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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曉筠] 大哥難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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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4: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吸人血的利息呢?
很抱歉,她一毛都不會付!
反正要命一……ㄜ是兩條,加她好賭哥哥,
雖然這「財務公司」老大,氣勢駭人,
但沒錢就是沒錢,總不能叫她去賣吧?
等等……這主意好像不錯耶!
看他一手用石膏包起,行動一定不方便,
苦無對策的她決定用「自己」來抵債,
當他的貼身僕人,管吃管住管療傷,
誰知老大答應是答應了,卻附加條件,
要她跟他去隱居深山,躲「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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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戴一誠注視著正在收拾私人東西的曾如意,不管此刻他心裡還有什麼其它的感覺,他都必須公事公辦,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妳最好是經過深思熟慮了!」他「禮貌」的提醒。

  不去理會辦公室其它人的目光,曾如意把辦公桌上屬於她私人的東西丟進了紙箱,對她而言……士可殺不可辱,她邊收拾還不忘邊瞪戴一誠一眼,反正不瞪白不瞪。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她傲慢的撂話。

  一雙沉穩的眼睛打量著美麗的曾如意,戴一誠知道她的名字很俗、很土、很菜市場,可是卻有一張精緻、高雅、脫俗的臉,優雅的頸項線條、豐滿的胸脯、修長的雙腿、玲瓏的曲線,尤其她像洋娃娃般圓黑晶亮的雙眸、濃密的睫毛。這樣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會想擁有,即使她有著不是很溫馴的個性及很沖的脾氣,這些……男人可以忍。

  「如果妳能有點耐心──」

  「你當我腦袋留在家裡嗎?」

  「曾如意,這次沒有升妳,下一次一定會……」戴一誠耐心的說。

  曾如意這一下瞪得更加不客氣,她突然抬眼,對這個長相還算好看、身形還算適中、能力還算OK的主管,本來她是沒有什麼意見,可是打從他開始留她,她就看他不爽了。

  「你喜歡畫大餅?!那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她的言詞可犀利了。

  「公司有公司的主張和看法。」

  「那麼這家公司太爛了!」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分不出人才和蠢才。」

  「曾如意,妳可不可以……」他要她收斂些。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必弄得這麼難看嘛!」

  「難看?!」曾如意有一肚子的火沒有地方出,這時不發洩要等哪時發洩?「公司每次要升人,呼聲最高的總是我,但年年希望落空的還是我,加班有我的份、減薪有我的份,反正叫吃苦耐勞的一定有我,而坐享其成的卻總是別人!」

  「妳才來兩、三年,妳要──」

  「對!公司升年資深的,哪怕只是佔個缺不辦事、哪怕這個人能力只比三歲小孩強一點點!」曾如意不吐不快。「反正在這個公司沒有前途,我不如趁早走人。」

  「別這麼衝動吧!」

  「為五斗米折腰的事我幹不來,尤其是……」曾如意冷哼一聲。「只有兩、三斗米的薪水。」

  「現在工作不好找。」

  「謝謝你的提醒,幸好我的食量不大,不會三、五天沒吃就餓死。」小盆栽和相框被她粗魯的放進了同一個紙箱。

  「曾如意,如果妳現在忍得下這口氣──」

  「我忍不下!」

  「過一陣子,老闆會給妳一個交代的。」他只是主管,如果他有掌握員工生殺大權的資格,他一定會想辦法留下她,而她這一走,公司的男性員工就會少掉一半的工作士氣。

  「我沒那麼好的耐性。」

  「再考慮一下吧。」

  「不!」她很用力的拉開了抽屜,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粗心遺漏什麼東西。「我要走!」

  戴一誠還想說什麼時,曾如意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她很快的接了,結果愈聽臉上的表情愈差,最後簡直是怒不可抑的摔了手機。

  「不好的事?」戴一誠試探。

  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表情。

  「如果我能幫得上忙──」

  「你幫不上!」她一副想要砍人的表情。「我認賠殺出的股票,一連三根漲停板,營業員問我要不要再買回來,你說呢?你說我該不該再買?會不會我一買它又開始跌停板?!」

  「我不懂股票。」他坦誠。

  「真虧我的名字叫如意……」她一副想打自己兩個耳光的表情。「難不成是『莫非定律』,叫如意的會很倒霉?!」

  「我想名字只是──」

  「戴一誠,你講完了沒?」她阻止他。「我還要收拾東西,你在妨礙我。」

  「我講完了。」他無奈道。

  「那閃邊站吧!」

  「若需要我幫忙,妳可以──」

  「再見!」她低吼。




  拔出鑰匙,旋開了門把,曾如意捧著紙箱進到屋裡,很叫她意外的,她老哥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居然沒有賭到見不著人。

  「難怪南亞會有大海嘯,居然可以在大白天見到你。」她將紙箱往地上一放,走到冰箱要拿喝的。

  曾英雄只是心虛的瞄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不知道他們父母當初取名字是什麼心態,給兒女叫什麼英雄、如意,然後兩個人相繼因病過世,留下英雄,如意相依為命,偏偏……

  曾英雄原本是挺爭氣的,可是糟就糟在他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而且不可自拔,現在他不只是配不上英雄這名字,連稱狗熊都怕會污辱了這動物。

  曾如意拿了飲料來到客廳,對哥哥她除了責備、痛心之外,其它沒有什麼感覺了,一個人如果自己想不通,那神仙也幫不上忙。

  「你在家做什麼?不用想辦法賺錢?」她拉開了飲料的拉環,大口的喝下。

  「妳呢?」曾英雄看看那紙箱,表情瞭然於胸,好像不可能再更糟了。

  「我『開除』了老闆。」她冷冷說。

  「幽默!」

  「嚥不下那口氣!」

  「接下來呢?」

  「再找工作,反正我還有一點積蓄。」

  曾英雄不是沒有想過一了百了,但是這對妹妹可能太殘忍,因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即使他再爛、再糟、再不成材,好歹也是有血緣的手足,他不能丟她孤零零一個人。

  哥哥的表情令曾如意起了戒心,她的心一沉,靜靜的看著他。

  曾英雄長得人高馬大,一副北方漢子的體型,他不帥,可是長相另有一種迷人的邪氣,頹廢、墮落、憤世嫉俗的氣質,加上煙不離手,如果女人喜歡那種像落魄王子似的男人,那曾英雄可以迷倒那種女人,問題是……那人要幫他收爛攤子。

  「如意……」他沉吟。

  「曾英雄,你有話給我直說。」

  「這房子……」曾英雄看了她一眼,然後彈了彈煙灰。「銀行要拿走了。」

  「你沒繳貸款?!」她眼睛一瞇。

  「我花錢用了點關係超貸,這房子幾乎已沒有任何的剩餘價值,即使拍賣了,我們也拿不到半毛錢。」曾英雄歎了口氣。

  「所以我們要睡馬路了?」她沒有勃然大怒,只是心痛的看著哥哥,房子本來就是父母要留給兒子的,既然是敗在哥哥的手裡,她也沒有什麼怨言。

  「妳可以去採臻家先窩一下。」他還是有良心的替妹妹安排了去處。

  「你呢?」

  「我隨便都可以睡。」

  「你要一直這麼下去?」

  「我會再想辦法。」

  他的眼神閃爍,她看得出還有問題沒有解決。

  曾如意一雙明眸緊盯著哥哥。「曾英雄,你一次講完好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心臟病,你最好不要冒險。」

  「如意……」做哥哥的實在感到慚愧,他把煙蒂一彈。「我要跑路。」

  「跑路!」曾如意心裡有譜,她很想抓起桌上的飲料罐砸向他,可是血濃於水,他們好歹是同爸媽生出來的。「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錢?」

  「兩百萬。」他答得很快。

  「兩百萬?!」曾如意氣得要冒煙,她可以給他一頓毒打嗎?她可以好好的教訓他一下嗎?「你向誰借的?誰肯借你?」

  「財務公司。」他囁嚅的說。

  「你是說地下錢莊?!」曾如意整個人跳了起來,差一點暈倒。

  「是財務公司!」他堅稱。「利息比銀行『高』了那麼一些,我以為……」

  「曾英雄,你瘋了嗎?」

  「我只是想翻本,以為只要手氣一好,我就可以……」曾英雄知道這是借口,他不可能那麼天真,但若沒有借口,他要怎麼哄騙自己、麻痺自己呢?「如意,妳可以叫我去死!」

  「這樣能解決問題嗎?」她又坐了回去,只是一張漂亮的臉很僵、很冷。

  「我會想出辦法的。」

  「你會被那些地下錢莊的人砍死、活埋、斷手斷腳……」這些是她從電視社會新聞看來的。「我則會被抓去強姦或推入火坑,曾英雄,你會害死我們兩個!」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拖累妳!」曾英雄這時倒像個英雄好漢了。「我會保護妳。」

  曾如意歎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即使她把他從五樓推下去也是浪費力氣。

  「我有一百萬的積蓄,如果加上出清手中的股票……」她盤算。「我可以湊出一百五十萬。」

  「妳有這麼多?!」他意外。

  「還差五十萬。」她煩惱。

  「采臻願意借我。」

  「你居然連她都拖下水?」

  「大家都是老鄰居,當我向她提出讓妳去和她窩一陣子的要求時,她當然會問原因,我就說了。」曾英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這一次我一定會洗心革面,如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曾如意希望是如此,她希望這兩百萬可以買到她哥哥的未來,希望這個教訓真的可以令她哥哥醒過來,不然,她會自己親手宰了他。

  「還有一點點小問題……」他支吾的說。

  「曾英雄,信不信我這罐飲料會砸向你的臉。」

  「兩百萬是本金。」他恨恨的道。

  「你是說還有利息?!」

  「財務公司賺的就是利息啊!」他現在可嘗到苦果了。「不然他們怎麼活下去,如意,我怕問題並不是兩百萬就能解決……」

  曾如意看著他,抓起了飲料罐捏扁。事情非解決不可,而且得快點解決!




  熊傑的左手臂吊著三角巾,從事發到現在已經一個星期,找不到兇手是他比較頭痛的,他相信這次被狙擊絕非意外,而事情如果不查個水落石出,他也別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辦公室外的吵雜聲令他大皺眉頭,今天他是來交代些事,然後準備暫時去避避風頭。

  「這裡什麼時候成了菜市場?」熊傑天生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他從來不必提高音量講話,只要眉毛一挑、眼神放冷,就很嚇人了。

  「老大,我去看看!」他的手下馬上走出他的辦公室要去瞭解狀況。

  熊傑翻著「公司」的帳簿,光是靠著高利息與利滾利,他就不愁吃穿,更別提那些賭場、聲色場合的圍事收入,只要敢、只要不怕死,那麼一定可以財源滾滾來,但是這之中的風險……

  辦公室的門又被打開,但進來的不只是他的手下,還有一對陌生的男女。

  熊傑把帳簿一推,明白手下一定是碰上了棘手的問題,不然不會驚動到他。既然如此,他倒要瞧瞧是什麼困難的事。

  曾如意是抱著不怕死的決心前來,也因為有這個決心,所以她是豁出去了,問題得在此地此時一次了結,就算是閻羅王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敢和他比大聲、比魄力。

  「你是老大?」曾如意不懂這行的行話,所以她只能學著電視劇的問法。

  「我是老闆。」熊傑簡短回答,打量著這女孩,想知道她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

  「我不管你是什麼,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個能決定的人?」曾如意直截了當的問。

  「如意……」曾英雄拉了拉妹妹的手臂。

  「哥,我來處理。」

  「妳真的知道妳在幹什麼?」

  「要命一條嘛!」

  「兩條,連我也算在內!」曾英雄看看眼前的場面,冷汗直流。那個「老闆」一看就不像是好惹的男人,眼神冷酷、陰沉不說,面頰上還有一道疤,利落黑短髮,服貼在頭上,即使手臂上吊著三角巾,他看起來亦充滿了威脅、致命的氣息,這個男人的身上有種令人打冷顫的氣質。

  無法確定他的高度,但是曾英雄瞄到了他所穿的鞋,那一雙鞋……好長、好大,想必要有過人的身高才能穿得下那雙鞋子。現在他開始考慮拉著妹妹快點從這裡跑出去。

  「哥,都來了……」

  「到底什麼事?」熊傑看著手下,他沒有那麼多閒工夫去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怕那個女孩漂亮、青春洋溢的叫人想要染指,但他對這種屬於「善類」的女孩沒什麼胃口。

  「他們想賴帳!」

  「亂說,我們捧了錢要來還!」曾如意馬上說:「你不要顛倒事實!」

  熊傑沒去理那女孩,他的視線定在他的手下身上。「到底有沒有要還錢?」

  「有要還。」

  「那還有什麼問題?」

  「但他們想賴利息。」

  「賴利息?」熊傑轉移視線,他把目光放在這對應該是兄妹的人身上。「你們是這麼想的嗎?」

  「沒有人要賴!」曾如意壯著膽子說,她的心裡是有點怕這個看起來好像沒有一點感情的冷血男子,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我們只是想……比照銀行的利率,付我們該付的。」

  「銀行利率?」熊傑嘴角動了下。

  「再加個……2%吧!」曾如意一臉大方的說。

  「2%?」熊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因為他沒有笑出來。「妳是從哪個瘋人院跑出來的?還是妳是弱智?」

  很少被人這麼直接的侮辱,她當然很不爽,但是為了哥哥,她要吞下這口鳥氣。

  「到底行不行?」她乾脆的問。

  「不行!」熊傑亦乾脆的答。

  「我們……可以報警!」

  「妳去報警看看嘛!」熊傑看著女孩的哥哥,光是眼神就可以嚇到讓他晚上睡覺作惡夢。「我無所謂。」

  「如意……」曾英雄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妳說話先經過大腦好不好?」

  「我是在解決問題啊!」

  「沒有人強迫你們向我們借錢,但既然你們借了,那麼就要照我們的規矩,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在給我出去,」熊傑不想多說。「這裡不是慈善機構或是救濟院,快滾!」

  「不!」曾如意拒絕。

  「妳說『不』?」熊傑瞇著眼睛。

  「你的聽力受損了嗎?」

  「如意……」曾英雄很想往後一倒暈了了事,他的心臟受不了這樣的對話,他真的學到教訓了,只要這一關能過,他一定戒賭。

  「我們一定要講清楚!」曾如意固執的說。「事情一定要解決。」

  「出去!」熊傑再次開口,但目光是看著曾英雄和手下。「我要和這女孩好好談談。」

  「誰怕誰啊!」她虛張聲勢。

  「如意,我不能──」曾英雄不放心妹妹。

  「放心,哥,他又不能吃了我。」

  「如意,妳真的不怕?」

  「碰上了……」曾如意看看那個恐怖的男人。「就要面對!」




  熊傑真的很高,當他站起身時,更有一股懾人的氣勢,手臂上的三角巾完全無損他那種權威、犀利、不可一世的味道,他走到她面前,看起來像是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彈。

  「妳叫如意?」他以一種危險的口吻問。

  「對。」她低聲承認。

  「妳真的叫如意?」

  「不行嗎?」她不爽的瞪視他。「我哥哥叫英雄,他是曾英雄,我是曾如意。」

  一向只會冷笑,很少打心裡笑過,但是這一刻……熊傑差一點露齒笑了出來。

  「名字是父母取的,我們可無能為力,而我的父母已經在天上,如果你敢取笑……」她乾澀的說,「那對死去的人是大不敬,會有報應的!」

  「妳沒想過改名?」

  「如意哪裡不好?」

  「那妳真的如意嗎?」

  當然她不會告訴他,她一直以來都有些不順、有些倒霉,父母過世得早,大學成績差兩分可以上公立的,唯一的哥哥好賭,現在……她既失業又沒有半毛錢,更慘的是她還得和「財務公司」的老大協商,她如意嗎?只是名字而已。

  「我該怎麼稱呼你?」總要先解決這個稱謂問題,她不能叫他老大,因為她又不是他的手下。

  「熊傑。」

  「熊先生,可以嗎?」她文明的表示。

  「沒有人叫我熊先生。」他不客氣的又道:「妳給我來那一套虛偽的禮貌也沒有用。」

  「好吧!那現在怎麼辦?」她盯著他的眼睛說,反正事情不可能更糟了。

  「利息照算!」他不妥協的說。

  「你沒有仁慈心嗎?」

  「沒有。」

  「你有沒有人性?」

  「不要跟我講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他即使只有一隻手能活動,還是可以牢牢的扯住她的手腕,對她投以警告的一瞥,眼神充滿了威脅。「曾如意,妳可以想辦法快點去弄錢,而不是浪費時間在這裡博取同情,我再說一次,利息照算!」

  「但我們真的沒有錢了。」她想抽回手臂,但是他的力量實在太大。

  「那是你們的問題。」

  「逼死我們你一樣拿不到錢。」

  「如果……」熊傑露出沉思的表情。「如果只是要妳哥哥一條腿、一隻手臂……」

  「你不可以!」她臉色發青。

  「我當然可以。」

  「法律──」

  「那妳去找法律救妳。」他將她的手用力一甩,看到她差一點跌倒,他露出了諷刺的笑。「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你的利息高得像是吸血鬼在吸人的血!」

  「妳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他一副已對她仁至義盡的表情。「我對妳的耐性已經用完了。」

  「問題還沒有解決。」

  「還錢!」

  「一定有別的方式──」

  「妳可以叫妳哥哥去當牛郎,我看他條件還可以,只要找到個富婆,我相信你們的問題就解決了。」他給她建議。

  「這建議很惡毒。」她一臉頑固拒絕的表情。

  「那妳去『賣』好了。」熊傑面無表情的又說。「以妳的條件,我相信會有好價錢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幫妳介紹。」

  濃濃的睫毛垂了下去,雖然她很想衝上前去撕爛他的嘴、抓花他的臉,但是逞一時之快又如何?搞不好她現在就會被他強暴。

  「裝可憐沒有用。」他冷冷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著。「我沒空和妳多囉唆。」

  「如果……」她聲音有些顫抖。

  「大聲一點!」

  「如果……」她抬起頭。「就我和你之間的交易呢?我……除了上床,一切都聽你的。」

  「妳在講什麼?如果不上床,妳還有什麼用處。」他不屑的回答。

  「我可以當你的……貼身看護。」她馬上想到,指了指他的三角巾。「你在生活上一定有些不方便,我可以幫你。」

  「妳怎麼知道沒有人幫我?」

  「我只是提出建議,反正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本金,一毛都不少,如果你硬要利息,那你乾脆殺了我們兄妹倆,我們沒有就是沒有,而且我們也不打算一輩子都在還利息。」曾如意一副「人肉鹹鹹」,隨他怎麼樣的姿態。

  「妳真要當我的貼身看護?」他開始考慮著。

  「一個月。」她立刻補充,「不是永遠!」

  熊傑眼神詭異的看著她,嘴邊掛著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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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曾英雄因為怕撞車,所以一路上他都不吭氣、不去想,專心的把車開好,起碼要平安的回到家,但是一到了家裡,他開始發飆,把自己妹妹罵得狗血淋頭,吼到她耳朵快重聽。

  曾如意倒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她甚至樂觀的認為問題可以解決,大家都可以全身而退。

  岑采臻生怕出事,所以在聽到由曾家傳來的暴怒吼聲時,連忙趕來關切,她個性和曾如意很像,樂觀、直接,只是她沒有曾如意的美貌,反而像是個不拘小節的男人婆,沒啥女性特質。

  「出人命了嗎?」面對來幫她開門的曾如意,她幽默的問。

  「有人在發瘋!」曾如意指了指她哥哥。

  岑采臻也把曾英雄當自己哥哥、自己家人看待,因為是老鄰居,三個人算是一起長大的,有著很深的感情。

  「瘋的人是妳!」曾英雄指著自己的妹妹罵。「妳的腦子一定有問題。」

  「麻煩是誰惹出來的?」曾如意冷冷問。

  「我自己可以解決!」

  「缺胳膊、斷腿嗎?」

  「總比我自己的妹妹去給人──」曾英雄狠狠的踹了下沙發的椅腳。「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如意,妳決定下海嗎?」岑采臻口氣很平靜的問。她一向不太會失去理性。

  「我不會游泳,叫我下哪一個海?」

  「那他發什麼火?」

  「他有病啊!」

  「那就去看醫生啊!現在人得憂鬱症、躁鬱症很平常,不要諱疾忌醫啊!」岑采臻看向曾英雄。「我陪你去,這種文明病很多人得的。」

  「岑采臻,妳給我住口!」他吼她。

  「你病情不輕。」

  「妳根本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

  「我看如意的反應沒什麼啊,那麼事情一定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她和曾如意相視一笑。

  「采臻,我來告訴妳是怎麼回事。」曾如意心平氣和的說,一點也不煩惱。

  「還是妳沉穩。」

  「岑采臻,妳聽完再發表意見。」曾英雄又吼。

  曾如意把她和熊傑的對話、她的提議、他的反應一五一十的說出,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現在她在等熊傑的回復,搞不好人家還不同意呢!

