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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黑澤和馬站在走廊上,一直凝望著窗外。
從二樓走廊上的窗戶可以看到他女兒屹立在岬角尖端的墓,庭園裏的燈總是隨時點亮著,以便他在夜裏也可以看到那座墓。
可是,今晚卻怎麼看都看不到。在龐大的雨勢遮蔽之下,石墓被黑漆漆的夜色吞噬了。
黑澤想起四年前的事情--
那天早上,他實在不該讓剛剛失戀的美歌一個人留在房裏。
「我不能和光三郎結婚了……」
美歌一回到家,只丟下這一句話就躲進自己的房間。
當時,他樂觀地認為女兒現在雖然傷心,但是時間必定可以為她治癒失戀的傷痛。
但是當他想到房裏勸慰她時,卻發現女兒不在房裏。
窗邊的盆栽上有剛澆過水的痕跡,床舖也整理得幹幹淨淨的,她一向珍視的四角形塑膠存錢盒被打開了,裏面是空的。
存錢盒裏面應該放著一些義大利硬幣,那是美歌決定和能條結婚之後,趁婚前和父親一起到義大利做最後一次的親子旅行時所存下的。
美歌本來想要在蜜月旅行時再度前往義大利,到時再用這些硬幣買禮物回來,所以一直把這些沒有用完的硬幣小心地收藏在存錢盒裏。
能條光三郎給他的訂婚戒指盒也空空如也,盒子就放在鏡臺上。
黑澤的背部掠過一陣寒意,心臟劇烈地鼓動著。
他強忍住顫抖的腳,拚命地向前跑著。
一路上跌了好幾次跤,可是他仍然咬緊牙關跑向劇院。
至今他仍然不曉得當時自己為什麼要朝著那邊跑去,大概是因為黑澤本身是演員,而美歌也是個女演員的原因吧!
如果是他,他會選擇在舞臺上結束自己的生命,美歌一定也一樣……
他的直覺果然沒錯。
美歌在舞臺上,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她所摯愛的舞臺。
「美歌!振作一點!」
她倒在尖叫著抱起她的黑澤懷中,像一個表演到戲中最高潮的女演員一樣,追求霎那的永恆,輕輕地低語:
「光三郎……」
銀色的硬幣從美歌戴著鑽石戒指的左手滾落地上,她僅存的一點精力,也在此刻用盡了。
美歌就像一朵花般凋零,再也沒有生命氣息。
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仍然深愛著背叛她的愛人。
美歌致死的原因是砒霜中毒。
但是她手腕和喉頭的刀傷加起來總共有十二處之多。
員警認為,她是因為難耐中毒的痛苦,便想用割腕的方式盡早結束自己的生命。
葬禮是在「歌劇院」舉行的。
葬禮上,能條光三郎面無表情地低著頭,而真上寺聖子(大財閥真上寺秋彥的女兒,真上寺秋彥同時也是「幻想」劇團的理事長)緊緊貼著能條光三郎站著。那時真上寺聖子剛加入劇團,還只是個練習生。
看到這個景象,黑澤心裏想著:
「原來是這個男人放棄了美歌,選擇了金錢和地位。」
可是,他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一定愛真上寺聖子遠勝過愛美歌。戀愛原本就是這麼一回事,強求不來的。他選擇了自己所愛的女孩,沒有人可以怪他。是美歌自己太軟弱,才會承受不了失戀的打擊,走上絕路,他們沒有錯……」
黑澤在心裏原諒了能條。
葬禮上,他偷偷把美歌手指上的戒指退還給能條,然後就像對其他劇團團員一樣,只是輕輕地低下頭說道:
「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女兒特地前來祭拜。」
葬禮之後,黑澤在美歌房間裏找到了她的日記。
原本美歌早就發現到黑澤辭掉演出工作,開始經營小旅館的理由。
在美歌七歲時,黑澤買下了這座孤島,當時他只是打算以後用來度假而已。
他開始有改造成旅館的念頭,是在美歌十五歲時。美歌想要成為一個舞臺劇女演員,他很清楚,身為名演員的他,將來必會成為女兒的障礙。
黑澤曾經親眼目睹過很多人原本非常活躍,卻被「沾父母親之光」的流言所傷,最後終於毀了自己的演藝生命。
他不希望美歌也遭到這種待遇,便決定還是先悄然引退。對十幾年前失去妻子的黑澤而言,美歌是他唯一的親人,為了這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寶貝,他什麼都肯犧牲。
他夢想有一天美歌可以開創一個屬於她自己的舞臺。
