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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彤琤】醜小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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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5: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醜小鴨【童話變奏曲番外篇】作者:彤琤

仇曉芽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孩子,而是哥哥從路邊撿回來的棄嬰!
所以,她不可能像哥哥那樣有著美麗的鳳眼,也注定不會擁有自己的家人;
雖然父母視她如己出,但就像醜小鴨永遠不會變成美麗的天鵝,她始終有種難以釋懷的傷悲……
仇曉末永遠也忘不了從路邊撿回她的那一刻,哭泣的曉芽無助地尋求他的保護。
因此,就算在別人面前,他保持著難以親近的神秘感,但遇上她,他早已習慣展現溫柔親切。
他疼寵她、伴她長大,在他眼裡心裡,她是最可愛的天使,有著最甜蜜的微笑。
她不會明白,在這個家,她不是妹妹,而是他屬意的妻子人選,他們注定要以吻為誓、相伴一生……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5 22: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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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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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走開,醜八怪。」美麗的小女孩高傲的下令。

  「我不醜。」拿著積木,男孩倔強的回嘴。

  「才怪,你最醜了。」女孩一臉嫌惡。

  「對!好醜,臉上一塊紅紅的像怪物,醜死了!」有人附和。

  「曉末是醜八怪,是個醜八怪。」

  「哈哈哈,醜八怪,曉末是醜八怪。」

  像是有傳染性一樣,小朋友全圍了過來,嬉笑唱誦著,直當是一場好玩的遊戲。

  沒有人出面制止,因為老師還沒進來,也不知是讓什麼事耽擱了,致使顏面有缺憾的小男孩再一次受到同學的欺負。

  人生,究竟能殘酷到什麼地步?

  五歲的仇曉末還沒有足夠的智力跟人生體驗去深思這樣的問題,實際上,這年紀的他連什麼叫人生、什麼叫殘酷也不懂,他只知道,他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

  倔強的忍著眼淚,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在教室裡哄堂大笑的笑聲中,負氣離開。

  他不知道能上哪裡去,只想離開這個地方,離這些嘲笑作弄遠遠的。趁著門口的伯伯不注意,他一溜煙的跑了,頭也不回的遠離幼稚園。

  他好氣,覺得好生氣好生氣,弄不懂,為什麼同學要這樣欺負他?為什麼呢?

  難道就因為他臉上的疤嗎?

  忿忿不平的飛踢腳下的石塊,仇曉末越想越覺得生氣。

  對於他臉上那一塊突起的可怕疤痕,雖然爸爸媽媽一直說沒關係,但他知道有關係,明明就是有關係的,為什麼爸爸媽媽要騙他呢?

  大家都嫌他醜,只要大人不在,小朋友們都嫌他醜,當著他的面笑他。

  就連大人們也是一樣!

  雖然表面上裝成沒關係,但明明跟其他小朋友一樣,都嫌他醜,只是以為他不知道。

  其實他統統都知道,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因為他長得不夠漂亮,不是一個漂亮的小孩。

  沒有大大圓圓的眼睛,唇畔邊還有一片巴掌大、浮凸變形的紅色斑塊……他知道那是什麼,爸爸說那是血管瘤,一種對小孩來說滿常見的病。

  而且爸爸還說了,這種血管瘤會好的,只要等他大一點,這一整塊像怪物皮膚一樣的紅色浮凸就會自動消褪。

  爸爸一直是這樣說的,但他實在弄不懂,爸爸說的長大,到底是要長多大才算數?

  這一片像怪物皮膚一樣的紅色斑塊,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消失呢?

  他討厭……真的非常討厭跟大家不一樣,因為臉上那塊明顯的紅斑,大家都不喜歡他,除了爸爸、媽媽還能一樣疼他之外,其他人都是用看怪物般的表情看他,那讓他不舒服,覺得很不喜歡。

  雖然大人們在他面前會裝成沒事的樣子,但他有感覺啊,可以感覺到大人的偏心,不管是在幼稚園裡,還是下了課之後的保母家,大人們就是偏心啊!

  雖然年僅五歲,雖然年幼,但仇曉末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孩子的敏感讓他足以分辨出,哪些照顧、關懷與微笑,是出自於真心的喜愛,或是為了責任而做的敷衍應付了事。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難過,因為不論是從師長或是保母那邊,他所能得到的,向來就只是責任跟敷衍應付了事,至於那種打心底笑瞇眼的疼寵關愛,是別人的,統統都是別的小朋友的!

  傷心、憤恨兼吃味,對一個五歲的小孩來說,大人態度上的差別待遇就夠他受的了,更何況要再加上同齡孩童的集體作弄跟排擠,要他如何不氣、不嘔、不怒、不怨?

  就像剛剛那樣,小朋友們當面取笑他、嫌惡他,想到大家不喜歡跟他玩,還當著他的面嫌他醜……古典細長的丹鳳眼驀地泛紅……若不是因為個性上的倔強,只怕他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又不是他自願要生這種病的,如果他真有選擇能力的話,他也不願臉上出現這樣的恐怖紅斑啊,為什麼小朋友們要這樣欺負他?

  怒極,仇曉末奮力朝路邊的大垃圾筒踹了一腳,咚一聲的悶響並不能化去他滿腔的恨意,正要再補上一腳時,奇怪的嗚咽聲讓他住了「腳」……

  怪怪,什麼聲音啊?

  仇曉末停頓了一下,努力分辨那奇怪聲響的來源。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狐疑的目光緊盯向那個比他還要高的鐵製巨型垃圾桶。

  裡面有東西,他肯定裡面一定藏了什麼東西。

  猜想是受困的小貓小狗,仇曉末東瞧西瞧的察看一下四周,實在找不到什麼可以墊腳的東西,只得利用擱置一旁、一袋又一袋的垃圾,試著將它們靠攏一起後,踩著垃圾而上,稍嫌吃力的搬開半掩的垃圾蓋。

  奇怪的嗚嗚聲果然是從桶子裡發出的,正確一點來說,是桶內那攏成一坨的布包……在蓋子掀起後,那布包裡的嗚嗚聲變得更大聲、更明顯了。

  仇曉末感到驚奇,好奇心讓他不顧髒污,伸手撥開那團帶著血漬、看起來有點噁心的布巾——

  乍見的光明讓布包中的小生物皺起了臉,止住了嗚咽怪聲。

  立在上方的仇曉末睜大了眼,對著那一團……「東西」,不敢相信他眼睛所看到的。

  丑!好醜啊!怎麼會有這麼醜的小娃娃!?

  小娃娃?

  沒錯,仇曉末看見的是一個人類的小娃娃,天曉得小娃娃怎麼會出現在垃圾筒裡?但這種事就是發生了,看得仇曉末一臉震驚。

  震驚小娃娃的出現,也震驚小娃娃的醜……真的是醜!那皺巴巴的樣子要說不像外星人,至少也像只小猴子一樣醜。

  而且不止是醜,還髒,渾身黏濕濕、血淋淋的,加上丑不拉嘰的樣子,真要叫一個正常的五歲小孩退避三舍。

  可仇曉末不是……該說他不算是一般的小孩……震驚過後,他的心中溢滿了心有慼慼焉的同情。

  小娃娃該是餓了,適應光明後又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小小的巴掌朝天撈啊撈的,不經意中恰好抓住了仇曉末的手,一把就往嘴裡塞去。

  哭聲,止了。仇曉末震驚莫名的看著那個直吸吮他小手指的迷你小娃娃,心中除了滿溢的憐惜,還興起了一種被人依附、被人需要的感動。

  就在這一瞬間.他決定了!

  毫不遲疑跟考慮地傾身,他埋進垃圾筒中,吃力的用他細細的手臂抱起那團布包,用一種讓大人覺得膽戰心驚的方式抱起了那個小娃娃。

  過程中,他的腳下驚險萬分的一滑,整個人抱著那團布包從一袋袋的垃圾上跌落了下來,但幸好,沒事,他險險……非常非常驚險的止住了跌勢,僅僅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抱著那布包一起摔了個鼻青臉腫。

  勉強的爬了起來,仇曉末的懷中猶抱著那嗚嗚直叫的嬰孩,小小的步伐快速往前衝沖沖,直奔回家。

  ※ ※ ※

  三十八歲才生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白茉莉對獨子的寵愛程度可想而知,但如今,這唯一的孩兒正在跟她鬧脾氣……

  「老公?」對著緊閉的房門,白茉莉臉上的憂慮明顯易見。

  「別理他。」仇天明翻著手中的報紙,狀似無所謂。「要是事事都順他的意,豈不是會把他寵壞,以為這世上的事他說了算,讓他無法無天了?」

  「但……但都一天了,從昨晚起這孩子就躲進去不見任何人,不吃又不喝的,身子怎麼受得了?」白茉莉極為擔心這一點。

  翻報紙的手一頓,仇天明猶逞強的說道:「餓了又如何?他自己做下的錯誤決定,除非他修正他的想法,要不就是要承擔後果。」

  「做什麼跟孩子鬥氣?他才五歲而已。」白茉莉忍不住感到氣惱。

  沒錯!打孩子一出世時,兩夫妻已講好了,要把孩子當成平等的個體來對待,但所謂的平等,可不是在孩子還不懂事、任性鬧脾氣的時候,沒頭沒腦的跟著槓上!

  「再怎麼說,曉末才五歲,雖然他平常是那麼樣的乖巧聽話,但不表示他的思想已經成熟到跟大人一樣,你跟他鬥氣,羞也不羞?」白茉莉有些動氣了。

  「你的意思是要順他的意,把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孩領養回來?」仇天明霍一下的合上報紙,直指問題中心。

  「我沒那麼說啊。」白茉莉語氣弱了幾分。

  「沒那麼說……」仇天明低哼一聲。「現在曉末會鬧性子,就是要我們領養那孩子回來,按他那拗脾氣,要是我們不點頭答應他,這事有可能完嗎?」

  「你的意思是?」白茉莉皺眉。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表明並且堅定我們的立場,這樣才能讓他退讓.打消認養一個小孩回來的主意!」身為大學教授,仇天明十分講究個人原則問題,也相信身為同事的妻子應該能瞭解他的苦心,那種以身作則、藉機會教育來教育孩子的苦心。

  可惜白茉莉一點也不能瞭解他的苦心,對於他的主張,她沒接腔,只是看著他,用不滿的眼神靜靜的看著他。

  仇天明驀地有些不安,因此加重語氣強調自己的立場。「以曉末那種拗脾氣,讓他吃點苦頭是必要的。」

  「拗?你也知道你的孩子脾氣拗?」白茉莉不知哪來的氣,一股腦的反擊回去。「他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平常你不跟他磨,現在才要跟他耗,你什麼意思?要是餓壞我的曉末,你怎麼賠我?」

  「你……你說什麼啊?」

  「我說什麼你還不清楚嗎?曉末他拗歸拗,但本質絕對是乖巧又懂事,平常要拗起來,大多是自己發自己的脾氣,一個人悶著生氣,不遷怒人、不無理取鬧,這樣懂事的孩子,你打燈籠上哪兒找第二個?」白茉莉對這兒子是滿意到了極點。

  就是因為滿意,她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美目直直掃向當家老爺,她接著教訓:「他一向就不讓人操心,這回竟然堅持不自己生悶氣,而是拗起了性子跟我們槓上,你不去想他的動機,就只想著要磨他的性子……在你堅持磨掉他的拗脾氣之前,你有沒有想過他幾歲?有沒有想過他的身子是不是禁得起這樣挨餓啊?」