  「妳說她是不是瘋了?!」曾英雄在妹妹說完之後,馬上逼問岑采臻。

  「哥,那傢伙手臂上綁著三角巾,想強姦我應該沒那麼容易,還有……」曾如意一哼。「你要問問人家有沒有意願強姦我。」

  「曾如意──」他眼睛快噴出火了。

  「你自己也見到他了,你認為他是那種齷齪、骯髒,需要去強姦女人的男人嗎?」

  「可是……」

  「人家好歹是老大,人模人樣的,不準備還利息的是我們。」曾如意這個人很明理。「你搞清楚!」

  「那我們就還利息!」曾英雄豪邁說,很有男人氣概的樣子。

  「你去當牛郎嗎?」

  「如意──」曾英雄已經衝到了妹妹的眼前。

  「房子將被拍賣,我們都沒有工作,能借的也借了,又沒有積蓄,曾英雄,如果你能得到教訓,那麼我犧牲一個月又能有多大的損失,你往好的方面去想好不好?」她據理力爭。

  曾英雄看向了岑采臻,希望她幫他說話。

  但她好像比較認同曾如意的想法、作法,認為可以一試。「如果沒有安全上的顧慮,我想……讓如意去吧!」

  「岑采臻,妳是來揚火還是來落井下石的?」曾英雄連她一起罵。

  「我相信如意不是莫名其妙做這項提議的。」

  「真是好姊妹,果然瞭解我!」曾如意和她擊掌。

  「妳們──」曾英雄氣得想撞牆。

  「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覺,熊傑不是那種下流的小混混,你應該祈禱他會接受我的提議,然後一切一筆勾消!」

  「妳就這麼想羊入虎口?!」

  「哥,問題總要解決。」

  「我怕妳會……」

  「我答應你!」曾如意突然一臉的嚴肅。「如果有人想要侵犯我,我一定抵死不從,最糟的結果……我咬舌自盡。」

  岑采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或者,我和那個不懷好意的傢伙一起同歸於盡!」曾如意補充。

  「對,別放過他!」岑采臻做了個凶狠的表情。

  「岑采臻,妳可以回去了。」曾英雄趕人,將她往大門外推。

  「我是你們的債主,你欠了我五十萬。」她嚷嚷。

  「滾出去!」他用力的關上了大門。

  「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的憂慮,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短短一個月,還能免費的吃、住,我不是白癡,也不是三歲小孩,相信我吧!」曾如意正色而且堅決的說。

  曾英雄無語了。他還能說什麼?




  再一次見到熊傑,曾如意比較沒有那麼怕了,雖然還是在他的財務公司裡,雖然進進出出的仍是看起來像凶神惡煞的人,但她完全可以接受。反正每個人都是一條命,注定該發生什麼事就是會發生什麼事,怕也改變不了命運,不如積極、正面些。

  熊傑沒有佩服過女人,在他的想法裡,女性是次等公民、是玩物、是裝飾品、是暖床的工具,但她敢單獨再踏進這裡,光是這份勇氣,他就對她刮目相看,給她一個讚許的笑容。

  「你考慮好了?」她主動的問。

  「妳沒有打退堂鼓?」

  「我幹麼要自打嘴巴。」

  「妳真的膽大包天?」

  「你又不是會吃人的怪物或是野獸,難道……」她故意瞇著眼,佯裝害怕的看著他。「你的心理不正常,有把人大卸八塊的習慣?」

  「我沒這習慣!」

  「那你會……吃弱女子的豆腐、性侵──」

  「曾如意,我的身邊沒有弱女子,我也沒有性侵女人的嗜好,願意為我張開雙腿的女人隨便一指都有,妳想被我性侵……」他很冷酷的一笑。「我看妳還得排隊等著申請。」

  「你對自己的魅力真有自信!」

  「妳不用老是擔心有人想對妳怎樣,妳以為妳是白雪公主嗎?」他譏諷的道。

  「拜託,我不喜歡白雪公主,別把我和她連在一起。」曾如意馬上要求。

  「但是差不多所有的女性都希望自己──」

  「我討厭笨女人!」她強調。

  「妳認為她笨?」熊傑覺得有點意思,他從來不曾和人討論過白雪公主,但是既然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最後又和王子在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所以他才以為所有的女性都想當白雪公主。

  「不然她怎麼會吃下她後母準備的毒蘋果?」她鄙視一哼。

  熊傑想笑又再一次忍住。

  「七個小矮人都千吩咐、萬交代她千萬不要和陌生人接觸、不要讓陌生人進門,但她還是吃下了老婆婆送她的蘋果,你說她笨不笨?」她嘲弄不已。

  「那是給小孩子看的。」

  「現在的小孩子也沒那麼笨。」

  「妳……令人吃驚。」熊傑評論。

  「我們要一直討論白雪公主嗎?」曾如意問著。「我只覺得她不食人間煙火、沒有常識、沒有危機意識,幸好解藥只是王子的一吻,也幸好王子出現了,不然她不是死翹翹了?」

  熊傑把頭別開,因為他不想讓她看到他在笑。他要記住以後不要和她討論那些童話人物,不然每個公主都會被她批評得體無完膚。

  「成交了嗎?」她問。

  「妳真懂得照顧人?」他又是一張冷然的臉,他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麼。

  「我不會幫你洗澡,但是我可以幫你放洗澡水。」

  「還有呢?」

  「我不會餵你吃飯,但我可以幫你準備三餐。」

  「妳會煮三餐?」

  「當然。」她一副行家的表情。

  「打掃?」

  「小事。」

  「採買?」

  「我最喜歡購物。」

  「妳真的可以當台傭?」

  「一個月。」曾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如果當一個月的傭人就可以解決問題並且拉一個人回頭,那太值得了。熊傑,我保證你不會後悔。」

  「妳叫我熊傑?」他冷峻的盯著她。

  「不然叫主人嗎?」

  「不必叫我主人。」他說:「但這一個月我會找個地方藏匿,一方面養傷、一方面找出對我放冷槍的人,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妳在哪裡,妳不能和任何人連絡,這一個月,妳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個小時都是我的。」

  這下輪到曾如意有些猶豫了。

  「妳還是可以說不。」他不想勉強她。

  「說得好像你多有仁慈。」

  「曾如意,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妳哈啦,妳現在就給我回答。」熊傑酷酷的問她。

  「好啦!」她馬上說。

  「不必勉強。」

  「命中注定!」她自嘲的說:「這一劫……我看是逃不過了。」




  曾英雄說有多自責就有多自責、說有多內疚就有多內疚,帶了幾瓶酒,他來到公寓的頂樓天台,如果他因酒醉失足墜樓,問題是不是才真正的解決,畢竟今天會搞成這樣,他百分之百要負全責。

  岑采臻看到他到便利商店買酒,所以一路跟著他,一個絕望、脆弱、沮喪的人,什麼蠢事都做得出來,她必須防著點。

  看到岑采臻悄悄的出現,曾英雄不友善的瞪著她鬼叫。

  「妳幹麼陰魂不散的?」

  「我是人,不是鬼,哪會陰魂不散。」她頂嘴。

  「那妳沒有正事好做嗎?」

  「稿子才剛剛交出去,很閒。」

  「那妳到別的地方閒去!」他趕她走。

  「曾英雄,你像個男人好不好?」岑采臻很受不了他。「是你好賭、是你自己不知長進,但好在你們只是房子沒了、錢沒了,一切都還可以重來,一切也還來得及。」

  把一瓶尚未開的酒往地上一砸,曾英雄哪裡聽得下去這些,他恨自己、更恨一切的現實。

  「不要對我說教!」他兇惡道。

  「那就振作點。」

  「妳給我閉嘴。」

  「去找份工作、去租個房子,總要再開始……」她該說的還是說了。

  曾英雄忽然雙膝一軟,往地上跪了下去。除非如意可以一切安好,不然他怎麼能再重新開始,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萬一……她有個什麼缺失,那叫他這輩子怎麼面對她!

  「你這是幹什麼?!」岑采臻冷眼旁觀。

  「我不該沉迷於賭博的……」他懺悔著。

  「現在浪子回頭還有救。」

  「但是如意……」

  「曾英雄,你覺得如意很蠢嗎?」她走過去扶起了他,突然問。

  「她當然不蠢!」

  「你覺得她天真嗎?」

  「她一點也不天真!」

  「你覺得她會害她自己嗎?」

  「她才不會!」

  「那你痛苦、自虐、呼天搶地個什麼勁?」她一掌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我確信如意不會吃虧、不會被佔便宜,她可不是溫室裡的花朵,沒有爸媽的她,早就學會保護自己了。」

  「采臻……」曾英雄慚愧不已。「我不是一個好哥哥,對不對?」

  「你不是一個一百分的哥哥,但是你也不至於零分,人都有迷失的時候,只要你能找對路、找對方向,沒有什麼不能挽救的。」她溫和的拍了拍他的背。「相信如意吧!」

  「她真的會沒事?」

  「我想她會過得比你好。」

  「但對方是個開地下錢莊的老大。」他不再說財務公司,反正地下錢莊就是地下錢莊。

  「高知識分子也會作奸犯科,相同的,老大也有講情、講義、講道理的,好學校裡有壞學生,壞學校裡也有好孩子,你不要自己先存有偏見。」她是個作家,專門動腦、動筆的,道理很會講。

  曾英雄冷靜了下來。

  「你還是想想你的下一步吧!」

  「下一步……」他認真的想了一下。「如意只要一個月就可以回來了,我們都沒有工作,我一定要想一個我和她可以一起做的工作。」

  「自己創業嘍!」岑采臻馬上說。

  「好主意。」

  「曾英雄,這樣就對了,你才三十歲而已,人生還有那麼大一段路,現在跌一跤,對你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岑采臻諒解的說。「如意沒有怪過你,她始終都挺你這個做哥哥的。」

  曾英雄點點頭。

  「可以下樓了嗎?」她俏皮的問。

  「妳怕我會往下跳?」

  「我不怕你跳,我是怕你萬一跳下去壓傷無辜路人,或是跳了沒死,成為半身不遂或是癱瘓的植物人,那如意更慘,只怕到時她得改名叫『曾倒霉』了。」岑采臻半開玩笑的說。

  「妳這毒嘴……」曾英雄本來即使有那念頭,現在也跳不下去了。

  「要讓如意真的過得『如意』,你要加油了。」她給他打氣。




  不知道熊傑是不是在搞神秘,只知道他戴著墨鏡,在和她約定的地點伸手攔了輛出租車,然後在台北市區繞了大半天,最後才往陽明山上開,本來以為是要去什麼豪華別墅,結果是停在一處平房門前。

  「就這裡?!」她有些失望。

  「不滿意?」

  「無所謂啦!」

  「那妳換個表情。」他冷酷道。

  曾如意只好裝出一臉歡天喜地狀,本來她就不是要來享福的,所以她不能要求太多。

  「要不要我幫你拿行李?」她順口問。

  「我的右手又沒有廢掉。」

  「我只是雞婆,可以吧!」

  「前面,去開門。」他把鑰匙丟給了她。

  曾如意接過鑰匙,走到平房的大門前。這房子好像有一陣子沒有住人,鎖都有些生銹了,在這高級地段,居然會有房子閒置,真是叫人覺得不可思議,而熊傑躲到這裡來,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這房子是誰的?」她免不了要問。

  「我父母留下來的。」他居然答了。

  「他們呢?」

  「過世了。」

  她走進屋裡,看見滿是灰塵及蜘蛛網,傢俱亦是老式的,古樸老土,但是很有一種「家」的感覺,實在、溫馨。

  「這裡安全嗎?」因為他上回提到還沒有找到槍擊他的兇手,所以她才這麼問。

  「沒有人知道這裡。」

  「你確定嗎?」

  「很多人──」熊傑精明的笑了下。「以為我去了南部或是出國,沒有人知道我還在台北,連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所以……」她看看他。

  「所以妳不准和任何人連絡,我上次就說了,我們要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用右手隨便抓了塊屋內的布,然後擦了下一張椅子上的灰塵。

  「我懂了。」她點點頭,目前一切還好,她可以接受,事實上能過一過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是新體驗。

  「那開始吧。」他坐下並命令著。

  「開始什麼?」她顯然還沒有進入狀況。

  「打掃。」

  「我……」她看了看這屋子,不小耶!而且不是很容易打掃,雖然她之前說得漂亮,但是叫她一個人打掃,這算不算虐待人?

  「妳會不會騎腳踏車?」他又問。

  「會。」

  「那妳可以騎車去採購妳需要的東西。」

  「安全嗎?山路……我是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騎過腳踏車。」

  「那妳可以在屋前多練習幾次,妳要準備三餐的,不要忘了我們的協議。」他沒有任何同情心的說。

  「你真當我是台傭?!」

  「這是妳自己提議的。」

  「我是這麼提議……」

  「那妳還猶豫什麼?」

  一直以為他不會真的把她當傭人,一直認為他會帶一、兩個手下在身邊跑路、辦事、張羅一切,看來她真的是想得太美,這男人對她沒有企圖,他真的是需要一個貼身看護兼女傭。

  「錢給妳。」他拿了幾張千元鈔給她。

  「你想吃什麼?」她無奈的問。

  「妳弄什麼我就吃什麼。」他「不挑剔」的說:「別太油膩、太奇怪的東西,順便幫我帶一些啤酒,還有我要換藥的東西。」

  「還有沒有?」她沒好氣的問。

  「妳也買一些妳需要或是妳想吃的東西。」他很大方的說:「別說我虐待妳。」

  「但你的確是在『虐待』我。」她咕噥。「又要打掃、又要煮飯、又要做一切的瑣事,真希望我有三頭六臂。」

  「交易隨時可以取消。」他不帶感情的說。

  「我先打掃房子。」她認命的道,「要全部打掃還是只打掃我們會使用到的部份。」

  「全部!」熊傑又忍不住想到了白雪公主那童話故事。「當白雪公主闖進七個小矮人的屋子時,她好像也是裡裡外外的打掃了一番,還幫那些矮人做了晚餐,證明自己的用途。」

  「我記得有很多小動物幫那個笨女人。」

  「那妳也去找一些小動物吧。」

  「可惜我們不在童話裡。」

  「所以妳要面對事實。」他拿出了包煙,抽出一根放進嘴裡,再用同一隻手點打火機,動作流暢。

  「熊傑,其實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她有些不妥協的對他強調。

  「還好這個月是小月,只有三十天。」他挖苦她。

  「然後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她要他保證。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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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相信童話而且討厭白雪公主的曾如意,這會兒倒挺希望自己是童話裡的白雪公主,起碼忙完之後可以睡在小矮人的床上,而在她好不容易把屋子打掃得像樣了點之後,還得馬上準備晚飯。

  不時的偷瞄熊傑的動靜,雖然他的左手臂受傷,但他還是整理著屋前、屋後的一些棄置物,這裡有些偏僻,離熱鬧的街道或是商店都有一段距離,她騎車騎得好辛苦,下山還OK,可騎上山真是費盡了她所有吃奶的力氣。

  「吃飯了!」她叫,她自己已經累得想往床上一癱,更餓得前胸貼後背。

  熊傑由屋外走進,簡單的洗了手之後,來到餐桌旁,當他看到只有一大盤炒飯和一鍋湯時,不禁有些傻眼。

  「妳說過妳是行家。」他責備她。「妳在唬人嗎?這哪算行家?」

  「你吃了嗎?」她不爽的道。

  「這是炒飯!」他比她更不爽的說。

  「蝦仁蛋炒飯。」她補充。「我的拿手料理之一,簡單、迅速而且口味奇佳,非常容易弄,你起碼要試了味道再來批評,可以加些西紅柿醬、胡椒粉的,保證你會讚不絕口。」

  熊傑又看看湯。

  「蘿蔔加上海帶、香菇貢丸,健康、營養而且清淡,你不是這麼要求的嗎?」她介紹著。

  熊傑抬頭看她。

  「不然你以為呢?」曾如意把手扠在腰上,一副大姊頭的樣子。「先上前菜?再來色拉、濃湯、然後是上主菜,還有咖啡、甜點?」

  「我以為會『豐富』些。」他冷冷的回。

  「有飯、有湯、有蝦仁、有蛋、有海帶、蘿蔔、香菇貢丸,是哪裡不豐富了?」她發現自己像是一個好辯的老婆。

  「我不想和妳囉唆!」他往椅子上坐下。

  「白雪公主打掃了一下午,非常、非常的累了,而小矮人看到有晚餐時感激萬分,連忙去洗手、洗臉,哪敢抱怨。熊傑,我討厭白雪公主,但這一會我希望自己是她。」曾如意氣嘟嘟的坐下。

  熊傑不答,他不喜歡這種好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覺,拿了桌上的空碗,他挖了一大碗的炒飯,然後低頭吃著。

