孩是加奈井理央,另外一個女人是能條光三郎的太太,叫能條聖子,對吧?”
  “啊?你認識他們?”
  阿一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
  “當然了!真不敢相信,在這裏的都是‘幻想’劇團的明星哪!”
  美雪不斷地叫著“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害得舞臺上的演員們受到干擾,停止排練。
  “笨蛋!美雪,都是你又吵又鬧的。對不起,這傢伙有點阿達……”
  阿一說著,便戳了戳美雪的腦袋。
  “哈哈哈!沒關系啦!反正也到了用餐時間,該休息了。”
  坐在中間的能條光三郎帶著溫和的笑臉說道。
  看著映在聚光燈下的笑臉,阿一不禁楞住了。而站在他身邊的美雪眼裏閃著光芒,出神地望著舞臺。
  能條的容貌美得讓身為男人的阿一也不禁看傻了眼。
  他的五官端正得找不出一絲瑕疵,而這樣俊美秀氣的臉卻配上一身強壯的體格,顯得有些不協調。他的談吐舉止之間帶著一點自戀的味道,讓人無法親近。
  “啊!要休息了呀?好不容易才演到這一幕……”
  加奈井理央有一副娃娃臉,剪了一頭短發,露出誇張的表情說道。
  她的手腳很修長,動作顯得十分優雅。雖然纖瘦,但是身材玲瓏有致。全身上下的比例都相當完美,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青春活力。雖然她的五官不是那麼標致,可是卻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至於能條聖子,則又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風情了。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是艷麗高傲的外表讓人感覺高不可攀。
  “算了,反正三點還要排練,到時候再說吧!而且我肚子還真的是餓扁了。”
  能條聖子說道。
  “可是……聖子小姐,你已經表現得很完美了,根本就不必擔心正式演出的效果,可是我……”
  加奈井憂心地說。
  “幹什麼?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聖子迅即沉下臉來。
  加奈井急忙用力的搖著頭否認: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加奈井,只要我跟我爸爸講一聲,你在這裏就沒得混了。不要以為自己有一點名氣就想仗勢欺人。”
  “我沒有……只不過因為這是黑澤老師難得的紀念公演,我希望自己能有最好的表現,再說……克莉絲汀的台詞又多……”
  “你這是什麼意思?反正你是主角,我只是個反派角色,不要以為黑澤老師喜歡就得意洋洋的,為什麼要我演卡爾洛達,而你演克莉絲汀?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聖子氣得用力把劇本丟在地板上。
  “聖子,收斂一點,有客人在。”
  能條皺著眉頭制止聖子。
  “喲!又在為加奈井辯護了?你果然……”
  啪啪!
  有人適時地拍手,中止了這場爭論。
  “好!大家就休息一下吧!”
  原來拍手的是黑澤。
  “餐廳裏已准備好餐點了,你們先去等著吧!我們待會兒就過去。”
  三個演員對著黑澤輕輕點了點頭,便默默地走下舞臺,離開劇場。
  “好棒哦!能看到這麼專業的演員……”
  美雪興奮得雙頰泛紅地說道。
  “他們彼此之間具有著強烈的競爭意識呢!”
  “在我看來,這根本只是一場爭風吃醋的吵架罷了。”
  阿一說道。
  黑澤很難為情地笑著說:
  “哈哈!因為他們都是同期生,所以才會競爭得那麼厲害。”
  “同期生?可是看起來不像是同年齡啊!”
  阿一插嘴問道。
  阿一就是這樣,即使只是一件小事,只要產生疑問,他就非得搞清楚不可。
  “是啊!加奈井今年才剛滿二十一歲,聖子二十五歲,最年長的能條應該已經二十七歲了,學演戲是不受年齡限制的。這和學生讀書不一樣,在演藝圈裏過了四十歲才當新人的也大有人在哪!”
  “哦……”
  “好了,讓我帶你們大略地參觀一下劇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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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5:57:04 |只看該作者
【5】

  這是一個只有五十個座位的小劇院,舞臺寬度只有六、七公尺,比以前的規模小得多了。
  劇院中沒有窗戶,出入口只有觀眾席後面有,也就是舞臺正面的門,以及位於右手邊用來搬運器材的後門而已。
  後門是一扇堅固的鐵門,目前上了鎖。
  “啊!好難得……”
  美雪看著掛在觀眾席兩邊的巨幅圖畫說道。
  “竟然在劇院中掛畫來做裝飾,滿別出心裁的!”
  “那張畫是剛剛那些弟子為慶祝新劇院開張,特地帶來送我的。”
  黑澤指著一幅掛在舞臺右手邊,色彩非常艷麗的現代油畫說道。
  “那麼對面那張漂亮的女孩子畫像呢?”阿一問道。
  那是一張短發女子的畫像。
  盡管劇院裏的照明有些晦暗,但畫中人物白皙的肌膚仍然顯得光采耀眼。
  畫中少女剪了一頭像男孩子似的俏麗短發,更凸顯出她那線條柔和的纖細粉頸。
  而從那微微凸起的胸部看來,大概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吧!
  “喔!那幅畫呀!那是一位名叫間久部青次的畫家所畫的,他跟我是老交情了,也常來這裏光顧。雖然我覺得這幅畫和右手邊那幅畫的畫風不怎麼搭調,但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畫能掛在這個劇院裏。”
  “唔,不過這的確是一幅好畫呢!對了!這幅畫的模特兒是誰啊?”
  黑澤的表情在這一瞬間整個黯淡了下來。
  “是我死去的女兒。”
  糟糕!阿一心裏暗叫不好,一不小心又觸動到別人的傷心事。
  “你真是的!一點都沒變,說話還是那麼不經大腦。”
  劍持戳了戳阿一的肚子,警告他。
  “老兄,這我怎麼知道嘛!”
  “哈哈哈!沒關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黑澤恢復了神色,拍拍阿一的肩膀。
  “那都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黑澤說完,便帶著笑容朝著劇院裏走去。
  “接下來讓你們看看舞臺設備吧!劇院本身雖然變小了,不過,設備卻是一流的。請看這個。”
  黑澤說著,便按了設在入口處旁邊牆壁上的按鈕。
  劇院的照明頓時暗了下來,而舞臺上則亮起了朦朧的大燈。
  “好棒!”
  阿一和美異口同聲贊歎著。
  那是一組巨大華麗的吊燈,吊燈本身的亮度雖然微弱,可是大量的玻璃珠和鏡片反射出無數道光芒,使得吊燈看起來耀眼奪目。
  “原本吊燈是安在觀眾席上方的天花板上,我動了一點手腳,加上裝飾用的珠子和鏡片,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真漂亮!可是,為什麼要在舞臺上裝吊燈呢?”
  阿一好奇地問。
  黑澤淡淡地回答:
  “我的舞臺是少不了吊燈的。”
  “咦?”
  這時,阿一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們到大廳去喝杯茶吧!”
  黑澤關掉吊燈,點亮了劇院的電燈。
  “老闆,我可以再問一件事嗎?”美雪說道。
  “當然可以啊!”
  “這個劇院的舞臺內部特別深,我記得原來舞臺的尺寸好像比較正常一點……”
  這個舞臺的深度確實比寬度來得深多了,幾乎要接近長方形。
  內側和兩邊圍著畫有森林風景的布幕。
  從觀眾席看來,舞臺本身就好像是在森林當中一般。
  “七瀨小姐不愧是話劇社社員,你具備了專業敏感度。”
  “不,沒有啦……”
  美雪不好意思地用手按著臉頰,這是美雪慣有的小動作。
  “因為我們的人手和預算都不很充裕,為了避免使用大道具,所以才一層又一層地搭起畫著背景的畫幕,藉以加強舞臺的真實感。”
  接著,黑澤把阿一他們三人帶進了操縱室。
  “請各位看著舞臺。”
  黑澤說完,便開始操作機關,圍著舞臺三方的森林風景布幕慢慢上升,從後面現出另一個畫幕。
  “是磚塊圖案……”
  當森林布幕完全上升之後,舞臺就被紅褐色的磚頭圖案所圍繞。
  緊接著,舞臺和觀眾席之間降下了一面像漁網一樣的東西。
  “那是什麼?”
  阿一問道。
  一直在旁邊沈默不語的劍持,這時終於忍不住插嘴進來:
  “那是網魚用的網嘛!從尺寸看來,大概屬拖網之類。”
  “老兄,什麼是拖網?”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竟然連這種東西都不知道!拖網就是那種要在沙灘上很費力拉張的網嘛!高中課本應該有念過呀!”
  劍持很得意地張開手腳,誇張地做出拖網動作。
  “對!不錯!這就是那種拖網,我從漁港那邊低價買來的。這拖網是用來代表隔絕外界和地下迷宮的鐵柵欄。”
  “那是鐵柵欄?不太像嘛!”
  阿一冒冒失失說道,黑澤卻意味深長地微笑著。
  “別急,請繼續看吧!”
  黑澤又繼續操作機關。
  微暗的劇院內僅存的電燈完全熄滅了,舞臺上綻放出五彩的光芒。
  “哇!好漂亮!”
  阿一他們不由得驚歎著。
  那張隔絕觀眾席和舞臺的拖網立刻發出青白色的光,有如重重疊疊的鐵柵欄,背景的磚頭布幕,也生動地表現出地下迷宮冰冷的氣息。
  “如何?很不賴吧!那張網子上塗有螢光塗料,才會散發出青白的光芒,有如金屬般。此外,我們還設計了奇特的‘黑光’骨骸舞蹈--那是種會發光的骨骸在跳舞……在紐約的百老匯歌劇裏,這一幕降下的是真正的鐵柵欄,可是我們沒有那麼多的預算,所以便用拖網來代替。不過,氣氛還是給烘托出來了。我是指‘怪人’巢穴中的氣氛。”
  “怪人?”阿一問道。
  “對,就是‘歌劇院怪人’。”
  “咦?這次公演的歌劇是‘歌劇院怪人’啊?”
  “當然羅!因為對我來說,‘歌劇院怪人’是很特別一出戲,可以說是我畢生的心血,而那座巨大的吊燈也是在這出‘歌劇院怪人’裏不可欠缺的道具。隱居在巴黎歌劇院地下的醜陋怪人愛上了美麗的女演員克莉絲汀,為了讓她得到主角的角色,他設計讓吊燈砸在歌劇明星卡爾洛達的頭上,怪人悲哀的戀情就這樣牽扯出一出令人恐懼的悲劇來。”
  黑澤臉頰泛紅,激動地說著。
  阿一從側面看著他臉頰上那道疤痕時,心中有一種複雜的感覺。
  上次在此處發生殺人事件之後,劍持曾經告訴過阿一,黑澤的女兒原本是劇團的團員,在“歌劇院怪人”上演途中忽然失蹤,不久又在這個歌劇院的舞臺上自殺。
  而上次那個殺人事件也是順著“歌劇院怪人”的情節進行的。
  盡管如此,黑澤仍然堅持繼續演出“歌劇院怪人”,阿一實在難以理解他的心理,甚至覺得黑澤根本有些不正常。
  “這出戲會很精彩的。”
  黑澤喃喃說著。他關掉了劇院所有的照明,再度將怪人的“地下巢穴”封入深沉黑暗之中……。
【6】

  “多麼醜陋的臉啊!腐肉般的肌膚、骷髏般的輪廓,五官如同被上帝擰爛了似地散在臉上……啊!我的名字叫幽靈。雖然被地獄之火焚身,我卻仍然不由自主地愛戀著天使……”
  幽靈站在微暗的舞臺上,以呻吟般的聲音念著“歌劇院怪人”的台詞。
  幽靈非常瞭解“歌劇院怪人”的心情,雖然怨恨自己有一張醜陋的臉,卻不肯放棄希望……那正是自己目前的心情寫照。
  “啊!多麼醜陋、多麼可恨的一張臉!不只是臉,就連胸口中的一顆心也一樣醜惡。雖然我將展開殺人計劃,可是心中卻沒有一絲猶豫、罪惡的感覺。這一切都是為了天使,只要她能得到喜悅、獲得滿足,那麼就算我這醜陋的身軀將被地獄之火焚燒殆盡,也在所不惜!”
  幽靈輕輕闔上腳本,走下舞臺。
  (一切都已經就緒了。
  接下來,就是用這雙手去勒死人,勒死那個不可原諒的女人。
  我要把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地絞緊……然後,在她即將斷氣之前,在她耳邊輕輕地把她該死的原因告訴她……
  至於殺“那兩個男人”則是遲一些的事了。
  我要在最後好好地料理掉,因為……)
  “哼哼哼……哼哼哼……”
  幽靈一邊竊笑著,一邊離開劇場。
  殺人計劃的准備工作都已就緒。
  一場驚心動魄的悲劇將隨著今晚卡爾洛達的慘死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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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卡爾洛達之死


【1】

  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西沉了,阿一和美雪、劍持三人最先到達餐廳。才不過八月底,白天卻出人意料的短。
  美雪天真地跟大夥打成一片,可是阿一卻整天都提不起勁來。
  “歌劇院怪人”這出戲即將在這座“歌劇院”中上演了。
  阿一不知道為什麼,每每想到這裏,胸口老覺得一陣翻騰,難以平復下來。
  “電話不通,這是真的嗎?江口!”
  他聽黑澤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是的,老闆。因為開始張潮了,所以我去把遊艇換個位置,沒想到引擎發不動,於是,我想打電話找人來修理……”
  “結果電話打不通?”
  “是的。”
  “遊艇裏的無線電呢?”
  “也不能用,好象是電池出問題了。”
  “真是傷腦筋啊!那麼定期巡邏船什麼時候來?”
  “後天中午左右。”
  “哎!這麼說來,到後天中午之前,我們被隔絕了……”
  “真的嗎?”
  阿一一聽,飛快地跑到走廊問道。
  “是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島上的食物和飲水都很充足,而且後天巡邏船就會來了。”
  江口看到阿一面無血色地奔出餐廳,慌忙安撫他。
  “可是……”
  阿一正要再說些什麼,身邊卻想起一個似曾相似的聲音:“如果發生什麼事,我們就無路可逃了。”
  說話的是一個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臉形修長,臉色蒼白的人。他的嘴角雖然帶著一絲笑意,但是隱藏在黑框眼鏡後面的眼睛卻放射出冰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他就是結城英作醫生。
  以前的歌劇院發生殺人事件時,他也正好投宿在這家旅館。
  “結城先生,您也來了?”
  劍持警官跟在阿一後面走出來,美雪也不安地從餐廳的門口探出頭來。
  “各位,久違了!事實上自從發生那次事件之後,我就愛上這家旅館了。從那時候起,我每個週末都會到這裏來度假。這一次我也跟各位一樣,是接受老闆的邀請而來的。
  “真叫人驚訝呀!參與上回殺人事件的成員竟然到了四個人!哦,加上老闆一共是五個人。啊,對不起,又讓各位想起那件不愉快的事了”
  “怎麼了?”
  一個和結城幾乎平等高的男人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問道。看到這個男人的臉,阿一差一點叫出聲來。只看到他眼睛帶著泳鏡,又用口罩覆蓋住嘴巴和鼻子,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從口罩兩邊露出的黝黑皮膚上浮出了斑斑的濕症,看起來有點恐怖。
  “對不起,間久部先生,吵到你了。”
  原來這個戴口罩的男人就是畫家間久部青次,劇院中那幅美少女肖像就是他的作品。
  接著,劇團團員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到齊了,大家聽說遊艇和電話都不能用的消息之後,都感到有些不安。
【2】