  「不就是餓幾餐,他還小,挨不了多久……」

  「你還記得他小?」白茉莉越想越氣。「就是小、正在發育,才更禁不得餓,你還偏跟他鬥氣?你做人什麼爸爸?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他這次為什麼會拗成這樣?」

  「還不就是孩子氣……」

  「什麼孩子氣?曉末他只是寂寞,他寂寞!你懂不懂啊?」白茉莉繼續河東獅吼。「家中就他一個孩子,他會想要一個伴也是正常,再加上……再加上……」

  想起兒子臉上的缺憾,後半頭的幾句話,白茉莉說什麼也講不出口。

  仇天明當然知道妻子的意思。雖然兒子臉上的血管瘤在醫生的保證下,據說一、兩年後便會自動消褪,但在那之前,可怕紅斑的存在總是一種視覺上的缺憾。

  用想的他也知道,臉上頂著這樣一塊斑疤.會讓他的孩子在求學跟交友上造成困擾,甚至……甚至是受到委屈……

  思及此,仇天明神色一黯,再也說不出話來。

  「記得嗎?昨天曉末是怎麼撿到那個棄嬰的?他是獨自離開保母家、是憤而出走離開的!」白茉莉已不想講後來的發展,到今日,兒子根本是拒絕再上保母家了。

  仇天明怎會不知這事,就是因為知道,他更難以發表什麼意見。

  「總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白茱莉突然宣佈。

  「決定?」仇天明反應不及,不知兩人的對話中,何時出現了決定?怎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嗯,等下我就去辦手續,把那個孩子領養回來。」白茉莉興致勃勃。

  仇天明皺眉,開口:「茉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領養,我們現在講的是領養一個孩子,不是買只小貓、小狗的小事。」

  「那又如何?」白茉莉看他。「反正我們也生不出來了,家裡就一個孩子,也實在是冷清,多領養一個不但可以讓家裡熱鬧些,我們甚至可以直接請保母來家裡幫我們帶兩個小孩,這樣確保環境單純,曉末再也不用上保母家受其他小孩的氣,?在家中的話還有個伴陪他……一開始會送他到保母那兒,不就是怕他沒伴嗎?現在的話,直接請人來家裡帶孩子,曉末有伴又開心,這不是很好?」

  仇天明竟然反駁不了她。

  「那就這樣決定了。」白茉莉微笑,因為這個決定。

  那緊閉一天一夜的房門悄悄地開啟……

  溫軟的小小身子偎進母親的懷中,沒有言語,但那擁抱已說明了他內心中的感激。

  抱著那軟軟的小身子,白茉莉既驚喜又感動。

  這孩子……這孩子天生冷淡,加上性子太拗,極少這樣主動親近人的……噢噢,她的孩子,她的曉末寶貝啊……

  看著母子倆相擁的甜蜜畫面,仇天明就算真有什麼反對的話也沒法兒說出口,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真那麼反對。

  心疼孩子的,可不只是孩子的媽,對孩子,他有同樣多的愛,只是……只是他是爸爸嘛,是一家之主,再怎麼說,也得裝裝樣子……

  報紙再次被攤了開來,不苟言笑的一家之主為了端正形象,理所當然的躲回報紙後,可唇畔的笑意卻洩了底,眼鏡下的一雙眼怎麼也忍不住,老是朝妻小相擁的身影望去。

  家人,這都是他所愛的家人,而且就要再增加一名新成員……有妻、有子、有女……感覺真好……真是好……

  ※ ※ ※

  生命變得更加圓融的喜悅感很快就被嬰孩的啼哭聲給磨掉,皺著眉,仇天明忍著頭痛將車停進車庫中。

  「她怎麼還在哭啊?」爆爆爆,他的頭都要讓這女娃娃給哭爆了。

  「不知道啊,我檢查過了,尿布沒濕、沒髒,水不喝,奶也不喝,就不是口渴或餓肚子,但她還是一直哭啊。」白茉莉哭喪著臉,同樣被哭得心煩意亂。

  仇曉末緊張的貼在母親身側,好怕大人們會後悔,把領養來的小寶寶退貨回去。

  讓那嗚嗚不停的哭聲哭得心煩意亂……是不大聲啦,不像其他哭到抓狂的小寶寶,懷中小娃兒嗚嗚的哭聲實屬秀氣型,絕不是那種聲嘶力竭、一副要哭倒長城的激烈宏亮,但問題是不論再怎樣秀氣,哭聲就是哭聲,那種頻率聽久了,真是要教人抓狂。

  剛辦理完繁複手續的兩個大人耐性快被磨光,沒注意到小毛頭的擔憂,抱著奶娃兒,七手八腳趕忙回房裡想處理那似乎沒有止息的哭聲。

  兩個大人暗暗猜想過了,小娃兒可能不喜歡車內的密閉空間,覺得不舒服才這樣嗚嗚哭泣,因此火速抱著她回到特地佈置過的嬰兒房,以為空氣流通舒爽、色澤夢幻甜蜜的房間能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哪知道,他們錯了,錯得離譜,不論怎麼哄、怎麼騙,那不是很大聲的嗚嗚哭聲就是一直持續著。

  「我、我先去吃個頭痛藥。」白茉莉投降,腦門嗡嗡直響的她決定先休息一下。

  「我也得來一顆。」仇天明只覺得一顆頭痛到快要爆了。

  奇怪,他怎麼一點也不記得小孩子有這麼愛哭的啊?

  他記得幾年前,曉末在這種尺寸的時候,除了該換尿布跟餵奶餵水的時間外,一向就很安靜的啊,似乎不太讓人操心,也根本不太聽到他的哭聲,怎麼現在抱回來的這一個這麼愛哭啊?

  這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的差別嗎?

  仇天明不禁朝性別的差異想去,不過沒什麼結論,至少在他抑止住額際的隱隱抽痛前,他沒辦法為整件事找到合理的結論。

  「曉末,你看著妹妹一下,媽媽跟爸爸去吃個藥,等一下就回來。」白茉莉交代。

  仇曉末乖乖的點頭,看著大人們落荒而逃,然後打量的眼直接對上猶嗚嗚哭個不停的奶娃娃。

  看著床上的她,他的眼中有明顯的驚奇。

  五歲的稚齡讓他很難去想像,明明她被相關單位抱走後,也才幾天不見而已,她竟然變好看了……呃……是沒有很多啦,因為她的頭大大的,頭髮少得要命,跟個小禿頭沒兩樣,還是很有外星人的架勢,但至少、至少她不皺了,不像之前他看見的那樣,四肢蜷縮、皺巴巴得像個小猴子。

  感覺真的差很多呢!

  跟當日血淋淋濕糊糊的樣子一比,雖說單只是皮膚不黏不皺而已,可光是清清爽爽的樣子就令人覺得順眼許多,即使那顆大頭上的頭髮稀疏到形同光頭,樣子還是很像外星人,但他覺得很好,真的好很多了。

  當然,要是她不要這樣嗚嗚一直哭,把一張小臉哭得直脹紅,五官暗暗扭曲起來,樣子可能還會再好看一些。

  「你為什麼一直哭呢?」他不解,低聲問她。

  小娃兒似乎沒聽見他的話,嗚嗚的哭聲仍是沒停,一雙小手抓啊抓的,朝空不知道抓什麼。

  仇曉末不知道她要什麼,直覺伸手給她,任由小娃娃揮舞的小手抓住他的。

  「不哭,你不哭啊,哥哥保護你,我會保護你的。」他低著音,小小聲的保證著。

  小娃娃以不尋常的力道緊抓著他的手指不放,嗚嗚的哭聲變得斷斷續續,慢慢有停下的趨勢。

  「喏,你乖乖,不哭了好不好?你不哭,哥哥唱歌給你聽喔。」仇曉末露出溫柔的微笑,自顧自的唱了起來。「咪咪,小花貓,咪咪,小花貓,快來吃飯、快來吃飯,快來這裡……」

  斷斷續續的哭聲在仇曉末軟嫩嫩的歌聲中慢慢止息,小小的手兒仍是緊握著仇曉末的,一雙因哭泣而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在醫學上來說,其實這週期的小寶寶視力還發育不全,壓根兒看不見東西,但小娃娃就是看著他,順著直覺直勾勾地望向發聲處、也就是他。

  仇曉末哪管醫不醫學、還是什麼科學根據的,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小娃娃在看他,全心全意的看著他,不是他臉上醜陋的紅斑,是他這個人。

  心中那股滿足感讓他微笑,覺得自己被需要,稚氣的小臉因而顯得溫柔了幾分。

  「你乖乖,哥哥再唱歌給你聽。」握著她小小、小小的小手,仇曉末覺得好滿足好滿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樂,忍不住哼哼唱唱,努力想取悅他的小妹妹。

  「有一個小女孩,坐在石頭上,獨自傷心整天哭,起來吧小女孩,擦乾你的眼淚,走出去找一個好朋友……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嗡嗡嗡,嗡嗡嗡……」

  在各種不同旋律的兒歌中,門外,兩個大人面露驚奇。

  他們想像不到,他們的兒子竟這麼行,讓他們苦思良久、甚至被逼到去吃頭痛藥都還無法制止的嗡嗡哭聲,竟然三兩下就讓他們的兒子給終結掉了。

  而且更叫人驚奇的是,他們到現在才知道他們的兒子那麼會唱歌!

  過去,他們從沒聽他開口唱過一字半句,還以為這孩子對音律沒有天分,為了不打擊他的信心,也不敢逼迫他開口唱個一字半句,是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自己之前錯得多離譜,原來過去這個孩子只是不願意唱,不是不會唱。

  房裡,奶娃娃哭得累了,握著小哥哥的手沒放,大大的眼睛在軟嫩的童稚歌聲中迷迷糊糊的閉上,沈沈睡去。

  努力安撫小妹妹的人兒跟著大人在外奔波大半天,加上努力綵衣娛妹後,看著小妹妹睡著,睡意感染,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那一直佇足在床邊的小身子跟著爬上了床,小小的手任著更小的一隻手緊握住,兩個人緊貼著入睡。

  這下子,門外偷看的大人更加覺得感動了。

  噢噢!多麼美好又感性的一幕啊!

  真愛無敵,愛果然能解決一切……想來小娃娃之前的嗡嗡直哭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而已,看她,自從手裡握著小哥哥的手之後,心裡覺得踏實,情緒就跟著被安撫下來了,瞧她這會兒睡得多甜啊!