美歌知道黑澤這個想法,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她拚命鑽研戲劇、參加排演,演技終於日益精進,足以擔任女主角。
她首次擔綱的角色是克莉絲汀,也是「歌劇院怪人」中的女主角。
這齣戲在開演的第一天就獲得滿堂彩,一切看來都是那麼順利。可是,第二次公演之前,「克莉絲汀」卻突然失蹤了。
正當理事長的女兒真上寺聖子代替美歌出任女主角開始公演時,美歌回到了孤島。
當她出現在黑澤面前時,就像變了個人似地,神情十分憔悴……
美歌所遺留的最後一篇日記日期是她自殺的那一天,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爸爸:
我知道你為了我,什麼都願犧牲,我希望您能答應我最後一個心願,請您務必再回舞臺上去,用您精湛的演技去感動更多的人!
再見!
女兒美歌絕筆
黑澤淚流滿面地合上日記,把它放在鏡臺上。
鏡臺上仍然放著美歌平常使用的口紅和眉筆,以及美歌割自己手腕和喉頭所用的同型剃刀,這是一種舊式剃刀,大概是用來整理眉毛用的吧!
黑澤拿起剃刀。
突然之間,他覺得美歌流出的血的溫度好像傳到了他拿著剃刀的手上,就如同他抱起斷氣前的女兒時,鮮血濡濕了他的手那種溫熱感。
回過神時,黑澤猛然發現鏡中的自己正拿著剃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割吧!就這樣割開來……」
他的腦海裏忽然浮起這麼一個聲音。
於是他將全身的力量注進了拿著剃刀的右手,一股想割開手腕的衝動,和抗拒的理智在腦中劇烈地相抗衡。
不久,抗拒的力量似乎略微地獲勝了。
黑澤把剃刀從手腕上移開,抵在自己的左臉上。
他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紅線,頓時,鮮血流了出來,便他卻一點也沒有感覺。
眼淚仍然不斷地湧出來,止不住的淚水和鮮血將他整張臉弄得形容淒慘。
黑澤丟下剃刀,倒臥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不停地哭著。
這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7】
「老闆,您在看什麼?」
阿一站在窗戶旁的黑澤身後,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黑澤回過頭來說:
「沒什麼,外面一片漆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他勉強露出滿臉笑容,可是這笑容隨即就罩上了陰影。
「我有些事情想請教您,不知道方不方便?」
阿一客氣地問道。
「當然可以。是什麼事情?跟兇殺案有關嗎?」
阿一頓了一下才回答。
「我想……是有些關係。」
「咦?什麼事?」
「是關於您那死去女兒的事。」
「美歌?」
「我聽劍持警官說過,美歌是在以前的劇院舞臺上自殺的。」
「是的,大約在四年前。」
「聽說是因失戀而引起的?」
「是的……」
阿一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因為每當他問出一個問題,黑澤的表情就滲出一種無法掩飾的痛苦。
可是,他還是得繼續追問才行。
阿一直視著黑澤的眼睛,狠下心來問道:
「老闆,使美歌失戀的人是誰?」
黑澤不說話。
「是能條光三郎先生吧?」
「是的……」
「我猜的果然沒錯。」
「他和美歌原本已經訂婚了。」
「已經訂婚了?」
「是的。美歌是一個純情的孩子,能條是她的初戀情人。」
黑澤開始娓娓訴說這段往事。
「能條的確有演戲的才能,雖然技巧還不夠純熟,但是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成為名演員的。我當時以為他是真心愛著美歌,甚至篤定地認為他一定可以帶給我的女兒幸福……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黑澤的聲音漸漸變大了,語氣中含著怒氣,臉色也浮現一抹潮紅。
或許是四年來他心底一直壓抑著這股憤恨的關係。