  曾如意亦如此做。想裝淑女下回吧!這一會她餓得可以吃下一整頭的牛。

  熊傑本來以為只是還可以入口的炒飯,但是出乎他意料的,味道真的很棒,蝦仁很Q,飯更是粒粒分明,還有雞蛋的香味,即使只是一盤蝦仁蛋炒飯,她也炒出她的功力。

  「好吃!」他脫口而出。

  「不是蓋的吧。」她得意的說。「愈簡單的東西愈能吃出味道。」

  「誰教妳的?」他很快的吃完一碗,然後又添了第二碗。「現在有很多女孩連開水都不會燒。」

  「我媽過世得早,我爸也沒有長壽的命,所以我和我哥很早就學會獨立,煮東西吃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熟能生巧。」她淡淡的說。

  「妳和妳哥相依為命?」

  「可以這麼說。」

  「那他為什麼要向我的財務公司借錢?」他的表情不再比嚴冬還冷冽。「有什麼好理由嗎?」

  「還賭債。」

  「他好賭?」

  「他應該已經戒賭了。」她相信她哥學乖了。

  「他根本不該開始賭。」熊傑注視她。「他該好好的照顧妳,而不是要妳為他的糊塗付出代價,今天妳可能碰到的是大野狼或是喪心病狂的人,妳很可能面臨很糟、很恐怖的命運。」

  「我沒眼睛看啊!」曾如意反駁。「你以為我笨到不會視情況而定啊?我相信你還有點格調。」

  「格調?」

  「你不變態啦!」

  「所以妳認為妳瞭解我?」他的眼神很深奧。「妳還早呢!」

  「我當然不瞭解你,但我相信我起碼不會身首異處或是被凌辱,這點沒錯吧!」

  「我對折磨女人沒有興趣。」

  「哈,我就說我的眼光奇準。」

  熊傑不接腔,他給自己舀了湯,想嘗嘗湯的味道是不是和炒飯一樣的棒,結果一喝,果然他的臉色柔和了不少。

  「我加了點柴魚醬油。」她炫耀似的說。

  「真的好喝。」他不吝嗇的讚美。

  「所以不要看不起平凡、普通的東西,只要用心料理,什麼都可以煮出美味的。」她對他一哼。「之前還敢瞧不起我!」

  「妳這個人很會說教、得寸進尺。」

  「會嗎?」她不覺得。

  「妳已經通過了第一關,但未來還有二十九天,妳確定妳還變得出其它花樣?」他揶揄她。「吃過飯我會在外面散步一下,一個小時後妳幫我放好洗澡水。」

  「你的右手還能動!」

  「放洗澡水不困難吧?」他反問。

  她給了他一個假笑。「當然不困難,浴缸我下午已經刷過,放個水是舉手之勞的事,我很『樂意』為你服務。」

  明知她說的是反話,但他故意裝作聽不出來。「以後當妳老公的人會很『幸福』。」

  「可惜你只有一個月的機會!」




  從來沒有看過槍傷,所以當熊傑洗完澡,要她幫他換藥時,她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一定要換嗎?」她怕怕的問。

  「在手臂上。」他的衣服只穿了一半。「妳又不用碰到我的身體。」

  「我是說……」她還是毛毛的。

  「用棉花棒沾上藥用碘酒,然後輕拭傷口,再換上乾淨的紗布,最後綁上三角巾,不用花妳五分鐘,妳動作可以快一點!」

  「你講得可快了,那你自己弄。」

  「曾如意!」他叫,有些不耐煩。「很冷。」

  「我在拿棉花棒了啦。」她不甘願的說,一邊又拿出碘酒,雖然不用碰到他的身體,但是她眼睛看得到。他半邊胸部的肌肉結實而且有力,很有男人的氣息,即使她不喜歡他,還是會心底小鹿亂撞的。

  熊傑看著她的反應,從他稍懂人事到現在,再沒有碰過會害羞,臉紅的女孩,這個曾如意好像真的很單純。

  「妳還是處女?」他突然問。

  一整瓶的碘酒差一點就直接灑在他的傷口上,她拿著棉花棒,狠瞪著他。

  「我是說妳沒有碰過男人的身體?」他還是在嘲笑她。「妳有二十六、七了吧。」

  「要你管!」她冷然道。

  「這算老處女喔。」

  「不關你的事!」

  「沒有人追妳嗎?一定有男人要妳的。」

  曾如意用力的用碘酒擦拭傷口,只見他大皺其眉,但又很夠種的沒有叫出來。

  「痛嗎?」她故做無知的表情。

  「還可以忍受!」他直視她的雙眸。

  「怎麼發生的?」她意有所指的問。「因為說錯話嗎?」

  「放冷槍不需要理由。」

  「我看是你的人緣需要改進、加強。」

  「妳不懂我的圈子。」

  「我也不想懂。」說完她在傷口上蓋上了乾淨的紗布。「正常人的世界不會有槍傷、不會有火拚,我比較喜歡那樣的生活,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講太多你的事。」

  熊傑也不是想說,是她先問到的。接著他教她三角巾的綁法,好像他們已很熟似的。

  「知道步驟,沒有問題了吧。」他只教這麼一次,討厭嘮叨。

  「我看起來很笨嗎?」她故意不小心的撞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裝出一臉無辜。「抱歉。」

  「妳是存心的!」他發狠。

  「我臉上寫了嗎?」

  「曾如意──」

  「怕我笨手笨腳的你就自己換啊!」

  熊傑不想和她一般見識,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灰姑娘可以去休息了?」她諷刺的問他。

  「妳很喜歡挖苦這些童話人物?」

  「因為不真實。」

  「看來妳是一個實際的女孩。」他發現她其實挺可愛的。「妳的童年是不是很晦暗、很貧乏?還是妳的名字並沒有取對,曾如意其實一切都相反?」

  「我今天忘了買瀉藥。」她忽然說。

  熊傑很聰明的閉上嘴。

  「不知道屋裡有沒有老鼠?我是不是該買毒老鼠的藥?」她刻意用甜甜的口吻問他。

  「我知道妳的意思了。」他隱約露出笑容。

  「千萬不要和幫你準備食物的人過不去!」她抬起下巴。「搞不好我會在你喝的東西裡吐口水。」

  「妳不會這麼沒水準。」

  「如果我被激怒了……」

  「如果我現在要一壺咖啡呢?」

  「求我。」

  「求妳?」他冷峻的看她。

  「起碼要拜託我。」她很有原則的說。「除非你希望我在你的咖啡裡放鹽巴。」她不像是在開玩笑,她一向有過人的膽識,也真的敢做這種惡作劇。

  「曾如意麻煩妳幫我煮一壺咖啡,然後妳就可以休息了,妳也忙了一天,辛苦妳了,我感激萬分。妳不用鎖門,因為我很肯定妳不會受到任何騷擾,如果不幸妳作了惡夢,那麼只要大叫一聲,會有『王子』去解救妳的。」熊傑根本沒有誠意的說,但他起碼讓了一步。

  「很勉強哦!」她不太滿意的。

  「適可而止的道理妳一定知道。」

  「我會鎖門。」她和他抬槓。「如果我作了惡夢,我也不會期待王子的出現,你不知道現在的女性都是自己拯救自己的嗎?」

  「我的確不知道。」他和她四目交接。

  「那你落伍了!」

  「看來這個月會讓我進步不少。」




  沒想到自己居然一夜好眠,而且熊傑真的沒有騷擾她,於是……曾如意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這個男人居然心如止水,真是太不給她面子了,好歹他也裝一下對她有興趣,給她一個拒絕他的機會。

  不知道他早餐要吃什麼,所以她做了西式的三明治,也弄了中式的蛋餅,現在超市多的是早已煎好的蛋餅皮,只要打個蛋再覆上餅皮,那麼一分鐘就可以煎出漂亮、熱騰騰的蛋餅。

  突然沒有預警的,熊傑出現在她身後。「幫我抓一下,快點!」

  她猛的回頭,會意不過來。「啊?」

  「抓背!」他叫

  「你自己不會抓?」

  「如果我自己可以抓,我幹麼來找妳?」他好像沒有睡好,火氣挺大的。

  「有不求人那玩意兒……」

  「那妳找給我啊!」

  「我怎麼知道這屋子哪裡有不求人!」她不想碰他的身體,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叫她幫他抓癢,真是太那個了。

  「妳有手,而且有兩隻手,隨便那一隻手都可以幫我抓。」他好像背部真的很癢。

  「你很煩耶!」她應付似的在他背上抓了下,擺明是在敷衍他。

  「手要伸進衣服裡。」他又說。

  「你怎麼要求這麼多?」

  「妳知不知道什麼叫隔靴搔癢?」突然他抓著她的手,往他的衣服裡伸。「有點誠意好不好?」

  當她的手碰到他溫熱厚實的背部時,她遲疑了一下,她幫她哥哥抓過背,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熊傑畢竟不是她哥哥,他是一個男人。

  「抓啊!」他催促著。

  她的手指動了,不是很情願的,但既然都已經非幫他抓不可,她就勉為其難。

  「左邊一點。」他指揮。

  她照做了。

  「下面一點。」

  「你要抓多久啊?」

  「好舒服啊!」他一副最滿足的事也不過如此的表情。「曾如意,只是抓個癢,如果妳覺得吃虧,那我也幫妳抓背好了,大家互不相欠,不要一副我佔了妳多少便宜的樣子。」

  他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令她不悅,馬上縮回了手,才不管他是不是還在癢。

  「曾如意──」

  「夠了吧!」

  熊傑不想再和她起口角,看了下餐桌。「挺豐盛的嘛!」

  「這表示我這個人心胸寬大、不記仇。」

  「我們之間沒有仇!」

  「對,只是你冷血、沒有同情心。」曾如意諷刺。「你有沒有想過,會向地下錢莊借錢的人都是走投無路、借錢到處碰壁的可憐人,你怎麼忍心再剝他們一次皮?太可惡了!」

  「你哥可憐嗎?」熊傑沒有多想就可以舉例堵她的話。

  「他……」她語塞。

  「他好像是為了想翻本。」

  「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哥。」

  「對,也不是每個人都可憐。」熊傑傲慢、冷然的看她。「有人借錢是要炒股票,以為只要幾根漲停板,那麼付一點高利又算什麼?有人是為了買名牌,先弄到錢再說,根本不管後果。」

  曾如意盯著他,覺得自己有點蠢。這世界的確不美好,而且現在的人更是只貪圖享受,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一切、擁有一切。

  「我不會說自己高尚,可是我又冷血到哪去了?」熊傑抬頭挺胸的說。

  「反正地下錢莊就是、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硬拗。

  「是財務公司。」他諷刺的笑。「我們是有執照,要報稅的。」

  知道自己辯不過他,她只有催促他快點吃早餐。

  「屋子還需要再打掃。」他邊吃邊命令。

  「我們只住一個月耶!」

  「我有潔癖。」

  「哈,男人不會有潔癖。」她馬上反諷回去。「你只是想折磨我,看不得我清閒,你這人真的那麼計較?」

  「我怕妳無聊。」

  「我可以騎腳踏車出去晃。」她精神十足的說:「山上的空氣好新鮮,而且不像市區永遠那麼吵、那 亂,我可以健身又──」

  「曾如意,妳不是來渡假的,我也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那個放我冷槍的幕後主使者還沒有找出來。」他潑她冷水。

  「你是說除非必要,否則我們得一直關在這裡?」她給他一張苦瓜臉。

  「所以我說妳可以多打掃,不然就當妳是在修身養性好了。」熊傑朝她眨眨眼。

  「哼,我當自己在坐牢!」




  知道熊傑坐在屋外看星星,曾如意本來並不想出去,但是悶在屋裡看電視只會愈看愈笨,所以套了件厚外套,搬了張籐椅,她也來到了屋外,反正天空是大家的,星星也是大家的。

  熊傑瞄了她一眼,見她除了一顆頭,整個人都被厚外套、手套、襪子給包得密不通風,他知道她美,但突然之間覺得她好「真實」,不像平常他所往來的那類女人,那些女人通常又辣又惹火,可是好像沒有良家婦女。

  「妳也對看星星有興趣?」

  「平常看不到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妳平常都做些什麼?」他閒聊的問。他們倆的關係時好時壞,有時好像朋友、有時好像是兩隻刺蝟。

  「看看書、上上拍賣網站。」

  「妳沒有男朋友?」

  「如果我有男朋友,你以為他會讓我和你單獨相處一個月?」她一副他是不是道德標準異於常人。「如果你的女朋友要和一個老大混一個月,你會點頭同意嗎?」

  「我會宰了那個有這念頭的老大!」

  「那好,沒有人會宰了你,因為我沒有男朋友。」她一副算他好運的表情。

  「妳的工作……妳原本有工作吧?」

  「你現在才想到這問題?」她給了他一個白眼。

  「留職停薪?」

  「不!我自己請辭。」

  「這麼瀟灑?」

  「你會替我擔心?」這才是她們朝夕相處的第二天,但她發現他一點都不可怕,除了想法實際、作風比較不帶感情,其它還算好。

  「曾如意,因為妳的名字太害我想替妳擔心都不知道從哪裡擔心起。」他分明是在損她。

  「不要嘲笑我的名字!」

  「如意……」他忍不住笑了。

  「大熊!」她回敬道。

  「不要給我取綽號,我就是熊傑。」他很嚴肅的聲明。

  「沒叫你狗熊就不錯了。」

  「曾如意,我講真的!」

  「我可以叫你熊傑,但是當你講到曾如意時,你最好有點尊重的心,雖然我這陣子是倒霉了一點,但我總會時來運轉,你不要觸我霉頭。」她像個小辣椒似的向他宣戰。

  「曾如意,妳好像一點都不怕我?」很少有女性敢和他如此直來直往,尤其是好女孩,很多看起來乖乖的女孩一看到他簡直像是看到殺人魔頭,避之唯恐不及,但她……她夠種。

  「哼!有些人是紙老虎。」

  「那是妳沒有見我發狠過。」

  「熊傑,你殺過人嗎?」曾如意故作滿不在乎的問,其實一顆心有點七上八下。

  「殺過。」他沒有隱瞞。

  「有原因嗎?」

  「年輕時兩個幫派搶地盤,那年我十七歲,不是我有意要殺人,當時,大家都砍紅了眼,現場的氣氛不是我想不砍就能不砍,最後有個傢伙傷重流血過多而死,身上被砍了十幾刀。」他回憶道。

  「都是你砍的嗎?」她打了個冷顫。

  他搖搖頭,「但最後插在他身上的刀是我的。」

  「你一定有被抓去關吧!」

  「關了六年。」

  「你沒想過改邪歸正?」

  「談何容易?我那些優秀的姊姊、哥哥們都不想承認我的存在,只有我父母還要我,但當我還在牢裡時,他們就因一場車禍過世了,彌留時他們把這房子給了我。」熊傑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好感傷……」她完全可以體會他父母的心情。

  「我不值得他們對我好。」

  「熊傑,你一定有可取之處的。」

  「曾如意,我不需要安慰。」他不領情。

  「誰想安慰你?」她對他嗤之以鼻。「我是在同情你的爸媽,可憐天下父母心,像我的父母,我想他們臨終前放不下的也是我和我哥。」

  「至少妳沒有變壞啊!」熊傑算是在誇她。

  「我為什麼要變壞?」

  「妳哥就好賭。」

  「正常人也好賭,只要我哥能真正回頭,那就值得了。」曾如意認真的瞄瞄他。「熊傑,如果你可以浪子回頭、步向正途,我想你那些哥哥、姊姊們一定會重新接納你的。」

  「妳以為我希罕他們接納?」他狂妄道。

  「手足總是手足。」

  「老套!」

  「我常想……」她有感而發。「很多關係都是可以改變的,夫妻可能因為離婚而成陌路,情人可以因為翻臉而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像手足、親子這類的關係,是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

  「曾如意,妳破壞了我看星星的興致。」他懶懶的起身,表面上很酷,但是內心卻不是那麼回事。

  「今晚還沒換藥。」她亦起身。

  「不換了,我懶得再多聽妳說一句。」

  「哼!我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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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曾英雄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並且努力學廚藝,他的計劃是開一家意大利麵店,雖然坊間是三步一小家、五步一大店的,但他有自信會做出特色,總之他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岑采臻三不五時會帶東西過來給他吃,順便盯他有沒有再去賭博,而截至目前為止,他的表現令她還算滿意。看來他真的變了。

  「嘗嘗這家的意大利面。」知道他的計劃,所以她常常買來各家意大利面讓他品嚐。

  曾英雄吃了幾口,「醬汁太淡了。」

  「我也覺得普通。」

  「面沒有咬勁。」

  「是不是煮太久了?」

  「總之我覺得只有六十五分。」曾英雄還是大口大口的吃,有些東西是精緻的美食,有些則是只能把肚子填飽、滿足口腹之慾而已。

  「好的我們要吸收,缺點則要避免。」

  「我們?」

  「你敢不算我一份嗎?」岑采臻一哼。「我是你的債主,而且創業需要錢,我的銀行信用比你好,難道你不會用到我去借錢?」

  「采臻……」他真是感動又慚愧。

  「我不是要討人情,而是你日後若飛黃騰達,千萬不要忘了我這個人。」她打趣道。

  「我怎麼敢忘了妳,還有……」他的心猛地直往下沉。「不知道如意現在怎麼了?」

  「你不要又把自己搞得情緒低落。」

  「她什麼消息都沒有!」

  「那就算好消息。」

  「不知道那個傢伙會不會對她……」明知愈想會愈不安,但是偶爾他總會想到,如意雖然機伶、反應快,可總是個女孩子家,她真應付得來嗎?