  可愛的曉末也是,有了小妹妹之後,小哥哥的風範整個都出來了,不但安撫下小妹妹的不安全感,還能唱歌娛妹,把小娃娃給哄睡了,那溫柔的樣子,真要教人一顆心跟著軟軟融化去。

  兩個大人相視一眼,覺得感動極了,非常非常的確定,這小小的小女兒絕對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給他們全家人的恩典。

  那一年,仇天明五十歲,白茉莉四十三歲,擁有一子一女,兩個人感到幸福無比,覺得人生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圓滿的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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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正午,學校低年級學生放學時刻。

  圍牆內人頭鑽動,一個個頭頂橘黃小帽的小腦袋正在整隊準備放學。

  圍牆外人潮同樣可觀,四輪的、兩輪的,各種交通工具都有,當中兩輪的還分機車跟腳踏車,不過不用說,所有的接送工具中還是以摩托車為大宗,而理所當然的,他們每一個都是準備來接小朋友放學的學生家長。

  「嗶、嗶~~」長長的、代表路隊行進的哨音被吹起,一瞬間,嘩啦啦的嬉鬧聲伴隨著橘黃小帽潮浪湧出校門口。

  然後,馬路上嗶嗶、叭叭喇叭聲絡繹不絕的響起,一個一個就想吸引自家小寶貝的注意力,好快些接人回家。

  混亂中,有個小小的人兒在保母的牽持下努力、再努力的踮高小小腳尖,大大的眼在蝗蟲過境般的人潮中搜尋,搜尋她熟悉的身影……

  「哥哥!」小人兒爆出歡呼,掙脫保母的牽持,短短的小肥腿快速的向前移動,直到撲向她心愛的哥哥懷中。

  男孩險險接住了她,唇邊含笑……

  抱住哥哥,女娃娃再次踮高了肥短短的腿,嫩呼呼的粉唇噘成小豬嘴,啾啾啾的數響,像在確認領土,蓋印似的在哥哥臉上、嘴上印下好幾個濡濕的印子。

  仇曉末微笑,古典細長的鳳眼兒溢滿憐惜地看著那熱得紅撲撲的臉,伸手幫她擦去一頭的汗。

  「熱不熱?」

  「熱,好熱喔!」仇曉芽乖乖的任兄長拂去一頭的汗,像小狗一樣的吐舌喘氣。

  「以後我自己跟路隊回家就好,你們不要來接我了。」仇曉末早就這麼想過。

  「不行!」小人兒其實不太懂什麼路隊不路隊的,她只聽見哥哥不要她來接,直接就反對。「芽芽接哥哥,一起回家。」

  接哥哥放學回家,可是她每日的大事之一,唯一的差別只是從幼稚園變成現在的小學,但對她來說,一樣,那都是一樣的!

  不管是幼稚園還是小學——其實她壓根兒就搞不懂這兩個地方有什麼差別,只知道兩個地方就在隔壁——反正她就是要接哥哥回家,兩個人手牽手散步回家!

  「一起,我們一起回家。」她強調,軟軟的童音聽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好好好,一起回家。」仇曉末摸摸她的頭,牽起她的小手,走向一旁伴護他們回家的保母。

  保母對這兩個小兄妹的相親相愛很是習慣,溫柔的臉上含笑,撐著大洋傘迎向兩人,遞上另一把遮陽傘給兩人,怕他們兩兄妹讓這正午的日頭給曬傷了。

  兩把大洋傘朝回家的路上一前一後地走著,小兄妹手牽手、共用一把遮陽傘走前頭,伴護的保母走在後頭注意路況,就像過去的每一天。

  並未花太多的時間,因為仇家的住處就位於學區裡,所以他們回家的路並不遠,用走的大約五分鐘的路程,連最年幼的仇曉芽都有足夠的體力走這一小段路。

  然後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保母張羅了午餐盯著小兄妹吃下,接著送他們上床午睡,只是她也很清楚,在他們真正入睡前,這對小兄妹定會手牽著手,躺在床上嘰哩呱啦的先講上好一會兒話才肯乖乖入睡。

  「嘰哩嘰哩……」

  「呱啦呱啦……」

  「嗚嚕嗚嚕……」

  「……Z……Z……Z……」

  類似這樣的單純生活一日又一日,眨眼間又是兩年過去,兩個小小的娃兒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不少,仇曉末的教室從一年級新生搬遷到三年級教室,而肉嘟嘟的仇曉芽也開始她的學校生活,到幼稚園接受學前教育了。

  在仇家夫婦雙方調配好時間後,保母到這時已功成身退,兩個小孩也有自己的主張跟安排,每日接曉芽下課的工作落到曉末身上……

  「芽芽?」

  溜滑梯這邊沒人。

  「芽芽?」

  大象搖搖那邊也沒人?

  仇曉末偏頭,習慣性的看向遊戲區另一頭攀爬型的大型玩具,古典細長的鳳眼直勾勾地盯著其中一截管狀物,腳下沒停,慢步踱了過去。

  時光飛逝,雖然此時的他已是國小三年級的小學生,但發育較同齡的孩子慢上許多,細瘦的個頭仍屬袖珍,至少進出這類的玩具一點也難不了他。

  只見身子一低,他一下就鑽進了管狀物當中,裡面的一隅正躲著他要找的人。

  「芽芽,回家了。」他輕喚,語氣溫柔,這世上若有舉辦全球最佳哥哥獎,他必定是奪魁的那一個。

  躲在陰暗角落的小球兒動也不動,小小的肩頭抽啊抽的,伴隨細細的抽泣聲,感覺得出正在傷心的哭泣著。

  「怎麼了?」仇曉末貼著她坐下,細瘦的手臂環住那顆軟呼呼的小肉球,輕問:「跟同學吵架了?」

  圓滾滾的腦袋搖了搖。

  「那為什麼哭?」仇曉末再問。

  圓滾滾的大腦袋仍是搖了搖。

  仇曉末不逼她,靜靜的陪著她坐在大圓管中,任由她哭泣。

  好半天後,她打嗝,總算開口:「哥哥……」

  「嗯?」

  一陣沈默,圓滾滾的大腦袋枕上兄長的肩頭。

  「小朋友們不喜歡我。」平靜下來後,她指控。

  「沒關係,哥哥喜歡你啊。」他回答,毫不遲疑,語氣理所當然。

  「……」她咬唇,覺得不一樣,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了半天,她嘟囔。「大家喜歡劉湘湘,因為她好漂亮、好漂亮。」

  「芽芽也很可愛啊。」仇曉末眼中的妹妹絕對是世上最可愛的。

  「亂講。」嘟著紅潤潤的小嘴,仇曉芽氣悶又委屈。「芽芽丑,湘湘才漂亮。」

  要是可以,她也好想長高一些,然後像湘湘一樣,有長長的頭髮可以綁好漂亮的小辮子,像個小公主,可是她只有大大的頭,頭髮少少又留不長……嗚……

  「大家都喜歡湘湘,喜歡跟她玩,都不理我。」她越想越難過。

  「芽芽有哥哥啊。」仇曉末揉揉她依然稀少的柔軟髮絲,可不覺得自家妹妹有什麼比不上別人的地方。

  或許她沒有一般小女孩留的美麗長髮,可是她大大的頭、大大的眼睛、軟嫩到不可思議的胖胖臉頰,組合成了一張世上最可愛的臉龐。

  至於她那一頭短短的、色澤偏淡、呈栗色的柔軟髮絲,輕柔柔地貼著她圓圓的大頭,讓她看起來像顆小蘋果似的,仇曉末可不覺得這樣的妹妹有哪裡不如人。

  特別是憶及自己在她這年紀時,還得頂著與人相異的外表……沒錯,如今那些恐怖的紅斑如醫生所預期的自動消褪了,但他永遠記得那些因為丑斑而來的嘲笑作弄,也記得那時的自己長得多恐怖……跟過去的他一相比,他覺得這個妹妹真是可愛到不行,就像小天使一樣可愛。

  「哥哥覺得芽芽最可愛了。」他實話道。

  誰不喜歡聽好聽話?

  就算只是幼稚園的小娃兒,這一番話還是受用得很。

  肉嘟嘟的小身體倚在兄長身上,小小的手握住兄長的,仇曉芽深情告白。「芽芽最喜歡哥哥了。」

  見她心情轉好,仇曉末微笑。

  「最喜歡的是哥哥,最討厭的就是大寶跟小志他們了。」想起那兩個可惡的小惡魔,仇曉芽的語氣又開始不爽了起來。

  知道這絕對是惹她躲起來哭的主因,仇曉末問:「他們怎麼了?」

  「他們老是欺負人。」她氣呼呼的。「每次啊,都叫其他小朋友不要跟我玩,他們還打我,很痛耶。」

  「他們打你?」美麗的細長鳳眼兒瞇了起來。

  「對啊,他們打我,今天還扯我的頭髮,好痛。」她忿忿不平。

  「以前就打你了?」之前沒聽她說過,乍然聽見她受到的欺負還包含被打,仇曉末不禁火大。

  「對啊,以前他們就打我,可是那時沒有很用力,今天不一樣,他們很用力耶,還把我推倒,扯我的頭髮。」她仔細說明。

  怒火在仇曉末的胸臆中蔓延。

  「哥哥,我不要上學了好不好?」她請求,在這種被打、被欺負的日子裡,她確定她不喜歡幼稚園,一點也不喜歡。

  「小朋友不能不上學。」仇曉末試著讓她知道這觀念。

  「那我要跟哥哥一起上學,我不要跟大寶小志他們一起。」她真是怕了他們了。

  「芽芽不怕,哥哥保護你。」想到她被打,那雙早熟又智慧的眼兒隱隱透著怒氣。

  「好,芽芽跟哥哥上學,哥哥保護我。」她露出大大的笑容,以為哥哥的保護指的是一起上學。

  不符合年齡的實際讓他糾正她。「我們不能一起上學。」

  小嘴兒一扁,就要因為這拒絕而放聲大哭。

  「哥哥教你保護自己。」他當機立斷的話止住了她的哭意。

  泫然欲泣的小臉兒明顯一怔,一點也不明白兄長的話。

  「回家吧,哥哥教你怎麼保護自己。」

  她不懂,但她聽話,聽話的跟著乖乖回家,回家學習怎麼保護自己。

  她,要保護自己!

  ※ ※ ※

  隔天,僅僅隔天而已,仇曉末的小小指導出現極為顯著的效果,仇家雙親被請到幼稚園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一天,三年級的仇曉末讀整天,不知雙親已被請到幼稚園裡,因此放學後依習慣,先到幼稚園要接妹妹回家。

  不料,他卻在園長室外發現她與另外兩個小毛頭,立刻警覺到出了事。

  「哥哥……」仇曉芽看見兄長就要撲上去,但險險的讓她想到她正被罰站,撲的動作頓了下來,形成一種進退不得的怪異姿勢,然後龜速的慢慢縮回去,繼續罰站。

  「怎麼了?」仇曉末走近,摸摸她可愛的大腦袋,不難察覺一旁兩個男孩的仇視與敵意。

  「我打他們。」她甜甜一笑,樣子甚是得意。

  「哦?」仇曉末看著兩個小毛頭,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們今天又想欺負你了?」

  「對!他們壞,想欺負我。」想起那兩記重擊,她忍不住露出笑容,覺得哥哥真是太棒了,隨便教兩下,就讓她打倒這兩個惡魔。

  兩個男孩一臉的憤恨與不甘,一個臉色偏白,一個雙眼泛著異常的紅,仇曉末打量他們後,轉向她問道:「你出手重嗎?」

  她偏頭,想了想後很困擾的回答。「我忘了,那時他們又推我,還拉我頭髮,我生氣,就一腳踹下去了,忘了有沒有很用力。」

  「有!你好用力!」喚大寶的男孩,也就是重要部位受到重創的那一個叫出聲,想到當時的痛,那種有可能造成蛋蛋破裂的劇痛,臉色忍不住又白了。

  「對!你好用力!」雙眼差一點要被戳瞎的小志不但附和,還忍不住指控。「而且你還騙人,說什麼要毒啞我,結果就用手插我的眼睛,你這個大騙子!」

  仇曉末對這結果滿意極了。

  「這是警告你們,下次別想再欺負芽芽。」他一點也不同情他們,冷哼。「對付你們,我還有很多辦法……」

  「對!我哥哥他有學合氣道,學好久,很厲害的那種了,等他教會我,你們就該糟了!」仇曉芽興沖沖的插入一句。

  「聽到沒?」仇曉末大為讚賞她這時的應對,為了幫她補強整體效果,美麗的鳳眼冷冷掃視兩個小毛頭,再哼道:「不想被揍,你們就小心一點,別想再欺負她。」

  「曉末!」白茉莉吃驚,她正要告辭,哪知才正要走出園長室,就聽見兒子這番只能稱之為恐嚇的言論。

  「原來插眼睛跟踢人,都是你教芽芽的?」仇天明也傻眼,怎麼也想不到,平日溫馴乖巧的兒子,竟是整個暴力事件的始作俑者?