「就在決定好舉行婚禮日期之後,美歌突然從舞臺上消失了,當她回來時,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沐浴在愛河之中快樂的十七歲少女。她帶著失去了所有的夢想和希望的眼神告訴我:『我不能和他結婚了!』……是那個男人背叛了她,他拋棄我的女兒,選擇真上寺聖子-那個有錢人家的任性女兒,我想他一定是為了金錢和地位才做這種決定的,他為了金錢,竟然選擇了那個暴發戶的女兒,美歌是被他的私慾和野心所殺死的!」
「您終於露出真面目了,老師。」
一個有如在念台詞似的聲音在微暗的走廊上響起。
說話的是能條光三郎。
【8】
原來能條光三郎一直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站著聽他們說話。
他慢慢地走近阿一他們,嘴角歪斜著,露出卑鄙小人的面孔,憤憤地說道:
「這就是你真正的心意吧!你表面上隱藏自己的憤怒,仍然把我和聖子當成弟子看待,然後把我們叫到這裏來……哼!偽君子!事實上,你是非常恨我們的,對不對?因為把你的女兒逼得走上絕路的人就是我呀!哈哈哈!」
黑澤咬著牙默不作聲。
「不要再說了!」
阿一卻忍不下去,對著能條大吼。
「算了,金田一。」
黑澤制止他。
「可是他……」
「算了,因為他說的沒錯。」
「哼!承認了吧!」
能條俊美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冷笑。
「能條,我確實是恨你。因為我認為美歌是為了你而自殺的。」
「哼!我就是想聽這句話,這才是你的真心話!所以我也佯裝不知,接受你的邀約到這裏來,想看看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是嗎?可是,我要你瞭解一件事。」
「什麼事?」
「我恨你,但是我更恨懦弱的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
「只要是人都會變心,我也是人,所以我不能責怪別人有這種舉動。我也是一個專門模擬人心的演員,我明明瞭解這件事情,可是還是忍不住恨你,但我更無法原諒自己矛盾的心理。為了破除心中的這個矛盾,我才請你和聖子一起……」
「不!」
能條露出冷酷的笑容,憤怒地打斷黑澤的話。
「你根本就是一個偽君子!」
「能條……」
「小子……你叫金田一什麼名字?」
「金田一一,我叫金田一一。」
「很好,讓我來告訴你這個偽君子的真正心意吧!」
能條奸笑著。
「你聽著!事實上,這傢伙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不解地問道。
「哈哈哈!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是名偵探的孫子嗎?這麼糊塗怎麼繼承你爺爺的衣缽呢?這個人想確認我是不是真的為了金錢而拋棄了他的女兒,轉而追求聖子。」
能條的臉上倏地消失了笑意。
「也就是說,他有充分殺我的理由。」
天邊又有一道閃電掠過,微暗的走廊上在一瞬間現出一陣亮光,很快地又沉入黑暗當中。
過了幾秒鐘,轟然的雷聲響起,能條指著黑澤說道:
「是你!是你殺了聖子!在殺了那橫刀奪愛女人之後,你難道不想找拋棄你女兒投入別的女人懷抱的負心漢復仇嗎?你接下來想殺的就是我吧?幽靈先生!」
「住口!」
阿一憤怒得想揪住能條的衣領,卻被能條輕輕一閃而過,能條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
「我瞭解你的真面目,我知道接下來就輪到我了。告訴你吧!老師!你想像的沒有錯,我的確是為了聖子的財產和背景才找上她的。再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從來不把你女兒看在眼裏,雖然她的臉孔和身材都不錯,但天下美女多得是,像她這種貨色根本不算什麼,我是看在她有你這條門路的份上,才找上美歌的。」
「能條!你……」
黑澤的嘴唇因憤怒而顫動著,他握緊了拳頭,朝能條逼近。
可是,能條卻一點都不畏縮害怕。