  晚上七點半,除了能條聖子之外,劇團團員和客人都齊聚在餐廳裏。
  “聖子跑到哪里去了?”
  能條光三郎顯得有些不耐煩,一屁股坐了下來。
  “能條先生,她沒有在房間裏嗎?”
  綠川一邊把玩著擺在桌上的刀叉,一邊用謅媚的語氣問道,言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
  “唔,我們剛才又吵了一架,她就負氣跑出去了,真是拿她沒辦法……”
  “我看,你們還是分手算了。”
  瀧澤輕松地喃喃自語,卻還是被能條聽見了。
  “羅嗦!你這個胖子!這是我家的事,輪不到你說話!”
  能條的表情倏地一變,語氣也變得冷酷嚴峻。
  瀧澤被他這麼一吼,只好不情願的禁聲了。
  在這短短的對話中,阿一發覺這些劇團團員之間的關系有幾分不尋常。
  “黑澤老師,已經七點半了,我們不要等聖子,先用餐吧!如果讓這些特地前來慶賀劇院開幕的貴客們餓肚子的話,那我就太過意不去了。等聖子回來,我一定會好好罵罵她的。”
  能條擺出一張笑臉說道。
  “嗯……好吧!各位,請舉杯……”
  正當黑澤話講到一半時--
  “啊!這是什麼?”
  加奈井突然叫了起來。
  “老師,請您看看!”
  加奈井站了起來,把一張折成半的紙條交給黑澤。
  黑澤拿過來一看,只見紙條上面是一行用電腦打出來的文字--
  卡爾洛達在舞臺上面了吊燈的墊底。
  “這是什麼意思?”
  瀧澤探過頭去看字條,不禁疑惑地問道。
  “卡爾洛達指的會是聖子小姐嗎?”
  綠川也問了。
  “F……幽靈?難不成……”
  突然間,阿一的腦海裏掠過一個不祥的念頭。
  在歌劇“歌劇院怪人”當中,明星卡爾洛達就是被壓在吊燈底下致死的,而以前在這座旅館裏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中,第一個犧牲者也是被吊燈砸死的。
  “聖子小姐成了吊燈的墊底……”
  阿一自言自語的說著。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都楞楞的盯著阿一瞧。
  阿一猛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著劇院跑過去。劍持警官隨即跟在後面,其他的人也都立刻跟上去。
  劇院的門是關著的,南京鎖仍懸掛在門上,並沒有鎖上。
  阿一在門口深呼吸一下,再輕輕的將門打開。
  劇院裏一片漆黑,觀眾席和舞臺都仿佛被埋在黑暗中一樣。
  黑澤老闆跑了進來,打開位於入口處旁的電燈開關。
  “讓開。”
  聖子的丈夫能條從後面飛奔而上,推開阿一,先行闖進劇院。
  “什……什麼都沒有啊!根本是有人在惡作劇!”
  能條仿佛松了一口氣似地說道。
  劇院中的燈光雖然昏暗,可是亮度卻仍然足夠讓大家看清楚四周的景物,舞臺上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磚塊圖案的布幕,用來當作鐵柵欄的拖網,以及重要道具大吊燈,仍然靜靜的位於原處,紋風未動。
  “混帳東西!”
  能條憤憤地罵道,臉色十分凶惡。
  “聖子這傢伙就算想惡作劇,也要適可而止!”
  這時瀧澤站在一旁打圓場:
  “我們都被無聊的玩笑給耍了,老師,我們回去吧!別耽誤了今晚的盛宴。”
  但是黑澤卻一反常態漲紅了臉,一幅怒不可遏的模樣。
  “真是個任性的人!這種任性的個性跟四年前完全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對於一向溫厚待人的黑澤而言,這種反應非比尋常。
  這一瞬間,所有在場的劇團團員都禁不作聲,連剛剛還在怒吼的能條也硬生生地將自己的情緒吞下去,靜靜地看著黑澤。
  在這個時候,阿一突然發現黑澤的眼底浮起一種不可言喻的激情,正朝著能條直沖過去。
  能條或許也感受到這種壓力,他刻意避開黑澤的視線說道:
  “走!回去吧!我們重新舉杯慶祝!”
  “對呀!”
  此時黑澤已經恢復平時的穩重神情,他從圍裙的口袋拿出一串鑰匙。
  然後,他把原來只是掛著南京鎖松開,穿過劇院的門,結結實實地上了鎖。
【3】

  大家就在這種沉滯的氣氛下進餐,除了能條聖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入席了。進餐中途,約莫過了二十分鐘的時候,瀧澤匆忙吃完飯就離開餐廳。
  當他再度回來的時候,晚餐也快要結束了。
  他帶著不悅的表情,不斷的用舌頭發出咋咋響聲,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開始打著攜帶型電腦。
  只見他鼓脹著臉孔,喀嗒喀嗒地敲著鍵盤,有時候忽然兀自笑著,有時則閉著眼睛,不知在喃喃說些什麼。
  晚餐結束之後,由於能條聖子還是沒有出現,大夥之間的氣氛也輕松不起來。
  美雪坐在阿一旁邊,不停地啜飲著餐後送上來的咖啡。
  她實在很想趕快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不斷地催促阿一站起來,可是阿一根本就沒在意,一個人楞楞地思索著事情。
  (“卡爾洛達在舞臺上成了墊底”……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突然阿一回過神來,發現窗戶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了,風好象也變強了些,老舊的木頭窗偶爾會發出像蟲鳴一樣的聲音,遠處的浪濤也不甘示弱地混在風聲當中怒吼著。
  “各位……”
  首先打破沈默的是能條,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念台詞一般。
  “大家難得有緣聚在一起,不如一同到休息室去玩牌吧!”
  說罷,便看著美雪和加奈井,露出爽朗的笑容。
  “玩牌呀!好啊!好啊!”
  天真活潑的美雪立刻高興地附和他,她好象已經把剛剛那張恐嚇紙條拋到腦後去了。
  美雪就是這麼純真,對一切事物都不會往壞的方面想,對人毫無心機。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跟阿一相處得這麼好。
  加奈井也高高興興的應允了,不知道是不是對能條有意,她似乎對能條的言語都百依百順,象個影迷一樣,成天尾隨在能條身後。
  “其他的人意下如何?不妨好好地享受這難得的夜晚吧!”
  能條露出職業性的笑容說道。
  阿一聽見他那種虛偽的說話語氣,忍不住把不滿之情發泄出來。
  真是的!自己的老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然還有心思和別的女孩子玩牌?
  阿一雖然只是小聲地自言自語,可是還是被鄰座的綠川聽到了。
  他對著能條露出卑屈的笑容說道:
  “能條先生,我去找聖子小姐好嗎?”
  “哦!那麼就麻煩你了。”
  “好,那我先出去了。”
  於是綠川便離開餐廳。
  能條仍保持著一貫的笑容對大家說:
  “真不好意思,我老婆有點任性,因為她出生在富有的大家庭裏,所以一有不順心的事就會馬上跑開,現在又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綠川幫忙找她的。因為如果我去的話,她反而會更火大。”
  阿一開始對這些‘幻想’劇團團員之間複雜的人際關系產生興趣了。
  能條聖子似乎對加奈井抱有敵意,大概是因為她的丈夫能條對加奈井意圖不軌,而引起聖子嫉妒吧!
  而瀧澤又似乎對能條有所不滿,可能是能條在劇團中的地位比他高,所以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反抗他,卻暗自在找機會抓能條的小辮子。
  綠川表面上是個卑屈的牆頭草,但是心頭卻有其陰沉的一面,似乎還隱藏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4】

  休息室位於餐廳的前端,能條率先走了進去,接著,美雪也跟上前去,並用手招了招阿一:
  “阿一,你也來嗎!”
  “嗯,好吧!恭敬不如從命。”
  阿一在美雪和能條之間坐了下來,將他們兩人隔開。
  阿一對這個老是故作紳士的能條實在沒有什麼好感。當然,看到美雪興匆匆地答應能條的邀約,讓阿一感到嫉妒是一部分的原因之外,還有其他的因素……
  目前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證據,可是阿一卻老是覺得這個男人的笑容背後仿佛隱藏了某些企圖。
  “我可以坐這裏嗎?”
  這次是加奈井插進能條和阿一之間。
  她穿著一件貼身的迷你裙,笑眯眯地座進長沙發裏。一坐下來,她那修長勻稱的大腿就毫無防備的裸露出來。
  “啊……”
  阿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美雪眼尖,首先發現阿一的變態,用力的往他的腳上一踩。
  “好痛!美雪,你幹什麼?”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人家!”
  “我又沒有。”
  阿一辯解道,接著倏地轉過頭一看,只見那好色的劍持眼光也投射在加奈井的大腿上,差點沒滴下口水來。
  “老……老兄……”
  阿一推了他一把。
  “看起來好象很有趣,我也摻一腳吧!”
  劍持故意裝迷糊,不理會阿一的暗示。
  “老兄,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加奈井卻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她隨手從口袋裏拿出薄荷涼煙,大刺刺地抽了起來。
  “你們要玩牌嗎,好象很好玩呢!”
  打工的大學生江口六郎一邊解開圍裙,一邊也湊上來看。
  “嗯!有興趣的話就一起來吧!”
  加奈井說道。
  聽她這麼一說,江口帶著熱切期盼的表情看著黑澤,黑澤無奈地露出苦笑說道:
  “好吧!江口,你就跟他們一起玩吧!今天也忙了一整天了。”
  “真的嗎?老闆,你太帥了!”
  江口高興地叫了起來,他趁劍持離座上洗手間的空檔插進了美雪旁邊的位置。看來他好象是把目標鎖定在美雪身上。
  他不時地把視線飄到美雪雪白的胸脯上,那對豐滿的胸脯在襯衣的領口下若隱若現。
  “美雪,扣上襯衫的口子嘛,這樣很容易引人遐想的。”
  阿一終於忍不住抗議了。
  聽到阿一那種酸溜溜的語氣,再看看他擔心的神情,美雪不由得笑開了嘴。
  “不用了,扣起來就不好看了。”
  “可……可是你……”
  “阿一,只要你的眼睛不要亂瞟就可以了。”
  美雪笑了笑,不理會阿一,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紙牌。
  阿一就是喜歡美雪這種沒有防人之心的孩子脾氣,但這同時也是令他感到憂心的地方。
  因為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和美雪的關系或許早就不只這樣了,搞不好會比青梅竹馬的玩伴關系更進一步……
【5】

  原先有四個人,加上劍持和江口,所以現在一共是六個人聚集在休息室玩紙牌。
  玩了三次以後,加奈井突然說道:
  “即然要玩,就賭些錢吧!否則實在提不起勁來。”
  “好啊!好主意!”
  江口馬上附和。
  “不可以!賭博是犯法的!”
  劍持擺出執法者的姿態來。
  “叔叔!你真是個老頑固啊!”
  加奈井嘟起嘴表示不滿。
  “再怎麼說,我也不能知法犯法啊!我可是個警官呢!”
  “啊!你是警官嗎?那你帶了手槍嗎?拿出來讓人看看嘛!”
  加奈井一邊拍著手一邊發出尖叫。
  “沒有啦!現在是休假當中,所以我沒有帶槍。”
  “那你總會帶員警證件吧!讓人家看看啦!”
  “真是拿你沒辦法……”
  劍持似乎對加奈井的撒嬌攻勢沒有招架之力,苦笑地從外套的暗袋裏拿出用黑色皮夾套住的證件。
  上面有警視廳幾個燙金的文字,文字上面則是櫻花圖案。
  “哇!這是真的嗎?”
  “當然!”
  劍持得意地說道。
  “讓我摸摸!讓我摸摸!”
  加奈井興奮地伸出手來。
  “好吧!”
  劍持順勢遞了過去,加奈井手腕一翻,促狹地笑道:
  “我沒收了!”
  說著,就把證件放進自己的胸口裏。
  “喂!你幹什麼?”
  “如果你想要拿回去,就別說那些煞風景的話。雖然加上金錢作賭注是賭博,但勝負也不過是兩三千圓而已嘛!”
  “你……你這小子……”
  劍持結結巴巴地說道。
  “算了吧!劍持警官。”
  這個時候,黑澤也在一旁推波助瀾。
  “這樣好了,你們最後賭贏的贏家要拿出一半的賭金投進這個存錢筒裏。”
  黑澤指著一個邊長十公分左右,外觀象一個大骰子的四方形塑膠盒說道。
  “啊!那是存錢筒?”
  美雪問道。
  黑澤很得意地說:“很有趣吧!這是我死去的女兒的東西,現在我把它拿來當成裝小費的盒子,等到裝滿以後,我就拿去捐給聯合國的兒童基金。”
  仔細一看,盒子旁果然立著一張小小的牌子,上面寫著:“為那些可憐的孩子獻出愛心。”
  “這麼一來,那我們這個遊戲就不算是賭博,而是為募捐所進行的餘興節目了。”
  “嗯!還是黑澤老闆厲害,這的確是個冠冕堂皇的籍口。既然如此,那我也摻一腳,你們可得小心了!我會讓你們輸得哭爹喊娘的……哇哈哈!”
  劍持說道,便張大嘴巴笑了起來,剛剛還堅持反對,一下子馬上變成興致高昂的賭徒。
  “請大家慢慢玩吧!我在二樓的房間裏,如果有事情再來找我。”
  黑澤簡單地向大夥招呼過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
  遊戲開始之後,阿一悄悄地留意還有什麼人留在這餐廳裏。
  他偷瞄了餐廳一眼,只見畫家間久部青次一個人對著桌子坐著,再度戴上進餐時拿下來的口罩,仍然露出一種詭異的表情,替玩牌的這群人畫著素描。
  阿一一邊看著手中的紙牌,一邊想起掛在劇場那裏那幅少女的肖像。
  畫中少女那美麗清澈的眼睛就是出自這個怪男人的筆下。
  啪!
  間久部手上拿著的鉛筆筆芯忽然斷了,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阿一突然發覺到間久部的視線,似乎鎖定在正在休息室裏玩牌的某個人身上。間久部拿出一支新的鉛筆,再度開始畫起來,他視線仍然在紙上以及這個特定的“人”臉上之間遊移。
  (間久部不知是在畫哪個人?)
  就在這時,輪到阿一出牌了,阿一把心思重新回到遊戲上。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惡魔所設下的巧妙詭計已經在靜靜地等待開幕鈴響時刻……
【6】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綠川在十分鐘之前回來後,就在桌子一旁觀戰。
  結城也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溜了進來。
  除了回自己房間的黑澤,和幾個在廚房做善後工作的人員之外,館裏所有的人都集合到休息室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
  卡啦!激烈的沖擊聲在不遠處響起。
  木造的建築物仿佛天搖地動般搖晃不已,玻璃窗也因為震動而不住響著。
  “是地震嗎?”
  有人露出驚恐的神色問道。
  “不,絕對不是。”
  “是從劇場那邊發出來的。”
  大家停下正玩得起勁的遊戲,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阿一一度懷疑是附近發生交通事故,因為他聽到一陣細微、好象玻璃碎裂的聲音混雜在巨響裏。
  (這裏是孤島呀!怎麼會有車子在跑道呢?那麼,那個聲音是……)
  那是一個沉重的沖擊聲,而且其中還夾著玻璃碎裂的聲音。
  (玻璃!難不成……)
  想到這裏,阿一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
  “是吊燈!”
  話聲剛落,人已經朝著劇院跑去了。
  休息室裏的其他人陷入一片恐慌狀態,所有的人相互推撞,緊跟在阿一後面,越過走廊,直奔劇院門口。
  阿一有十足的把握確定這次可不是惡作劇。
  最初來到這間旅館時幾度湧上心頭的疑惑,此時又再度掠過阿一的腦海。
  “歌劇院”、重複上演的“歌劇院怪人”,以及那張詭異的紙條……
  所有的片段在阿一腦海裏串連起來,終於使他道出最壞的結論。
  那個聲音來自吊燈,阿一確定那是吊燈落下的聲音!
  劇院的大門上仍然掛著黑澤不久前才鎖上的南京鎖。
  “可惡!上鎖了!瀧澤,去老師那邊拿鑰匙過來!”
  能條急得大叫起來。
  瀧澤二話沒說就跑開了。
  黑澤的房間在旅館二樓的最尾端。
  阿一此刻真是心急如焚,瀧澤離開也只不過幾十秒的時間,他卻覺得這段等待的時間好漫長、好漫長。
  “讓開!”
  不久瀧澤全速跑了回來,拿著鑰匙,粗暴地插入鎖頭內。
  黑澤也在後面跟過來。
  幾個原先在廚房工作的人員聽到喧鬧聲後,也都跑了過來。
  劇院的門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了,裏面漆黑一片,有人摸黑打開電燈的開關。“啊——”
  眼前的景象真的如同惡魔的慘狀一樣,慘不忍睹。
  直徑兩公尺寬的美麗吊燈,此時狼狽地碎裂在舞臺的正中央。散落在亞麻地毯上的玻璃碎片,在晦暗的燈光底下綻放著朦朧的光芒。
  無以數計的玻璃碎片當中躺著血肉模糊的能條聖子。
  大家根本不需要去確認她能否倖存,因為她被吊燈直接命中,全身上下已找不到一寸完整的肌膚了!
  “歌劇院”的惡夢再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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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密室劇院