  「曾英雄,你想些正面一點的事吧!」

  「妳真的對如意這麼有信心?」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意──」岑采臻對她這個姊妹淘有十足的信心。「你真的不要低估她,搞不好受不了、吃不消的是那個老大。」

  「會是這樣嗎?」

  「什麼可能都有。」

  曾英雄靜下心仔細一想,父母去世後他們兄妹倆一直都是獨力面對生活的種種,如意的確不是腦袋空空的洋娃娃,他必須停止折磨自己。

  「曾英雄,有空你不如多留意一下店面。」

  「不等如意回來再商量嗎?」

  「只要是對的事,她哪一次沒有支持你?」

  「采臻,你也是。」他動容不已。「妳就像我另一個妹妹。」

  「誰叫我媽只希望有個女兒來玩玩就好,怎麼也不肯再多生一個,不然,我一直巴著你們兄妹幹麼?我需要伴啊!」她說得平常。

  「那妳……沒有衝動想要喜歡我嗎?」曾英雄和她開起了玩笑。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喜歡我?」她充滿挑戰的目光。「還是你早就暗戀我,所以才會一直沒有女朋友,因為你的心裡只有我?」

  曾英雄差一點被一口意大利面給噎死。如果他真這麼死了,一定會上報紙頭條,也一定會成為全國的笑柄。

  「岑采臻,妳是個開心果。」他只能這麼說,然後慢慢的把面給吞下肚去。「我沒把妳當女人看過。」

  「你需要我的地方還多著呢,你再侮辱我試試看!」她故作一張晚娘臉結束這話題。




  在吃中飯時,熊傑跟曾如意說他要進市區一趟,不知道幾點會回來。

  「我可以去嗎?」她迫不及待的問。

  「妳去做什麼?」

  「我是說──」她一副他很白癡的樣子。「你去辦你的事,然後我去做我的事,我可以去看場電影、可以去逛街,可以去書店泡上幾個小時,我甚至還可以上美容院好好洗個頭。」

  「不行!」他一副不能溝通的頑強拒絕。

  「理由呢?」

  「就是不行。」

  「熊傑,我很悶。」曾如意為自己爭取。「即使是坐牢,偶爾也會有些福利、有些活動,你不能指望我每天都待在屋子裡。」

  「屋外有空地可以給妳種種東西。」

  「種什麼?我什麼都不會種。」她嚷嚷。「我又不是農夫或是園藝家!」

  「妳可以學。」

  「我不想學!」

  「那就……」他的眼光環視一下屋內。「再打掃吧!像這種老舊的屋子,總有打掃不乾淨的地方。」

  曾如意用她的眼神在進行「謀殺」,她真的很想把他殺了,如果早知道他這麼不講理,她一定會在他的午餐裡放一些清潔劑。

  「反正妳別給我亂跑。」

  「如果只是一、兩個小時,讓我去看看我哥?」她像小媳婦似的問。

  「妳少裝可憐,妳也不過來這一個多星期而已。」他拆穿她的企圖。

  「但我想我哥。」

  「當他出國。」

  「我哥一定也很想我。」

  「當妳出國好了,只是一個月,又不是一、兩年的,妳不要來這一套好不好?」熊傑一副她少耍心機的表情。「我不希望增加風險。」

  「那你就可以下山?」她凶巴巴的叫。

  「我的事不需要向妳報告。」

  「不公平!」她突然吼。

  「妳跟我講公平?」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曾如意,妳要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不是犯人!」她使起性子。

  「妳的確不是犯人,但我們講過這一個月妳要完全聽我的,我說不可以的事就是不可以,妳不要給我發什麼小姐脾氣,我才不吃那一套!」他右手一拍桌子離開餐桌。

  「那你……幾點回來?」她委屈的想確認。

  「我說了不知道。」

  「要不要弄晚餐?」

  「隨妳的便!」

  「所以你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

  「妳會怕黑嗎?」他受不了的問。

  「我怕鬼。」

  「這世上沒有鬼。」他冷笑。

  「有!」

  「好,那天一黑妳就躲在棉被裡,一直躲到我回來,這樣可以了嗎?」他極度諷刺的說。「其實人比鬼還壞。」

  「你這麼說真是沒有人性,如果、如果今天你沒有辦法回來呢?」她真的怕一個人孤零零在山上別墅,這種感覺挺可怕的。

  「那妳就早點睡。」

  「很恐怖耶!」

  「妳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我才沒有。」

  「那妳怕什麼?」熊傑嘲諷她。「看妳平常一副潑辣、神鬼都不怕的大膽狀,還敢跟我上山來,妳居然還會怕黑、怕鬼?」

  如果詛咒可以讓一個人下地獄,那麼這會熊傑已經在地獄裡不得超生了。

  「曾如意,妳的眼神很不友善哦。」

  「我愛什麼眼神就什麼眼神。」她開始收拾餐桌,「你今晚不用回來吃晚餐,因為我不會弄你的份!」

  「那我就不回來吃。」

  「太好了!」她衝進了廚房。

  熊傑實在不願意這麼想,但是他們真的像是一對在吵架的夫妻或是情侶,有那麼短暫的瞬間,他真的很想帶她一起去或是放她幾個小時的自由,可是……他不能心軟!

  「妳最好不要被我逮到妳溜出去。」他對著廚房裡吼,好像是在吼他的老婆。

  接著廚房裡傳來了碗盤碎裂的聲音,不知道是她不小心,還是故意砸的,反正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要不要我買碗盤回來?」他又對廚房叫道。

  「不必!」她亦吼回來。

  「我可不想直接從鍋子裡抓東西起來吃。」

  「你快滾出去啦!」

  熊傑轉身進房裡要換衣服。他知道不該有愉悅、幸福的感覺,可是這一會……他竟吹起口哨,有一種甜蜜、紮實的感受,和廚房裡的曾如意有關嗎?是因為她嗎?

  不想往那一方面去想,他告訴自己,曾如意和他是兩個不同星球的人。




  當熊傑進屋時,屋裡燈火通明,但卻是一片的靜悄悄,他不知道曾如意在搞什麼鬼,所以直接打開了房門進到她的房裡──

  只見她縮在床上靠牆的一隅,大棉被蓋到了頸部以下,她的手中拿著一把剪刀,好像是想和什麼拚命似的,眼神裡有憤怒、有驚恐,見到他時她的手開始顫抖。

  熊傑無法解釋自己此刻心中的柔情。他好想……將她擁入懷中。

  「曾如意……」他有些啞聲的低喚。

  「快十二點了……」她哽咽的指責。

  「我已經盡快了。」

  「很多聲音……」她好想哭。

  「山上本來就比較──」

  「野狗的聲音叫人心裡發毛。」

  「我回來了。」

  「你──」忽然把手中的剪刀一丟,她從床上跳了起來,沒有多想的衝到他的懷裡,這無關男女、無關情愛、無關一些有的沒的,她只是單純想要一份安全感、一份依賴。「你比大野狼還要黑心,還要可惡,還要無情!」

  「我在這裡了……」他的雙手輕拍她的肩膀,很輕聲的哄著她,「不用怕了。」

  「我以為我會活活嚇死。」她控訴。

  「妳不會。」

  「我本來想衝下山。」

  「反而危險。」

  「你只會說風涼話!」她對他破口大罵,忽然的,她注意到他是用雙手扶著她的肩,他手上的三角巾帶已經不見了。「你的手已經不需要三角巾了嗎?」

  「我今天出門的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看醫生,他說我的槍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不自覺的告訴了她。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鬆開手,不再揪著他的領子,並且順便撥開了他的手。

  「我不是非說不可。」

  「那我們可以提早結束這一切嗎?」她馬上想到。「既然你的雙手都已經可以活動自如,那麼……我們都解脫了。」

  「兇手還沒有逮到。」

  「你可以慢慢找嘛!」她拜託似的說。「反正耗在山上也是浪費時間,你該多花一些時間指揮你的手下,說不定這樣才能找到兇手。」

  「妳想得美!」

  「我是在替你設想。」

  「妳是在替妳自己設想。」

  「哼!好心沒好報。」曾如意不想和他單獨待在房間裡,所以她往外走。「當我沒有說,我是怕你膩了山上的貧乏生活卻不敢說。」

  「我忽然覺得這種生活不錯。」他跟了出來。

  「別死要面子了。」

  「有什麼吃的嗎?」他不和她抬槓的問。

  「你在外面會沒有吃?」她馬上譏諷的說:「熊傑,你是想挖苦我或是假仙?」

  「吃得不多,我習慣──」他突然的住了口。他是想說什麼啊?晚上他明明叫了一桌子的菜,卻似乎怎麼也吃不飽,覺得味道不對,他很想念……曾如意弄的東西,清淡而且好吃。

  「習慣什麼?」她冷聲問。

  「妳今晚吃了什麼?」他把話題轉移。

  「我做了海鮮燴飯。」

  「還有嗎?」

  「你想吃?」她意外的問。

  熊傑點點頭,他是真的想吃。「我付的錢,難道我不能吃嗎?曾如意,隨時我想吃什麼,妳都要幫我弄來,這是我們的約定。」

  「但都半夜了。」她指了指時鐘。「你真的想在這個時候吃東西?當消夜嗎?」

  「我高興!」

  「哈!最好讓你吃到身材變形,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她往廚房走。「湯要不要順便熱啊?」

  「什麼湯?」

  「羅宋湯。」

  「妳真的是很厲害,年紀輕輕就會變換這麼多菜色。」他不知道現在的女孩會不會廚藝,可是至少她的確煮什麼像什麼。

  「不用讚美我,那改變不了什麼。」

  「我並不想改變什麼。」

  「所以我說你沒有人性。」

  「曾如意──」他可以嚇她、壓迫她,但是他都沒有這麼做,反而讓她和他平起平坐、反而有點讓她爬到他的頭上,他……真的是反常,真的是轉性了。

  十分鐘後,她端出了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海鮮燴飯,及一碗香味四溢,令人十指大動的羅宋湯,她又給了他「幸福」的感覺。

  「要不要一起吃?」他提出邀請。

  「怕我毒死你嗎?」

  「只是想和妳分享。」

  「騙人!」她拿起湯匙先吃了一大口,然後把湯匙塞到他的手裡。「沒有死人啦!」

  「妳心胸有些狹窄。」他取笑。

  「湯要不要也先喝一口?」

  「妳想喝就喝。」

  「熊傑──」她瞪了他一眼。「有天你會後悔這麼對我,只要有機會,我會向你討回來的!」




  曾如意提了個大袋子要出門去採購,把腳踏車牽出來時,熊傑已站到了門前。

  「我陪妳去。」

  「我是去買菜。」

  「我不能陪妳去買菜嗎?」熊傑一副「老大」的表情。「到底這裡是我在發號施令還是妳?妳不要喧賓奪主了,我想去哪隨便我!」

  「腳長在你的身上,當然想去哪裡是你的事,可是……很無聊哦!」

  「無不無聊我會自己決定。」

  「隨便你啦!」她有些惱羞成怒。放著腳踏車不騎,直接往山下走,那一輛高齡、看起來快要解體的腳踏車可承受不了他們兩人的重量,她可不希望它壽終正寢。

  熊傑則走在她的身後,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也感受得到她氣呼呼的,她的背影十足的女人味,那款擺的腰肢、性感的曲線,對已經很久沒有女人的他,真的是一大挑戰。

  但他亦提醒著自己,如果能不碰,他就最好是不要去碰她。

  山腳邊有零星幾攤攤販,東西當然比不上超市來得齊全,可是起碼新鮮,品質也不錯。

  「我們要買什麼?」他竟湊在曾如意的身邊問,好像他們是……夫妻。「水果看起來挺漂亮的。」

  「好吃比較重要。」

  「對,和女人一樣。」熊傑一語雙關。「有些女人美若天仙,但在床上卻是死魚一條,會倒了男人的性致。」

  曾如意忍不住轉頭和他四目相交,不相信他會對她說出這種輕佻的話,他把她當什麼了?在狠瞪他一眼之後,她逕自走向另一攤。

  「小姐,蘋果是我自家山上種的,又甜又脆,比日本、美國進口的蘋果還要好吃喔。」一名水果販熱情的向她推銷。

  「真的嗎?」曾如意只覺得賣相沒有舶來品的蘋果好看,可是說不定真的好吃。

  水果販馬上切下了一小片蘋果給她品嚐,看到跟著過來的熊傑,很會做生意的也切了一小片給他,並把他們當成了一對。

  「先生,甜吧?」

  「真的很甜。」熊傑回答。

  「自家種的,沒有放農藥。」

  「的確好吃。」

  「那叫你太太多買一些,蘋果只要放在冰箱裡冷藏,可以放很久,即使是擺室內,也會有蘋果的香氣,不需要再放什麼室內芳香劑。」水果販口沫橫飛的吹捧著自己的蘋果。

  曾如意卻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和熊傑會被誤認成一對夫妻。他們像嗎?

  「老婆,買吧。」熊傑「順應民意」的稱呼她。

  「我不是你老婆!」她壓低音量說。

  「那重要嗎?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更不會去在乎。」熊傑要水果販拿袋子裝蘋果。

  曾如意除了氣得牙癢癢之外,什麼也不說了。

  結果小販起碼裝了十幾、二十顆的蘋果,雖然不是很貴,可是卻重得要命。

  「妳不幫忙拿?」熊傑問。「我的左手才剛好不久。」

  「自作自受!」她冷嘲熱諷,但一想到他的傷才好一點,她仍是伸手和他一人提一邊,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曾如意,其實妳的心很軟。」熊傑的眼光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溫柔。

  「對,我不像你鐵石心腸。」

  「妳就是那張嘴比較不知死活。」

  「我爽!」

  「氣質。」他提醒她。

  「在你面前?」她搖搖頭。「省省吧!為了配合你的氣質,我不用裝淑女。」

  「曾如意,妳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妳又以為像你們這種人高級到哪去?」熊傑開始反擊。「多少女人是惺惺做態的,表現上想找溫柔、英俊、多金的男人,骨子裡卻愛死了邪門、不是善類的男人。」

  「那是少數女性好不好。」

  「少數?」熊傑一哼。「如果我把我的『經驗』告訴妳,妳絕對當場傻眼。」

  「自大狂!」她評論。

  「曾如意,我可以讓妳求我。」

  「求你什麼?」

  「求我……」他給了她一個邪邪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或許妳是個處女,但是我保證我可以讓妳成為浪女。」

  曾如意沒有暴跳如雷,只是冷冷的回他。「在我成為浪女之前,如果你想有三餐吃,最好注意由你口中說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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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某種念頭浮上之後,情況立刻不可能單純、客觀的一如往常,熊傑現在就是這種矛盾的情緒。

  本來只是左手不方便,而且想隱居一陣子,他對曾如意完全沒有任何慾念,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台傭,只是幫他料理三餐、打掃起居的人,但是在朝夕相處,加上她不俗的外貌……他到底可以當柳下惠多久?

  有些念頭就是這樣,一旦氾濫……那他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想。曾如意難道是木頭人?她難道沒有一點正常人會有的慾望嗎?她對他從不曾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嗎?他在她眼中毫無魅力嗎?

  通常晚上他們會各據客廳一方的看電視,本來熊傑都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但是不知從那一刻起,他總是習慣性的瞄瞄她。

  曾如意注意到了,而她根本不喜歡這種曖昧的感覺,當她發現他又在看她時,她決定直接問他,不想裝沒發現。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她「客氣」的問他。

  「妳的臉上沒有什麼。」

  「那你在看什麼?」

  「妳注意到了?」

  「我的眼睛又沒有瞎。」

  「曾如意,妳的名字雖然很俗,但妳真的是很漂亮。」他第一次由衷的說。

  「你沒看過漂亮的女孩嗎?」她不領情,表情還有些神聖不可侵犯。

  「當然有,只是我沒有天天和她們從一睜開眼就相處到睡覺。」他幽默的說。

  「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就是覺得妳漂亮、耐看。」

  「沒別的了?」她存疑。

  「妳希望有什麼別的嗎?」

  「當然、絕對、肯定不希望。」她回答得斬釘截鐵,完全沒有一點點轉圜的空間,眼神十分堅定。

  「我有這麼差嗎?」熊傑不服氣的說,雖然他算不上好男人,但他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女人跟他不算吃苦,而且據他的經驗,多的是迷他這一型男人的女性,為什麼曾如意卻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

  「我沒說你差。」

  「那妳是什麼態度?」

  「我沒什麼特別的態度。」她不承認。

  「妳有,曾如意!」熊傑火大的乾脆坐到她的身旁,「妳一臉不想和我這種人有牽扯的表情,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曾如意聳了聳肩,不予置評狀。

  「如果我說……我想和妳上床呢?」熊傑很不爽她這種反應,故意嚇她。

  「我會拒絕!」她坐開了一些。

  「如果我不讓妳拒絕呢?」

  「你要我大叫救命,還是連夜逃下山去?」她沒有被他給唬到。「這會壞了你的一世英名哦!」

  熊傑震怒,卻無法反駁。

  「你要不要去市區一趟?」她建議他。

  「做什麼?」他寒著臉問。

  「發洩需要啊。」曾如意不會裝清純或是耍白癡,她知道正常、健康的男子一定有正常的性需求。「你平日難道沒有固定的床伴嗎?還是你想找人來這裡──」

  「曾如意,總之妳沒有『性』趣?」

  「謝謝,我沒有!」

  「如果我……硬上呢?」

  「那你會發現想強姦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不信他會這麼做,所以語帶笑謔的說。

  熊傑當然不會強姦她,他沒有上過不甘不願的女人,也從來不需要如此,只是她愈說不要,他就愈心癢難耐,愈是得不到的,他就愈覺得非要弄到手不可,他的心已開始浮躁不定。

  「我去洗澡了。」她起身想結束這話題,而洗完澡她通常就是進房間睡覺,意謂著一天的結束。

  「曾如意,我不會虧待妳。」他突然說。

  「幹麼?!你當我是妓女嗎?」他的話令她變了臉。

  「我沒有提到錢,我只是──」

  「不!」她朝他吼了一句。「熊傑,打消這個念頭吧!我不是來這裡娛樂你的,你要搞清楚,我倒是不介意現在就下山回家。」

  「曾如意,很多女人不惜一切想和我上床。」他的男性自尊真的受損了,她愈是不屑一顧,他就愈是想要弄上手。「也許剛開始妳會不好意思,但是一回生、二回熟──」

  「熊傑,你不需要哄騙我,我不是小女生了,我說過我沒有興趣。」她打算走回房裡拿換洗的衣服,不想再理他的。

  「我是給妳面子。」

  「我很想磕頭謝恩。」

  「妳別後悔。」

  她做了一個叫他想要抓她的頭去撞牆的嘲弄表情,明知不該這麼逞一時之快,但是曾如意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或許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絕品,但不是她曾如意的。

  「妳就不要有天來求我!」他惱怒到有些失去風度,開始口不擇言。

  「那你等著那天吧。」




  「這是什麼鬼東西?能吃嗎?」熊傑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摔,很不高興的樣子。

  曾如意看著他,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難吃,還是只是在藉題發揮找她麻煩,她沒有立即反應,平靜的面對他。

  「妳是在餵狗啊?!」他又吼。

  「這是紅燒牛肉。」她微笑的說。

  「這是紅燒塑料。」

  「我燉了兩、三個小時。」

  「妳自己吃吃看,我看連狗都不會想吃!」熊傑一副她不盡職、故意整他的表情。

  曾如意吃了一塊牛肉,明明很軟爛、入口即化,而且她還加了西紅柿,所以味道很清爽,真不知道他在挑剔什麼?她一副好吃到不行的表情。

  「妳真會裝。」

  「裝?!」她覺得受辱的反擊。「熊傑,我需要在你面前裝什麼?好吃就是好吃、難吃就是難吃,騙不了人,之前你並沒有嫌過,怎麼?現在示好被我拒絕後就覺得我弄的東西連狗都不吃?」

  「以前我懶得嫌!」

  「你──莫名其妙。」

  熊傑不是莫名其妙,他只是一看到她就有一肚子氣,明知自己該有胸襟,但他真的做不到,現在每天一看到她,他就只有兩種想法,一是和她做愛一整天,二是她最好馬上從他面前消失。

  「怎麼?妳不能接受批評嗎?妳以為妳自己是什麼烹飪高手嗎?不能說妳煮的東西難吃嗎?」熊傑知道自己是在找碴。

  「但這不是事實。」她為自己辯護。

  「我就是覺得難吃!」他刁難的說。

  「那你不要吃!」她也火大了。

  「曾如意,妳要搞清楚妳會在這裡的原因,妳是來當台傭的,當主人不滿意時,妳該怎麼做?」他一副要整她的表情。

  「主人?!」她張大了嘴。

  「我是妳的主人!」

  「你──」她氣到很想將桌上那一大鍋紅燒牛肉朝他頭上淋下去。

  「去煮些別的。」他命令著。

  即使明知他是故意和她過不去,但是她也只有咬牙認了,還好冰箱裡還有蝦仁,做個蝦仁蛋炒飯很快,他總不能再嫌什麼了,蝦仁不可能煮不熟吧!