  看著另外兩對被請來和解的家長,仇天明跟白茉莉真是尷尬到想找地洞鑽。

  「不教她保護自己,難道要她呆呆的任人欺負嗎?」仇曉末應答的理所當然,可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三兩句下,覺得尷尬的反而變成另外兩對家長,畢竟是他們家的小孩欺負人在先,才會被打在後,雖然被打得頗嚴重,搞不好會有蛋蛋破裂或雙眼失明的疑慮,但總是他們有錯在先。

  再說孩子的蛋蛋跟眼睛只是受到痛擊,沒真的出事,這樣要跟人大小聲,好像也站不住腳,沒什麼立場好大聲。

  頓時,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不自在。

  「但你也……你也不能教芽芽那些打人的方式,要是出事怎麼辦?」白茉莉為表負責,只得現場言教,提醒孩子事情的嚴重性。

  「芽芽那麼小,再怎麼用力,能有多大的力氣?」仇曉末很實際,嚇死一干大人的實際。

  瞬間,現場冷汗狂飆,氣氛因為他合理的假設更顯尷尬與不自然了。

  「對不起,我家孩子不懂事,我們會好好管教他們的。」鞠躬哈腰、鞠躬哈腰。

  「不、不、不!千萬別那麼說,是我們家大寶不好,不該欺負小妹妹。」陪著鞠躬哈腰、鞠躬哈腰。

  「是啊,我們家小志也很不應該,回去後,我會要他好好反省的。」不甘示弱,趕緊鞠躬哈腰、鞠躬哈腰。

  三方人馬決定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尷尬了,一陣客氣的道歉後,抓了自家的小孩就閃人。

  當然閃人!

  此情此景,三十六計,也只有走為上策了。

  ※ ※ ※

  「曉末,你怎麼可以教妹妹打人呢?」一回家,白茉莉率先開炮,剛剛雖然是落荒而逃,但那只是怕尷尬,不表示她不計較這事了。

  「我沒教她打人,我教她保護自己。」牽著妹妹坐下,仇曉末十足理性的更正母親的形容詞。

  「對!芽芽保護自己。」蹦一下跳到沙發上坐好,想到今日之事,仇曉芽樂得咭咭笑。

  「你啊,別老是順著哥哥講話,他講什麼你就跟著講什麼。」白茉莉真拿這寶貝沒轍。

  圓滾滾的大眼睛看向貼在身側坐下的哥哥,曉芽不太明白這句子的真正意思。

  她跟哥哥講一樣的話,這樣不對嗎?

  「曉末,你在合氣道那邊學的都是這些嗎?」仇天明擔心的是這一點,當初兒子嚷著要學武術防身,他聽友人推薦就送兒子去學,渾然不知兒子學了幾年後,使的招式竟都是些不入流的舉動。

  「不是。」仇曉末乖乖回答。

  「那你怎會教芽芽那些?」仇天明不解。

  「那是最簡單,也最有效。」仇曉末會教那兩招,完全是因應妹妹的資質跟迫切需求才那樣教的。

  仇天明知道他的意思,沒辦法反駁,但還是不解。

  「那你怎麼會這兩招的?」他想不懂,怎麼也無法把溫馴的兒子跟那些有用、但卻實在歹毒的殘暴招式聯想在一起。

  仇曉末據實以告。「看電視啊。」

  「電視?」

  「對啊,電視上常常在演,對付男的壞人,踢他的『那裡』最快了。而且另外有部片子裡,有個很兇惡愛錢的歐巴桑,她每次都虛張聲勢,騙人要毒啞對方,但講完就插人眼睛,我覺得這個也很好,有用又好學,就一起教芽芽了。」仇曉末讚賞的看著妹妹,覺得她做得好極了。

  「芽芽打大寶,打小志。」揮舞著插人眼睛的小肥手指,仇曉芽自己也十分滿意今日的戰果。

  「芽芽,不能隨便亂打人。」白茉莉一個頭兩個大。

  「芽芽又沒亂打,是別人先打了她,她才還擊打回去。」仇曉末幫妹妹說話。

  「對!還擊,芽芽還擊。」根本搞不懂什麼叫還擊,但直覺讓小女娃跟著哥哥說一樣的話。

  「只要沒人欺負在先,芽芽才不會亂打人。」仇曉末相信自己的妹妹。

  如果細想,其實整件事有點好笑,這樣肉嘟嘟又無害的可愛小娃娃,竟然能把兩個小毛頭打得哭爹喊娘……真的很好笑,但仇天明秉著教育的態度,硬是忍住了。

  「就算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反擊,但也不能插人眼睛,那太危險了。」他說,覺得該事先約定好還擊尺度。

  「是啊,今天是運氣好,沒出事,如果小志的眼睛真的受傷,那怎麼辦?」白茉莉擔心的也是分寸上的問題。

  「難道要芽芽打不還手,白白任人欺負?」仇曉末說什麼都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芽芽不要被欺負。」肉嘟嘟的小娃娃跟著抗議,可憐兮兮的揪著哥哥的手,要他幫忙說話。

  「當然不是要你任人欺負。」仇天明寵愛地看著已開始淚眼汪汪的小女兒。

  「爸爸只是希望你出手時能知道輕重,有分寸一些。」白茉莉好笑的向一雙兒女澄清一家之主的用意。

  「那爸爸的意思是?」仇曉末小心翼翼的看向父親。

  「明天開始,芽芽跟著你去學合氣道吧。」

  一家之主做下決定,拍案定讞,退堂!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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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仇曉芽一戰成名。

  在她成功打倒兩個魔頭一樣的小男生後,那些畏於小男生勢力的小女娃開始跟她親近,特別是知道她不但有哥哥罩、還直接跟著哥哥去學習正統的武術後,她更是莫名的成了小女娃們的正義代表,誰要受了欺負就找她出馬,包準那些捉弄人的小男生一看見她,就嚇得一轟而散,趕緊逃命去。

  日子就在這般無憂無慮的打打鬧鬧中過去,小娃兒肉嘟嘟的身子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抽高,國小三年級的年紀,個頭還是不夠高,但那骨肉勻稱的嬌俏樣子,就像個迷你小少女。

  只是這一日,正義化身的小少女哭著衝回家……

  「芽芽?怎麼哭了?怎麼了?」白茉莉看見女兒,嚇了一大跳。

  含苞待放的小花兒哭得一臉淒慘,看見母親,表情古怪到了極點,顫抖的唇蠕動了半天,像是要講點什麼,但話未出口,紅通通的鼻子先流下一管鼻涕……捂著臉,小花苞一樣的小小少女跑了,直直衝進她的房裡,頭也不回,話也不說,就關著門放聲大哭。

  白茉莉愁了、急了,但她除了守在房門前心焦,又不能做些什麼,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教她直想跳腳。

  仇天明回家後看見的,就是老婆大人愁容滿面的樣子。

  「怎麼了?」不明白老婆大人緊貼房門的原因,仇天明一頭霧水。

  白茉莉三言兩語交代經過,仇天明二話不說,跟著趴到門板上,試著探聽房內的聲息來瞭解最新狀況。

  可惜,除了啜泣聲,確定她的傷心哭泣,其他的訊息,他們一概聽不到也參不透。

  「芽芽,你聽話,有什麼事出來說,不要一個人躲起來哭。」仇天明加入喊話陣營。

  回應他的,只有蹭蹭作響的擤鼻涕聲。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無對策的感覺讓兩人超懊惱,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救星出現了!

  「曉末?」看見突然出現的兒子,兩夫妻欣喜大叫。

  「你們在做什麼?」提早放學的仇曉末一臉納悶。

  第二度,白茉莉快速的將所有經過說出。

  一聽完短得可以、只能稱之為沒頭沒腦的經過,仇曉末當機立斷,直接朝門內喊道:「芽芽,開門。」

  一、二、三秒過去,房裡傳起另一波蹭蹭作響的擤鼻涕聲。

  「芽芽……」正值變聲期的聲音並不悅耳,但至少還有點效力,緩緩開啟的房門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那房門只開了一道縫,一道足夠讓裡面的人伸手把仇曉末拉進去的縫,然後當著仇家兩夫妻的面,那房門「砰」一聲的又被關起來。

  兩夫妻傻眼,再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怪異的可以。

  「爸、媽,你們先去忙吧,這邊有我。」

  房裡傳來兒子值得信賴的保證,兩夫妻再對望一眼,沒轍,但也只能先退場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

  ※ ※ ※

  房裡,剛把鼻涕眼淚擦乾淨的小人兒緊緊抱住兄長,像溺水者攀住身邊唯一浮木似的,嗚嗚的哭泣聲像是負傷的小動物,然後那張才剛擦乾淨的小臉在最短的時間內,又讓眼淚糊成了一片。

  「怎麼了?」仇曉末輕聲問,怎麼也沒想到難得老師請假,可以省掉一堂自習課按正常下課時間回家,卻有這樣的陣仗等著他……他連肩上的書包都還沒放下呢!

  懷中的人兒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知該怎麼說。

  「在學校挨罵了?還是有人欺負你?」她不開口,他只得自己找答案。

  她又搖搖頭,否認所有推論。

  「你不說,哥哥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仇曉末雖然瞭解她,但總沒到兩心相通的地步,可以完全摸清她的所想所思。

  小小的肩頭哭得一抽一抽,她抬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哥哥……」

  「嗯?」

  「我……」不小心又打一個嗝,她問:「我是不是被撿回來的?」

  仇曉末一怔,沒料到她會冒出這一句。

  「你說,我是不是被檢回來的?就是那種沒人要、被丟在垃圾堆中,最後才被領養的小孩?」她執意要知道答案。

  「怎麼這麼問?」仇曉末不答反問。

  「大寶跟小志他們……」

  「又是他們?」即使時隔數年,仇曉末對這兩個人的印象依然深刻。

  一般來說,小朋友結束幼稚園生涯、進到小學就讀時,在同班裡遇上先前幼稚園的同班同學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但也不知是不是命運作弄,曉芽在小學的班級中,發現到的多位舊日同學當中,竟然還包含了這兩個形同宿敵般的男孩。

  一直以來,仇曉末總不時聽到妹妹提及這兩人,對於他們的惡魔指數如何成長,他瞭解頗多,對這兩人可是一點也不覺陌生,印象深刻得很。

  「他們都跟你說了什麼?」他問,要瞭解詳情。

  「他們說我是被撿回來的孩子,是被丟在路邊沒人要的小孩,小志跟媽媽上街,在路上聽到他媽媽跟別人聊天時是這麼說的。」她忍不住又哽咽了。

  「你相信他們?」仇曉末只問她這一句。

  像是沒聽見,她退離兄長的懷抱,吸吸鼻子,默默走回床沿坐下,一顆腦袋瓜子低垂著,暗暗流淚,哽咽中開口:「小志跟大寶都說,我跟爸爸媽媽長得一點也不像,因為我是撿回來的孩子,是撿回來的,所以跟爸爸媽媽長得都不一樣。」

  「所以你相信他們了?就因為長得不一樣?」仇曉末再問。

  她搖搖頭,兩顆豆大的淚直直掉落她的深色藍裙。

  「我不信,所以跑去問李奶奶,那天小志的媽媽就是在路上碰上李奶奶,跟李奶奶聊天,提到這件事。」她陳述她當小神探的破案關鍵。

  李奶奶是他們這個社區裡元老級的住戶,也是這個社區的鄰長,是個很熱心的老奶奶,就像社區裡的大家長一樣,社區內什麼大小事她都知道,不管有什麼疑難雜症,找李奶奶就對了。

  更何況整件事追溯回去,話語的源頭就在李奶奶身上,要對質,她不找李奶奶還能找誰?