【1】

  除了劍持警官和醫生結城英作之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餐廳。
  能條聖子的遺體仍然放在命案現場,結城正在進行驗屍的工作,而劍持則在一旁協助他。
  餐廳一片寂靜,靜得連時鐘的滴答聲,聽起來就像是道路施工的電鑽聲。
  大夥靜默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是沒有人想開口說話。
  每個人都在相互偷窺著彼此的表情,視線一旦不小心相遇時,就趕緊移開,生怕對方那道視線就是殺人狂尋找獵物的目光。
  房間裏充滿了因猜疑而產生的凝重氣氛。
  雖然大家心裏都有許多疑點想說,卻沒有一個人肯先發言,於是便一直持續這一場靠視線交相攻訐的戰爭。
  其中只有一個人緊緊地閉著眼睛,交抱著雙臂,冷靜而客觀地審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事情,並試圖去解開真相。
  那個人就是金田一一。
  阿一剛剛也和劍持、結城一起在現場進行勘查的工作,可是現場找不到任何兇手遺留下的證物,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他只好回到餐廳來。
  (“F”果然就是幽靈,在“歌劇院怪人”中出現的“幽靈”也是以“F”作署名將警告信送給劇院的人的。對了!那張紙條是警告信。
  可是,兇手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預先警告,只會對自己不利呀!)
  阿一一直思索著整件事的經過,卻始終找不出頭緒來。
  (兇手為什麼要用“幽靈”的名義做這些事呢?而且不光是名字相同,他還模仿“歌劇院怪人”的情節殺人。
  這種殺人手法應該不會是單純的人所做出來的,因為這是一件在每個環節都充滿不可思議的情境的智慧型犯罪。兇手到底是如何在劇院下手的?)
  “是誰?”
  突然有一聲低語打斷了阿一的思緒。
  “這到底是誰幹的?”
  出聲的是能條,大家一起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或許是眾人訝異的視線觸怒了能條,他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我在問是誰殺了聖子的?”
  能條粗暴地踢開椅子站起來,順手抓住坐在他旁邊的綠川的衣領,用力往上提。
  “我……我不知道呀!不是我幹的!”
  看到能條激動猙獰的表情,綠川不禁蒼白著臉尖叫著。
  “住手!”
  加奈井發出了尖銳的喝止聲。
  就在同時,在場所有的人就像起了連鎖反應,紛紛開始把自己的不安發泄出來。
  美雪用力的甩了甩頭,仿佛要把那種糾纏在心頭的恐懼甩開一般,然後用那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阿一……為什麼?”
  “美雪,沒事的,鎮定下來。”
  阿一輕拍著美雪顫抖的肩膀,接著又對大家說:
  “各位,請鎮定下來,就算再怎麼焦急、害怕,我們也只有等到後天才能離開這座島,所以請各位先鎮定下來。”
  “我……我要回房間去了!這種地方哪待得下去?”
  能條說著便站了起來。
  阿一慌忙制止他:
  “請等一下!能條先生,劍持警官就快回來了,到時候……”
  “少羅嗦!搞不好在這裏頭有一個就是殺人狂,跟那個傢伙在一起,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哪!”
  能條大步地朝著門口走去。
  “如果你非回房間不可,能條先生,那就請你先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後再回房間去。”
  阿一擋在門口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能條皺起眉頭,憤怒地盯著阿一看。
  “因為所有在場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個被狙擊的對象,同時也都有可能是兇手,所以如果現在讓任何一個人離開這裏,就等於是給兇手消滅證據的機會。”
  能條面紅耳赤地否認:
  “胡……胡說!我不是兇手!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是兇手?”
  “哼!在這裏的每人都不會承認的,可是,總有一個人是兇手啊!”
  瀧澤插嘴說道。
  能條睨視著他怒吼:
  “喂!死胖子!你到底安什麼心眼?”
  能條握起拳頭逼近瀧澤,一副想找他決鬥的模樣。
  “住手!能條先生,請你冷靜一點!”
  加奈井紅著眼睛大叫。
  來此打工的江口也粗暴地把剛剛送來的茶杯放在桌上,然後大吼出來:
  “住手!不要打架!”
  綠川則畏畏縮縮地走向門口,准備隨時可以逃走。
  阿一受到眼前氣氛的影響,不由得擺出備戰的姿態。
  啪啪啪,突然一陣拍掌聲響起。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原來是黑澤。
  這種拍掌的動作就是在排戲時叫演員暫停的指令。
  能條、加奈井、綠川都出於職業性的本能靜默下來。
  就在這一瞬間,餐廳的門打開了。
  在場的人仿佛遭電擊一般,全部縮起身子,停下所有的動作。
  走進來的是剛做完驗屍工作的結城英作和劍持警官。
【2】

  “終於勘查完了。”
  結城仍然用那種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說道。
  “我老婆怎麼了?”
  能條問道。
  他雖然剛剛失去了妻子,可是語氣裏卻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
  “我敢肯定這是蓄意謀殺!”
  結城斷然地下結論,在場所有的人們臉上都掠過一絲陰沉緊張之色。
  “這我們都曉得!我想問的是,我老婆是被誰殺的?劍持警官,你能告訴我嗎?”
  能條不耐煩地問道。
  “這我就不曉得了,我只是請結城先生鑒定遺體的狀況和推定死亡的時間罷了。”
  劍持神色焦躁地回答。
  “結城先生,請把鑒定的結果說給我們聽吧!”
  阿一為了緩和現場的氣氛,趕緊催促結城說明驗屍結果。
  “我先說明她的死因,能條聖子的臉上有瘀血和點狀出血。所謂的點狀出血是指脖子勒住時,臉上會產生紅色的斑點。另外她的喉頭有被繩勒過的痕跡。”
  結城勒住自己的脖子解釋給大家聽。
  “什麼?你是說,她是被勒死的?”
  穿橘色襯衫的綠川聽了,驚訝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
  劍持立刻用手制止,要他趕快坐下。
  “是的,最主要的死因是頸部受到壓迫而窒息死亡。”
  “這是怎麼一回事?聖子不是被吊燈給壓死的嗎?”
  能條又大聲吼了起來。
  “結城先生,聖子小姐是在被殺了之後才被吊燈壓在底下的?”
  阿一也問道。
  “是的。”
  “怎麼會這樣?那麼,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正確的死亡時間,必須解剖屍體才能斷定。不過,從屍體的斑紋和僵硬的程度來判斷,距離我們九點發現屍體的時候,她大概已經是死了二到三個小時。”
  “二到三個小時……”
  劍持攤開記事本,一邊做筆錄一邊插嘴說道:
  “也就是說,兇手在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勒死能條聖子,然後在七點半之後把屍體搬到劇院的舞臺上,然後再於九點整設計用吊燈砸到屍體上。”
  “等一下!警官先生,你為什麼知道屍體搬到舞臺的時間是七點半?能不能請你說明一下?”
  瀧澤突然發現一個疑點。
  瀧澤不知在什麼時候拿出那台攜帶型電腦來,只見他帶著興奮的表情,把十根手指頭擱在鍵盤上。
  “你忘了嗎?晚餐之間,約七點半左右,大家在看了那張警告信之後,曾到劇院去查看過呀!那時候舞臺上什麼都沒有,吊燈也還好好地吊在上面。”
  “嗯!說得也是……不愧是警官,分析得太好了!我這趟可是不虛此行,真難得會有這種經驗!”
  瀧澤舔舔嘴唇,又開始努力地敲打鍵盤。
  看到他這種奇怪的反應,劍持和阿一不禁呆呆地相對而視。
  “現在我們想請各位把今天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的行蹤報告清楚。”
  “是要調查不在場證明嗎?警官先生!”
  瀧澤問道。
  綠川連忙搖搖手說:
  “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我沒有理由要殺聖子小姐。而且,聽到吊燈落下來的聲音時,我跟各位一起在休息室裏呀!”
  他邊說邊用手指著連接餐廳的休息室。
  “這麼說來,我也一樣啊!那時候我也在那邊玩牌呀!”
  加奈井理央也不禁高聲叫道。
  “其實,當那個巨大的聲音響起時,在這裏的所有人不是在餐廳,就是在休息室裏。”
  綠川說著眼光環視四周一遍,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站在餐廳另一端的黑澤身上。
  “老師,您當時也在嗎?”
  綠川問道。
  “不,我……”
  黑澤正要回答時,加奈井似乎有意要截斷他的話一般插嘴進來。
  “警官先生,兇手不見得就是我們當中的人吧?說不定是某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潛到島上來呢!”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
  “兇手到底想怎樣?以那種神秘的手法送來警告信……真是混蛋,還讓吊燈掉下來,又不是真的‘歌劇院怪人’,我看他一定是頭腦有問題,一定是哪里來的神經病跑到這個島上來了。”
  “我不覺得是這種狀況。”
  阿一斬釘截鐵地否定加奈井的論點。
  “兇手既不是神經病,也不是什麼頭腦異常的人,相反的,他是一個頭腦非常聰明的智慧型罪犯。而且,這個兇手一定就在這裏。”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知道?”
  “是那封警告信提供的線索呀!”
  “啊!”
  “加奈井小姐,晚餐時你在什麼地方發現這張警告信的?”
  “在餐巾底下,我一拿起杯子時就看到了。”
  “江口先生,是你擺餐具的吧?”
  “是……是的。”
  江口慌慌張張地回答。
  “當你擺好餐具之後,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跑進餐廳來?”
  “沒有啊!不要說可疑的人了,除了我之外,工作人員也都沒有離開廚房一步呀!”
  “這麼說來,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把警告信放在這裏來羅?”
  “唔,這個……”
  “也就是說,那個送警告信的人,一定是在餐廳中用飯的其中一位,否則……就是我們肉眼看不到的幽靈。”
  “幽、幽靈?難不成……是美歌小姐的……”
  江口低聲說出一個人名,四個劇團團員幾乎同時刻意地移開了視線看著地面。
  很明顯的,他們對江口所提到的這個名字有某種奇怪的反應。
  “啐!胡說八道!什麼幽靈?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
  能條一口推翻這個假設,黑澤則面無表情地觀察他。
  “能條先生,我也這麼想。”
  阿一說道。
  “如果是幽靈,根本不會送出警告信,可是,這個殺人事件卻又的確是個無解的謎。”
  “無解的謎?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殺人事件完全找不到破綻,有如在密室中進行的一般。”
  “密室?”
  “是的,當我們聽到吊燈落下來的巨響時,在場的人都跑到劇院去,同時大家也都確認了門上鎖著南京鎖。後來,鎖在眾人面前打開後,大夥進到裏面時就看到舞臺上放著屍體。”
  “請等一下!那個劇院有後門,兇手會不會從那裏……”
  黑澤說出他心中的疑問。
  “不!當時我和劍持警官立刻去查看過後門,後門也確實上了鎖。”
  阿一推翻黑澤的猜測。
  “嗯,後門也從裏面上了鎖,那是大約這麼大的杆杠式鐵門。”
  劍持一邊說,一邊把手拉開約三十公分寬比著。
  “劇院裏沒有其他出入口,也沒有窗戶,所以,當時劇院內完全呈密閉狀態,而在旅館裏成員全都在劇院外面。”
  再也沒有人插嘴了,所有的人都因為聽到阿一的恐怖事實而心悸地猛吞口水。
  “總之,兇手把屍體搬上舞臺,而且在當吊燈落在屍體上之後便逃走了……不,應該說,兇手像幽靈一樣,從密不透風的劇院裏消失了。”
【3】