  但是當曾如意把一盤蝦仁蛋炒飯端到他面前時,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就把盤子給推到一邊。

  「你還沒有吃。」她警告的說。

  「看了就不想吃!」他一臉厭惡。

  「看了就不想吃?!」她重複他的話。「之前你明明覺得好吃。」

  「我不能覺得膩嗎?」

  「你又沒有多常吃。」

  「我就是覺得光看都噁心。」熊傑得意的說:「妳就只有這點本事嗎?沒別的了?」

  「熊傑──」她快要忍無可忍了。「你是在找我麻煩!」

  「如果我就是呢?」

  「惡劣!」

  「妳能拿我怎樣?」

  「我可以……」她撂不下狠話,因為他並沒有真的強迫她什麼或是對她做出什麼,在理字上她站不住腳,所以除了用眼神去「謀殺」他之外,她只能生悶氣。

  熊傑本來不會這麼不講理,可是一見到她,就彷彿提醒自己他有多挫折、多沮喪,一向只有他令別人頭痛,現在曾如意……卻令他每天全身都痛到不行。

  「妳可以再想些別的花樣。」

  「但你還是會再挑剔。」

  「誰說的?」

  「你。」她冷冷的看他。「你只是想報復,你根本是──」

  「我報復什麼?」他打斷了她的話。「曾如意,妳自己小鼻子、小眼睛的,不要以為大家都和妳一樣,我要妳再去煮些東西,不然……妳可以把妳自己給端上桌。」他暗示她。

  「熊傑,這念頭很下流!」她的眼神無比犀利。「你就這麼不能接受女人對你的拒絕?」

  「我只是在提醒妳方法。」

  「這方法我一輩子也不想用!」曾如意賭一口氣似的。「我可以再去煮,哪怕得煮到三更半夜,我都會和你耗下去。」

  「妳──」熊傑真想掐死她。

  「我不信你可以餓上一整天。」

  「不要考驗我。」

  「是你在考驗我!」

  「滾!」熊傑不想再看到她。「給我滾進廚房。」

  「遵命。」她一副巴不得如此的表情。「不要以為我喜歡和你對看,熊傑,只要時間一到,我零點零零零一秒都不會多在你身邊逗留。」

  「馬上離開我的視線!」他的吼聲震天。

  「沒風度。」




  即使和熊傑住在同一個屋子簷下,她也不曾在他的面前賣弄性感或是任何的風情,那怕是剛洗完澡,一出浴室,她亦穿得整整齊齊,絕不給他有一點遐想的空間。

  但看在熊傑的眼裡……他覺得她是在折磨他。

  頭髮被她擦得半干,一張臉紅撲撲的,看起來乾淨、自然而且不可抗拒,她不必搔首弄姿,他覺得自己的魂就被她勾了去,但她卻把他的心放在地上踩。

  和熊傑呈冷戰狀態的曾如意,洗完澡只想立刻回自己的房間,她現在是每天在數日子,並且藉想念哥哥和采臻來轉移注意力,很快她就可以回到平常而且正常的生活了。

  然而,熊傑這會正站在她的房門口。

  「你弄錯房間了。」

  「曾如意,妳喜歡男人向妳乞求嗎?」他臉色鐵青。

  「不喜歡。」

  「那妳在擺什麼臭架子?」

  「我擺臭架子?」曾如意實在是啞巴吃黃連。她有什麼擺臭架子的能力與資格?

  「妳要什麼,開口吧!」

  「我不是──」

  「我知道妳不是妓女,妳已經強調過了。」他的視線冷冷的掃過她的全身。「但任何人都有價碼。」

  「熊傑,我從來不曾為自己標價過,我也不想從現在開始。」她生氣的想從他的身側走過,料想他應該還不至於會對她動手動腳。

  但熊傑比她快一步的轉身抓著她的肩,他的手指用力掐進了她的肉裡,顯示他並不是在和她說著玩的。

  「熊傑……」她又怒又怕的。

  「多少?」

  「我不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

  「我不要妳的靈魂,我只要妳的身體。」

  「無價!」她吼出。

  「無價?」熊傑真想掐碎她的肩膀。「就算妳是處女,早晚妳也得和某個男人上床、結婚,我有錢,我願意付妳一個好價錢,妳起碼可以好幾年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

  「但我卻得用一輩子來唾棄自己?」她堅定的說。「熊傑,我父母雙雙過世沒有令我墮落,我哥好賭賠上了我所有積蓄我也只是笑笑,我名叫如意卻事事不順,我也沒有怨天尤人,要我為了錢把自己的貞操拿來出售?下輩子!」

  熊傑不信有女人這麼頑固,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早應該沒有她這種想法的女人了。

  「曾如意,我要妳!」他不死心的說。

  「門都沒有!」

  「如果我說……我喜歡妳呢?」

  「喜歡我?!一個男人如果喜歡我我就得和他上床,那……」曾如意直視他的臉。「你還有沒有更好的理由?我的智商比你想像得高。」

  「曾如意──」如果這會他把她往牆上一推,又或者把她往床上一壓,她真的會抵死不從嗎?

  「本來我也覺得你還可以,但現在……」

  「現在怎樣?」他急了。

  「現在我覺得你只是因為得不到而不甘心。」曾如意一副看穿他的表情。

  熊傑冷冷不語。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她又說。

  「妳叫人想……」他咬牙切齒。

  「熊傑,我說過我是聰明的,今天我如果堅持到底,我確信你會一輩子尊敬我、記住我,而如果我讓你弄上了手,那……搞不好還沒回到山下,你就已經忘了我的臉。」她分析的道。

  「我沒那麼冷血無情。」

  「那你誠實的回答我,」因為肩膀快要被他給捏碎,所以她使勁的格開他的雙手。「你記得每一個和你上過床的女人的臉孔嗎?」

  他表情錯愕。

  「一半呢?」她降低了標準。

  熊傑還是沒有回答她提出的問題。

  「五個?」

  「妳想說什麼?」他簡直快要抓狂。

  「如果你有用心,你會記住她們每一張臉。」

  「我只是做愛、只是發洩、只是要短暫的快感,我又不要和她們一生一世!」他的吼聲之大,差點震破她的耳膜。

  「所以,你對我就是這種感覺?」她套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妳──」他啞口無言。

  「只是做愛、只是發洩、只要短暫的快感?」

  熊傑知道自己輸了。

  「如果我笨到順了你的意、笨到和你上了床,那我真的是比會吃下毒蘋果的白雪公主更笨,她只要有個笨王子隨便吻她一下就可以活過來,那我呢?」曾如意正色的問著他。

  「妳可不可以別再侮辱白雪公主了。」熊傑忽然態度一轉。

  「你懂我的意思了?」

  「懂了。」他漠然的說。

  「你是很有魅力,但是──」

  「妳現在最好閉上妳的嘴。」他狠狠打斷她。

  「我只是想……」

  「妳就是想得太多了。」




  一早,曾如意在廚房裡煮咖啡。她愈來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熊傑,雖然她表面上說得正氣凜然,其實……她不是草木,不可能無動於衷,只是她都聽到他親口說出他對女性的看法了,又怎麼可能把自己讓他糟蹋,他對女人根本沒有用過心。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不會讓她好過,他一定會想盡方法來精神虐待她,她怕自己離開這裡之後得去看精神科。

  「妳出來。」熊傑的聲音由廚房外傳來。

  曾如意歎了一大口氣,好像還有十天,換算起來也不過是兩百四十個小時,但現在她是度時如年,真希望眨個眼一切就結束了。

  拖著勉強的腳步來到客廳,只見熊傑像是一隻情緒失控的熊,看她的目光好像她是全宇宙最可惡的女人。

  「妳可以走了。」他突然說。

  「什麼?!」她不敢置信。

  「妳可以離開了。」他的語氣又多了些冷酷。

  「離開……」她居然呆了。

  「可以滾了,這樣妳聽懂了沒?」

  「但是時間──」

  「我不想再多面對妳一分一秒。」

  「那我們之間的約定?」

  「算完成了。」

  這表示她的肩上再沒有任何的負擔,她什麼都不欠他,她哥哥和他的財務公司也沒有任何的瓜葛,全都可以重來了。

  「妳可以去收拾妳的東西了。」他全無感情的說:「愈快消失愈好。」

  「但狙擊你的兇手抓到了嗎?」曾如意突然想到,關心他的安危。

  「妳居然沒忘記這回事?」他頗為詫異。

  「這不是你避到這兒來的目的之一?」

  「曾如意,不管兇手在哪,不管我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反正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牽扯,我不要妳的虛情假意,好像妳多有良心似的,其實……妳的血比我還要冷。」熊傑把所有鳥氣全往她的身上出。

  對這樣的批評,曾如意實在是承擔不起,她傷心又不解的看著他。

  「別裝委屈了,曾如意,不要逼我改變心意。」他威脅著她。

  「熊傑,一定要弄得這麼不堪嗎?」

  「問妳啊!」

  「我……」知道自己不該再激怒他,不然他搞不好真的會失去控制的對她為所欲為,她可不希望有這種結果,所以她決定好聚好散,大家都沒有惡言。「謝謝你。」

  熊傑楞了一下,但是仍臭著臉。

  「你是個君子。」

  「曾如意,妳有什麼目的?」明知她剛剛是想痛罵他一頓的,可是她轉變得好快,叫他很受不了。

  「只是表達我的感激。」她對他一笑。

  「省省吧妳。」熊傑損著她。

  曾如意瞪他,哭笑不得。

  「所以……我們不會再見了?」

  「妳想再見到我?」他故作驚喜的表情。「不會吧!」

  「不,我不想再見到你。」她坦白的說。

  「我只是要勸你好自為之,注意自己的安全。」說完,她打算進房裡收拾東西。

  「喂!」他叫住了她。「如果只是一個吻呢?如果我只要一個吻呢?」

  她回頭看他,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說出,「不。」

  「連一個吻妳都──」

  「熊傑,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熊傑凝視著她,認真的去想她到底能給他什麼?他又真的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麼?一個吻之後呢?他就死心了,對她就斷了念?看來……曾如意真的比白雪公主聰明。

  「當我沒說。」他敢做敢當的姿態。「妳走吧!」

  然而,他愈是拿得起放得下,曾如意卻愈覺得自己欠了他,於是令他措手不及的,她突然衝到他的面前,踮起了腳尖,蜻蜒點水似的在他的唇印上了一吻。

  「謝謝,真的謝謝你。」語畢,她衝進房裡,和他算是做了最後的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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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毫髮無傷回來的曾如意,叫曾英雄及岑采臻都高興不已,這是他們所希望最好的結局,而他們盼到了!

  「如意……」曾英雄一向不太顯露自己的感情,可是這會兒,他情不自禁拉著妹妹的手直瞧她的臉。「妳真的沒事?妳真的……」

  「哥,我很好。」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直擔心……」

  「擔心他還是我?」曾如意開玩笑的說。

  岑采臻也眉開眼笑,注視著好友。「如意,我看妳去醫院做個檢查好了。」

  「去醫院檢查什麼?」她不解的問。

  「去檢查看看那層處女膜還在不在,這樣妳哥才能真的安心。」岑采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

  「岑采臻!」曾英雄吼她。「妳這女孩講話怎麼這麼口無遮攔?」

  「那你擔心什麼?」她大剌剌的問,「我相信那個老大既不敢殺她滅口,也不敢把她怎樣,這年頭只有沒有腦袋的男人才會隨便性侵女人。」

  「岑采臻,妳有時真叫人受不了!」

  「哼!過河拆橋,是誰陪你渡過這難熬的時光,誰為你加油打氣的?」她討起人情。「真不知道感恩!」

  「我可以請妳回家嗎?」曾英雄假笑的問。

  「不可以,我要和如意好好聊聊。」

  「那我出去買個吃的回來,妳有話就快點和如意說。」他笑臉問向妹妹,「妳想吃什麼?」

  「都好。」曾如意淺笑答。

  「我要──」岑采臻主動的開口。

  「沒妳的份,妳要回家了。」

  「小氣鬼!」

  曾英雄得意的說:「反正就不給妳吃,妳那張嘴該受點處罰。」

  岑采臻邊做鬼臉邊對著空氣吼。「哼!看我支不支持你的意大利麵店,只要我的資金不給你,看你到時要怎麼求我。」

  「岑采臻,妳真是欠扁!」

  「也要你有膽子扁我。」

  「懶得和妳一般見識。」他出門去。

  「采臻,妳在講什麼?」曾如意既擔心也關心。「妳可不要再給他一些無謂的想法或是希望,我現在真的怕了!意大利麵店……他有開店的念頭嗎?」

  「如意,妳別像是只驚弓之鳥,曾英雄總要有個正事做。」

  「但是開店……」

  「他是個可以發揮的人,只要加以琢磨。」

  「錢呢?」

  「我可以再跟銀行借,出版社也願意預支我稿費,哪天我若封筆了,我可以和他一起賣面。」岑采臻很樂觀的說:「絕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接觸賭。」

  「采臻……」曾如意感動的握住她的雙手。

  「不要講些讓我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話。」

  「我也要參一腳。」

  「妳不想找工作?」岑采臻不希望她有半點勉強。「我和英雄是算了妳一份,但如果妳對開店或是做吃的沒有好感,妳大可去做妳想做的事。」

  「其實到哪工作都一樣,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職場文化我受夠了,而且我一向沒什麼好運。」她感慨不已。

  「好運總有一天會來的。」

  「采臻,幸虧有妳這個好朋友、好鄰居、好姊妹,不然……」曾如意苦笑。「我大概得要改名字叫曾憂鬱了。」

  「如意,別說這些了,」她爽快的拍拍她。「對了,趁現在妳哥不在,講講妳和那個老大的情形。」

  「沒有什麼情形好說的。」曾如意一反常態的逃避問題。

  「怎麼可能沒有?」

  「就是沒有!」

  「你們是孤男寡女吧?」

  「嗯。」

  「什麼火花都沒有冒出?」

  「采臻,我可以上醫院做檢查的。」

  「無趣!」岑采臻大失所望。「我以為會有香艷、刺激的故事可以聽,妳是不是把所有精彩的細節都──」

  「妳真是小說寫多了。」

  「那一定是那傢伙有問題。」岑采臻嘲弄道。「既然沒有故事好挖,那我回去了,英雄一定希望和妳安靜的吃頓飯。」

  曾如意只是微笑的目送她離去。




  總算等到曾如意的手機開機,戴一誠真的是用了很大的耐心與精神才找到她。

  差點說破了嘴才請動了她,兩人約在一家她平日常去光顧的咖啡屋見面。

  「戴一誠,你是要當說客嗎?」

  「說客?」

  「公司想要找我回去?」

  戴一誠笑笑,公司是曾有這個意思,但因為一直找不到她,也怕她回了鍋之後會氣焰高張,所以這個提議就被正式否決,加上他也有私心,不想談辦公室戀情,所以這事……就當沒發生。

  「妳不會想回去吧?」他保留的問。

  「好馬不吃回頭草。」

  「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戴一誠吁了口氣,這種結果是最好的。

  「那找我是為了什麼?」

  「我……」戴一誠支支吾吾了一會,知道現在已不流行「愛你在心口難開」那種事,所以他決定說明白。「我想要追求妳。」

  曾如意一下子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腦子裡,直到看見他很認真的在等她的回答時,她才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我要追求妳!」他勇敢再說一次。

  「戴一誠,你真的有這意思?」

  「以前我是妳的上司,不太方便,但是現在……我可以沒有顧忌的追求妳了。」話一旦說開了,他完全沒有任何的遲疑。

  「我……不適合你吧?」她抬了抬下巴。

  「妳當然適合!」

  曾如意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一時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知道戴一誠還不差,她和他同事多年,多少瞭解他的為人,他這個人還算厚道,在公司裡的風評很OK。

  「以前在公司時,我就很注意妳了。」他含蓄的說。

  「你覺得我有什麼優點?」她好奇的問。

  「妳樂觀進取、沒有心眼。」

  「只有這樣?」

  「是非分明、講道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些優點。」她自嘲一笑。「我以為我是衝動、莽撞、牛脾氣又難溝通,我更以為我這個人很會雞蛋裡挑骨頭,既會製造麻煩又會給別人增添困擾。」

  「妳不是這樣的。」他馬上表白。「在我的眼中妳絕不是如此。」

  「這算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如意,妳真的很好。」

  「所以你等到我離職了才來追我?」

  「我是認為辦公室戀情……」戴一誠想得比較細、比較遠。「對我們彼此不好。」

  「所以你很高興我離職?」

  「我……沒有這個意思。」

  「但我離職了,你才方便追我啊。」原來這傢伙也是有心機的,而且怕事。「戴一誠,我想我得拒絕你。」

  「如意──」

  「我們不來電。」

  「之前因為我沒有表達,所以妳並不清楚我的意圖,現在我表明了心意,妳看我的眼光會不一樣的。」他很積極的說:「這才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喝咖啡,只要多約會幾次……」

  「戴一誠,我想我們不會有發展的。」她不想他白費精神與時間。「我們不同類。」

  「但是……」

  「當然你可以鍥而不捨、不怕碰釘子的勇敢追我,只是我們百分之九十九,不會有結果。」像是鐵口神算的嘴臉,曾如意大膽的預言。

  「這麼說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他的眼底還燃著希望。

  「戴一誠,我只是不想把話說得太死。」

  「那就很好啊!」

  「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愛上你的。」

  他還是很樂天。「妳說不可能愛上我,但我認為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以前妳沒有機會瞭解我、愛上我,可是如果我們開始交往,妳就會改變一些看法的。」

  曾如意雙手環胸的看著他,他的話的確誠意十足,而且他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男人,是不是該給他一個機會呢?起碼先做朋友看看。