  至於答案,她從李奶奶一開始的支吾其辭,到後來化為幽幽一歎,摸著她的頭,感慨的叮嚀她要多孝順家中父母,就知道言下之意了——她真的是被領養、是別人不要的小孩!

  想到這點,仇曉芽早已哭紅的雙眼繼續汩汩流著似乎無窮止盡的淚水,她好傷心好傷心,傷心自己竟是沒人要的小孩。

  仇曉末走到她的書桌邊,先是卸下肩上那重得足以壓死人的書包,這才走到她身邊坐下。

  本來他一直努力在想,要用什麼方式才能圓那兩個惹事精闖的禍,但一聽她供出跟李奶奶的對質,他就知道沒用了,現在再怎麼想補救的方式都沒用了。

  「別哭了。」他說,抽出面紙幫她擦去一臉狼狽的鼻涕跟眼淚。

  她大力的抽著氣,哭得很徹底,在得知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後,那種被人拋棄、沒人要的感覺,讓她怎麼也沒辦法控制住自己。

  「就算是領養的又怎樣?」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吸著氣,沒接腔。

  「現在的爸爸媽媽對你不好嗎?他們虐待過你?」他問她。

  她直覺搖頭,說什麼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出現今父母的壞話,一句也不行。

  「那就對了。」他沈穩早熟的說著。「就算親生的,也不見得能有這樣好的父母,你應該為自己的好運氣高興,為什麼要哭呢?」

  小小的肩頭因為長時間的哭泣,下意識的還是一抽一抽,但她的表情明顯一怔,然後變得相當困惑。

  因為一時之間,她覺得他講的話非常有道理!

  現在的她,在家裡有爸爸媽媽疼、有哥哥寵,在學校裡有老師照顧、備受師長的寵愛,日子過得再幸福美滿不過,可以說是班上人人都羨慕,而且一個個巴不得跟她換,希望能當她家的小孩,那她有什麼好哭的?

  不過仔細想想後,她又覺得不對。

  「那不一樣。」她皺眉,覺得他把事情混為一談了。

  「哪裡不一樣?」他引導她說話,好掌握更多她心中所想的。

  秀氣的眉皺得更緊,她很認真的想著當中的不一樣。慎重的提出疑問。

  「那是因為他們很笨吧。」他微笑,很高興因為談話而止住了她的眼淚。

  她看著他,一點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太笨了,不知道丟掉了什麼樣的寶貝。」他摸摸她的頭,慶幸當年他撿回了她。

  他這樣一說,她很難接話,眼淚更是掉不下來了。

  「不是這樣的啦。」沈默了好一下,她忍不住埋怨,覺得他把她搞混了。

  「不然是怎樣?」他反問。

  「我是沒人要,被撿回來的孩子。」她強調這個重點。

  「誰說你沒人要?」仇曉末神色一斂,有些不悅的指正。「爸爸媽媽要,我要,別再說你沒人要這種話。」

  她扁嘴,表情委屈。「可是我是被撿回來的,我不是這個家的人……」

  讓她震驚,覺得不舒服、不開心,甚至忍不住哭得淅瀝嘩啦的是這個原因。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其實不是這個家的人,只是被領養回來的。

  「叩!」一下,她的腦袋瓜上忽地讓人重敲了一下,動手的不是別人,是過去從來沒打過她的仇曉末,她最喜愛的哥哥。

  捂著頭,腦門上的痛跟動手的人讓她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要再說你不是這個家的人,我就要生氣了。」仇曉末第一次對她板起臉來,冷冷的表情煞是嚇人。

  她說不出話來,淚花在眼中打轉,不敢相信,她最愛的哥哥打了她,還用這麼凶的表情看她……嗚……

  仇曉末在她眼淚掉落前張臂攬過她,兩人頭靠著頭,誰也沒能看見對方的臉,但身體上的接觸,讓他們知道他們是在一起的,不只是身體,連心也是並靠在一起的。

  「哥哥不是罵你,只是希望你別再說這樣奇怪的話。」他輕歎。「以後記得,別再說什麼不是這個家的人、沒人要的話了,你知道你這樣說,會傷我們的心嗎?」

  她嗚嗚的哭著,根本就不懂他的意思。

  「大家這麼疼你,有爸爸媽媽,有我,每個人都那麼疼你,把你當心肝寶貝小心保護著,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你都知道、都感覺得到的,是不是?」他問她。

  她點頭,嗚嗚的哭聲因為他的話而小了一點。

  「你也知道大家都疼你、愛你,結果你還說自己沒人要、不是這個家的小孩,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說,有多傷我們的心?還是說,你是故意要我們傷心難過?」他再問她。

  「沒有,我沒有。」她連忙搖頭否認。

  「沒有就好了。」又抽了幾張面紙,他捧起她的臉,毫不忌諱的擦去上頭糊成一團的鼻涕眼淚,叮囑道。「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寶貝,是我們家的寶貝,你只要記得這一點就好了,不要管其他的人說什麼,知道嗎?」

  「可是……」她一臉委屈,淚花兒在眼眶中亂亂打轉。

  要是可以,她也想當自己是寶貝,一個備受人呵護疼愛的寶貝,但她今日受到的打擊,可不單只是發現自己是被領養回來的孩子而已;她還被嘲笑,因為被領養的事,讓人借題發揮,大大的取笑作弄了一番,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可是什麼呢?」見她遲疑,仇曉末耐心詢問。

  「可是小志跟大寶都笑我,笑我是醜小鴨,跟爸爸媽媽長得都不一樣的醜小鴨。」她扁嘴,有無限的委屈。

  「我也跟爸爸媽媽長得不一樣啊。」他提醒她。

  也不知是哪出現了問題,雖然他是雙親親生的孩子,但他的樣貌一點也不像父母親,光是他那一雙丹鳳眼就不像!

  須知,他的父母都有一雙雙眼皮明顯的漂亮眸子,可偏偏生下的他就是單眼皮的小孩,雖然那一雙眼極具特色,不只是單眼皮,眼尾還明顯微微上揚,是別稱「桃花眼」的丹鳳眼,但名稱再好聽,他就是個單眼皮小孩。

  這真要說起來,她水靈靈又圓滾滾的翦水黑瞳,同樣有著折線分明的雙眼皮,以這個來論斷的話,她還比較像他爸媽的親生小孩,更何況她和善、讓人喜歡親近的個性也像極了他的雙親,要說她不是他們家的人,那才真是奇怪,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要說長相不像,我比你更不像這個家的人,是不是一家人,真的能用長相來判斷的嗎?」他問她。

  她咬唇,想了會兒後,最終搖搖頭。

  「這就是了。」他微笑,摸摸她的頭,又道:「再說當醜小鴨也沒什麼不好,你忘了嗎?醜小鴨長大後,可是會變成漂亮的天鵝喔,芽芽以後一定會變成很漂亮的大美人。」

  她已經國小三年級了,這年紀的孩子早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才不會讓什麼變成天鵝的說法給唬弄過去。

  只見她扁著嘴,掠過醜小鴨以及天鵝的話題,又是一臉委屈。

  「但是他們不止笑我,說我是醜小鴨啊!他們還說我是童養媳,是被抱回來當童養媳的。」她哭喪著臉,繼醜小鴨的嘲笑後,那兩個臭男生逮著童養媳的話題一直戲弄她,她才會又氣又怒,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童養媳?」仇曉末一愣,接著忍不住失笑,他不是故意的,但就是覺得好笑。

  他真服了這些小毛頭,連童養媳都搬出來了?

  「你知道什麼是童養媳嗎?」忍住笑意後,他正色問。

  「我知道啊,中午的連續劇常常在演,之前我才陪媽媽看過一檔戲,裡面就是童養媳的故事,是說有一個小女孩家裡好窮好窮,後來被賣掉,賣到其他人家裡去當童養媳,然後她好可憐喔,每天要做好多的工作,還要被人又打又罵的,常常沒有飯吃,媽媽每次看了都忍不住一直哭。」她說。

  「喔?是這樣的嗎?」她要不說,他倒不知道母親有這方面的嗜好,會看這種童養媳題材的連續劇。

  「還有啊,那個女孩子長大後,最後還要嫁給那個家的男孩子耶!那個男生很壞喔,從小就會偷東西、會打人,生氣的時候還亂摔東西,那個童養媳只能努力工作賺錢養家,然後還要常常被那個男生打,真的好可憐喔。」她不勝唏噓。

  「是啊,真的好可憐。」讓人意外的,他竟也認同她。

  「你看,你也覺得她好可憐,當童養媳是很可憐的。」她的臉又開始皺了起來,像個小苦瓜一樣。

  「她的童養媳是當得很可憐,但你呢?你覺得你也很可憐,會跟她一樣,被人又打又罵又不給飯吃的長大?」他覺得好笑。

  「沒有啊。」她一臉無辜。「我才沒有那樣呢!」

  「是啊,你沒有,因為大家都疼你、寵你,每天把你餵得飽飽的,只是你老不長肉,不然大家早想把你喂得像只胖小豬一樣,哪裡會讓你跟那個童養媳一樣。」他說的很實際。

  她無法反駁,因為事實就是那樣。

  「但……但是我是領養的,就是童養媳啊,小志大寶都這樣笑我……」她有點被搞糊塗了。

  「如果你要認定這樣是童養媳,那就童養媳吧,但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他問她。

  看她不懂的表情,他也不為難她,說明道:「要知道,就算是童養媳,也有運氣好的童養媳跟運氣不好的,像你看到的那種,就是運氣不好的,所以很可憐,從小可憐到大。可是你不是啊,你就是運氣好的那種,因為大家都把你當寶貝一樣疼愛,不是嗎?」

  她點點頭,覺得他說的真有道理,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對。

  「但是童養媳……童養媳就是長大後,要跟哥哥結婚耶!」講起這個,她忍不住彆扭了起來。

  仇曉末怔了一下,因為她的話。

  打剛剛一進門起,他光顧著安撫著她的情緒,即使話題莫名的繞著童養媳打轉,他一樣沒想太多,哪曉得她會想到那邊去。

  真怪,結婚嗎?跟芽芽?