「可是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發了瘋,竟然在美歌第一次當上女主角之時,突然決定退休當旅館的老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在我照預定計劃和美歌訂婚之後,你真的就隱居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島上來了。於是我就想到,如果能攀上聖子的話……」
「住口!」
黑澤氣憤地揮出拳頭,能條又輕巧地一閃,躲開黑澤的拳頭,反倒是黑澤腳底下一踉蹌,臉部撞上了窗角,身體也倒在地上。
「老闆!」
阿一連忙跑去幫忙扶住黑澤,只見鮮血從他臉上的傷疤流了出來。
「你沒事吧?臉上流血了也!」
「沒事,我沒事……」
黑澤搖搖頭伸出手抹掉臉上的血跡,拍拍身上的灰塵安慰阿一。
「哼!我先告訴你,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殺得死的。」
能條俯視著黑澤說道。
「不管你有沒有不在場證明,我認定你就是兇手。因為,最有殺聖子動機的人就是你!」
「是嗎?」
阿一盯著能條反問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又如何呢?能條先生,聖子死了,獲利最多的不是你嗎?」
「小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聖子小姐的父親不是你們劇團的理事長嗎?我聽他是個大資產家、大財閥。你原本就是覬覦聖子小姐家中的財產才跟她結婚的,殺了她,那些財產不就都是你的了嗎?」
「哈哈哈!你這麼想就錯了!」
「為什麼?」
「因為就算不是我殺了她,我連一毛錢也得不到。」
「怎麼會呢?」
「聖子那娘兒們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真正愛她,所以,她早把自己名下的五千多萬元銀行存款都還給她父親了,而且她也不願意投意外保險,她是存心打算連一分錢也不留給我的,真可惡!不過,沒想到今天倒是拜她之賜,讓我擺脫嫌疑。再說,我也雇了律師來幫我,相信多多少少可以從她那個有錢的老子身上揩到一些油,哈哈哈!」
能條一邊仰頭大笑,一邊揚長而去。
阿一已經無意追上去,能條剛才所說的,是他這一生中聽過的最為醜陋的一番話,阿一從心底湧出強烈的輕蔑感,壓制住他原有的憤怒之情。
他愕然地目送著一邊高聲笑一邊快步離去的能條。
突然,阿一聽到有人吞口水的聲音,他瞥向聲音的來處,看到了一個從門縫裏偷窺他們的人影。
(是綠川!)
房間裏一片漆黑,原本他熄了燈,一直靜靜地躲在暗處偷聽。
綠川雖然也看見阿一發現他了,可是他仍然無意放棄偷窺。
他橘色襯衫的袖子在打開一條縫的門內,像螢火般閃著光。
綠川一直冷眼旁觀整個事情的經過,卻彷彿對這一切一點也不吃驚,依然面無表情、咕嚕嚕地轉動著眼珠子,來回看著離去的能條和倒塌在地上的黑澤。
「金田一先生。」
黑澤用手壓著繼續滲血的左頰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說得沒錯,殺聖子的人或許是我。」
「老闆,您……您在說些什麼呀?」
「現在我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我一直在恨那個男人,恨得想殺了他。」
「老闆……」
「殺人的『幽靈』或許就是我,或許在不知不覺當中,我內心深處的憎恨之情產生了幽靈,或許是我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殺了聖子小姐……當吊燈落下來時,不在休息室的只有我一人。而且,只有我擁有劇院的鑰匙,所以我是最有嫌疑的人。」
「老闆!請跟我一起來。」
阿一抓住了黑澤的手臂直往前走。
「幹什麼?金田一先生,你怎麼了?」
「我們去劇院。」
「啊!這個時候……為什麼?」
「我們去破壞不在場證明。」
「破壞不在場證明?」
「嗯,就是那個『當吊燈落下時』所有人都聚在休息室的不在場證明,現在我們就去找出那個圈套的秘密。」
【9】
「阿一,你幹嘛?這麼晚了……」
美雪睡得正熟,卻被阿一拖了出來,嘴裏直嘀咕。
「喂,金田一,舞臺上不是已經仔細查過了嗎?怎麼又……」
劍持也滿頭霧水,慵懶地從鑰匙串當中選出劇院大門南京鎖的鑰匙。
「我現在要查的是舞臺後面。」
「舞臺後面?」
黑澤一邊撫摸著貼在臉頰傷口上的止血貼一邊問道。