  「你以往交往的是哪種類型的女孩?」她忽然問。

  「我並沒有交往過太多女孩。」

  「純情男?」

  「不!只是讓我想交往的女孩不多。」

  「這算是對我的恭維嗎?」她幽默的說。「我想你也不是真的多瞭解我,你認識的是那個在辦公室裡的女孩。」

  「好吧!我們現在開始來認識辦公室以外的彼此,說不定……辦公室外的我們更加契合的。」

  「你不擔心我已有男友?」

  「如意,妳沒有男友。」

  「你怎麼敢如此篤定?」

  「妳才離職一個月,變化不會那麼大吧?」

  「誰知道。」曾如意想到了熊傑。「不過如果我們只是先做朋友,那麼……」

  「妳接受了?」他喜出望外,差一點打翻了眼前的咖啡。

  「做朋友沒什麼啦。」

  「起碼我們有了開始。」

  曾如意笑了笑。「你認為OK就可以了。」




  熊傑的手下押著一個染了一頭金髮,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的傢伙進來,這小子一身古惑仔的氣息,目光凶狠,假以時日,一定可以變成狠角色的。

  「就是你?」熊傑叼著煙,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小鬼。「你的膽子不小嘛。」

  「既然被逮到了,要餵狗、要活埋隨便你,十八年後我又是一條好漢。」那小子很有氣魄的說。

  熊傑起身,來到了他面前,他的手下立刻往他的後腿一踹,逼他跪下,但是熊傑不需要這一套,他反而馬上抓著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來。

  「你不怕死?」熊傑問。

  「每個人都會死。」

  「誰指使你的?」

  「我不會說!」他很有個性。「哪怕你一槍打死我,我也不會說!」

  「你拿了多少安家費?」熊傑問。「這總可以說吧?我想知道我的命值多少錢。」

  「十萬塊。」

  「十萬?!」熊傑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居然只花十萬就想要我的命,小子,你是剛加入這一行的嗎?」

  他很傲的點點頭。

  「你到底幾歲?」

  「十八。」

  「為什麼會進來?」

  「被學校踢了出來,家裡的人也瞧不起我,沒有地方去,加上我的馬子說當古惑仔很帥、很拉風,有個這樣的男朋友會讓她很有面子,所以……你和我囉唆這麼多幹什麼?要殺、要宰快一點。」他似乎求死心切,想早死早超生。

  熊傑看他的眼光卻不一樣了,這只是個迷失、被利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孩子,和他當年幾乎沒有什麼不同,當然他可以讓他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但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叫什麼名字?」

  「小虎。」

  「小虎,你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他看熊傑的眼神是帶著一些崇拜、一些尊敬的,可是事到如今,他才不想裝孬種的下跪討饒,即使會死,他也要死得像個男人。

  「而你還是決定動手?」

  「我的馬子懷孕了,墮胎費要一萬元,她又看上了兩個名牌皮包,一直吵著要,所以……」他解釋著他行兇的動機。

  「那現在你認為值得嗎?」

  他看著熊傑,其實他的凶悍有一半是裝出來的,他現在當然覺得不值得,女朋友拿掉小孩,得到皮包之後,馬上就甩了他,而且聽說已經找到了更能滿足她物慾的「戶頭」。

  「回答不出來?」熊傑瞄他一眼。

  「現在回答什麼能改變結果嗎?」他一哼,不怕死的人最大、最狠。「我的確對你開了槍,做了就要認,好漢做事好漢當。」

  「但我沒死,你不怕被滅口嗎?」

  「我很小心。」

  「可你還是被找到了。」

  「所以我說隨便你想怎樣!」他還是那調調兒。「不是死在你的手裡就是死在那個人的手裡,反正都是死!」

  「如果我給你一條生路呢?」熊傑提議。

  「你不要我的命?!」

  「我還可以把你收下來當小弟──」

  「老大!」熊傑的手下抗議。「這小子……」

  「每個人都該有第二次的機會。」熊傑目光犀利道:「你還這麼年輕,不該毫無價值的結束生命,所以我要你一根指頭,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個教訓,然後你給我回學校唸書,我會負擔你的生活費用。」

  「我……」小虎完全傻了。

  「如果你不同意,我一樣放你回街上混,只是你的安全,我無法管。」

  「我開槍打你,你卻……」小虎不知道情況會如此逆轉,完全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

  「我說過沒有人是聖人。」熊傑一笑。

  「你要哪一根指頭?」他很Man的問。

  「左手的小拇指如何?」

  「成交。」

  「小虎,哪一行都有好、有壞,有善良、有邪惡,包括我們這一行,你可以自己好好的學、好好的看,前途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裡。」




  台北滿街的徵信社,要查到曾如意的行蹤並不難。

  熊傑的車子停在即將開幕的意大利麵店外,裡面有幾個工人正在敲敲打打,沒有曾家兄妹的影子,他撥了曾如意的手機,卻沒有開機,照理說他該叫司機把車開走,可是他沒有。

  想見到曾如意的念頭突然變得那麼強烈,在山上的日子,他們除了睡覺,幾乎都是面對著彼此,一下了山,他居然對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了興趣,連找個女人來玩玩都提不起勁。

  他不相信愛情這東西……

  他認為自己只是因為沒有得到她。

  一輛出租車在店門口停住,曾如意抱了一堆東西下車,然後轉頭對坐在車裡的人交代。

  「采臻還在那家店裡等你。」

  「知道了。」

  「快點決定桌巾的樣式,別拖了。」

  「我今天一定搞定。」接著出租車揚長而去。

  曾如意抱著一堆的餐巾紙、刀叉準備走進店裡,沒有想到有個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擋住她,害她差一點嚇掉手裡的東西了,等她定下神──

  「熊傑?!」

  「還認得我?」

  不想說即使他燒成了灰,她還是會認出他這樣的話,她只是把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堆。幸好她哥還有其它的地方要去。

  「有何貴幹?」她帶著敵意的問。

  「不能來看老朋友嗎?」

  「我能阻止你,不讓你來嗎?」

  「妳不能。」

  「那你不是多此一問。」

  「妳要和妳哥開店?」他和她話家常似的。「妳哥真的戒賭了?」

  「熊傑,我哥只有我一個妹妹,而他妹妹為他所做的犧牲也令他徹底覺悟,所以不要以為你還有機會可以逮到我們兄妹倆的小辮子。」曾如意不客氣的道:「你再也不能威脅到我們了。」

  「妳這麼有把握?」

  「當然。」她信心滿滿。「我發現美好的未來正在等待我們,目前真的是事事如意,所以熊傑,請你沒事不要來嚇我們,我們也不是被嚇大的。」

  「兇手抓到了。」熊傑突然說。

  「真的?」她替他高興。

  「是個才十八歲的小鬼。」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無法無天。」

  「我把他留在身邊了。」

  「你……」她一副無法理解、不可思議的表情。「熊傑,你的行為、處世真是異於常人。」

  「有些人是可以也應該有第二次的機會,妳懂嗎?」他似乎是話中有話。

  「命是你的,你自己小心就好。」曾如意不想干涉也不想多加評論。

  「妳想我們倆有沒有機會來往?」熊傑玩世不恭的問,可是眼神卻出奇的嚴肅。他不想再否認自己心中某些強烈的感覺。

  「熊傑,我在山上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人的決定是可以改變的。」

  「我有理由改變嗎?」

  「我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妳不要把我當毒蛇猛獸好不好?」熊傑有些氣不過。

  「說完了嗎?」她禮貌的問。

  「曾如意──」他狠瞪她。

  「我的決定沒有變也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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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知道曾家兄妹要開意大利麵店,戴一誠只要是不上班的時間就會到店裡去幫忙,哪怕曾如意一再的婉拒,他還是風雨無阻,比自己開店還熱心,而看在曾英雄眼裡,他倒是樂觀其成。

  在戴一誠走後,曾英雄泡了兩杯奶茶,一杯拿給妹妹,表情帶著調侃。

  「我是不是很快會當主婚人?」他問。

  「這話題沒有意義。」

  「如意,我看戴一誠挺不錯的。」

  「那你嫁啊!」

  「曾如意!」曾英雄一口奶茶差點噴了出來。「我這做哥哥的是關心妳。」

  曾如意可不領這份情,她邊喝奶茶邊細看著即將要開張的店,生怕有哪個地方不盡完美,現在是開店容易,但要怎麼經營是學問,倒店的更是多,她可不希望店開不到三個月就關門大吉。

  「如意,妳對他到底有沒有感情?」他繼續追問下去。

  「朋友嘛。」

  「那有沒有可能啊?」

  「沒有吧!」她一直在思考牆上的那幅大海報要不要拿下來。

  「妳在耍他?」

  「誰耍他?!是他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想用無比的愛心與耐心打動妳?」

  「那是他的想法。」

  「但妳還是覺得不可能?」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曾英雄一直沒有也不敢細問妹妹和那個財務公司老大在山上的情形,雖然她笑稱可以去醫院做檢查向他證明,但那是屬於身體上的,可是心理上、精神上呢?

  「如意,妳應該什麼事都會跟哥哥講吧?」他想要套妹妹的話。

  「曾英雄,你不用拐彎講話。」

  「我們兄妹之間沒有秘密吧?」

  「你想問什麼?」放下了奶茶,曾如意仍是決定取下牆上的電視海報,但真正取下後,她又覺得牆上一片空蕩蕩,感覺很單調。

  「妳和那個老大……」他試探的問。

  「我和那個老大怎麼了?」她把海報又掛了回去。

  「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嗎?」

  「曾英雄──」她又端起那杯奶茶。「你一直擔心個沒完,好像我和那個老大一定要有什麼你才會相信,但真的沒有!我最後一次說──真、的、沒、有!」

  「那為什麼我好像看到他在我們的店外徘徊?」曾英雄的視力好得很。

  「你看到了?」她冷靜的問。

  「當然可能是眼花,因為他是坐在車裡,但那輛銀色的BMW非常引人注目。」他希望真的是自己看錯,因為如果真是熊傑,那問題可大了。

  「你看錯了!」曾如意一口咬定。

  「妳為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她硬掰。「如果不是你看錯,那就……絕對是你看錯。」

  「可是我兩眼的視力都是一點二啊!」

  「哥,可能是因為你太累、壓力太大,開店的事千萬頭緒,你每天東奔西跑、忙裡忙外,一下子閃了神,所以有了錯覺。」曾如意發現自己也可以去寫小說,她亦非常會瞎拼。

  「如意,妳在講科幻片的情節嗎?」他可以微微感覺到妹妹的心虛。

  「這是合理的推論。」她愈描愈黑。

  「哪裡合理了?」

  曾如意繼續逃避。「你硬要這麼說我也不能怎樣,反正事情都過去了,我早都把那些事拋在腦後,現在我腦子裡只有開店的事,我才不要去煩那些。」

  「所以我多慮了?」

  「哥,我的個性你多少瞭解吧?」

  「我就是瞭解才煩惱,妳有時不按牌理出牌的。」曾英雄心裡忐忑的亂。

  「熊傑和我不會有交集的!」她首次在她哥哥面前說到「熊傑」這個名字。「而且你未免太高估了我的魅力,像我們這種小家碧玉、鄰家女孩怎麼會引起那種老大的興趣,你真的想太多了。」

  「所以百分之兩百是我看錯?」

  「百分之五百!」

  「如意,妳不會耍我吧?」

  「曾英雄!我像那種沒有人性的妹妹嗎?」

  「反正我絕不會答應你們倆在一起的!」曾英雄先把醜話講在前面。「戴一誠還OK,我比較放心,至於熊傑……不可以!」

  曾如意不搭腔。

  「絕不可以!」




  倒完好幾包垃圾,正要小跑步回店裡的曾如意一頭撞上了一堵肉牆,那熟悉的味道令她不想抬頭,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熊傑只有趁這機會堵她,不然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曾英雄現在差不多一整天都在店裡,他們的店明天就要開幕。

  「如果我不馬上回去,我哥會找──」曾如意低著頭說,她沒講戴一誠亦在店內。

  「除了妳哥,那傢伙是誰?」他質問。「我確信他不是裝潢工人。」

  她緩緩的抬起頭,然後退了一大步。

  「不敢講嗎?」熊傑冷笑。

  「你有資格質問我嗎?」她亦同樣的冷漠。

  「我只想知道他是誰!」

  「跟你沒關係。」

  「妳的男朋友?!」他推測。「看起來是挺正派的,但是……妳要的就是這種男人?」

  「我不必回答你。」

  「曾如意,妳必須回答我!」他強硬的說。「我回去想了又想,如果妳對我沒有任何感情,那麼妳為什麼要吻我?」

  「我吻你?!」她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妳吻了我。」他堅持。

  「那是──」她一副想要掐他脖子的表情。「那是一個友善的告別吻,我只是在你的唇上碰了一下,時間不到一秒鐘,你要把這個算成是吻?」

  「妳可以不碰的!」熊傑有點在任性。「妳可以親我的臉頰,妳甚至可以吻我的額頭,為什麼妳要碰我的嘴唇?妳不知道這意義是非常的不同嗎?」

  「我不親你的額頭是因為我親不到,你太高了!」對他的欲加之罪,她反應強烈。「至於你的臉頰……當時沒有多想。」

  「妳明明是在做某種宣示。」

  「熊傑,那只是……唇與唇的普通接觸。」

  「那是吻!」

  「你居然現在才來和我爭辯這個?!」她全身都在發火,他到底想怎樣?「你太閒了嗎?」

  「我只是要個交代。」

  「交代什麼?!」她想踹他幾腳。

  「妳為什麼吻我?」

  曾如意咬著唇,捺下性子,她不能在此時、此地和他起衝突,她還得在這裡立足。「熊傑,算我一時昏了頭,我錯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我當時神智不清,我瘋了,行嗎?」

  「妳可不可以不要再掩飾自己的感覺?」熊傑想要逼她承認。「妳對我──」

  「熊傑,我對你沒有感覺!」

  「那妳就別吻我。」

  「我……」她實在不夠強壯、不夠高大,不然她真想抓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他,看能不能讓他理智一些。「你剛剛問的那個傢伙,他的確是我的男朋友。」

  熊傑的眼神閃過了憤怒、不悅。

  「這樣可以了嗎?」她給了他一抹「粲笑」。

  「妳認為他能給妳幸福?」

  「他當然能!」

  「他知道我們的事嗎?」他不太相信她的話。「妳怎麼解釋我們朝夕相處那段期間的事?」

  「我不需要解釋什麼?」

  「你們才剛來往?」熊傑安心了些。「那麼他就不是妳的男朋友。」

  「熊傑,他是我以前的上司,我們早就認識了,如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又怎麼會讓他到店裡幫忙?我哥也不會允許啊!」她說得既合情又合理。

  熊傑研究的望著她,目光閃爍。

  「你不認為我和他看起來挺配的嗎?」她一副幸福洋溢的表情。「他體貼、包容,對我非常的好,你該祝福我們的。」

  「妳吻過他嗎?」他只問這個。

  「我……」

  「不准說謊!」

  曾如意扯了扯頭髮,氣自己當時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不然她為什麼會去吻他?她根本不該有這種行為,而報應果然來了,現在成了他對她糾纏不清的理由了。「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麼隱私的事?我不必向你報告。」

  「妳沒有!」熊傑沾沾自喜道。

  「我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沒有,所以妳當然什麼都無法說,妳不要欺騙自己了!」他一副逮到她的表情。

  「好!算我吻了你,如果你硬要我承認,可那又怎樣?還你一個吻嗎?讓你吻回來嗎?」

  「不,我不要吻,我要妳!」

  「我們談過了……」

  「起碼和我交往看看。」

  「我不想!」

  「那就不要惹我。」熊傑暴怒。「妳該死的吻我那麼一下幹麼?我的反應是慢了一些,那是因為我直到現在才想清楚那一吻代表著什麼。」

  「沒有代表什麼,那──」

  他抓著她的肩。「不要再否認了,我上過很多女人,但是我沒有吻過幾個女人,我現在才知道,可以上一個女人卻不一定吻過她,也可能發自內心喜歡一個女人,而不一定非要上過床。」

  曾如意不想說話。

  「妳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我得回去了,不然他們會報警。」

  「我們還沒有玩完呢!」




  才一走進店裡,曾如意立刻被岑采臻拉到女生洗手間裡,然後鎖上了門。

  「采臻,妳幹麼?」

  「他是誰?」

  「妳看到了?」

  「哪有人倒個垃圾要那麼久的。」

  「他……」

  「地下錢莊的老大?」

  「是財務公司!」曾如意居然本能的替他說話。「要報稅的。」

  「好高、好壯、好Man喔!」岑采臻一臉的崇拜之情。「我小說的男主角可以用他,他那沉鬱有如黑暗王子的神情,會扯動所有女性的心弦,叫所有女人不可自拔的。」

  「采臻,去看醫生吧!」放下了馬桶蓋,曾如意沮喪的往上面一坐,她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幹麼?」

  「岑采臻,我已經很煩了!」

  「那個戴一誠怎麼打發?」

  「采臻──」曾如意雙手握拳,已經煩到想要扯下自己的頭髮。「該被打發的是熊傑,妳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戴一誠他、他是……」

  「是什麼?」岑采臻一哼的問。

  「是……」

  「妳自己都說不上來。」

  「采臻,幫我!」曾如意求救的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我真的沒有想到熊傑會再來找我,而且不只一次,我一直以為……」

  「妳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熊傑自己都承認了他閱女無數,所以我算什麼?」曾如意自嘲著。「只不過因為我沒有蠢到把自己給他,他就覺得我對不起他,想要討回公道。」

  「男人是這麼賤沒錯,愈弄不到手的,愈是一顆心懸在那,這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岑采臻書寫多了,心得亦很豐富。

  「難道我得和他上床好讓他死心嗎?」她無法想像的驚問。

  「當然不可以,那太糟蹋自己了!」

  「那妳還有什麼建議?」

  「不是有個戴一誠嗎?妳拿他當擋箭牌。」

  「我也是這麼說,但是熊傑不相信啊!」曾如意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更怕她哥哥和戴一誠發現。「他真的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強人所難!」

  「如果妳對他沒有感覺,妳一定可以拒絕他的。」岑采臻換個角度說。

  「他不接受拒絕。」

  「或許是妳拒絕得不夠堅定。」

  「岑采臻!」

  「我們最好快點出去,不然曾英雄和戴一誠會以為我們在女生洗手間裡做什麼邪惡的事。」岑采臻去開門。「妳就順其自然吧!」

  「這樣就可以了嗎?」

  「不然妳還能怎樣?」




  小虎回到了學校,並把財務公司當自己的家,熊傑要手下騰出了一個小房間,讓他有個落腳的地方,雖然他的年紀還不夠大到可以當小虎的老爸,但照顧他的那份心情,是挺像照顧自己的小孩。