  “喂,等等!這麼說,就只剩下一個人有嫌疑了。”
  能條突然用高亢的聲音尖叫道。
  所有人的視線都從阿一身上移向能條。
  能條咽了口口水,大聲地說:
  “是黑澤老師!”
  黑澤的表情沒有改變,也沒有加以辯駁。
  他那種鎮定的樣子似乎早就料想到自己會受到懷疑。
  霎時,人人都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黑澤。
  “你……你說這是什麼話?能條先生!你怎麼可以……”
  加奈井猛地站了起來指責能條。
  劍持警官見狀,立刻走上前去制止她。
  “算了,加奈井小姐,我們還是先聽聽他的理由吧……能條先生,你一定是有證據才會這樣說吧!”
  “還需要什麼證據?在場的人只有黑澤老師擁有劇院的鑰匙……”
  空氣在剎那間凝結住了,在場的人都從心底發出了無聲的驚叫。
  “黑澤老師……可是……”
  劍持嘴裏嘟噥著,但卻有些無法置信。
  加奈井站了起來說道:
  “你的話太不合理了,如果老師是兇手的話,怎麼會把劇院的門上鎖呢?這麼一來,不就好像承認是自己所做了嗎?因為只有老闆才有鑰匙呀!”
  “或許他就是為了讓我們產生這種誤解才故意上鎖的。”
  “你在狡辯!”
  “可是,當時確實只有老師不在休息室啊!”
  突然綠川也插嘴說道。
  “對呀!老師,您當時真的回房間去了嗎?”
  能條見到有人聲援,立刻緊追不舍地問黑澤。
  黑澤談談地回答:
  “嗯,我自己一個人的房間裏。”
  “這麼說,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羅!而且,黑澤老師,您有殺聖子的動機吧!”
  “能條先生,住口!”
  能條不理會加奈井的制止,慢慢逼近黑澤。
  “你可明白得很,你是一個偽君子,心底不知有多恨我跟聖子。你一直認為你女兒是因為我們而自殺的,對不對?老師!”
  “住口!”
  阿一猛然一叫,叫聲十分堅決,讓人沒有反駁的餘地。
  這時,能條、想制止能條的加奈井和劍持,都一齊停下動作看著阿一。
  “黑澤老闆跟在場的各位一樣,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
  “什麼?”
  能條一臉的訝異。
  阿一繼續說道:
  “你們仔細想想嘛!當時我們聽到吊燈落下的聲音時,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就跑向走廊了,從休息室外的走廊可以清楚地看到連接著劇院的回廊,如果有人從那裏出來,我們應該可以馬上看到。”
  “可……可是從劇院的門口到旅館只有幾公尺而已,如果用跑的,應該可以在幾秒鐘之內到達呀!”
  能條提出反對的意見。
  “兇手不是直接從劇院的門口出來,而是從舞臺後面繞到前門離開的。”
  阿一若無其事地說道。
  “你還不明白嗎?能條先生,升降吊燈台的裝置是在舞臺後面,要放下它就得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從劇院的舞臺後面經過門口跑到旅館才行。
  根據我和劍持老兄的調查,舞臺上的吊燈是用粗繩吊著,繩子的一端接在舞臺後面的卷軸機上,只要啟動這個裝置,吊燈就會下降,當降到舞臺的某個高度,就會牽動剎車,是這樣吧?老闆。”
  “嗯。這個裝置在我所要演出的‘歌劇院怪人’裏絕對不能缺少。
  幽靈為了讓自己深愛的年輕歌劇歌手克莉絲汀當上女主角,便放下了劇院的吊燈殺死了礙事的卡爾洛達。那一幕正是這出歌劇的最高潮……沒想到為了那一幕演出所做的准備,竟然會變成這樣……”
  臉上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黑澤,第一次露出苦惱的樣子。
  阿一清了清喉嚨,又繼續說:
  “兇手破壞卷軸和馬達的齒輪,然後又卸下固定安全裝置,讓吊燈掉下來,也就是說,黑澤老闆如果是兇手的話,就得在放下吊燈之後,以幾秒鐘的時間從舞臺後面經過觀眾席的通路,跑過走廊,再回到自己的房間去……這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或許這其中有什麼技巧呀!譬如讓吊燈落下的時間延後……”
  能條不悅地想再反駁。
  “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哼!我沒說錯吧!”
  能條得意洋洋地用眼光掃向眾人。
  “可是,如果真有這種定時裝置的話,那麼不只是老闆,其他人也都可以在事前做好准備,等時間到了再放下吊燈,是不是?能條先生。”
  “這……”
  能條被阿一說得啞口無言,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總而言之,在目前這個階段,我們仍然無法斷定哪個人是兇手。”
  “我們該怎麼辦?金田一先生,我們就得這樣和混在我們當中的兇手一起待到後天嗎?”
  加奈井顯得十分害怕,抽著鼻子說。
  “不,我們還可以做點事。首先要請大家交代清楚今天一整天的行動,提出在聖子小姐死亡時間前後的不在場證明,對照每個人的證詞之後,或許就可以瞭解問題的症結啊。”
  “可是聖子小姐被殺是在六點到七點之間,那個時候沒有排演,我無法提出不在場證明呀!”
  加奈井像個小孩子般哭了起來,眼睛四周的妝早已經糊掉了,有如滿臉泥巴的小孩子。
  阿一看著她那張奇怪的臉,說道:
  “總之,兇手殺了一個人,犯下這種罪行的人提出證據時,應該會出現一些破綻。喂,老兄,開始調查吧!”
  “嗯,交給我來辦!”
  說著,劍持便握起原子筆,坐在眾人面前。
【4】

  由劍持警官負責的冗長問話開始了。
  他先個別詢問,從阿一他們到達島上後到發現屍體之間的這八個小時裏,大家在哪里做了些什麼?然後再確認個別的證言裏是否有矛盾之處。
  此外,除了打工的江口六郎之處,旅館其他的工作人員,確定從下午四點以後就都一直在廚房准備晚餐。也就是說,這些人已經被排除在這次事件的嫌疑犯之外,當然,和劍持警官一起行動的阿一和美雪也不在被懷疑之列。
  因此,主要的調查對象便只剩下八個人。
  結城醫生推斷能條聖子死亡的時間,是在下午六點到七點之間,在這段時間內,這些人確實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晚上七點,大家開始聚集到餐廳;這個時候,打工的大學生江口六郎向黑澤報告遊艇和電話故障的消息。
  七點半,除了能條聖子之外,所有的人都齊聚於餐廳,“F”的警告信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發現的。
  幾分鐘之後,黑澤老闆在所有人面前鎖上了劇院的門。
  七點四十分,晚餐重新開始。
  晚餐開動之後,阿一、美雪、劍持、加奈井、江口、間久部七人除了上廁所一、兩分鐘之外,其餘時間一直都在一起。
  八點左右,瀧澤在晚餐進行中離了席,但是在晚餐結束前就回來了,之後就沒有離開過休息室。
  八點半,用餐結束,綠川離開去找聖子,其餘的人開始在休息室玩牌,不久,黑澤表示要回自己的房間而離開現場。
  結城英作醫生則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蹤影,但是阿一可以肯定他在八點五十分左右綠川回來時,就已經坐在休息室一隅的安樂椅上看書。
  晚上九點整,大家聽到一聲巨響,吊燈掉下來了。
  當時除了黑澤和死者聖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在休息室和餐廳裏。
  之後,瀧澤去拿鑰匙時,黑澤當時正在房裏,一邊聽古典音樂,一邊閉著眼睛假寐。
  在聽到吊燈落下來的聲音之後的幾秒鐘內,阿一就飛奔到走廊上,所以如果有人從那邊跑出來的話,一定會被阿一看到,可是,當時他並沒看到任何人。
  因此,一直待在房間裏的黑澤應該也可以視同有不在場證明。
  也就是說,在能條聖子死亡時間的前後,除了阿一、美雪和劍持三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而當吊燈落下來的時候,所有的人又都有不在場證明……
【5】

  “金田一!”
  劍持在詢問完畢後叫住阿一。
  “老兄,什麼事?”
  “你認為這真的是他媽的幽靈詛咒嗎?”
  “這個嘛……大概是吧!”
  “是嗎?本來我不相信這些,可是,這次的事件讓我覺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你怎麼會突然講這種話?”
  “你想想看嘛!先前被拆毀的老劇院就死了五個人,現在新劇院又添了一個冤魂,這不是詛咒是什麼?”
  “嗯!當歌劇院和‘歌劇院怪人’湊在一起時,就會出人命,從某種層面來看,這或許是一種詛咒。”
  “你果然也有這種想法。”
  劍持找到了認同者,籲了一口氣。
  “可是,老兄,這個殺人事件既不是幽靈所為,也不是詛咒。”
  “說的也是,幽靈是不可能送出用電腦打出來的殺人警告信……可是在這座島上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現場又是個密室,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向上級報告說是幽靈作祟了。唉!當我向上司提出這種報告的時候,大概也是我刑警生涯結束的時候了。”
  “對了!老兄,我想到了!”
  阿一突然拍手大叫。
  “啊?”
  “兇手為什麼要將現場弄成密室?”
  “這、這是……你認為他是為了混淆我們的搜證工作?”
  “老兄,對方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罪犯也!他能用這麼巧妙的手段殺人,為什麼要安排密室殺人這種沒有意義的行動呢?你說得沒錯,警方也不可能接受幽靈兇手這種不切實際的結論,他絕對不是為了讓現場看起來像是自殺……對兇手而言,這樣做對他沒什麼好處呀!”
  “嗯,你說得有道理,依現場的情況看來,這絕對不是自殺。”
  “這不是什麼幽靈詛咒,而是一個設想周到、經過精密計劃的犯罪,所以我相信,這其中所有的細節應該都有某種意義存在的,例如‘密室’、‘警告信’、‘吊燈’一定都有他的用意……說不定連遊艇、電話故障可能也都在兇手的計劃之內。”
  “什麼?難道……”
  “嗯,如果兇手有意要把我們封閉在這座島上的話,那麼,搞不好還會繼續發生凶殺案。”
  “你是說,還會有人被殺?”
  “我不知道,只不過,我不認為整件事情會就這樣結束了。”
  阿一說罷,把視線移往窗外。
  雨勢強勁地拍打著窗戶,強風也呼呼地吹襲過海面,天空偶爾還會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
  這些風聲、雨聲和雷聲,都像是隱形“怪人”的忠實僕人一般,企圖為他掩蓋腳步聲,甚至連他的氣息都被隱藏於無形的空氣當中。
  阿一看了看手錶,才剛過晚上十一點。
  “巡邏船還要一天半,也就是三十六個小時之後才會到……”
  漫長不安的夜拖著幽靈的陰影,黑壓壓的覆蓋住整個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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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黑澤和馬站在走廊上,一直凝望著窗外。
  從二樓走廊上的窗戶可以看到他女兒屹立在岬角尖端的墓,庭園裏的燈總是隨時點亮著,以便他在夜裏也可以看到那座墓。
  可是,今晚卻怎麼看都看不到。在龐大的雨勢遮蔽之下,石墓被黑漆漆的夜色吞噬了。
  黑澤想起四年前的事情--
  那天早上,他實在不該讓剛剛失戀的美歌一個人留在房裏。
  「我不能和光三郎結婚了……」
  美歌一回到家,只丟下這一句話就躲進自己的房間。
  當時,他樂觀地認為女兒現在雖然傷心,但是時間必定可以為她治癒失戀的傷痛。
  但是當他想到房裏勸慰她時,卻發現女兒不在房裏。
  窗邊的盆栽上有剛澆過水的痕跡,床舖也整理得幹幹淨淨的,她一向珍視的四角形塑膠存錢盒被打開了,裏面是空的。
  存錢盒裏面應該放著一些義大利硬幣,那是美歌決定和能條結婚之後,趁婚前和父親一起到義大利做最後一次的親子旅行時所存下的。
  美歌本來想要在蜜月旅行時再度前往義大利,到時再用這些硬幣買禮物回來,所以一直把這些沒有用完的硬幣小心地收藏在存錢盒裏。
  能條光三郎給他的訂婚戒指盒也空空如也,盒子就放在鏡臺上。
  黑澤的背部掠過一陣寒意,心臟劇烈地鼓動著。
  他強忍住顫抖的腳,拚命地向前跑著。
  一路上跌了好幾次跤,可是他仍然咬緊牙關跑向劇院。
  至今他仍然不曉得當時自己為什麼要朝著那邊跑去,大概是因為黑澤本身是演員,而美歌也是個女演員的原因吧!
  如果是他,他會選擇在舞臺上結束自己的生命,美歌一定也一樣……
  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美歌在舞臺上,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她所摯愛的舞臺。
  「美歌!振作一點!」
  她倒在尖叫著抱起她的黑澤懷中,像一個表演到戲中最高潮的女演員一樣,追求霎那的永恆,輕輕地低語:
  「光三郎……」
  銀色的硬幣從美歌戴著鑽石戒指的左手滾落地上,她僅存的一點精力,也在此刻用盡了。
  美歌就像一朵花般凋零,再也沒有生命氣息。
  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仍然深愛著背叛她的愛人。
  美歌致死的原因是砒霜中毒。
  但是她手腕和喉頭的刀傷加起來總共有十二處之多。
  員警認為,她是因為難耐中毒的痛苦,便想用割腕的方式盡早結束自己的生命。
  葬禮是在「歌劇院」舉行的。
  葬禮上,能條光三郎面無表情地低著頭,而真上寺聖子(大財閥真上寺秋彥的女兒,真上寺秋彥同時也是「幻想」劇團的理事長)緊緊貼著能條光三郎站著。那時真上寺聖子剛加入劇團,還只是個練習生。
  看到這個景象,黑澤心裏想著:
  「原來是這個男人放棄了美歌,選擇了金錢和地位。」
  可是,他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一定愛真上寺聖子遠勝過愛美歌。戀愛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強求不來的。他選擇了自己所愛的女孩,沒有人可以怪他。是美歌自己太軟弱,才會承受不了失戀的打擊,走上絕路,他們沒有錯……」
  黑澤在心裏原諒了能條。
  葬禮上,他偷偷把美歌手指上的戒指退還給能條,然後就像對其他劇團團員一樣,只是輕輕地低下頭說道:
  「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女兒特地前來祭拜。」
  葬禮之後,黑澤在美歌房間裏找到了她的日記。
  原本美歌早就發現到黑澤辭掉演出工作,開始經營小旅館的理由。
  在美歌七歲時,黑澤買下了這座孤島,當時他只是打算以後用來度假而已。
  他開始有改造成旅館的念頭,是在美歌十五歲時。美歌想要成為一個舞臺劇女演員,他很清楚,身為名演員的他,將來必會成為女兒的障礙。
  黑澤曾經親眼目睹過很多人原本非常活躍,卻被「沾父母親之光」的流言所傷,最後終於毀了自己的演藝生命。
  他不希望美歌也遭到這種待遇,便決定還是先悄然引退。對十幾年前失去妻子的黑澤而言,美歌是他唯一的親人,為了這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寶貝,他什麼都肯犧牲。
  他夢想有一天美歌可以開創一個屬於她自己的舞臺。
  美歌知道黑澤這個想法,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她拚命鑽研戲劇、參加排演,演技終於日益精進,足以擔任女主角。
  她首次擔綱的角色是克莉絲汀,也是「歌劇院怪人」中的女主角。
  這齣戲在開演的第一天就獲得滿堂彩,一切看來都是那麼順利。可是,第二次公演之前,「克莉絲汀」卻突然失蹤了。
  正當理事長的女兒真上寺聖子代替美歌出任女主角開始公演時,美歌回到了孤島。
  當她出現在黑澤面前時,就像變了個人似地,神情十分憔悴……
  美歌所遺留的最後一篇日記日期是她自殺的那一天,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爸爸:
  我知道你為了我,什麼都願犧牲,我希望您能答應我最後一個心願,請您務必再回舞臺上去,用您精湛的演技去感動更多的人!
  再見!
                         女兒美歌絕筆
  黑澤淚流滿面地合上日記,把它放在鏡臺上。
  鏡臺上仍然放著美歌平常使用的口紅和眉筆,以及美歌割自己手腕和喉頭所用的同型剃刀,這是一種舊式剃刀,大概是用來整理眉毛用的吧!
  黑澤拿起剃刀。
  突然之間,他覺得美歌流出的血的溫度好像傳到了他拿著剃刀的手上,就如同他抱起斷氣前的女兒時,鮮血濡濕了他的手那種溫熱感。
  回過神時,黑澤猛然發現鏡中的自己正拿著剃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割吧!就這樣割開來……」
  他的腦海裏忽然浮起這麼一個聲音。
  於是他將全身的力量注進了拿著剃刀的右手,一股想割開手腕的衝動,和抗拒的理智在腦中劇烈地相抗衡。
  不久,抗拒的力量似乎略微地獲勝了。
  黑澤把剃刀從手腕上移開,抵在自己的左臉上。
  他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紅線,頓時,鮮血流了出來,便他卻一點也沒有感覺。
  眼淚仍然不斷地湧出來,止不住的淚水和鮮血將他整張臉弄得形容淒慘。
  黑澤丟下剃刀,倒臥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不停地哭著。
  這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7】