「嗯,老闆,吊著吊燈的繩子應該連接著舞臺後面的某個裝置吧?」
「是的……」
「那麼,『幽靈』兇手所設的圈套也應該在舞臺後面。」
「打開了,金田一!」
劍持一邊推開沉重的木門一邊叫道。
能條聖子的屍體早已被旅館的工作人員運出去了,可是,基於保存現場完整的原則,散落在舞臺上的吊燈仍然放在原處。
他們四人穿過舞臺,走向後面。
舞臺後方只有一盞小小的電燈照明,陰暗而狹小的空間被各式各樣的機械和堆積如山的小道具、衣服給塞滿了,正中間有一個大馬達,以及滑輪卷軸。
原本繩子的前端應該穿過天花板滑輪,連接著碎落的舞臺上的吊燈,現在卻已鬆開來,從天花板上垂懸而下。
「老闆,這個裝置要如何啟動?」
阿一拉著繩子問道。
黑澤指著牆上的開關說。
「吊燈的升降可以由出入口的操控室或那邊的配電盤控制。」
阿一看著開關和裝置,然後用手去啟動它。
劍持警官一看,急忙制止他:
「喂!金田一,不要隨便碰,目前還沒有取指紋哪!」
「根本沒有必要取指紋,這個兇手是不會笨到在現場留下指紋的。」
「可、可是……」
「唉呀!沒事啦!」
阿一根本不理會劍持,仍自顧自地觸動開關。
他查看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說:
「兇手破壞了連接馬達和卷軸的齒輪,同時又破壞了制止卷軸旋轉的安全裝置,才會使得吊燈落到舞臺上。這個卷軸並不大,就算安全裝置壞了,只要有一根棒子插進卷軸裏,就可以停止旋轉。」
「可是,阿一,如果兇手真的這麼安排,那他當時一定得在現場抽出那根棒子才行呀!」
「嗯……」
阿一突然聞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嗯?這個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阿一,你怎麼了?」
「你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討厭!哪有什麼味道啦!」
「傻瓜!我不是說那個啦!那是一種……怎麼說呢……嗯,一種讓人懷念的味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聞到了。」
劍持開始像只獵犬似地到處嗅著。
「嗯,這是蚊香的味道嘛!」
「啊,對了!我們家最近很少用,幾乎都忘了……」
阿一突然住了嘴,他的腦袋開始快速地轉動著,沒一會兒工夫就理出了一個結論。
「原本如此!我知道定時裝置是什麼了!」
「真的嗎?金田一!」
劍持大吃一驚。
阿一也不作答,連忙趴在地上,不知在找些什麼。
「喂!你怎麼了?金田一……」
阿一也不管滿臉愕然的劍持和美雪,仍兀自到處找著。
「有了,我找到了!」
「到底是什麼嘛?」
阿一把一條半透明的線拿到美雪面前。
「線?」
「是的,釣魚線,這是尼龍制的釣魚線,也就是兇手安排的定時裝置。」
「金田一,你快說明一下嘛!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很簡單,兇手不用鐵棒,而是用這種尼龍線阻止卷軸的轉動。」
「這麼細的線?不可能啦!尼龍線再怎麼堅固,也承受不了吊燈幾百公斤的重量呀!」
「美雪,如果只繞一圈的話,確實無法支撐那麼巨大的吊燈,可是,如果多繞幾圈的話呢?假設繞一圈可以承受十公斤的話,那麼繞上五圈,就可以承受五十公斤的重量了,所以想要停止卷軸的轉動,用這種線繞上二、三十圈應該足夠了。」
「嗯!有道理。」
劍持緊鎖著眉頭點點頭,然後又問:
「可是用尼龍線怎麼做成定時裝置呢?不砍斷釣魚線,吊燈是不會落下來的。」
「老兄啊!你真是夠遲鈍,把這條線和蚊香連起來想,不就找出答案了嗎?」
「蚊香啊!原本是這樣!」
美雪發出尖叫聲,拍了個震天價響的巴掌。
「他是利用蚊香的火將尼龍線熔斷的!」
「正確答案!這是這麼一回事,兇手先把尼龍線卷在卷軸上加以固定,使它不能轉動,然後將裝置破壞掉,卷軸便開始轉動,卷軸快速轉動之時,蚊香的灰燼也會散掉,如此一來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了。可是,很遺憾的,這種蚊香獨特的味道並不能馬上消失。」
【10】