  這個嘛……嗯……感覺真有點奇怪,不過要再仔細想想的話……對象是可愛的芽芽,他從小疼到大的芽芽……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嘛!

  想了好一下後,他得到結論,反問她。「跟哥哥結婚有什麼不好嗎?」

  她愣住,努力想著跟哥哥結婚有哪裡不好。

  對喔,哥哥那麼疼她,跟哥哥結婚最好了,哪有什麼不好的啊!

  「好像沒有不好耶。」她很努力了,還是沒想到不好的地方。

  「那就對啦。」他微笑,很高興獲得共識。「當童養媳,就是長大後要嫁給哥哥當新娘子,這樣一來,你現在有爸爸媽媽跟哥哥疼,以後還是有爸爸媽媽哥哥疼,不是很好?」

  她的腦子唏哩呼嚕攪混成一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好,但以現在來說,她是覺得挺好的。

  「嗯,真的很好耶。」她點頭,以現在的眼光來看,覺得那結果真是太棒啦!

  「現在你是爸爸媽媽的小孩,以後嫁給我,是爸爸媽媽的媳婦,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是我們家的人。」仇曉末把握機會,藉機叮囑。「所以你以後千萬別再說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也別說自己不是這個家的人,不然哥哥會很生氣很生氣,比剛剛更生氣,而爸爸媽媽也會覺得很傷心……芽芽不喜歡哥哥生氣,也不希望惹爸爸媽媽傷心吧?」

  她遲疑,只有一秒,馬上點點頭。

  就算沒有後來這一番童養媳的論點把她唬得一愣一愣,這一路走來,她讓這個家庭用愛拉拔長大,培養出來的個性就正直就善良,她怎會忍心去做傷害家人的事?

  即使是讓她得知她是被抱養回來的,但以她現在的年紀來想這件事,那畢竟只是一種認知上名詞的差異而已,在她根深柢固的想法念頭中,爸爸媽媽跟哥哥都是她的家人,是最重要、最親近的家人。

  本來的認定就是如此了,更何況,她現在還讓那童養媳的理論唬得一愣一愣的,對家庭、對家人的向心力跟凝聚力只有比以往更深的分,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會想去惹他們傷心生氣?

  只是……

  「那我原本的爸爸媽媽呢?」她忍不住好奇於這兩人的下落。

  「誰知道。」仇曉末聳聳肩。「我撿到你的時候,只有一塊布包著你,什麼證明文件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可追查的資料,這就證明了,如果不是有兩個笨蛋不知道丟了什麼寶貝,就是上天要將你賜給我們家,你本來就注定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

  「是哥哥撿到我的?」他的話語中,她只注意到這一點,感到有些的意外。

  「是啊,是我發現你的,那時你好小好小,我把你抱回家的時候,嚇了爸爸媽媽好大一跳,後來你讓社工人員抱走時,我鬧了好久的脾氣,才讓爸爸媽媽答應,去辦手續將你領養回來。」仇曉末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看著她,他有點訝異,沒想到不知不覺間,那時血淋淋又醜呼呼的小娃娃竟然變得這麼大,而且還是那麼樣的甜蜜可愛。

  「真讓人想不到,那時你是那麼小那麼小的一個小娃娃,沒想到現在變這麼大了。」越想,仇曉末更感慨,語氣心態有如一個老頭子似的。

  「哥哥講話好像老爺爺喔。」她破涕為笑。

  「哪裡像啦,你這丫頭又哭又笑,真是黃狗撒尿。」他彈了彈她哭得紅遍遍的小鼻子。

  「啊!不要彈啦,等下要腫起來怎麼辦?會變醜耶。」她哇哇叫,此時此刻,早忘了五分鐘前的自尋煩惱到底是在愁什麼了。

  「變醜了,就讓你當名副其實的醜小鴨。」

  「哇!不要啦!」

  嬉鬧的尖叫聲響起時,兩個登門道歉的小毛頭正準備告辭。

  順著聲音望去,兩個毛頭小子的表情有點古怪。

  「你們聽,已經沒事了,快回家去吧,不用擔心芽芽了。」

  兩個毛頭小子深深一鞠躬,又說一次對不起,一溜煙的跑了個不見人影。

  白茉莉看著丈夫,幽幽一歎。

  「怎麼辦?讓芽芽知道了。」

  「聽這聲音,又打又叫的,能這樣玩,表示沒事了。」

  「那我們總得說點什麼吧?等下見到芽芽時,我們要怎麼說呢?」

  「看情況嘍,到時看孩子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回應。」

  兩夫妻邊商量邊進屋去,至於另一頭剛一溜煙跑掉的兩個人……

  「都是你啦,沒事幹麼拿領養這種事來講!」大寶忍不住抱怨。

  「把她弄哭的時候,你還不是講得很高興,現在全怪我?」小志抗議。

  「當然怪你,要是你一開始沒講,我怎麼會跟著講?也就不會害臭曉芽哭得那麼慘衝回家,然後又害我們良心不安,最後還得上門來道歉。」大寶碎碎念了起來,臭曉芽是他跟小志對仇曉芽的專用叫法。

  「喂喂!童養媳那一段是你先說的耶。」小志撇清關係。

  「我也不是故意的,誰叫那個臭曉芽老是那麼神氣。」大寶想到就有氣。

  「她不止神氣,打人還超痛的。」想到今天再次被騙插眼,小志的眼睛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那個臭曉芽,真是超沒品的,每次都騙人,說要毒啞我,結果卻插我眼睛,真痛。」

  「我的才痛好嗎?」想起蛋蛋今日受到的重擊,大寶的臉色發白。「我的蛋蛋總有一天會被她踹破。」

  一個眼睛快被插瞎,一個有絕後之虞,但他們卻因為良心不安,還是得上門來道歉……

  這……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難兄難弟相視一眼,重歎一口氣。

  無言中,在夕陽斜映下,難兄難弟憂鬱的踏上歸途。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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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6: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痛痛痛,肚子好痛……

  暑假的第一天,慘白著臉,仇曉芽捂著悶悶作痛的肚子,心情極哀怨的直在床上打滾。

  打滾,是一種心態,不是真的滾,因為她心煩意亂,苦悶得不得了,哪來的心情真在床上滾來滾去?

  就算不是心理因素,即使她想滾,肚子的悶痛情況也讓她沒那個力氣滾。

  啊!啊!啊!她痛啊痛,煩啊煩,累積在一起,心頭一再發酵膨脹的焦躁感讓她難受得直想尖叫。

  但她終究沒真叫出聲,畢竟她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都要升國二,算是個大女孩了,她的自尊讓她沒辦法像不懂事的奶娃娃一樣胡鬧撒潑,即使她真的好想、好想放聲大叫,鬼吼鬼叫的讓全世界知道她的不滿。

  討厭討厭,她討厭自己,討厭自己那麼小心眼!

  哥哥是要出國讀書,不得已才會跟她分開,這又不是哥哥自願,故意要丟下她去玩。

  讀書明明是正經事啊,她都知道的,但……但為什麼她克制不住自己,還那麼小心眼,暗地對這件事那麼生氣呢?

  也許現在的肚子痛就是她小心眼的報應吧!

  其實她前兩天就開始痛了,但那疼痛總是突然發生,然後幾秒後又突然消失,抽痛那麼一下下而已,每天得花大量精神力氣去應付課業的她,實在很難把這幾秒的不適當一回事,於是就自然而然的沒放在心上。

  哪曉得呢?放任著不管的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那悶悶的疼痛在不經意中出現後,不像過去幾天一樣,沒兩下自動消失,反而一路持續不停,還有越來越劇烈的傾向,讓她好不舒服,整個人難受極了。

  弄不懂是怎麼一回事,以她有限的聯想能力,她再怎麼想也只能猜測是自己吃壞了肚子……即使一點想上廁所的感覺也沒有,為求保險,她還是出了龜縮整日的房間,躲進了廁所想化解這「吃壞肚子」的疼痛。

  她躲進廁所的時間……有那麼一點的長,而且極為不巧的,當她慌亂無助、慘白著臉步出廁所時,出外處理事務的仇曉末正好回來……

  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已長成挺拔俊秀的大男孩,鑲著美麗丹鳳眼的年輕臉龐有著一抹不屬於這年紀該有的沈穩,而眉宇間的冷然淡漠,更讓這張俊秀卓雅的面容有一種像是能看穿人的深沈犀利。

  只是那美麗眸中的淡淡冷漠之色,在此時此刻消褪得無影無蹤……

  「芽芽?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仇曉末迎向她,問起時忍不住習慣性直覺的摸摸她的頭。

  他的碰觸讓她眼一紅,細細的手臂環住了他——顧不得胸前成長的疼痛,也早忘了那些為了避免疼痛而刻意與所有人保持距離的自我設限——開始發育的軟軟身子因為心裡難受而偎了上去、緊緊貼抱住,眼淚直掉的小臉靠在他的心窩處,眼淚嘩啦啦的直流不停。

  「怎麼了?」當她還在為他出國求學的事鬧脾氣,他輕柔的環抱著她許久不與人親近的柔軟身體,拍著她的背,當她是小娃娃一樣的哄。

  他知道她正處於青澀年紀,這半大不小的時期正是最會鬧彆扭的時候,極容易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鑽牛角尖……而且必須強調一下,那種牛角尖還是讓人難以理解的那種牛角尖。

  舉例來說好了,這一陣子她不知哪兒不對勁,什麼事也不肯說,一句也不肯,總是一個人悶著頭,卯起來跟所有人鬧彆扭,拒絕接近任何人,也不許任何人靠近她,像是與全世界的人有仇一樣。

  仇曉末應該感到欣慰的,因為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不管先前是什麼原因讓她排斥與人接近,如今他即將離家出國求學的事似乎已壓過她不與人接近的念頭了,讓她又願意踏出自己設下的安全距離。

  不過話要再說回來,若是仇曉末真擁有選擇權的話……一種是叛逆的抗拒全世界,一種是像現在這樣,由著她可憐兮兮的眼淚狂流……那他還寧願選擇前者!

  他寧願看著她可愛的使著小性子,任性、不講理,像只小刺蝟一樣的不願接近任何人、或是齜牙咧嘴的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也不想看著她像現在這樣,可憐兮兮又無助的抱著他直掉淚,哭得他都沒轍了。

  「別這樣,只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他哄著,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既沒轍的感到無奈,又因為她這樣「難分難捨」的表現而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安撫只換來她螓首一陣左右晃動。

  難道他猜錯了?

  沒時間難為情,反正他一點也不介意自作多情被人發現。他馬上換一種猜測,另一種真的會教人擔心的猜測。「還是你哪裡不舒服?」

  胸前的螓首停頓了好一下……

  「哪裡不舒服?」他知道他猜對了,因此而緊張。「我帶你看醫生。」

  「沒用的。」她哭喪著臉,拒絕被他拖著走,死命定在原地,堅決不肯移動半步。

  「沒用?」他停了下來,被她的肯定弄糊塗了。

  她咬著唇,小手拉著他的,眼淚撲簌簌的直掉。

  「不然你告訴哥哥,你哪裡不舒服?是哪裡痛?」他決定先從這方面下手,再來瞭解她現在在抗拒什麼,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我肚子痛,好痛好痛。」她拍噎,覺得好傷心。

  「原來是肚子痛,走不動嗎?那哥哥抱你去看醫生。」仇曉末準備抱她。

  她退了開來,說什麼也不肯就範,兩人差一點要當場表演老鷹捉小雞的戲碼。

  「芽芽?」得不到她的合作,仇曉末皺眉,不明白這會兒又怎麼了?