  「老闆,您在看什麼?」
  阿一站在窗戶旁的黑澤身後,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黑澤回過頭來說:
  「沒什麼,外面一片漆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他勉強露出滿臉笑容,可是這笑容隨即就罩上了陰影。
  「我有些事情想請教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阿一客氣地問道。
  「當然可以。是什麼事情?跟兇殺案有關嗎?」
  阿一頓了一下才回答。
  「我想……是有些關係。」
  「咦?什麼事?」
  「是關於您那死去女兒的事。」
  「美歌?」
  「我聽劍持警官說過,美歌是在以前的劇院舞臺上自殺的。」
  「是的,大約在四年前。」
  「聽說是因失戀而引起的?」
  「是的……」
  阿一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因為每當他問出一個問題,黑澤的表情就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痛苦。
  可是,他還是得繼續追問才行。
  阿一直視著黑澤的眼睛,狠下心來問道:
  「老闆,使美歌失戀的人是誰?」
  黑澤不說話。
  「是能條光三郎先生吧?」
  「是的……」
  「我猜的果然沒錯。」
  「他和美歌原本已經訂婚了。」
  「已經訂婚了?」
  「是的。美歌是一個純情的孩子,能條是她的初戀情人。」
  黑澤開始娓娓訴說這段往事。
  「能條的確有演戲的才能,雖然技巧還不夠純熟,但是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成為名演員的。我當時以為他是真心愛著美歌,甚至篤定地認為他一定可以帶給我的女兒幸福……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黑澤的聲音漸漸變大了,語氣中含著怒氣,臉色也浮現一抹潮紅。
  或許是四年來他心底一直壓抑著這股憤恨的關係。
  「就在決定好舉行婚禮日期之後,美歌突然從舞臺上消失了,當她回來時,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沐浴在愛河之中快樂的十七歲少女。她帶著失去了所有的夢想和希望的眼神告訴我:『我不能和他結婚了!』……是那個男人背叛了她,他拋棄我的女兒,選擇真上寺聖子-那個有錢人家的任性女兒,我想他一定是為了金錢和地位才做這種決定的,他為了金錢,竟然選擇了那個暴發戶的女兒,美歌是被他的私慾和野心所殺死的!」
  「您終於露出真面目了,老師。」
  一個有如在念台詞似的聲音在微暗的走廊上響起。
  說話的是能條光三郎。
【8】

  原來能條光三郎一直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站著聽他們說話。
  他慢慢地走近阿一他們,嘴角歪斜著,露出卑鄙小人的面孔,憤憤地說道:
  「這就是你真正的心意吧!你表面上隱藏自己的憤怒,仍然把我和聖子當成弟子看待,然後把我們叫到這裏來……哼!偽君子!事實上,你是非常恨我們的,對不對?因為把你的女兒逼得走上絕路的人就是我呀!哈哈哈!」
  黑澤咬著牙默不作聲。
  「不要再說了!」
  阿一卻忍不下去,對著能條大吼。
  「算了,金田一。」
  黑澤制止他。
  「可是他……」
  「算了,因為他說的沒錯。」
  「哼!承認了吧!」
  能條俊美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能條,我確實是恨你。因為我認為美歌是為了你而自殺的。」
  「哼!我就是想聽這句話,這才是你的真心話!所以我也佯裝不知,接受你的邀約到這裏來,想看看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是嗎?可是,我要你瞭解一件事。」
  「什麼事?」
  「我恨你,但是我更恨懦弱的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
  「只要是人都會變心,我也是人,所以我不能責怪別人有這種舉動。我也是一個專門模擬人心的演員,我明明瞭解這件事情,可是還是忍不住恨你,但我更無法原諒自己矛盾的心理。為了破除心中的這個矛盾,我才請你和聖子一起……」
  「不!」
  能條露出冷酷的笑容,憤怒地打斷黑澤的話。
  「你根本就是一個偽君子!」
  「能條……」
  「小子……你叫金田一什麼名字?」
  「金田一一,我叫金田一一。」
  「很好,讓我來告訴你這個偽君子的真正心意吧!」
  能條奸笑著。
  「你聽著!事實上,這傢伙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不解地問道。
  「哈哈哈!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是名偵探的孫子嗎?這麼糊塗怎麼繼承你爺爺的衣缽呢?這個人想確認我是不是真的為了金錢而拋棄了他的女兒,轉而追求聖子。」
  能條的臉上倏地消失了笑意。
  「也就是說,他有充分殺我的理由。」
  天邊又有一道閃電掠過,微暗的走廊上在一瞬間現出一陣亮光,很快地又沉入黑暗當中。
  過了幾秒鐘,轟然的雷聲響起,能條指著黑澤說道:
  「是你!是你殺了聖子!在殺了那橫刀奪愛女人之後,你難道不想找拋棄你女兒投入別的女人懷抱的負心漢復仇嗎?你接下來想殺的就是我吧?幽靈先生!」
  「住口!」
  阿一憤怒得想揪住能條的衣領,卻被能條輕輕一閃而過,能條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
  「我瞭解你的真面目,我知道接下來就輪到我了。告訴你吧!老師!你想像的沒有錯,我的確是為了聖子的財產和背景才找上她的。再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從來不把你女兒看在眼裏,雖然她的臉孔和身材都不錯,但天下美女多得是,像她這種貨色根本不算什麼,我是看在她有你這條門路的份上,才找上美歌的。」
  「能條!你……」
  黑澤的嘴唇因憤怒而顫動著,他握緊了拳頭,朝能條逼近。
  可是,能條卻一點都不畏縮害怕。
  「可是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發了瘋,竟然在美歌第一次當上女主角之時,突然決定退休當旅館的老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在我照預定計劃和美歌訂婚之後,你真的就隱居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島上來了。於是我就想到,如果能攀上聖子的話……」
  「住口!」
  黑澤氣憤地揮出拳頭,能條又輕巧地一閃,躲開黑澤的拳頭,反倒是黑澤腳底下一踉蹌,臉部撞上了窗角,身體也倒在地上。
  「老闆!」
  阿一連忙跑去幫忙扶住黑澤,只見鮮血從他臉上的傷疤流了出來。
  「你沒事吧?臉上流血了也!」
  「沒事,我沒事……」
  黑澤搖搖頭伸出手抹掉臉上的血跡,拍拍身上的灰塵安慰阿一。
  「哼!我先告訴你,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殺得死的。」
  能條俯視著黑澤說道。
  「不管你有沒有不在場證明,我認定你就是兇手。因為,最有殺聖子動機的人就是你!」
  「是嗎?」
  阿一盯著能條反問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又如何呢?能條先生,聖子死了,獲利最多的不是你嗎?」
  「小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聖子小姐的父親不是你們劇團的理事長嗎?我聽他是個大資產家、大財閥。你原本就是覬覦聖子小姐家中的財產才跟她結婚的,殺了她,那些財產不就都是你的了嗎?」
  「哈哈哈!你這麼想就錯了!」
  「為什麼?」
  「因為就算不是我殺了她,我連一毛錢也得不到。」
  「怎麼會呢?」
  「聖子那娘兒們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真正愛她,所以,她早把自己名下的五千多萬元銀行存款都還給她父親了,而且她也不願意投意外保險,她是存心打算連一分錢也不留給我的,真可惡!不過,沒想到今天倒是拜她之賜,讓我擺脫嫌疑。再說,我也雇了律師來幫我,相信多多少少可以從她那個有錢的老子身上揩到一些油,哈哈哈!」
  能條一邊仰頭大笑,一邊揚長而去。
  阿一已經無意追上去,能條剛才所說的,是他這一生中聽過的最為醜陋的一番話,阿一從心底湧出強烈的輕蔑感,壓制住他原有的憤怒之情。
  他愕然地目送著一邊高聲笑一邊快步離去的能條。
  突然,阿一聽到有人吞口水的聲音,他瞥向聲音的來處,看到了一個從門縫裏偷窺他們的人影。
  (是綠川!)
  房間裏一片漆黑,原本他熄了燈,一直靜靜地躲在暗處偷聽。
  綠川雖然也看見阿一發現他了,可是他仍然無意放棄偷窺。
  他橘色襯衫的袖子在打開一條縫的門內,像螢火般閃著光。
  綠川一直冷眼旁觀整個事情的經過,卻彷彿對這一切一點也不吃驚,依然面無表情、咕嚕嚕地轉動著眼珠子,來回看著離去的能條和倒塌在地上的黑澤。
  「金田一先生。」
  黑澤用手壓著繼續滲血的左頰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說得沒錯,殺聖子的人或許是我。」
  「老闆,您……您在說些什麼呀?」
  「現在我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我一直在恨那個男人,恨得想殺了他。」
  「老闆……」
  「殺人的『幽靈』或許就是我,或許在不知不覺當中,我內心深處的憎恨之情產生了幽靈,或許是我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殺了聖子小姐……當吊燈落下來時,不在休息室的只有我一人。而且,只有我擁有劇院的鑰匙,所以我是最有嫌疑的人。」
  「老闆!請跟我一起來。」
  阿一抓住了黑澤的手臂直往前走。
  「幹什麼?金田一先生,你怎麼了?」
  「我們去劇院。」
  「啊!這個時候……為什麼?」
  「我們去破壞不在場證明。」
  「破壞不在場證明?」
  「嗯,就是那個『當吊燈落下時』所有人都聚在休息室的不在場證明,現在我們就去找出那個圈套的秘密。」
【9】

  「阿一,你幹嘛?這麼晚了……」
  美雪睡得正熟,卻被阿一拖了出來,嘴裏直嘀咕。
  「喂,金田一,舞臺上不是已經仔細查過了嗎?怎麼又……」
  劍持也滿頭霧水,慵懶地從鑰匙串當中選出劇院大門南京鎖的鑰匙。
  「我現在要查的是舞臺後面。」
  「舞臺後面?」
  黑澤一邊撫摸著貼在臉頰傷口上的止血貼一邊問道。
  「嗯,老闆,吊著吊燈的繩子應該連接著舞臺後面的某個裝置吧?」
  「是的……」
  「那麼,『幽靈』兇手所設的圈套也應該在舞臺後面。」
  「打開了,金田一!」
  劍持一邊推開沉重的木門一邊叫道。
  能條聖子的屍體早已被旅館的工作人員運出去了,可是,基於保存現場完整的原則,散落在舞臺上的吊燈仍然放在原處。
  他們四人穿過舞臺,走向後面。
  舞臺後方只有一盞小小的電燈照明,陰暗而狹小的空間被各式各樣的機械和堆積如山的小道具、衣服給塞滿了,正中間有一個大馬達,以及滑輪卷軸。
  原本繩子的前端應該穿過天花板滑輪,連接著碎落的舞臺上的吊燈,現在卻已鬆開來,從天花板上垂懸而下。
  「老闆,這個裝置要如何啟動?」
  阿一拉著繩子問道。
  黑澤指著牆上的開關說。
  「吊燈的升降可以由出入口的操控室或那邊的配電盤控制。」
  阿一看著開關和裝置,然後用手去啟動它。
  劍持警官一看,急忙制止他:
  「喂!金田一,不要隨便碰,目前還沒有取指紋哪!」
  「根本沒有必要取指紋,這個兇手是不會笨到在現場留下指紋的。」
  「可、可是……」
  「唉呀!沒事啦!」
  阿一根本不理會劍持,仍自顧自地觸動開關。
  他查看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說:
  「兇手破壞了連接馬達和卷軸的齒輪,同時又破壞了制止卷軸旋轉的安全裝置,才會使得吊燈落到舞臺上。這個卷軸並不大,就算安全裝置壞了,只要有一根棒子插進卷軸裏,就可以停止旋轉。」
  「可是,阿一,如果兇手真的這麼安排,那他當時一定得在現場抽出那根棒子才行呀!」
  「嗯……」
  阿一突然聞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嗯?這個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阿一,你怎麼了?」
  「你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討厭!哪有什麼味道啦!」
  「傻瓜!我不是說那個啦!那是一種……怎麼說呢……嗯,一種讓人懷念的味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聞到了。」
  劍持開始像只獵犬似地到處嗅著。
  「嗯,這是蚊香的味道嘛!」
  「啊,對了!我們家最近很少用,幾乎都忘了……」
  阿一突然住了嘴,他的腦袋開始快速地轉動著,沒一會兒工夫就理出了一個結論。
  「原本如此!我知道定時裝置是什麼了!」
  「真的嗎?金田一!」
  劍持大吃一驚。
  阿一也不作答,連忙趴在地上,不知在找些什麼。
  「喂!你怎麼了?金田一……」
  阿一也不管滿臉愕然的劍持和美雪,仍兀自到處找著。
  「有了,我找到了!」
  「到底是什麼嘛?」
  阿一把一條半透明的線拿到美雪面前。
  「線?」
  「是的,釣魚線,這是尼龍制的釣魚線,也就是兇手安排的定時裝置。」
  「金田一,你快說明一下嘛!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很簡單,兇手不用鐵棒,而是用這種尼龍線阻止卷軸的轉動。」
  「這麼細的線?不可能啦!尼龍線再怎麼堅固,也承受不了吊燈幾百公斤的重量呀!」
  「美雪,如果只繞一圈的話,確實無法支撐那麼巨大的吊燈,可是,如果多繞幾圈的話呢?假設繞一圈可以承受十公斤的話,那麼繞上五圈,就可以承受五十公斤的重量了,所以想要停止卷軸的轉動,用這種線繞上二、三十圈應該足夠了。」
  「嗯!有道理。」
  劍持緊鎖著眉頭點點頭,然後又問:
  「可是用尼龍線怎麼做成定時裝置呢?不砍斷釣魚線,吊燈是不會落下來的。」
  「老兄啊!你真是夠遲鈍,把這條線和蚊香連起來想,不就找出答案了嗎?」
  「蚊香啊!原本是這樣!」
  美雪發出尖叫聲,拍了個震天價響的巴掌。
  「他是利用蚊香的火將尼龍線熔斷的!」
  「正確答案!這是這麼一回事,兇手先把尼龍線卷在卷軸上加以固定,使它不能轉動,然後將裝置破壞掉,卷軸便開始轉動,卷軸快速轉動之時,蚊香的灰燼也會散掉,如此一來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了。可是,很遺憾的,這種蚊香獨特的味道並不能馬上消失。」
【10】