  拿了瓶酒,看到小虎在他的辦公桌上寫著學校功課時,他忍不住嘴角上揚,一掃平日冷酷的氣息。

  「小虎,你來真的?」

  「我要拿到高中畢業證書。」

  「好!這是最起碼的。」熊傑鼓勵他。「不管你以後走哪一行,腦子都是很重要的,腦子裡有東西,你才能到處吃得開。」

  「你很煩嗎?」小虎看了看他手上的酒瓶問:「要不要我陪你喝?」

  「我知道你十八歲了,但是能不碰酒,你就給我少碰酒。」熊傑突然看著他的左手。「同學有沒有問你為什麼會少了根小拇指?」

  「問了,我也老實的回答了。」小虎不改新新人類的坦率特質。

  「你不怕嚇死他們?」

  「不!他們反倒覺得很酷、很帶種,把我當偶像崇拜。」小虎驕傲的笑了。「他們還叫我虎哥,尤其是女生,對我又愛又怕又情不自禁的,很好玩。」

  「小虎,你可要有分寸。」

  「我知啦!我才不會再蠢一次。」

  「現階段你還是把書念好,然後服完兵役,以後你有的是機會。」

  「傑哥,你在心煩什麼呢?」小虎世故的問。在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後,他早已不是一個單純小男生,他會察顏觀色的。

  「沒什麼。」熊傑猛灌了幾口的酒。

  「女人?」

  「她們是真的令人心煩!」

  「那你就別太認真嘛!」

  「有時你的確不想認真,但是很多感覺不是你想算了就可以算了的,我以前從來不曾如此過,可是這一次……我好像栽了!」他自己承認。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說來有一半是拜你所賜。」

  「我?」小虎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榮幸。

  然而,如果不是因為被小虎開槍所傷,曾如意也不會剛巧有那機會貼身照顧他,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對她又愛又恨的……熊傑把事情大概跟他說了遍。

  「那女人為了免去她哥哥所欠的利息錢,決定拿她的服務抵債?」小虎覺得很好玩。「她很帶種哦!」

  「某方面來說……是。」熊傑同意他的說法。

  「你們沒有發生過關係?」

  「意外嗎?」

  「而你卻對她念念不忘?」

  「我也沒有料到。」

  「我想……」小虎突然很成熟的說:「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

  「愛情?!你這小子懂個什麼叫愛情!」熊傑嗤之以鼻。「你知道的感情是性慾、是衝動,而我居然跟你扯這些。」

  「傑哥,那麼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你只要好好讀書就好。」

  「我可以替你跑腿、傳話或是……做任何事。」小虎急欲表現。「我欠了你那麼多,我想要回報你。」

  「小虎,你就給我像個人就行了。」熊傑只有這點要求。

  「隨時需要我──」小虎眨了下眼。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可能是開幕打八折的緣故,意大利麵店的生意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雖然只有七、八張桌子,還請了兩個工讀生,但曾家兄妹及來插花的岑采臻仍然天天忙到一回家倒頭就睡。

  而戴一誠還是一有空就待在店裡,好像他是合夥人之一似的,企圖再明顯不過。

  一如往常的,打烊後曾英雄和岑采臻在店裡做一天的善後工作,曾如意送戴一誠來到門口。

  「我該叫我哥算一份薪水給你。」她笑著說,眼神卻非常的疲倦。

  「如意,妳這麼說就太見外了。」

  「真的,你在店裡的時間比打工的工讀生還久,該算薪水給你的,不然不是在佔你的便宜嗎?」她不想欠他人情。

  「我是自願的。」

  「但是……」

  「是出自真心的。」

  「戴一誠,我瞭解,可是幫忙也是有個限度,而你花了太多時間在我們店裡了。」

  「那是因為妳啊!」他大聲的招認。

  「我說過──」

  「現在是百分之幾了?」他機智的問。「上回妳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現在呢?」

  「我謝謝你的幫忙,但如果你以為……」曾如意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我不是在邀功或是向妳討人情,我只是在問妳能不能感受到我的付出、我的真心。」他深情的望著她。「妳不要謝我,妳只要用心去體會就好了。」

  「你這樣……」她更痛苦了。

  「不用回報我什麼,妳懂我的心就可以了。」

  「戴一誠,我一定會傷你的心的。」她突然的低喊。「你不要再傻了!」

  「什麼意思?」

  「現在還是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永遠都只有百分之一,你……不是我會愛上的類型,我必須早早的告訴你,你不要再執著了,真的……沒有用。」曾如意寧可現在傷他也不要他泥足深陷。

  戴一誠看著她,還是沒有一點怒容。

  「你該拂袖而去的。」她連劇本都替他寫好了。「你該大罵我幾句,然後瀟灑的走開。」

  「我不會這麼做。」

  「你明知……」她苦惱不已。

  「妳心裡已經有人了嗎?」

  「這是我的事。」

  「妳又還沒有結婚,所以我有追求妳的權利和資格,我會堅持到我認為的最後一刻。」他充滿信心的說。

  「如果你不喜歡辦公室戀情,那我想辦法介紹一些優秀又美麗的女孩給你好不好?采臻雖然不是絕世美女,可是風趣幽默,大方又有智慧,你想不想多認識她?」曾如意出賣自己的好姊妹。

  「采臻很好,但我只把她當朋友。」

  「我對你也是這種心情!」她脫口而出。

  「如意,我們都累了,別談這些了。」他打起精神。「明天我再來幫忙。」

  「你有自己的工作……」

  「我可以兼顧。」

  「我不想害你被炒魷魚。」

  「即使如此,我也沒有怨言。」

  她低頭自語,「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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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8: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曾如意睡晚遲到了,衝出了和哥哥合住的小套房,她準備趕往餐廳。今天是假日,生意會更好,如果這種排隊上門的盛況可以持續,那麼或許她該和哥哥及采臻商量是不是要換大一點的店面。

  來到巷口,正要伸手攔出租車時,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叫車。

  「你──」她看向抓住她的人,只有一個人敢這麼做,所以她除了生氣,沒有害怕的情緒。「熊傑,你真的沒有正事好做嗎?」

  「去店裡?我送妳。」熊傑一副任她差遺的表情。

  「我坐不起。」她急躁的拒絕,想要從他面前逃離,準備要再伸出手攔車。

  「我可以送妳。」他又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

  「曾如意──」

  她不知哪來一股憤怒的情緒,開始不顧一切的反抗他,一邊想抽回自己的手,一邊在他的身上又捶又打,好像他是想要搶劫她的歹徒。

  怕會傷到她,所以熊傑只是消極的閃躲,臉上帶著一種縱容、寵溺的神色,好像曾如意是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吵鬧小孩,而他有著無比的耐心與氣度,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曾如意畢竟力氣不大,打了一陣之後,她虛脫似的癱靠在他的胸前。

  「覺得好多了嗎?」他帶著笑意的問。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她哀求的說。

  「妳起碼努力一下好不好?」

  「努力什麼?」她仰頭看他。「你要我努力什麼?」

  「如果妳哥哥是問題,那麼我來和他談!」他一副頂天立地男子漢的表情。

  「你憑什麼去和他談?因為我吻了你?因為你要我嗎?」曾如意在體力稍稍恢復之後,馬上站直了身體。

  「我去找他談是尊重他。」

  「他不需要你的尊重,他只會要你離他妹妹遠一點!」她想都不必想的說。

  「不是每個人都十全十美、無可挑剔,如果妳哥覺得我不是好東西,認為妳該離我遠遠的,那他自己呢?」熊傑提出反擊。

  「他是我哥!」

  「我也可能是妳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才不是!」她必須硬下心腸。「熊傑,你不可能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你死心吧!」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對我而言那些都過去了。」她低頭看表。「我遲到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擋著我。」

  「我說過要送妳!」他重申。

  「但我不想和你牽扯下去。」

  「如果我告訴妳,我會一直和妳牽扯個沒完呢?」熊傑乾脆的告訴她。

  「你到底是無賴還是流氓?」

  「是什麼都沒有關係,如果妳不和我正常交往看看,妳憑什麼否決我?」

  「正當的交往?!」

  「是啊!大家怎麼談戀愛,我們就談談看。」

  「談戀愛?!」

  「妳一定要露出那種諷刺的表情嗎?」

  曾如意也不想諷刺、刻薄,但是熊傑的話,真的是叫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到底該怎麼和他談正常的戀愛,她真的很懷疑。

  「我真的可以搞定妳哥。」熊傑強調。

  「用威脅還是利誘?」

  「用男人對男人的方式。」

  「如果你真的有一些喜歡我,拜託你讓我好好的過日子,不要給我帶來困擾。」

  「如果妳也有一些喜歡我,那麼妳是不是願意試著和我交往?」熊傑用同樣的話問她。「我要的不只是性而已。」

  曾如意心裡開始動搖了。

  「晚上你們打佯後,我去接妳。」他趁她舉棋不定時說。

  「我和我哥一起住耶。」

  「妳一定可以找到理由的。」

  曾如意實在不想如此,但是──「好!我和你出去,但隨時我想離開或是我想喊停,你都不能再囉唆,不然……我去警察局告你騷擾,我會申請保護令。」

  「可以。」他笑得開懷。

  「熊傑,你不要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我只是……不想留話柄給你。」她自己找理由。「我真的試了,就不再欠你。」

  「我們還沒真正開始約會,妳不要老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他看了下表。「妳哥是不會開除妳啦,但妳是不是遲到太久了?」

  「天啊!」她慘叫。「都是你啦。」

  「五分鐘之內我負責把妳送到。」




  曾英雄知道不對勁,他也三番兩次的逼問妹妹,可是都得不到答案。

  戴一誠被公司派去日本五天,他的消失是有理由,但店一打佯,妹妹就說要和以前的同事見面,問她做什麼,她總答去KTV唱歌,喝茶敘舊,然後一溜煙的不見人。這太詭異了!

  既然從自己妹妹身上問不出所以然,他只好找岑采臻開刀。

  「采臻,如果妳不想當共犯,最好給我從實招來。」曾英雄一邊排桌子,一邊恐嚇她。

  岑采臻正在折餐巾紙,只是斜眼瞄瞄他。

  「妳一定知道的。」他認定。

  「知道什麼?」

  「如意真的是和以前的同事見面嗎?」

  「曾英雄,我不是如意的保母,我怎麼知道她和誰見面?」岑采臻撇清。

  「她什麼事都會告訴妳。」

  「這是你說的!」她當然隱約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她不能說,如果她抖出那個老大的事,那真的會是大戰的開始。

  「采臻,算我求妳,把妳知道的都告訴我。」曾英雄用苦肉計。「看在我們情同手足的份上,妳告訴我吧!」

  「如意又不是小孩子,她有交友與社交的自由,她……有回去睡吧?」岑采臻問。

  「當然!」

  「那你擔心什麼?」

  「只要她有回來睡覺,我就什麼都不必擔心嗎?」他勃然大怒。「妳這是什麼歪理?」

  「如意是你妹妹,不是你女兒,而且她早已成年,你管那麼多幹麼?她自己會分不出好壞、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岑采臻東扯西扯,就是跳過了重點,什麼都沒講。

  「妳是不是意有所指?」

  「不是。」

  「妳想透露什麼訊息給我?」

  「沒有。」

  「有!」搶過她正在折的一迭餐巾,他逼她專心面對他。「妳明明有!」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面對岑采臻的欲蓋彌彰,其實曾英雄心裡早有數,他只是不想面對,戴一誠根本沒有贏得妹妹的心,雖然他只要有空閒就在店裡出現,可是如意並沒有把他當一回事。

  「采臻,那個老大很酷、很有男人味吧?」曾英雄一副不在乎的口吻問著。

  「你也這麼想──」岑采臻沒有心眼的說,但一接觸到他憤怒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被騙、被套出話了。「我是說……」

  「妳見過他?」曾英雄凶巴巴的問。

  「我……」

  「妳給我老實的說。」他現在沒有一點耐心,只有滿腔的怒火。「不要編什麼故事,我沒有心情聽!」

  「但就只是遠遠看過啊!」她一臉的委屈。「不關我的事!」

  「如意是和他在一起?」

  「她沒有跟我說。」

  「妳──」曾英雄一副要發作的表情。

  「你把氣出在我的身上沒有用,我也勸過如意要好好想清楚,更何況還有個戴一誠在,我怎麼知道她會想不開。」她聳肩。

  曾英雄氣得肩膀都抖了起來。

  「冷靜才能解決問題!」她趕緊提醒他。

  「去他的冷靜!」曾英雄暴怒不已。「如意完蛋了!」




  熊傑帶著曾如意又回到了山上,只是這次她不必當台傭,不必煮東西。

  手下貼心的幫熊傑準備好所有的東西,有蠟燭、有美食還有紅酒,在美麗的月光下曾如意真有些心動,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倆、好像天地之間再無其它。

  「這烤雞看起來好棒。」曾如意馬上用手指沾了點雞汁,吸吮了起來。「味道不錯!」

  「曾如意,妳的動作……」熊傑的心頭突然一陣熱。「注意一下!」

  「我……」她看了下自己的手指。

  「我會注意自己的行為,但請妳也得配合,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引起不必要誤會的動作。」

  曾如意搖搖頭。

  「請入座。」

  「真像回事呢。」曾如意讓熊傑替她拉開了椅子,並且讓他把餐巾鋪在她的大腿上,接著他為她倒酒,完全是一派紳士作風,接著他開始切烤雞。

  「熊傑,這套……」曾如意指了指眼前的一切。「你搞過幾次?」

  「一次。」他說,把切好的雞肉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裡,沒有任何不悅的回答。

  「那以前你都怎麼追女人?」

  「我不需要追女人,通常幾個眼神、幾杯酒、幾句話,什麼都搞定了。」熊傑就座,他沒有吃東西的胃口,只是輕啜著酒。

  「那我的面子真大。」曾如意吃了口烤雞,她不打算碰酒,一來沒酒量,二來……還是清醒點比較好。

  「不!是我用了心。」

  「少來,東西是別人替你準備的。」

  「如意,東西可以由別人代勞,但是那份心……」熊傑在女人面前很少這麼嚴肅。「如果我只是想逞獸慾,屋裡有床,我直接把妳壓在上面就好了。」

  曾如意瞄了他一眼。

  「當時覺得在這裡有些無聊,可是現在想想……那些日子是那麼的平凡、沒有壓力。」他注視她。「妳有沒有那種感覺?」

  「還好。」她不承認。

  「我其實沒有對妳很壞。」

  「你只是把我當下人使喚!」

  「如意,如果日後我隱居到這裡來,把屋子翻修一下,增加一些現代設備,其實會很舒服的,而妳……妳願意一塊來嗎?」熊傑平靜的問。

  「你的財務公司怎麼辦?」

  「我可以在山上操控一切。」

  「永遠的老大?」

  「曾如意,妳不必諷刺我。」他為自己辯護。「我不會是什麼好人好事的代表,更不會是十大傑出青年,但我也不會比其它人壞到哪去,所以……妳必須接受這樣的我。」

  她沉默的吃著東西。

  「妳哥起疑了嗎?」他又問。

  「你以為他那麼遲鈍?」

  「那麼我早晚要面對他。」他想起之前的過節。「他不會讓我好過吧?」

  「熊傑,八字沒有一撇,你要面對他什麼?」

  「我不要偷偷摸摸的。」

  「我們沒有!」

  「那妳為什麼不大聲說妳是和那個財務公司的老大去吃飯、來往?」他不喜歡口是心非那套。「為什麼妳不敢把我帶到妳哥面前?我和他又不是不認識。」

  「要你改邪歸正恐怕有些困難……」曾如意其實也看破了。「好吧!我認了。」

  「妳的意思是……」

  「交往就交往吧!」

  「那妳算是我的女人了?」

  「熊傑,我是曾如意!我是我自己,我才不是你的女人,你要搞清楚,我也不會隨便和你上床,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的意思只是……我不會再排斥你或是拒絕你。」他說得很清楚。

  「這算突破了一大步嗎?」

  「當然算。」

  「那我也認了。」熊傑苦笑。「妳對婚姻的看法如何?」

  「沒意見。」

  「本來我從沒有想過那回事,但是現在在這裡,面對著妳,我忽然有一種……一個男人該找一個他喜歡、能接受的女人,然後一起生活、一起變老,這樣很美,對不對?」熊傑有感而發。

  「拜託,你沒有這麼感性啦。」她揶揄他。

  「或許有天我可以退出江湖,反正在我的戶頭裡多的是錢。」他淡淡的說。

  「那你還搞地下錢莊?」

  「那是兩回事。」

  「那是別人的血汗錢。」

  「如意,我上次就告訴過妳,每個人借錢的動機都不同,我只能說敢做敢當,敢來借就要有本事還,就這麼簡單。」

  曾如意歎了口氣,很多事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知道哥哥不會無緣無故帶她來到父母合葬的塔位,但是他不先說明來意,曾如意也裝不知道。

  「上香。」曾英雄說。

  曾如意全都照做,本來想加上一句清明節還沒有到,但是現在好像不是說俏皮話的時候。上了香,祭拜過父母之後,她乖乖的站在父母的遺照面前,氣氛有種窒人的沉默。

  「曾如意,如果妳有半句謊言──」

  「哥,你在演連續劇啊?」他不滿的打斷。

  「妳昨晚去哪?」他逼問。

  「和朋友吃飯。」她臭著臉答。

  「幾點回來?」

  「凌晨兩點。」

  「采臻說妳有社交自由,妳已經二十六歲,我的確不能限制妳,更不能拿根棍子等在門邊,我只是妳哥哥,不是妳老爸。」曾英雄先來一段長篇大論。

  「你的主題是什麼?」她希望他講重點。

  「戴一誠明天會從日本回來,我想和他談談你們倆訂婚的事。」他半強迫的說。

  「誰要和他訂婚啊?」

  「就是妳。」

  「我不要!」

  曾英雄扶著妹妹的頭,要她面對著父母的牌位和相片。「戴一誠我信得過,由這些日子他在店裡的表現看來,他會是個好丈夫。」

  「那你趕快生個女兒──」

  「如意,不要逼我打妳耳光!」他厲聲斥責。「我不會讓妳和那個傢伙搞在一起。」

  曾如意垂下頭。

  「如意,妳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責、多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妳絕不會和那樣的人牽扯在一起,我多希望我沒有去那家地下錢莊借錢過,我恨不得一切能重來,妳瞭解嗎?」曾英雄嘶喊著。

  曾如意瞭解他的心情,可是……

  「我答應過爸媽我會好好照顧妳,我會看到妳幸福,所以算我這個哥哥求妳……」他變成低聲下氣的。「不要再和熊傑來往。」

  「哥……」

  「在爸媽面前,妳給我一個承諾。」曾英雄逼迫著她。「快啊!」

  「你不能這樣。」她不肯。

  「難道妳要為了那個傢伙毀了我們的兄妹之情?妳要我一輩子活在罪惡感裡?我戒了賭,卻改變不了毀了妳一生的事實?」曾英雄好像想掐死自己似的。「如意,妳要做抉擇。」

  「哥,他其實──」

  「一句話!要不要和他斷絕往來?!」

  「這太……」曾如意看著他及父母的相片,除了妥協,她還能怎樣?