  「不用看醫生了,因為已經來不及了。」她抽抽噎噎的說著,傷心的宣佈她的壞運氣。「我病得好嚴重,已經沒有救了……」

  「你說什麼啊?」仇曉末覺得莫名其妙,懷疑這年紀的少女其實是讓異星球的生物給附身了,要不怎會浮想些奇怪的事、老說些奇怪的話。

  「是真的。」見他懷疑,她放聲大哭,七拼八湊的說明她的重大發現。「我剛剛……剛剛才發現的……流血……我流血了……擦也擦不完……嗚……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看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嗚嗚……這一定是老天爺在懲罰我,罰我小心眼……明明……知道你出國是要讀書,我還小心眼的生你的氣……隔……所以老天爺讓我突然病這麼重,她在懲罰我……」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斷斷續續中除了抽氣聲,還摻雜著哭得太嚴重時才會出現的打嗝聲,那種聲勢,簡直直逼孝女白琴幫人送終哭墓,真是風雲變色、慘到不行。

  「你說你流血了?」難為了仇曉末,在那一串混著哭聲、抽氣聲、打嗝聲,句子斷得亂七八糟,聲音卻全黏在一塊兒的說明中,還能抓到一句重點。「哪裡?你說清楚,是哪裡流血了?」

  一開始她並不願意明說,明明話到了嘴邊,差一點點就要脫口而出了,卻因為直湧上心頭的羞恥而住了口。

  不過在他的堅持下,哭得抽抽噎噎的她怎麼也躲不過,只得硬著頭皮說出她流血的部位,當然,是貼在他的耳邊,用最小聲的音量細聲的說……

  「尿……尿尿的地方?」當他釐清她「流血」的部位後,仇曉末僵住。

  她紅著臉,也不知是因為一番大哭而脹紅,還是因為流血的部位太讓人感到羞恥的緣故。

  而奇異的,臉紅紅的人不止是她,因為領悟了某件事,仇曉末一張清雅淨秀的俊顏不由自主染上淡淡的粉紅。

  他看著她,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打量著她,也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遲鈍,竟到這時才發現她的轉變,發現她骨肉勻稱的纖巧身子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變化,身形多了那麼一點點曲線。

  原來……原來當年他撿回的小娃娃,已經成長為一個小小的小女人了……

  領悟到這個事實,仇曉末的腦袋像是被雷擊過一般,有那麼一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好片刻後,待他回神時因為心理作用,他竟無法再直盯著她瞧,目光難得地飄向他處,沒看著她。

  清了清喉嚨,他很突然的說了:「那個……芽芽,你去年上過健康教育,我記得你考試時成績還不錯。」

  她還在哀歎自己的不久人世,一方面還要分心難過她的死因,羞恥於自己竟要死得這麼難堪,連死因都教人難以啟齒……她很忙,真的很忙的,因悲傷而糊成一片的腦子完全無法接收他的話、他想傳達的訊息。

  「芽芽……」他知道孩子氣的她有時會因為迷糊、因為直線的思考方式而顯得呆呆的,平常時候,他總覺得她這樣迷糊的小呆樣還頗可愛的,但在現下這種非常時刻,她的反應不過來只讓他感到挫敗,因為不自在而感到挫敗。

  可惜,始作俑者因為自憐得太傷心,絲毫感受不到他的不自在跟尷尬。

  「怎麼辦?」她很憂慮,越想越難過。「要死了,我就要死掉了……嗚嗚……人家這裡都還沒來得及長大……」

  她抓起他的手往胸前摸去,內心有著無盡的悲傷。

  天曉得她是多麼的期待啊!打從知道「那裡」開始成長後,她就以神聖的、像守護者一般的心情,一直默默的、暗暗的在等待,等待「那裡」成長,終日揣測著,不知道那裡會成長到什麼地步。

  現在完了,她就要死了,她再也等不到那一天,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那裡」能長成什麼樣了……嗚……好傷心喔……

  她難過得太徹底,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不妥,好像她胸前那小小的、正在隆起的部位常常罩著一隻手似的。

  對於掌心下已開始微微隆起、似有若無的柔軟,仇曉末因為震愕,整個人完全僵住了!

  生命中是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但他也鮮少僵得如此徹底。不過他的寶貝妹妹卻做到了,小小的、無心的一個動作就讓他僵硬如千年化石,臉上的紅潮比起方纔,更顯赤紅。

  「芽芽……」他很困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試著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後再力圖導回她自憐的情緒。「你……」

  一個「你」字之後,思緒百轉千回的繞了數圈,他鈍得厲害的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句子跟方式,最終還是只有一句——

  「你不要哭了!」

  她像是沒聽見一樣,還是可憐的嗚嗚啜泣著。

  「別哭了,你不會死的啦!」抬起她秀巧的小下巴,因為尷尬,他稍嫌粗魯的擦去上頭源源直冒的眼淚。「你上過課的,不是嗎?」

  「上課?」她不懂他的意思,嗚嗚咽咽的任他擦去臉上狼藉的淚痕。

  「記得嗎?你上過健康教育,那次我還幫你複習過,你分數考得還滿高的……你記得嗎?」他試著用委婉的、讓兩人都不尷尬的方式喚醒她的記憶。

  「健康教育?」她一度還沒能反應過來。

  「你記得的,關於男女之間的不同,那些器官名你背好久,還有第二性症……像是男孩子的喉結、女孩子的……呃……一些改變,好比週期性失血的事情。」他繼續委婉的提醒她。

  女孩子的一些……改變?週期性失血?

  經由努力的回想,一秒、三秒、五秒、十秒……驀地,後知後覺、反應硬是慢好幾拍的她懂了,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睜得老大,像是中邪一樣的直瞪著他……瞪著他……

  如果地心在此時此刻碎裂,還是來個什麼星撞地球,造成世界末日、讓她瞬間死去,她絕對不會有第二句的怨言,真的,她絕不會!

  就算……就算沒有天災,那隨便來個誰都好,在她羞愧而死之前,快點來個人殺死她吧!

  ※ ※ ※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呱啦嘰哩,呱啦嘰哩……

  仇曉芽當然沒有如願死去,要不然此時此刻,她也不會在這裡,參加百般無聊的小學同學會。

  要按照她個人的意願,此時此刻,她其實不應該在這裡的,但她偏偏就是出現在會場當中,而這一切,全都拜董芸兒——她現在就讀的五專同班同學——所賜。

  按常理來說,她的五專同學跟她的小學同學會,絕對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事情。

  但偏偏,董芸兒是新生代偶像——據說啦,據說是新生代偶像——范承志的迷,而好死不死的,那個范承志竟是她小學同學之一,而且主辦人還強調,這個新生代偶像絕對會出席這場首度舉辦的同學會。

  這樣的保證對別人或許有某種程度的吸引力,好比死拖活賴、硬把她這個真正該出席同學會的人拖來、而且還賴著一同出席的董芸兒,但那所包含的對象中絕對不包括仇曉芽在內。

  道理非常簡單,因為那個據說是新生代偶像的青春大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她從幼稚園開始就十分反感的頭號死敵之一,也就是老惹她凶性大發,氣得動手插人眼睛的臭小志。

  小志這頭狼都出現了,又怎麼會少得了另一頭可惡的狽?

  沒錯,當年那個讓她差點背上「絕人之後」臭名的死大寶也在,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拍胸脯保證范承志會出席的主辦人,梁家寶。

  這兩個人名湊在一塊兒,單是這原因,就構成足夠的理由讓懶散的她不想出席了,更何況期末考才剛考完,她累得要命,只想躲在家中大睡幾天,一點出門的動力都沒,哪來的心情參加同學會?

  只可惜,她的抗拒跟懶散全然不敵董芸兒的厚臉皮,害她最終還是出現在這裡,百般無聊的任由KTV內喧騰的音樂聲交織著驚人的聊天聲浪、以及殺人般的歌聲荼毒她的耳朵。

  也不知道是吵雜的環境、可怕的歌聲所致,還是心理上知道環繞身邊的人都是幼時玩伴的關係,害深感無聊的她一再胡思亂想,回想起一些她一直刻意想遺忘的童年往事。

  她以為,個性迷糊的自己是沒什麼記性的人,但現在才發現,其實她的記性還滿不錯的嘛,小時候的事竟然記得不少,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太糗的緣故,讓她想忘也忘不掉。

  就像是她的初潮來時,第一次面對生理期的呆樣……

  簡直是一種制約反應,只要一想到這事,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暗罵自己呆。

  即使是到了現在,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她還是不懂,那時的她怎會呆成那樣?

  不就是生理期嘛!她明明上過課的,而且偶爾也會聽到已來潮的女同學私下談天時聊到這件事,那麼,她怎會在自個兒真正面對時,一點也沒反應過來,還傻得以為自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那時的她不但是鬼哭神號,還毫無知覺的跟哥哥說明,說她流血……

  噢!仇曉芽再次問上眼,一臉困窘,她真是再沒見過比她更呆的女人了!

  「喂,你幹麼啦?」董芸兒推推她,覺得她表情怪得可以,一下擠眉弄眼,一下唉聲歎氣,不知搞什麼鬼。

  仇曉芽才不會傻得把這種蠢事跟人分享,搖搖頭,表示沒事。「不用理我,你繼續唱你的歌吧。」

  董芸兒想再多問兩句,表示她的關心,但她點的歌正好出來,她只好先放棄關心,出聲要來麥克風,哇啦啦的唱起歌。

  仇曉芽暗暗覺得好笑,從剛剛聚餐時,她發現董芸兒的踴躍發言、與其他人的互動,都比她這個當事人更像當事人,好像董芸兒才是來參加同學會的,而她只是陪著來的無關路人。

  「喂,你幹麼?」梁家寶鬼一樣的冒出來,為了對抗樂聲、歌聲,用稍嫌大聲的音量對她耳語道:「幹麼一個人躲在這裡都不唱歌?」

  本來就很受不了這一屋子交雜在一起的吵鬧聲響,再加上他貼在耳邊的巨聲耳語,仇曉芽的耳朵差點要被震聾。

  「你別靠我那麼近!」她推開他,表情不爽。

  「哇哩,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你到現在還是一樣的凶悍。」梁家寶嘻嘻直笑,一點也沒把她的不爽當一回事。

  「你才是狗改不了吃屎,講話一樣討人厭,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瞪他,看見他就覺得討厭。

  「啊!啊!就是這個調調,我跟小志有多懷念你這『恰北北』啊!」梁家寶露出無限思念的表情。「你都不知道,自從上國中之後,我跟小志有多困擾……唉唉,人長太帥真是一種錯,被女孩子追著跑的滋味喔……嘖嘖,你都不曉得那有多煩人,讓我們分外思念你的恰北北……」

  眼看他露出陶醉的表情,仇曉芽只覺得他有神經病。

  「什麼,你們在聊什麼?」丟出麥克風,唱完歌的董芸兒興沖沖的湊了上來。

  「沒什麼,神經病在發瘋而已,不用管他。」仇曉芽沒有深談的興趣。

  「你怎麼這麼說他(我)?」

  有志一同的疑問同時響起,發問的兩人相視一笑。

  「你好,我是曉芽的小學同學、這次同學會的主辦人,梁家寶。」

  仇曉芽內心小抖了一下。

  曉芽?她何時跟這個死大寶這麼親熱了?親熱到讓他叫她曉芽?