  「嗯,有道理,搞清楚狀況之後,就覺得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裝置。」
  劍持一面退到舞臺旁邊一面說道。
  「是啊!這只是簡單的機械原理。事件發生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現場淒慘的景象,根本沒有去注意到這種味道。」
  阿一又附帶說明一番。
  美雪瞄著他問道:
  「可是,如果我們再晚來一點的話,味道也會完全消失,到時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不會的,只要這條線還留在現場,就一定會被我們查出來。」
  「對!兇手大概沒有想到我們在事件發生之後會封鎖劇院,所以他沒能及時將這個證據收回去。」
  劍持拿出筆記本一邊說一邊記錄。
  阿一默不作聲地環抱著手臂。
  「這麼一來,在吊燈落下時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好,總算向前跨出一大步了,接下來只要解開密室之謎,這個事件也就……喂!金田一,你怎麼了?」
  阿一仍然沈默地環抱著雙臂,顯然根本沒有在聽劍持說話,只是直盯著半空中瞧。
  「喂!金田一,你在煩惱什麼?」
  「老兄,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
  「這個謎題未免太簡單了吧?」
  「是嗎?我可不這麼想。」
  「老兄,你想想嘛!這個事件充滿了許許多多的不可思議,如密室之謎、模仿『歌劇院怪人』的殺人手法、來自『F』的警告信等等,都讓我滿頭霧水。可是,最重要的不在場證明卻這麼簡單就解開了,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金田一,你想太多了,那是因為你的推理頭腦太靈光的緣故呀!」
  「不!不對!不要說有我在,在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當警探的你在呀!兇手應該非常瞭解,一旦發生兇殺案,現場就會被封鎖起來,這麼一來,那根線就一定會被發現的呀!」
  「嗯,說得也是,照這麼看來,兇手主要是在舞臺後面進行殺人的準備工作由於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警方在辦案時自然也會想到兇手在這裏設下某種裝置,以延遲吊燈落下的時間,確保自己不在場的證明。」
  「老兄,你現在也這麼認為了?」
  「好了,不要挖苦我了!如果員警正式前來搜索的話,監識人員就會在這一帶採集地上的任何遺屑,當然就會發現尼龍線。」
  「這麼說來,兇手根本就是故意留下這條線索的羅?」
  美雪彷彿要壓抑自己的激動似地把左手貼在胸口說道。
  「嗯,我想,他早就料到我們一定會識破這個機關的。」
  說罷,阿一便把尼龍線交給劍持。
  「那麼,阿一,我們是不是又得重頭來過?」
  「不,畢竟我們還是往前踏出一步了,至少現在只剩下四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四個人?」
  「沒錯!就是我們第一次參觀劇院的晚上七點半到吊燈落下來的晚上九點之間,在這一個半小時之內,兇手把屍體搬上舞臺,這點是絕對錯不了的。有可疑的只有四個人,那就是在進餐中途離席的瀧澤、餐後去找聖子小姐的綠川,以及我們開始在休息室玩牌之後,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的結城醫生,還有……」
  「我。」
  黑澤平靜地說道。
  「是的,很遺憾,老闆在目前這個階段也成了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嫌疑犯了。事實上,除了這個四人之外,島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完全排除涉嫌的可能性,因為……」
  阿一把視線移到吊燈碎落的舞臺上。
  「因為,兇手是一個不受時空限制、神出鬼沒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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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5:59: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徘徊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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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瀧澤在房間里全神貫注地敲打著電腦鍵盤。
  當劍持警官訊問結束之后,瀧澤便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是想赶快完成手上正在編寫的劇本而特意回房赶工的。
  以前,他只要持續寫三十分鐘,就會覺得思路阻塞、沒有靈感,而今晚,他已經連續寫了一個小時以上。
  他正處于興奮狀態,只覺得許多靈感正不斷地涌上腦海。
  瀧澤深信這是因為自己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慘劇,這珍貴的經驗讓他的才能發揮出來。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偶爾用舌頭濡濕著嘴唇,嘴角有些痙攣,全身因過度興奮而顫栗不已。
  他就像那西撒斯般的自戀,對自己的長相、身体、聲音、性格、才能甚至味道,他都瘋狂地喜愛著。
  瀧澤對自己沒有絲毫的不滿,他深信,帶點殘酷、好色,甚至施虐淫狂,對女孩子而言是一种無法抵擋的魅力。
  他的房里有几百個自己拍攝的錄影帶。
  當然是以自己為主角,從一般的日常生活到外出旅行,以及和女孩們交往的情形,他都拍成了錄影帶,甚至還特地貼上自己費盡心思取的片名加以分類收藏。
  他認為,自己所有的行動都是一种藝術。不論是拿咖啡杯的姿勢、叼著香煙的帥气、綁鞋帶的動作、對看著他的女人拋以誘惑的眼神……一切一切都是演技。
  瀧澤這种极端的自戀性格對于演戲這种集体藝術來說,往往有些格格不入。
  盡管他确實有些演技,但是一些較重要的角色卻始終輪不到他,所以他只能演一些小角色。
  他開始寫劇本也是為了擺脫這种窘境,好尋求另一個可以滿足他自戀狂的新領域。
  一直以來,他唯一的觀眾就是能條光三郎。
  瀧澤深信,唯有能條能了解他這种獨特的癖性。
  當能條還是劇團練習生時,瀧澤認為他只不過是個虛偽的帥哥,他覺得黑澤的女儿和能條的戀愛關系只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樣。
  可是,當四年前能條選擇了必具有實際利益的真上寺圣子結婚時,瀧澤在這個冷酷而精于計算的美男子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味道。
  于是,他開始對能條產生興趣,就在這個時候,能條也突然主動接近瀧澤。這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了長達三年之久的親密交往。
  能條毫不掩飾地對瀧澤談起自己的本性。
  他告訴瀧澤,他只把黑澤美歌當成踏上成功之路的墊腳石,一旦美歌失去利用价值,他就毫不留情地拋棄她,轉而投向擁有財產和地位的真上寺圣子怀里。
  瀧澤也很驕傲地把自己不能對外人說的秘密、怪癖說給能條听。
  包括四年前犯下的那個“罪行”。
  瀧澤總是無條件地接受能條的請托,當能條好女色的流言在劇團內流傳開來時,他也不遺余力地為他辯解。
  可是,能條卻背叛了瀧澤對他的信賴。
  瀧澤曾好几次要求能條把自己所寫的劇本拿給劇團的真正老板,也就是圣子的父親真上寺秋彥過目。
  可是,瀧澤最后卻發現他交給能條的劇本一本也沒有送到老板手上,反而全都被能條給毀了。
  對能條而言,他只不過是一個隨意差遣的手下罷了,能條根本無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瀧澤了解真實情況以后,他的內心燃起了一把复仇的烈火。
  瀧澤威脅能條說:
  “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全告訴圣子!”
  可是,能條只是嘲笑瀧澤:
  “哈哈哈!你去試試看吧!死胖子,你所謂的真面目,其實圣子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對我已經到了迷戀的地步,所以不管你怎么說,她都不會离開我的,因為她是那种為了跟我在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女人,相信你也很清楚……”
  瀧澤聞言只好沉默不語。
  他終於知道能條和自己不同的地方,自己永遠也無法象能條那樣,做出卑鄙的事情,還不怕別人批評。
  瀧澤突然對能條感到害怕。
  結果,瀧澤對能條說過的秘密和罪行,反而成了能條擺布他的籌碼。
  之后不久,瀧澤意外發現在四年前和他一起犯下那項罪行的同犯綠川,也因為此事而被能條控制住。
  瀧澤和綠川都在不知不覺當中落入能條所布下的陷阱。
  喀喀喀喀……
  敲打鍵盤的聲音像雨聲般單調地持續著。
  電腦藍色液晶畫面上的文字是一篇充滿血腥味的死亡詛咒故事。
  瀧澤抿著嘴唇不斷敲打著鍵盤,目光泛著一股殺气,手則像是患了癲癇症似地不停舞動。
  碰碰!敲門聲阻斷瀧澤的思緒,他停下敲打鍵盤的手。
  “是誰?”瀧澤警戒地探問。
  一個怯生生、像線一般微細的聲音從門后響起。
  确實是綠川由紀夫的聲音。
  “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覺得一定要現在告訴你才行。”
  “到底是什么事,你說吧!”
  瀧澤從椅子上站起來,隔著門問道。
  “是……是這樣的,我想到殺圣子小姐的凶手是誰了。”
  “什么?真的?”
  “應該不會錯!因為他的動机非常明顯。”
  “是誰?你說!”
  瀧澤壓低聲音問道。
  綠川也受到他的影響,在門的另一端小聲地回答。
  瀧澤听到這個名字之后沒有什么反應,這時綠川在門外開始說起自己之所以有那种推測的理由。
  不久,瀧澤打斷綠川的話說:
  “綠川……”
  “是。”
  “你沒有把你的想法告訴過任何人?”
  “沒有。”
  “哦?你進來再繼續說吧!”
  說著,瀧澤打開房間的鎖。


【2】

  “啊!真搞不懂。”
  阿一躺在床上搔著頭大叫。
  “每個人的供述都沒有矛盾之處。”
  美雪說道。
  “嗯……的确沒有任何破綻。”
  阿一和美雪回到房間一起整理所有人今天整天的行動。阿一拿著劍持交給他的大伙的供詞做參考,他一邊回溯自己的記憶,一邊确認所有嫌疑犯的每個時段的行動,然后再讓美雪記錄下來。
  美雪整理出來的紀錄內容如下:
  下午13:00金田一一行人到達孤島
  瀧澤、綠川、老板外出買東西回來
  能條夫婦和加奈井理央正在排練中。
  下午14:30所有嫌疑犯行蹤不明。
  下午15:00所有劇團人員參加排練。
  下午15:30金田一一行前往參觀排練。
  下午16:00排練結束--所有嫌疑犯行蹤不明。
  晚上19:00成員集中到餐廳。
  打工學生江口發現游艇故障、電話也不通。
  晚上19:30除了圣子之外,所有人員集合。
  署名“F”的警告信出現。
  所有人前往劇院查看。
  老板鎖上劇院大門的鎖。
  晚上19:40晚餐再度開始。
  晚上20:00瀧澤吃完飯离開餐廳。
  晚上20:30瀧澤回到餐廳,開始打字。
  晚餐結束。
  綠川去找圣子。
  能條提議玩牌,邀約加奈井理央和美雪。金田一和劍持也加入,開始游戲。
  打工的江口也放下工作加入游戲行列。
  老板回房。
  間久部開始玩起素描游戲。
  結城不知何時不見人影。
  晚上20:50綠川回來了,開始在一旁觀看游戲的進行。
  結城也回來了。
  晚上21:00吊燈墜落。
  除了老板和工作人員之外,所有人都跑向劇院。
  瀧澤立刻跑向二樓的老板房間拿鑰匙,几十秒后老板也出現了。
  晚上21:03發現圣子的尸体。
  附注:下午四點開始到晚上九點之間,數位工作人員一直在廚房准備晚餐處理善后工作。所以,這些工作人員完全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3】

  “我們休息一下,美雪,你到樓下的自動販買机去買些飲料回來吧!”阿一躺在床上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說道。
  “不要!搞不好會在走廊上‘幽靈’撞個正著哪!阿一,你去吧!你是男生呀!”
  “真是拿你沒轍,那我去羅。”
  阿一沒辦法,只好站起來,就在他打開房門的一瞬間……
  “啊!”
  一聲慘叫響起。
  阿一嚇了一跳,不由得也跟著叫了起來:
  “哇!搞、搞什么?”
  “不要嚇人嘛!金田一……”
  站在門口的是加奈井,她穿著一件大圓領的無袖背心和短褲,顯得有些慵懶。
  “加、加奈井小姐!你這個時候來有什么事?”
  阿一結結巴巴地問道。
  加奈井露出了嬌嗔的笑容回答:
  “我太興奮了,睡不著覺。”
  “興奮?”
  “是啊!今天發生了一件謀殺案哪!一想起來,我就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現在的表現跟剛剛那個因為恐懼而泫然欲泣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至少阿一看不出她因為圣子的死而流露出絲毫的悲哀。
  “我曾經在戲里飾演過偵探,這件事讓我想起當時的事情……總之,想找個人談談今天的事件。”
  “哦……”
  阿一回頭便和美雪的視線撞個正著。
  “我可以進去嗎?”
  加奈井眼露誘人的波光。
  “唔……這個嘛!有些不方便……”
  “沒關系嘛!你看,我買了兩罐飲料來了。”
  加奈井把站在門口的阿一往后推,整個人便踏進房內,這時她才看到美雪。
  “啊……美雪,你在這里呀!”
  “你好。”
  美雪帶著掃興的表情向她打聲招呼。
  “原來已經有客人啦!我可不可也摻一腳?”
  加奈井毫不客气地繼續走進去,還自作主張坐在阿一的床沿邊。
  “這是你的飲料。”
  加奈井把一罐烏茶龍遞給阿一。
  “你是名偵探的孫子吧,我听黑澤老師說過,你曾經一個人解決以前在這里發生的殺人事件,我好崇拜你喲!”
  “哈哈……哪里。”
  阿一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這時,美雪冰冷的視線飛了過來。
  “阿一,你不去幫我買飲料了嗎?”
  “啊……對喔!哈哈哈!這是我的飲料,先給你喝好嗎?”
  阿一把加奈井給他的烏龍茶遞過去。
  “我不要這個!”
  美雪哼地一聲把鼻頭往上仰。
  加奈井不理會美雪的不悅,拉著阿一坐在自己的身邊。
  “我是劇團的團員,和能條他們從當練習生時就認識了,我大致清楚他們那些人的關系,所以我的資料對破案一定會有幫助的。”
  “哦?真的?那就太好了!請你快告訴我!”
  阿一換回正經的表情說道。