  熊傑一聽到曾如意出現在他的公司,只有一臉的笑,連小虎跟在他的身後都沒有發現。

  「如意──」他一見她就知道不對勁,她的眼神不同了。

  「別再來找我!」她吐出簡短的話。

  「妳碰到麻煩了?」

  「熊傑,我的麻煩就是你。」她本來不該當著他的手下面前說,可是這樣也好,扯破臉以後,也就不必費心想怎麼修補,因為……補也補不回來了。「如果你是個男人,那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一定要這樣?」熊傑臉上笑意盡失。

  「對!」

  「所以妳已經做了選擇?」

  「是。」

  「是妳哥還是那個傢伙?」熊傑沒有失去控制,在眾多的手下面前,他必須像個老大,女人只是女人,他有尊嚴要維持。「好啊!我無所謂,反正女人多得是。」

  「很好,本來我還擔心你會──」

  「曾如意,妳沒有什麼了不起!」熊傑不客氣的看著她。「妳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無價寶嗎?我告訴妳,妳不是!」

  曾如意又羞又怒,但她沒有被擊敗。「我的確不是,那就這樣了!」她轉身跑了出去。

  熊傑的沉默令在場的人都不敢大聲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出氣筒。

  「傑哥……」小虎勇敢的打破這氣氛。「笨啊!」

  「小虎!」熊傑露出想把他揍扁的眼神。

  「你明明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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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09: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戴一誠不知道為什麼才去了日本五天,意大利麵店裡的氣氛就變得詭譎。身兼老闆與主廚的曾英雄嚴肅而沉默,跑外場兼招呼客人的曾如意也是一張機械化的臉,甚至連岑采臻都一副懶洋洋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偷偷的問著岑采臻。

  「你等著看嘛!」

  「真的有事?」

  「應該吧。」她眼珠子一轉,賣著關子。

  然後就在八點過後,客人不是那麼多時,店裡突然一下子湧進了十幾名的黑衣人,一副兄弟樣,而墊後的則是戴著墨鏡,表情像是要參加喪禮的熊傑。

  曾英雄馬上由廚房走了出來,一副如果有什麼事,找他就可以的表情,可是他還沒有走到熊傑面前,已經被妹妹攔了下來。

  「哥,他們不能來吃麵嗎?」

  「可是……」如果真是這麼簡單,那麼曾英雄願意把今天店裡所有剩下的面全都吃進肚子裡,然而瞧熊傑擺出的陣仗,分明是有備而來,分明是要找他們兄妹的麻煩嘛!

  「哥,我來處理,你進廚房吧。」

  「如意……」

  「大庭廣眾之下,你認為能發生什麼事?」

  曾英雄看了下戴一誠,他已悄悄的走到他們兄妹倆的身後,看起來有些不安。

  「要不要報警?」戴一誠防患未然的問。「他們似乎來者不善。」

  「我們要在這像防小偷似的討論沒完,不做生意了嗎?」岑采臻也湊了過來。「店裡還有其它客人耶!」

  「戴一誠,保護如意。」曾英雄交代著。

  「哥,你神經啊!你以為有人要暗殺我還是對我不利?」曾如意為之氣結。

  「我會的。」戴一誠馬上說,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可是一看到對方那麼多人,他心裡又有些毛毛的,最糟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曾家兄妹是惹到什麼凶神惡煞了?

  「采臻,妳也要小心。」曾英雄不忘交代。

  「拜託!」她差點笑翻。「有這麼嚴重嗎?他們又沒有帶槍、帶傢伙上門,至少等弄清楚狀況再說吧,很好笑耶!」

  「小姐,」小虎替大家打破了這怪異、諜對諜的氣氛。「我們要點東西了。」

  曾如意欲走上前。

  「我去吧!」岑采臻不怕死的出頭。「其它人各就各位,只是『客人』上門吃麵,我們不要嚇自己,如意、戴一誠,還有其它客人要點餐。」

  曾英雄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既像是警告亦像是提醒,然後才走向廚房。

  曾如意則朝離熊傑最遠的那一桌走去,她相信他不會在店裡鬧事。

  岑采臻看著已拿下墨鏡的熊傑,心想,這男人真是酷,她忍不住朝他眨了下眼,一副自己跟他很熟的表情,友善的問他。

  「老大,吃什麼面?」她笑咪咪的。

  「妳……」熊傑很意外,她居然沒有敵意、沒有畏懼。

  「岑采臻。」她若無其事的低聲自我介紹。「如意的好姊妹,要不要我介紹一下今天的招牌面?」

  「謝謝妳。」熊傑由衷道。

  「你可以點青醬墨魚或者白酒蛤蜊,不然海鮮辣味意大利面也不錯。」她微笑。

  「小虎,你吃什麼?」

  「我要海鮮意大利面,不要加辣。」小虎邊答邊觀察四周情況。「很有個性的姊姊,那個男人是誰啊?」他指了指穿著襯衫、打著領帶,不像是服務生的戴一誠。「他和那個漂亮姊姊是什麼關係?」

  「小鬼,你是來吃麵,還是來打探情報的?」岑采臻揶揄他。

  「是漂亮姊姊的男朋友?」小虎又問。

  「他自己是這麼想的吧!」

  「好,我瞭解了。」小虎點點頭,然後恭敬的看著熊傑。「傑哥,你吃什麼?」

  「隨便。」他又不是真要來吃東西的。

  「青醬墨魚如何?如意的最愛。」岑采臻放水又做球的。「也是她的拿手麵食之一。」

  「好。」

  「你這人很好伺候嘛!」岑采臻又朝他眨一次眼。「大家都看錯你了。」

  「妳可以這麼告訴如意的哥哥嗎?」

  「我怕被打!」

  「他是那顆大石頭嗎?」

  「或許。」說完她便走開了。

  熊傑的視線則不由自主的追隨曾如意,在他發了脾氣、口不擇言之後,他其實懊悔、自責得不得了,他這樣又得到了什麼?除了把她推得更遠、他們之間更無可能之外,什麼好處都沒有。

  「傑哥,那傢伙很礙眼。」小虎不太懷好意的指了指戴一誠。

  「你別給我闖禍。」熊傑叮嚀。

  「他配不上那個漂亮姊姊。」

  熊傑不知道也不管世俗的眼光怎麼看,的確,他也認為那個小子配不上曾如意。

  「傑哥,你不能放棄哦!我幫你!」小虎突然伸手向曾如意的方向招了招。「漂亮姊姊,可以過來一下嗎?」

  「小虎──」

  戴一誠拉著曾如意的手臂,真的是又怕又不知如何是好,他這種老實人真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以致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別去。」

  「戴一誠,你今天沒把膽帶出來嗎?」曾如意受不了的說。「那個小鬼難道會當眾調戲我,還是一槍斃了我嗎?」

  「可是我總覺得……」

  「你要不要乾脆叫警察過來?」她諷刺道。

  戴一誠只好訕訕然的放開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有他一個人狀況外,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他開始認真的想他和曾如意之間是不是有可能。

  她來到了熊傑這桌,手上拿著點餐的筆和菜單,沒有正眼看他們。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們服務的?」

  「漂亮姊姊,意大利面有外送嗎?」小虎陽光少年般的問,好像和曾如意很熟似的。

  「滿一千元,限台北市區。」

  「傑哥,你有什麼需要漂亮姊姊服務的?」

  「可以請她正眼看人嗎?」熊傑冷冷的道。

  「漂亮姊姊,傑哥──」

  「我聽到了!」曾如意有些沉不住氣的搶答,然後瞪著熊傑。「你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熊傑亦酷酷的答。

  「祝你用餐愉快。」

  「如果妳不擺出晚娘臉孔,我會更愉快。」

  「那抱歉,我就這張臉。」

  「所以我想我也不會愉快。」

  「希望你被麵條噎死!」

  「希望妳哥沒在面裡放老鼠藥。」

  「傑哥、漂亮姊姊……」小虎本來以為很多事是年輕人的專利,例如任性、幼稚、不可理喻,但現在……他認為凡事都沒有一定的定律,任何人、任何年紀都可能做任何事、說任何話。

  「你根本不該來的!」曾如意指責他。

  「那是我的自由。」熊傑不甘示弱的回應。

  「我們不歡迎你!」

  「那我偏要來。」

  「那你真的要開始擔心老鼠藥的事。」




  一陣混亂,直到熊傑付了許多小費,領著手下們離開之後,意大利麵店才真正的安靜下來,留下快要崩潰又快要抓狂的幾個人。

  「如意,店裡給妳善後,我要去喝點酒。」脫下了圍裙,曾英雄需要去發洩一下。

  「我要回家睡覺。」岑采臻的肩膀垮了下去。「今晚真的好累、好累!」

  「好,我來關店。」曾如意立刻說。

  「我陪妳。」戴一誠也馬上道。

  曾英雄什麼都沒有再說的拉著岑采臻就走人,他真的沒有任何話好補充了。

  曾如意走到儲藏室拿出了吸塵器,而戴一誠則忙著把椅子給迭到桌面上,和她分工合作,可是就在她要將插頭插上時,他突然阻止了她。

  「如意,我們談談吧!」

  「能談什麼?」

  即使戴一誠再白目、再粗線條,他也能感覺出曾如意和那個大哥之間的暗潮洶湧,他們明明認識,而且絕對有瓜葛,再看看曾英雄的態度,這之中分明大有文章。

  「妳認識那個老大?」他乾脆的問,想解除心底的疑慮。

  「認識。」曾如意決定開誠佈公,什麼都不隱瞞,只要他問她就答。

  「什麼原因認識的?」戴一誠好奇又納悶不已,明明曾家兄妹很「正常」啊!

  「我哥向他借錢。」

  「還完了嗎?」他一顆心提了上來。

  「還完了。」

  「幸好……」他鬆了一大口氣。「既然都還完了,那為什麼……」

  「戴一誠,我們的店是公共場合,是每天要開門做生意的,我不能選擇客人,他要帶他的手下進門吃麵,我能趕他們走嗎?」曾如意也很累了。「這個錢我們能不賺嗎?」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是妳和那個老大之間……好像還有什麼。」戴一誠不當鴕鳥。

  「有什麼?」

  「這該妳來告訴我吧?」

  「戴一誠,我……」她不知能告訴他什麼。

  「我知道妳對我不是很熱情、很有感覺,但我一直以為是時間的問題,只要假以時日,我們一定會漸入佳境,但是現在看來……」他幽幽的說。

  「我從來不曾鼓勵你或是欺騙你!」曾如意表明態度。「我還勸過你死心。」

  「因為那個老大嗎?」戴一誠吼著,拿出了一點男人的個性和脾氣出來。

  「因為我不愛你!」她更乾脆的說。

  「如意,我真的很用心、很努力──」

  「你是,但是感情必須是雙方面的。」

  「妳真的一點也不愛我?」

  「愛一個人沒有那麼容易。」她咬著下唇,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而且在我們還是同事時,你就有機會,但是你……」

  「所以是因為我表達得太遲?」

  「也不是。」曾如意愈是不想傷他,話就愈講不清楚。「總之……我們是不可能成為情人的,我是講真的!」

  「妳和那個老大呢?妳和他有可能嗎?」起碼他要知道對手是誰。

  「你一定要這樣苦苦相逼嗎?」她挫折的踢了吸塵器一腳。「戴一誠,一定要我講出我愛那個老大,你才會真正死心嗎?」

  「妳愛他嗎?」戴一誠固執的問。

  「那是我的事!」她失控的叫。

  戴一誠不語的繼續把椅子往桌面上架,今晚……他能承受的就是這些了……




  提心吊膽了幾天,生怕熊傑的大隊人馬會再光臨,但是沒有,而當曾如意以為一切都過去時,熊傑在下午店裡將休息之際,把她叫了出去。

  她不能不理他,如果他來到店裡,那麼麻煩會更大,尤其是她哥哥那一關,她現在是怎麼做、怎麼說都不對,裡外不是人。

  一見到熊傑,曾如意冷然著一張臉,好像他欠了她幾億似的。

  「如果要叫外送,你可以打電話到店裡。」她把他當一般客人。

  「曾如意,我想……道歉。」熊傑放下身段。

  「你──」她整個人一僵。

  「我不該說那些話。」他勇於承認。

  「熊傑,你的道歉是多餘的。」

  「我不會比那個傢伙差的,如果妳真的這麼受不了財務公司這種東西,我們可以討論看怎麼處理。」他讓步。

  她不知道他可以身段柔軟到這個地步,不知道他可以讓步到這程度,他這一搞……叫她的一顆心又開始左右擺盪。

  「熊傑,你不必這樣的。」

  「請妳哥哥和我談談。」

  「他不會肯的。」

  「妳問過他了?」

  「你不知道……」曾如意不想說出哥哥帶她到父母牌位前的事。「熊傑,你和他見面只是多起衝突,雙方多增添不愉快而已。」

  「妳哥真的那麼喜歡那個小子?」熊傑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

  「我也不一定會跟戴一誠有結果,我哥無法命令、強迫我去愛誰,但是你……你是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內。」她技巧的道。

  「所以連一點點談判空間也沒有?」

  「熊傑,你死心吧!」

  「我的字典裡沒有死心這兩個字。」

  「這樣下去只是大家痛苦而已。」

  「如果妳哥點頭,妳就沒有問題?」

  曾如意瞅了他一眼,她的心真的已經屬於他,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了嗎?她不知道。

  「給我一個答案!」他低沉的要求。

  「熊傑,我知道你不糟,愈瞭解你……我就愈知道你其實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但是我只有哥哥一個親人,我不會為了你和他交惡,更不可能為了你和他形同陌路。」曾如意表明立場。

  「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飯……」

  「你作夢!」

  「如意,這輩子我還沒有這麼搖尾乞憐過,妳是第一個有這榮幸的女孩。」熊傑有點替自己不值。「妳起碼站在我這邊幫我想想。」

  她平靜的搖頭。

  「我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你一定可以找到替代我的女人。」

  「如果真有女人能替代妳,那我現在站在這裡幹什麼?」他真想馬上衝進意大利麵店找曾英雄理論,問問他到底是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他要這麼反對他!

  「所以你別再來了。」

  「如意……」

  「拿出你上次破口大罵我的魄力,拿出你平日那提得起、放得下的大哥風範,熊傑,你做得到的,你不會讓一個女人毀了你自己的。」曾如意望向他。「如果真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對方快樂啊!」

  「我真的讓妳很痛苦?」

  「是的,」她點頭如搗蒜。「我真的很痛苦!」

  熊傑像根石柱的杵在那好一會之後,才慢慢的轉身,連聲再見也沒有說的就離開了。

  曾如意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掩面而泣,她從來都不想為他而哭,可是……她還是為了他流下了珍貴的眼淚。




  曾英雄看見妹妹又跑進女用洗手間裡,他知道她是躲進去哭的,因為每當她出來時她的眼睛總是紅紅的,而不只一次,他看到熊傑的車在店外面流連不去。

  已經是萬分不爽了,再發現岑采臻用一種不以為然的眼光瞧他時,曾英雄真的是找到了出氣筒。

  「妳那眼神代表什麼?」

  「不以為然。」她很直的說。

  「妳不以為然什麼?」他有如一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我是哪裡去招惹到妳了?」

  「你沒招惹我,你只是讓大家的日子都很帶Shit!」她特別用英文強調。

  「岑采臻,妳有沒有人性?有沒有一點感情?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妳還不幫我?我是錯在哪裡啊?妳給我一五一十的說個明白!」他大吼大叫。

  「曾英雄,凶是解決不了問題,你自己看看如意,她只能躲在洗手間裡偷哭。」岑采臻一切都看在眼裡。「你不會捨不得嗎?」

  「如果她肯跟戴一誠──」

  「她不愛戴一誠嘛!」

  「那還有其它好男人,絕不是……」曾英雄現在知道自己沒有心臟病,不然他早被她氣死了。「熊傑!」

  「你和他的梁子沒結這麼深吧!」她想要當和事佬。「如果他向你道歉?」

  「不必!」

  「那叫他自廢一條腿來賠罪。」她幽默的說。

  「我要他的腿幹麼?」

  「那你折磨他和如意做什麼?」

  「他和如意?!」曾英雄怒不可抑的看著她。「原來妳是他們那一國的,原來妳站在他們那邊,妳終於露出馬腳了!」

  「我只是……」她快嘔死了。

  「隨妳想怎麼挺他們,反正──」曾英雄看向了洗手間那裡。「如意想要我這個哥哥就得和熊傑斷絕往來,如果她寧可選擇熊傑,那我……就當我是獨生子,我爸、媽只生了我這一個。」

  「你──愚昧又頑固!」

  「我會堅持到最後一刻。」

  「如果你不要如意幸福的話!」




  戴一誠出了電梯,朝公司的停車場走去,遠遠的看到在他車子前面,站了個叼著煙,好像是專程在等他的人,而對外面的人能這麼輕易的進入公司的停車場,他決定在每個星期一的例會報告時,提出來檢討,這實在太危險了!

  但是他並沒有馬上去向警衛求救,一來,還沒有立即的危險,二來,這個染了金髮的小鬼很像是上次在麵店的那批黑衣人之一,既然認出來了,他也不是那麼擔心。

  小虎看到他走向了他的車子,把手上的煙一彈,迎上他。

  「戴一誠。」

  「你想做什麼?」戴一誠看了看四周。「這裡到處有監視器在監控,你不要想對我不利。」

  「對你不利?」

  「你和我之間難道還會有正事?你有話快說!」

  「你這態度令人很不爽哦!」小虎的手不是很用力的去推了他一下。「你當我要搶劫嗎?」

  「那你到底想幹麼?」戴一誠隨時準備叫救命。

  「我要你離開漂亮姊姊。」

  「漂亮姊姊?」

  「曾如意啦!」小虎的口氣很差。「你認識很多個漂亮姊姊嗎?」

  「為什麼我要離開她?」他不甘的說。

  「因為你配不上她。」

  「是誰唆使你來的?那個老大嗎?」戴一誠也是會生氣的人。「這是個有法律的國家,即使是老大,也不能命令誰與誰不能在一起,我和曾如意的事不需別人干涉!」

  「戴一誠,我像是外星人嗎?我說的國語你是聽不懂嗎?」小虎冷漠的說。

  「我喜歡曾如意──」

  「漂亮姊姊不喜歡你。」他插嘴。「如果她會選擇你,我一槍斃了我自己!」

  「我不和你講這個。」戴一誠用遙控器把車鎖打開,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準備要離開。

  「所以你的回答是……」小虎一腳用力的踹上了他的車門,很流氓的行徑。

  「不!」

  「你不知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有多笨嗎?」

  「你這小鬼想怎樣?」

  「你想知道我要怎樣?」小虎一哼。「我馬上讓你知道──」他揮出了第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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