「嗯,有道理,搞清楚狀況之後,就覺得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裝置。」
劍持一面退到舞臺旁邊一面說道。
「是啊!這只是簡單的機械原理。事件發生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現場淒慘的景象,根本沒有去注意到這種味道。」
阿一又附帶說明一番。
美雪瞄著他問道:
「可是,如果我們再晚來一點的話,味道也會完全消失,到時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不會的,只要這條線還留在現場,就一定會被我們查出來。」
「對!兇手大概沒有想到我們在事件發生之後會封鎖劇院,所以他沒能及時將這個證據收回去。」
劍持拿出筆記本一邊說一邊記錄。
阿一默不作聲地環抱著手臂。
「這麼一來,在吊燈落下時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好,總算向前跨出一大步了,接下來只要解開密室之謎,這個事件也就……喂!金田一,你怎麼了?」
阿一仍然沈默地環抱著雙臂,顯然根本沒有在聽劍持說話,只是直盯著半空中瞧。
「喂!金田一,你在煩惱什麼?」
「老兄,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
「這個謎題未免太簡單了吧?」
「是嗎?我可不這麼想。」
「老兄,你想想嘛!這個事件充滿了許許多多的不可思議,如密室之謎、模仿『歌劇院怪人』的殺人手法、來自『F』的警告信等等,都讓我滿頭霧水。可是,最重要的不在場證明卻這麼簡單就解開了,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金田一,你想太多了,那是因為你的推理頭腦太靈光的緣故呀!」
「不!不對!不要說有我在,在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當警探的你在呀!兇手應該非常瞭解,一旦發生兇殺案,現場就會被封鎖起來,這麼一來,那根線就一定會被發現的呀!」
「嗯,說得也是,照這麼看來,兇手主要是在舞臺後面進行殺人的準備工作由於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警方在辦案時自然也會想到兇手在這裏設下某種裝置,以延遲吊燈落下的時間,確保自己不在場的證明。」
「老兄,你現在也這麼認為了?」
「好了,不要挖苦我了!如果員警正式前來搜索的話,監識人員就會在這一帶採集地上的任何遺屑,當然就會發現尼龍線。」
「這麼說來,兇手根本就是故意留下這條線索的羅?」
美雪彷彿要壓抑自己的激動似地把左手貼在胸口說道。
「嗯,我想,他早就料到我們一定會識破這個機關的。」
說罷,阿一便把尼龍線交給劍持。
「那麼,阿一,我們是不是又得重頭來過?」
「不,畢竟我們還是往前踏出一步了,至少現在只剩下四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四個人?」
「沒錯!就是我們第一次參觀劇院的晚上七點半到吊燈落下來的晚上九點之間,在這一個半小時之內,兇手把屍體搬上舞臺,這點是絕對錯不了的。有可疑的只有四個人,那就是在進餐中途離席的瀧澤、餐後去找聖子小姐的綠川,以及我們開始在休息室玩牌之後,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的結城醫生,還有……」
「我。」
黑澤平靜地說道。
「是的,很遺憾,老闆在目前這個階段也成了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嫌疑犯了。事實上,除了這個四人之外,島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完全排除涉嫌的可能性,因為……」
阿一把視線移到吊燈碎落的舞臺上。
「因為,兇手是一個不受時空限制、神出鬼沒的『幽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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