【4】

  加奈井開始把“幻想”劇團成員之間的關系說給阿一他們听。
  “先談談能條這個人,他确實是一個外形俊俏、又有演戲才能的人,平常的表現也像個溫和的好人。可是,事實上卻有很多不怎么好听的流言繞著他打轉。”
  “流言?什么流言?”
  阿一露出好奇的神色。
  加奈井壓低聲音說:
  “就是指他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
  据說能條花名在外,甚至可說是惡名昭彰,据傳每次有年輕的女團員要离開劇團,都是因為能條對她有不良企圖所致。最近他更變本加厲,在妻子圣子面前也毫不避諱地大吃女戲迷的豆腐。
  可是,圣子對能條已經迷戀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根本离不開他。
  能條也仗著這一點,最近頻頻在圣子面前對加奈井示好。
  “他真是個沒良心的人!那你呢?你對能條……”
  加奈井聞言,便親昵地靠在阿一肩上說:
  “笨蛋!我是不會跟那种男人上床的。”
  “上、上床?”阿一被加奈井這么開放的說話方式所誘惑,不知不覺把目光投到她那件緊身背心的胸口上。
  她沒有穿胸罩!
  不過阿一也立刻警覺到美雪投射過來的銳利目光,赶忙掩飾:
  “可、可是,你似乎跟他相處得很好嘛!”
  “那只是社交手腕嘛!他畢竟是演劇圈內的名人,我得給他點面子,可是下了舞台,他也只不過是個丑惡的小人罷了。我一點都不喜歡他,我也知道他對我其實沒意思,盡管他表現得很親昵,卻不會真的對我下手。我才不愿跟那些廉价女人一樣,我喜歡的男人是那种有才气的……對了,就像……”
  加奈井眨著她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視線在半空中游移,仿佛沉溺在自己的夢想當中一般。
  “就像誰?”
  阿一問道,加奈井立刻把視線射向他。阿一不由得往后一縮,加奈井看到他這個樣子,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就像你這樣的男孩子。”
  “啊!”
  “加奈井小姐!你不是說要談論劇團的人,好幫助阿一破案嗎?你現在說這些反而會混淆他的思緒。”
  美雪終於忍不住插嘴了。
  “好啦!放輕松!放輕松!嗯?金田一!”
  “是、是……”
  “這不是是不是的問題!阿一,你也該問些什么呀!”
  美雪又瞪了阿一一眼。
  “唔……加奈井小姐,能不能請你談談被殺的圣子小姐?”
  “圣子小姐?這個嘛……我實在不想說一個死去的人的坏話,可是她真的是一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就絕對要弄到手,否則她不會罷休,可是在弄到手之后,她又馬上感到厭煩了。”
  “是嗎?可是,她好像對能條永不厭倦嘛!”
  “是啊!可能是因為圣子小姐永遠也無法真正掌握能條的緣故吧!”
  “能條有可能殺害圣子小姐嗎?”
  “這個嘛!他們夫妻經常吵架,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動机,可是我認為,殺了圣子小姐,能條也得不到什么好處啊!”
  “能條自己也這樣說。”
  “是嗎?”
  “嗯,剛剛他是這么說的。”
  “圣子小姐曾說過,她要把自己的存款都變更到父親名下,這么一來,就算她死了,能條也得不到一毛錢。圣子真是個倔強的女人!對了,你知道關於黑澤老師的女儿和能條之間的事情嗎?”
  “嗯,老板告訴過我,雖然凶手殺人的動机未必跟這件事有關,但是我覺得在這個事件里,恨意和憎惡的動机比金錢的動机更大。所以,能條和妻子感情不好也可能導致慘案的發生。”
  阿一在美雪所整理出來的嫌疑犯名單上找到能條,并打上記號。
  “加奈井小姐,接下來再請你談談隨時隨地都在打字的瀧澤吧!”
  “瀧澤?我很不喜歡那個人,所以對他了解并不深,我只知道他來自青森,單身,沒固定的女朋友……”
  “我想知道他的性格、嗜好、和人際關系之類的事。”
  阿一說道。
  “嗯,這個嘛……總而言之一句話,他應該是‘那西撒斯死胖子’。”
  “那、那西撒斯死胖子?”
  “因為那家伙老是把自己拍進錄影帶里,并且收藏起來。你不覺得他很病態嗎?”
  “啊?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明明長得那么胖,卻又以為潘安再世,看了就覺得惡心!”
  “你覺得他有殺圣子的動机嗎?”
  “這個……怎么說呢?如果不扯上能條的話,要說他有殺圣子的動机我還不太相信。”
  “能條?他跟能條有什么關系?”
  “最近能條和瀧澤之間變得好奇怪,以前他們的交情還不錯,可是兩個月前劇團中有人看到他們大吵過一架,而后,他們之間關系就變得很差。”
  “兩個月前……”
  “是的。從此以后,瀧澤就一直和綠川一起行動,可是,綠川好像比較偏向能條……關于瀧澤的事,我只知道這一些了。”
  “那關于綠川……”
  “綠川從當劇團的練習生開始,就一直是圣子小姐和瀧澤的跟班,這一年來也听能條的差遣。不過,我有時候也會利用他幫我跑腿。”
  “啊……他怎么那可怜呀?”
  “我倒認為那個男人一肚子坏水。”
  “這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不能信任的人,他連一點道德觀念都沒有,只要對自己有利,他是不會管別人死活的。”
  “你很討厭他?”
  “當然討厭!”
  阿一本來想問她既然如此,又為何要一起演戲?但還是把話吞回去了。
  這個女孩子舉止看似輕浮,事實上,卻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則。
  她可以很冷靜地和自己討厭的人交際。
  如果有必要,即便是自己非常討厭的人,她也可以不露痕跡地利用對方。
  可是,對于自己喜歡的人……
  阿一想起了剛剛加奈井正要說出口的話。
  “我喜歡的是有才气的男孩子,譬如就像……”
  那個“譬如就像”之后到底是什么?能吸引她的男人到底是誰?
  加奈井沒注意到阿一正帶著深思的目光看著她,還是繼續說她的話。
  “可是,綠川應該不會是凶手,他雖然愛說大話,膽量卻小得很,該怎么說呢?他就是那种抓住了某人的弱點,就會把它拿來當盾牌的人,所以他不敢殺人的。”
  “我知道了。請你告訴我四年前死去的黑澤美歌小姐的事。”
  當阿一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加奈井眼里仿佛罩上了一層陰影,就像在清澈的水中倒進墨水一樣,她那透明的雙眼在一瞬間被染黑、擴散開來。
  短短几秒鐘的沉默,卻讓人感覺像一世紀那么漫長。
  加奈井用緩慢的語气開始說出:
  “美歌是個天才……”
  或許是不想触及這件事吧?她說話的方式不像平常的她帶有感情。
  “我跟美歌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相信她會因為被能條那种人拋棄就尋短見,如果她還活著,今天一定是個优秀的女演員。我們曾經約定,要一起演出《歌劇院怪人》中克莉絲汀這個角色,當時,她跟我一樣還只有十七歲,為什么……為什么要自殺呢?”
  隨著思緒的追憶,加奈井壓抑已久的感情終於爆發了,情緒漸漸激動起來。
  雖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但那幕悲劇就像昨天才發生那樣記憶猶新。
  連剛才對加奈井感到生气的美雪,也因為看到她這出人意料的另一面而變了神情,開始認真地听她訴說。
  加奈井所描述的黑澤美歌是一個純洁無瑕又充滿才華的美麗少女。
  她具有一种人見人愛的特殊魅力,可是也就是因為這樣,她對自己、對他人都會嚴格地要求,是一個十分傳統的人。
  “美歌小姐除了能條之外,沒有別的男朋友嗎?”
  “我想是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專情的人。可是,喜歡她的男孩子一大堆,譬如那個旅館里打工的大學生……”
  “江口先生嗎?”
  “對,江口六郎也喜歡美歌,以前他常來看我們排練,我問過美歌,原來他們還是高中同學呢!”
  “真的嗎?”
  “嗯,我以前看過他几次。”
  這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
  這次的殺人案會不會是從四年前的黑澤美歌自殺一事所衍生出來的?
  “是我想太多了嗎?”
  阿一喃喃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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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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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黑澤和馬的房間位于二樓下面海的那一側。
  從靠海那邊的房間可以看到美歌墳墓所在的岬角。
  可是,他深怕自己會一天到晚看著窗外,脫离不了那一場又一場的夢魘,所以才刻意選擇靠山一邊的房間為他自己的房間。
  黑澤坐在安樂椅上,翻閱著劇本。
  那是一本紙張都已泛黃的老舊劇本,封面上用鉛字寫著“歌劇院怪人·第八版”几個字,下方則寫有“劇本·演出·黑澤和馬”。
  桌上有另外一本純白全新的冊子,上面用手寫了“歌劇院怪人·第九版”几個字,這本劇本是原本應該在新劇院上演出的作品。
  全新的劇本封面上,有一道被人用利刃割裂的痕跡。
  黑澤的眼睛充滿血絲,凝視著膝蓋上那本老舊劇本上的一頁。
  菲利浦伯爵:“你想干什么?”
  幽靈沒有說話。
  菲利浦伯爵:“放、放開我的手!”
  幽靈無語地搖晃小船,將伯爵推進湖里……
  咚咚!
  敲門聲響起,黑澤把視線從劇本上移開,走向門邊默默地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打工的江口六郎。
  “江口……進來嗎?”
  黑澤看到是他,便毫不猶豫地把江口請進來。
  “對不起,這么晚了……”
  “無所謂。你有什么事?”
  “我是有點擔心您。”
  江口一邊說,一邊快速地瞄了放在桌上那本被割開的劇本一眼。
  “擔心?哈哈哈!為什么?”
  黑澤無力地笑著。
  “沒什么,是我想得太多了。”
  “不,謝謝你,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么。”
  “呃……”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做出四年前那种事,我可以發誓!”
  “那就好……”
  江口輕吁了一口气。
  “江口,我真的很感謝你。”
  “老板……”
  “當時如果不是你來,搞不好我就追隨美歌而去。”
  “您不要這么說!”
  “江口,我知道你很喜歡美歌。”
  “……”
  “美歌也喜歡你,可是,那只是朋友之情……真是遺憾,真的是很遺憾!美歌選錯人了,她選錯了戀愛的對象,為那种男人而死……美歌真是愚蠢!”
  “老板,我想,能條圣子小姐被殺的事和美歌小姐是沒有關系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不,不是這樣,我現在好不容易才弄懂。”
  “啊?”
  “我明白為什么我要在新劇院演出‘歌劇院怪人’,為什么會選能條他們這些和美歌同期的學生來演,為什么我要在劇院里挂美歌的畫像……”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這都是冥冥之是早已注定的,我內心一定是希望這种事情發生,我希望幽靈能出現在這個‘歌劇院’,代替我進行复仇的工作,我是個偽君子……我……”
  “老板,請不要這樣!”
  江口叫了起來。
  “對不起,我原本不想說出來。”
  黑澤低著頭坐回安樂椅上。
  “你回去休息吧!”
  “是……”
  “江口。”
  黑澤叫住了正要离開房間的江口。
  “你在這個時候到我房間來,難道你不怕嗎?”
  “為什么要怕?”
  “你難道不怀疑我就是凶手嗎?”
  “你絕不是凶手!再說,凶手想殺的是劇團里的成員。”
  “是嗎?”
  “老板,您呢?剛才我敲門時,您沒有先确認來者的身份,就馬上開了門,難道您不怕嗎?如果我是幽靈的話……”
  “江口,我不怕死。”
  “老板……”
  “如果幽靈是因我內心的憎恨而產生出來的怪物的話,我甚至想拜托他呢!”
  “拜托他?”
  “我要拜托他,等他完成任務之后,最后也把我給殺了……”
  江口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輕點了一下頭,便离開了黑澤的房間。


【6】

  阿一把加奈井和美雪送回她們各自的房間之后,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眺望著漆黑的海面。
  如果劍持看到他一個人留在走廊上的話,一定會要阿一赶快回房去。
  可是,阿一覺得房間里也不見得就比較安全。
  光是那扇木制的老舊房門,根本抵擋不了幽靈的魔掌。
  夜空中漆黑一片,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海面像地獄一般黑暗,仿佛全世界只剩旅館的几盞照明,以及岬角一邊朦朧浮現的鬼火光芒。
  雨几乎快停了,可是風勢卻沒有稍微緩和的趨勢。
  雷鳴聲雖然已遠去,但是響徹天際的風聲卻大得令人害怕。
  這時,忽然有一個人影在走廊的另一端窺視望著窗外出神的阿一。
  這個人在美雪和加奈井到阿一的房間時就已經站在門外了,他一直靜靜地偷听著房間里面的談話。
  當阿一把美雪她們送回房間,想要返回自己房里的時候,這個人也靜靜地跟上來。
  他确認阿一此刻是一個人獨處之后,便以緩慢無聲的腳步接近阿一。
  人影突然抬起右手抓住阿一的肩頭。
  “嚇!”
  阿一被嚇得一顆心几乎要從喉頭跳出來,他回頭一看。
  “結、結城醫生!”
  結城英作那高佻的身影站在陰暗的走廊上。
  “抱歉,嚇了你一跳,金田一。”
  “你這樣會讓我的壽命縮短十年哪!”
  阿一疲軟地靠在牆上說道。
  “對不起,我只是想試試看你會不會大聲叫出來。”
  “拜托!試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如果我大聲叫出來的話,大家一定會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全跑出來的。”
  “我相信你不會大聲叫出來的。”
  “哦?”
  “我認為惊嚇和發出慘叫是因不同的動机產生出來的反應,惊嚇只是對意想不到的刺激所產生出來的反應,而發出慘叫聲則是求助於人的行為。
  所以,我認為這時候你無意求救。因為,我只不過是把手放在你的肩頭上而已,如果是凶手找上你的話,是不會這么禮貌的,你能在一瞬間就准确地判斷出這件事,所以在潛意識當中就避免讓自己發出慘叫聲,真是可敬可佩啊!不愧是名偵探的孫子。”
  “哪里,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因為惊嚇過度而發不出聲音來……哈哈!”
  “對了,剛剛在你房間里跟你談話的那兩個女孩子,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啊?你怎么突然問這种事?”
  “原本我是有事要跟你說,所以才到你房間去,可是,我不想破坏你的好事,所以就一直在門外听你們談話。”
  “怎么這樣……好缺德哦!”
  “對了,怎么樣?今后你要跟哪一個……不,或許兩個都要……”
  “喂!你想得太遠了吧!”
  “是嗎?真是可惜啊!從心理學上來說,發生殺人事件這种异常狀況是勾引女性的最佳良机啊!”
  “哦?是嗎?”
  “是的。曾經有人做過這种實驗,男性以同樣的方式分別在不穩定的吊橋和普通的水泥橋上和女性搭訕,結果顯示,在吊橋上的女性對前來搭訕的男性比較有好感,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不……我不知道。”
  “那是因為女性會把因恐懼而產生的興奮狀態錯認成性興奮,懂了嗎?而殺人事件的狀況正好……啊!不行,我要跟你談的不是這檔事,我們快進入主題吧!”
  “哦,隨你吧!”
  對于結城自說自話的態度,阿一實在是不敢領教。
  “事實上,剛才看到能條圣子的尸体時,我發現有些奇怪的地方。”
  結城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說。
  “奇怪?”
  阿一的眼睛為之一亮。
  “是的,能條圣子的尸体是被放在劇院舞台的正中央,上半身往前趴著,手臂也伸到頭的前方,吊燈就落在她的身体上方,這件事在剛剛的驗尸報告結果中也提到了吧?”
  “嗯,我是听到你這么說。”
  “可是,我事后才注意到當時尸体的上半身已經僵硬了,所以這就有點蹺蹊了。一般人死亡之后,會保持死亡時的姿勢。一直到整個人都僵硬掉。現在是夏天,而且又在密閉的劇場內,死后僵硬的速度可能會加速,但是,我還是覺得能條圣子的遺体似乎僵硬得太快了,要上半身全僵硬至少也要經過兩個小時以上……”
  “請等一下!你原先推測能條圣子死亡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到七點之間吧?”
  “是的。”
  “這么說來,當我們在九點發現尸体時,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了,推算起來,時間大致還吻合,可是……等等,結城醫生,如果尸体被搬動的話,僵硬的情況會有什么變化?”
  “如果勉強移動,那會改變僵硬的程度。”
  “嗯……那真的就很奇怪了。”
  “你懂了吧?”
  “嗯,我們發現警告信以后,第一次在劇院去查看,是在晚上七點半的時候,當時劇院的舞台上并沒有尸体,而在過了一個半小時之后,舞台上卻發現了圣子的尸体……結城醫生,人死后一個半小時,尸体會僵硬到什么程度呢?”
  “照計只會僵硬到下巴或脖子吧!”
  “哦……那么,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死后上半身僵硬至少需要兩小時,也就是說,在七點之前,尸体應該就已經處于被發現時那种前伏的不自然姿勢了。可是在七點半時,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到舞台上什么也沒有,所以我們只能推斷尸体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被搬上舞台,可是如果隨意搬動尸体的話,死后僵硬的狀況就會有所改變……”
  “嗯!”
  “總之,能條圣子被殺之后,在某處維持前伏的姿勢,然后等我們第一次去查看舞台之后,再以同樣的姿勢被搬上舞台。”
  “應該就是這樣,金田一,你對這個狀況有什么看法?”
  “我覺得有問題。”
  “我也有同感,所以才想找你商量,你的推斷是怎么樣?”
  “還完全摸不著頭緒,真是一團霧水。”
  “是嗎?那你就好好想想看吧!晚安了!”
  結城說完便踏著輕松的步伐回房去。
  阿一目送著他的背影,一邊在心里忖度,這個高大的外科醫生是基于什么理由要把這項情報告訴自己。
  阿一對結城是哪里人、有什么樣的經歷原本就一無所知。
  不,就連劍持警官也對他所知有限。
  或許這個結城也跟江口一樣,和黑澤美歌的自殺事件有某些關聯,所以他才那么常來這家旅館,而且帶著某种意圖,把這個情報提供給阿一知道。“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阿一自言自語地回到自己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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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6:0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菲利浦伯爵在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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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殺,我要殺——)
  幽靈處在如深霧般的迷蒙當中,他什么也看不見、听不到,腦中只有那股誓死達成目的的意念,時時推著他。
  籌划了那么長的時日,他好不容易才將殺人計划進展到這里。
  雖然先前有小小的誤差,可是事后想起,那反而有一种即興式的效果,更因為這個誤差,反而加深了解開謎題的困難度和恐怖感。
  他不禁沾沾自喜,一切都進行得比想像中順利,而走廊上柔軟的絨毯也掩蓋了自己的腳步聲,仿佛在幫助他一般。
  窗外狂烈的風聲也一定可以為他掩去今晚將要發生的慘烈叫聲吧!
  在這個夜里,他一點睡意都沒有,思緒又是那么的清澄,想起之前曾犯下的些微誤差,居然可以藉著剎那的轉机而輕易帶過,他不覺漾起笑容。
  記得第一次殺戮時的瞬間,幽靈為了不留下指紋而戴上皮手套,但在讓卡爾洛達完全气絕之前,粗麻繩索仍然深深陷入手掌心,令他頓時竄起一股冷冽的酥麻感。
  在用力勒緊扼在她脖子上的繩索時,也不知是自己太過緊張,或是長久以來內心壓抑的憎惡感作祟,一股惡心感如泉水般涌上來。
  卡爾洛達斷气后,臉上浮現紫色的腫脹,舌頭從嘴里吐了出來。
  幽靈心想大概是用力過度吧?不過他事后的處理工作是那么的完美,完全沒有留下任何證据或線索。
  接下來的行動會像上一次那樣順利嗎?
  (這次的對象是個男人,他不會像卡爾洛達那么容易就死在我面前。)
  為了謹慎起見,幽靈決定另外再帶一把刀以防万一,但他認為若用刀,身上很可能會沾到死者的血,所以還是盡可能不用的好。
  幽靈在選定的目標房門前停下腳步,深呼吸一下,輕輕敲了敲門。
  剛才他已打過電話了,應該不必用力敲門吧?要是讓其他房間的房客听到可就不妙了。
  菲利浦伯爵由門邊的小縫中露出臉來,臉色比平時更蒼白,眼眸充滿著警戒,但看到幽靈仍松開門鏈,讓他進入房間。菲利浦伯爵背對著幽靈,以非常微弱的聲音說話。
  幽靈當然沒有錯過這絕佳的机會。
  他將殺害卡爾洛達時所用的麻繩兩端卷在左右手掌上,快速地把繩子的中段套上菲利浦伯爵脖子,并用力拉緊繩索交叉抵著手臂。
  “去死吧!”
  幽靈冷酷地推倒伯爵,跨騎在他身上,再度拉緊索命的繩子。
  菲利浦伯爵扭扯著脖子上的繩索,兩眼直盯著幽靈。
  “為什么要殺我?”
  菲利浦伯爵說不出話來,但眼里盡是這個疑問。
  幽靈再度把力量注入繩子當中,然后把臉湊近伯爵,輕輕地回答了他無言的疑問。
  霎時,菲利浦伯爵泛著血絲的眼睛充滿恐懼和后悔的神色。
  他拼命地踢動雙腳,試圖挽回劣勢,可是幽靈的膝蓋重重地壓在他身上,他根本動彈不得。
  伯爵轉而嘗試用兩手扯松深陷喉頭的繩子,然而也白費了,他的喉頭像蜜蜂的腹部一樣緊縮著,臉色也漸漸泛紫。
  大概過了五分鐘之久,菲利浦伯爵的力道像電池用完的玩具般一動也不動,可是幽靈仍然使勁地扯緊繩索。
  為了小心起見,他遲遲不放松手勁,兩分鐘、三分鐘過去了……過了五分鐘,幽靈的手終于放松下來了。
  他把耳朵壓在菲利浦伯爵的胸前,尋找心跳聲。
  過了一會儿,幽靈平緩自己的呼吸后站了起來。
  “棘手的事現在才開始。”
  幽靈喃喃自語著,伸手把房里的燈關上。


【2】

  在風雨交加的暴風雨夜當中,黑澤美歌的墓碑在藍白色的庭園燈光照耀之下聳立著。
  在這种狂風暴雨的惡劣气候里,光要睜開眼睛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阿一正站在岬角的尖端凝望著墓碑,隨后他用手壓住雨衣的帽子,轉過身,決定回旅館。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響起了一個混在風雨聲中的呻吟聲。
  阿一吃了一惊,回過頭去。
  身后是斷崖的盡頭,理所當然不會有人影。
  “難道有人藏身在墓碑后面?”
  阿一邊走近墓石,一邊在心頭忖度著。
  他往后一探,還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阿一松了一口气,正想回過身离開時,卻撞到一個像堅固牆壁之類的東西,阿一整個人不由得往后彈跳,頓時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后他順勢抬頭看著那道“牆”。
  “哇!”
  那是一個全身漆黑的人。不,應該說是有著人形的“某种東西”。
  這個用黑色斗篷包著巨大肉体昂然佇立的“人”,戴著奇怪的面具,泛著血絲的眼睛穿過藍白色膠質面具上的兩個洞奇怪地閃動。
  “幽靈?”
  阿一顫抖地牽動嘴角低語。
  幽靈走近阿一,慢慢舉起雙手移到阿一的脖子上。
  阿一震惊之餘,四肢僵硬動彈不得,霎時成為幽靈的掌中物。
  幽靈的嘴角吊成三角形,搭在阿一脖子上的手也緊掐不放。
  “哇!”
  阿一拼命想甩開幽靈的手,整個身体立即往后仰,掙脫幽靈的束縛。
  幽靈的魔手企圖再度伸向阿一。
  就在那一瞬間轟的一聲,墓碑底部的土壤突然隆了起來,一只早已腐爛的白骨手破土而出。
  “哇!”
  當阿一惊叫一聲跳了起來,頓時,風雨、黑夜、幽靈、白骨手全不見了。
  阿一精疲力竭地從床上支起沉重的身体看著窗外,只見淡淡的光線從敞開著的窗帘的窗口射進來,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原本剛才是一場夢!”
  阿一擦著渾身滲出的汗水,心情如樂隊的低音鼓般低沉,嘴里一片干澀,連半點可以吞下去的口水都沒有。
  “什么夢嘛……真是的!”
  阿一甩了兩三次頭,想把惡夢甩開,但似乎效果不佳,最后他干脆整個人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脫下汗濕的T恤,換上干衣服之后走出房間。
  “金田一先生,早安。”
  才走到走廊上,他就碰上黑澤老板。
  “啊,老板……早……”
  阿一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回應。
  黑澤微笑地說:
  “早餐就快准備好了。先到餐廳集合吧!”
  阿一看得出來。黑澤臉上的微笑是勉強擠出來的。畢竟,昨天這里有人被謀殺。
  不只他,相信在旅館里的每個人都很疲倦,也許凶手也一樣。
  “老板,電話通了嗎?”
  阿一問道。
  “很遺憾,還沒有修好。我們在旅館的電話交換室里發現線路被利刃割斷了,我們曾經試圖將線路重新接起來,可是——”
  “沒辦法嗎?”
  “是呀!而且可能還有其他的線路被切斷……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來。”
  (嗯!電話不通果然是凶手的杰作。
  好個思慮周密的凶手!他一定也在其他線路上動了手腳,看來得放棄用電話求救的念頭了。)
  “游艇的故障也是內行人干的。看來只有等定期巡邏船來了。”
  “是嗎?”
  定期巡邏船要到明天中午才會來。看來在巡邏船達到之前,大家仍然得跟身份不明的殺人凶手一起待在這座孤島上的旅館里。
  “美雪起床了嗎?”
  阿一有意要平撫不安的气氛,便轉移話題。
  “還沒有。不過,劍持警官倒起床了。”
  “喔!那我去叫美雪起床,然后再一起去餐廳。”
  “也好,那么就有勞你了。”
  黑澤輕輕地向阿一點了點頭。


【3】

  “美雪,起床羅!”
  阿一邊敲著美雪的房門,邊拉長聲音叫著。
  “我已經起來了。”
  美雪用帶著“酸味”的聲音回答阿一。
  “那你還不快點出來!早餐已經准備好了。”
  “我洗完澡后再去。阿一,你自己先去吧!可別讓加奈井小姐久等哦!”
  “什么話嘛!算了,隨便你!”
  阿一吐舌頭扮個鬼臉,便离開美雪的房門前。
  “真是的,老是這樣沒頭沒腦地吃醋。”
  阿一自言自語地說著,不過心里可未必這么想……
  “吃醋?嘿嘿!”
  阿一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阿一就讀的不動高中里,他和美雪的親密交情被學生列為校園十大怪事之一。
  超級劣等生金田一一,和身為优等生,又是校園內數一數二的大美女七瀨美雪,兩個人可以說是兩個完全不搭調的人,然而他倆卻能終日如影隨形。
  這怪异的景象看在其他男生眼中,恐怕只能用青梅竹馬的理由來解釋了。
  其實在很久以前,阿一就意識到美雪是個標致的异性了。
  尤其最后和美雪兩人外出,他也會好好地刷刷牙、換上干淨的衣褲。
  至于頭發,也遵照美雪的吩咐,一個禮拜洗一次。
  可是美雪還是象小時一樣,淨穿著圓領無袖小背心和短褲到阿一的房間玩,她的穿著讓阿一不知道該把眼光往哪里放。
  美雪有時還待到阿一父母親都睡著了才走,這种情況最叫阿一受不了。
  一碰上這個情況,阿一早上一定得找理由跟媽媽解釋:“又染上了夏季感冒。”
  不過美雪到底怎么想呢?
  如果她純粹當我是幼時玩伴,就不會吃我的醋了。
  阿一獨自想著,這時劍持警官慌張的叫聲飛進他耳里。
  “金田一!你在哪里?”
  劍持气喘吁吁地叫著,身后還跟著滿臉焦急的黑澤。
  “怎么了?老兄!”
  阿一不解地問道。
  “不是怎么了!金田一,你看這個!”
  劍持說完,便把一張小紙條遞到阿一面前。
  “這……這是……”
  紙條上的字是用電腦打出來的。
  菲利浦伯爵在湖里。
  “這是什么?在哪里找到的?”
  阿一從劍持手上搶過紙條叫著。
  “有人放在我的椅子上。金田一,你覺得怎么樣?說不定又有誰……”
  黑澤緊張地望著阿一。
  “老板!”
  阿一連聲音都變尖了。
  “什、什么事……”
  黑澤被金田一尖銳的聲音嚇得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菲利浦伯爵是‘歌劇院怪人’中的人物嗎?”
  “是的。菲利浦追著怪人到了下水道,結果在湖里……”
  “溺死嗎?”
  “是的。”
  “這個角色預定由誰擔綱?”
  “是綠川。難……難道……”
  就在黑澤話說到一半時,慘叫聲響徹整個走廊。
  “啊--阿一!”
  “美雪!”
  阿一話沒說完,拔腿就跑了過去。
  “美雪!你沒事吧?”
  他們三個人一起用身体撞開上了鎖的木門。
  撞開門后,阿一听到浴室里的水聲,便直奔進入浴室。
  只見浴室里一片鮮紅,一股腥臭味迎面扑來,美雪則裹著一條浴巾,半裸地蹲在滿是熱气的浴室角落。
  “美、美雪……”
  剎那時,阿一的腦海里閃過最坏的聯想。
  “阿一!”
  美雪看到阿一,大叫了一聲便緊緊抱住他。
  “美雪,你有沒有受傷?”
  阿一話只說到一半,視線便望向急速噴水的水龍頭,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是血……血水……”
  混著血液的鮮紅色熱水從水龍頭噴射出來。
  “水塔……”
  阿一夢囈似地低聲呢喃,然后拉著愕然呆立在一旁的黑澤大叫:
  “老板!水塔在哪里?”


【4】

  水塔就在“歌劇院”座落的小山丘上,可以俯視整個建筑物。
  這座水塔是在將老舊的劇院改造成旅館時,為了提高水壓而建造的,專門提供房客的給水設備,旅館的工作人員稱它為第二給水糟。
  直徑兩公尺、高一公尺左右的水槽一半在地面上,一半埋在挖開的地面底下。
  黑澤踩著梯子,一口气爬上水槽。
  他用力轉動那個宛如潛水艇艙口蓋子上方的環狀鐵盤,蓋子發出了刺耳的嘎嘎聲后松開了。
  阿一跟在拿著手電筒的劍持后面爬上了水槽,他們順著手電筒的光往槽內探看。
  “唔……”
  阿一發出了呻吟聲,轉開了臉。
  手電筒的燈光照料出一件襯衫的花樣。
  “綠川……怎么……”
  黑澤喃喃說著用兩手蓋住臉。
  綠川的尸体所流出來的血,將給水槽里的水染成了鮮紅色,就像死魚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黑澤在阿一的協助之下將尸体撈上來,劍持警官則憤怒地咬著牙說:
  “這就是所謂的‘菲利浦伯爵在湖里’嗎?凶手為什么要模仿這种殺人手法呢?模擬戲劇故事的情節殺人有什么好玩的?可惡!”
  “凶手是刻意把尸体運到這里來的。我認為這不光是一种威脅,他‘模擬’戲劇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義……”
  阿一俯視著綠川慘死的尸体低聲說道。
  結城醫師很快就過來進行驗尸工作。
  在驗尸期間,除了已被殺的能條圣子和綠川由紀夫之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餐廳。
  驗尸大約花了一個小時,驗尸結果只有金田一一和劍持警官兩個人知道。
  根据驗尸報告顯示,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凌晨一點到凌晨四點之間。死因是勒斃,給水槽的血是從他死后被刺穿的喉頭和胸部的傷口流出來的。
  “也就是說,尸体上的傷是死后才造成的?”
  劍持詢問醫師,結城微微地點點頭。
  “嗯,就是這樣。因為傷口上沒有生命反應。”
  “生命反應?”
  阿一不解地看著結城。
  “傷口的生命反應是指人還活著的時候,受傷時傷口的周圍便會腫起來。而綠川尸体的傷口并沒有這种狀況。不過說也奇怪,為什么凶手要在尸体上制造傷口呢?他大概相當憎恨綠川吧?”
  “不,應該不是這樣的。”
  阿一說道。
  “嗯?那么是為了什么呢?金田一,你說說看。”
  “我不能确定,不過,我想凶手希望尸体盡快被發現。如果在尸体上划出這些傷口,傷口流出的血就會經過水管從旅館的某個地方噴出來。再加上‘菲利浦伯爵在湖里’的警告信,我們就會立刻聯想到給水槽里有綠川的尸体。”
  “有道理。可是金田一,凶手為什么又要讓我們盡快發現尸体呢?一般來說,殺人凶手都是盡可能不讓尸体那么快被發現的呀!”
  “大概是因為這出戲在明天中午就要落幕了吧!”
  “什么?”
  “凶手打算在明天巡邏船到達之前把一切都解決掉,將這個殺人事件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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