  就在仇曉芽一臉怪異的表情中,董芸兒甜甜的笑了。

  「我知道你,剛剛吃飯時我問過曉芽,原來你就是主辦人,也是范承志的好朋友。」是范承志,是范承志的好朋友耶!想到這點,董芸兒怎能不笑?

  「是啊,我跟小志很熟,他等下就會過來跟我們會合,這小子,都跟他說不能遲到了,結果遲了這麼久,等下看我怎麼罰他。」梁家寶將一雙拳頭握得辟里啪啦響。

  「別罰他啦,他一定是有事才會遲到的,畢竟他是學生偶像嘛,學業工作兩頭顧,一定比一般人忙很多。」董芸兒自然而然幫心愛的偶像說話。

  「呵呵,你一定是小志的迷,對吧?」梁家寶一語命中。

  「哎喲,別說什麼迷不迷的,我只是很欣賞他……純欣賞而已啦!」董芸兒害羞的糾正。

  「沒關係、沒關係啦,管他是欣賞還是Fans,等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幫你介紹,雖然他是新生代的超人氣偶像,但他人很親切的。」梁家寶心中得意,找到懲罰遲到者的好辦法。

  「謝謝,那就拜託你了。」

  「不要這麼說,幫助美女,是我們俊男的義務。」

  「呵呵……你真是風趣……」

  「是嗎?很多人都這麼說,幽默是我的優點啦……」

  見兩人越談越熱絡,旁聽的仇曉芽真是一陣想吐。

  美女?俊男?

  她無法想像還有什麼比這種對話更噁心的了!

  還有什麼起人氣偶像……嗯!要是問她個人意見的話,那個「偶」該是嘔吐的「嘔」才是,專讓人感到噁心想吐的「嘔像」。

  依舊是一屋子的吵鬧。

  眼見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仇曉芽興起落跑的念頭。

  反正她的最終任務已完成,不但將董芸兒帶到、介紹給大家,而且她還很夠義氣,一路陪到這時候,而不是吃完飯就跑。

  現在的話,董芸兒跟梁家寶聊了開來,跟所有人都和樂融融的,比她這個正牌的同學更適合這種同樂會的場合,加上也沒人會發現少了一個她,她這時不跑,還待何時?

  嗯、嗯!沒錯,就這麼辦了。

  「你上哪去?」

  「沒事,你們慢聊,我去上廁所。」

  「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你跟大寶繼續聊,我自己去就好。」

  「好,那你去吧。」

  噙著好計得逞的微笑,她從容的拿起隨身的包包,光明正大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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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6: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人在倒楣的時候,好像什麼怪事都會遇到……

  怪事?是的,對於眼前所見,仇曉芽只能稱之為怪事。

  她是不知道現在的民風開放到什麼地步啦,不過親熱竟然能親熱到別人家門口,而且還是在大白天呢!雖然時值傍晚,但天還沒全暗,也算是光天化日之下耶!這樣還能親熱的下去,她除了稱之為怪,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句子來形容。

  角度的關係,那種嘴對嘴、舌頭對舌頭之類太過色慾橫流的畫面她其實是看不見,只能憑著那交纏在一塊兒的軀體想像那對男女正在做的事。

  她默默的看著,只看見那個背對她的金髮妞很努力的要攀在男的身上……哇!腳!腳要掛上去了!那女的實在是太強了啦,整個人貼在男的身上還不夠,竟然連腳都要巴上去,她是蜘蛛精轉世的嗎?

  仇曉芽看出興趣,當下也不急著進家門了,站在十步外,把家門前的熱情擁吻當成A片教學似的欣賞。

  這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像這樣真人實景的A片教學,搞不好一般人一生也見不著一次,她可得好好珍惜,只是……不知道那對熱情的男女會做到什麼程度喔?

  她財正暗自納悶而已,就看見那個男的推開纏黏在身上的八爪才,冷冷的表情是有點傷人的那種,接著看見他線條優美的唇動了動,嘰哩咕嚕的對著那外國妞快速說了一長串話。

  是聽不見他講什麼啦,因為她站得有點遠,又不是順風耳,哪能聽見他說了些什麼,不過用想像的也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好聽話才是,因為那個洋妞哇啦啦的喊回去一串話,然後就像所有連續劇中吵架的場景一樣,洋妞瞬間揮出一巴掌……

  哎呀!揮掌落空,失敗!

  沒想到那個男的竟不照連續劇公式,乖乖演出被打,反而是攔下了那巴掌,抓著那只意圖攻擊人的手,態度更形冷漠的又講了些什麼,然後一把甩掉洋妞意圖偷襲的巴掌,像在甩開什麼髒東西似的不屑。

  接著……接著洋妞就跑了,氣沖沖兼滿臉委屈,直直的從仇曉芽的身邊走過去,跟她擦身而過……也就因為這樣,那個立在她家門前目送洋妞離去的男人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顯得詫異,似乎沒料到剛剛的畫面會讓人看見似的。

  在那一瞬間,一路旁觀得很過癮的仇曉芽突然跟那男人四目相接,作賊心虛的感覺讓仇曉芽感到有些尷尬,場面有點像偷窺狂被現逮似的,她因為心虛,忍不住自動收回視線,避開這種四目交接的窘況。

  呃……這個……其實她也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啊!

  實在是……實在是他們太張狂了嘛,哪有人在大街上——而且正確來說是她家的門口就目中無人的親熱、爭吵、差一點打起來?

  說起來她很無辜耶!

  無辜的她只是剛好要回家,不小心碰上又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就先把家門口借給他們處理感情上的糾紛,真要算起來,她也是一片好心耶,想想現在人情薄如紙,哪有像她這樣識相的好心屋主啊?還有,那個男的到底還要站多久啊?

  仇曉芽忍不住再瞥去一眼。

  那男人還在同一個位置,就在她家的正門口,拿著紙巾擦拭唇畔被沾染上的艷紅唇彩,風吹起那頭她方才沒發現的美麗長髮,而長髮的主人直勾勾的看著她,正正的逮著她再次看向他的視線。

  第二度的四目交接,仇曉芽依然不戰而敗,自動的再轉開視線。

  可惡!外國妞都跑了,他還杵在她家門口乾麼啊?

  她納悶著,開始感到有些不耐煩了,但又沒種上前去趕人,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剛剛他們兩個人不知道在吵什麼?

  本來以為是在親熱的情侶,不過從男方後來的表現看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要是再加上後來女方的反應……呵呵,說不定這男的在指控剛剛他被「強」了,所以招來一巴掌……

  「芽芽,你還不進來嗎?」

  有人出聲,堪堪喚回仇曉芽神遊得很快樂的意識。她在腦海中,正幫這有著一頭長髮的男人套上日式的古裝,像漫畫中那種飄逸到不行的白袍,才正覺得美得不得了時,就讓這叫喚聲給打斷了。

  循聲望去……她瞇起了眼……

  「還在發呆?」

  男人喚她……沒錯!就是那個站在她家門口的那個男人,剛剛跟洋妞親熱還差點被打的那一個。

  「快進來吧。」最後一次喚她,男人轉身進屋,他打開那扇漆得大紅的門,然後進去。

  仇曉芽睜大了眼,腦中空白一片。

  咦?咦咦!?

  ※ ※ ※

  仇曉末拿了行李先回房一趟,再下樓,正好看見那一樣傻呼呼的妹妹愣頭愣腦的站在門邊,探頭進來觀看。

  「做什麼?自己的家還不認得嗎?」他覺得好笑。

  「你……」

  仇曉末從她那驚魂未定、見鬼一樣的表情,很快摸出頭緒。

  「你不認得我了?」說是問句,還不如說是肯定句。

  難得的謹慎讓她一句「當然不認得」,在脫口而出前又嚥了回去。

  她皺眉,瞇著眼打量令她感到眼熟的男子。

  那是一張很成熟,很男人的臉,撇開那頭感覺不倫不類、卻讓他顯得神秘感十足的飄逸長髮,他的長相恰恰好是她個人偏好的那一型;清雅、俊秀,斯文的樣子有著濃濃的文人氣息。

  然後極為特別的,他有著一雙不跟時代流行的單鳳眼,眼胃微微上揚,看人的樣子冷冷的,像是冷眼旁觀的漠然,又帶著點讓人難解的神秘感,深邃難解的幽光,讓人極容易深陷其中、進而迷醉。

  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感覺……她很熟悉,非常非常的熟悉,特別是把這副屬於男人的骨架再收小一點,把長長的發想像得短一些……好吧,是要短上許多才行,然後再把這張屬於男人的臉年輕化幾分……

  「哥哥?」她呆得很徹底,傻傻的問:「曉末哥哥?」

  仇曉末板起臉來白了她一眼。「不然還會是誰?」

  「哇!你回來了?」一聲尖叫,反應慢到像毫無知覺的她,這才開始遲來的興奮,直撲向他。「你真的回來了?」

  他接住她,朝她的腦門上敲了一記。

  「又說廢話!」他人都站在這裡了,不是回來,那是什麼?

  「可是……這怎麼會……」太過興奮,她有些語無倫次。

  難以相信,這真是太讓她難以相信了!

  即使到今日,她都還記得,當初他到國外不久、沒半年時說要休學跟什麼小劇團出去巡迴演出時,家裡鬧成什麼樣子。

  那時爸爸媽媽氣得不接電話,也不再提供金錢援助,以為斷了他經濟來源便能打消他休學、跟著劇團出去表演的念頭。

  哪知道金錢援助一斷,他的下落也跟著斷了,最後一次聯絡的時候,他說要證明他自己,等他闖出名堂後才會回來,自此再無消息。可如今……如今他回來了,就在這裡,就在她眼前……

  「噢!」她不敢置信,緊緊、緊緊的抱住了他,累積多年的滿滿思念一次潰堤而出,眼淚在瞬間就模糊了她的眼。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傻瓜,哭什麼哭呢?」仇曉末抱了抱她,狀似無異,可滿溢於心的思念只有他自己知情。

  「你怎麼……怎麼突然回來了,爸爸媽媽他們……他們……」

  「我知道,他們兩個出去旅遊了,打算環球一周。」對著她的淚眼汪汪,他微笑,擦去那一臉的淚痕。

  「你知道?」她愣住了。

  「他們第一站就是去看我。」他說。

  「去……看你?」她呆得更徹底。

  真的很難相信啊!當初兩位老人家是那麼堅決的嚷嚷著說要脫離親子關係,結果這會兒,竟然沒通知她一聲就跑去看他。

  更讓人難懂的是,因為他初期居無定所,加上雙親又賭氣刻意不尋找,兩方徹底失去聯繫那麼多年了,怎麼……怎麼會突然就知道他在哪裡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越想越糊塗了。

  「事情說來話長。」仇曉末草草交代始末。

  當年他決定休學後,跟著劇團跑了幾年,因緣際會的開始跟一些製片廠有合作的機會,也頗幸運的闖出了點名堂。

  那已是兩年多前的事,那時的他已證明了自己,也該回家了,正如當年他斷絕與家中的聯繫時曾揚言的,定要闖出名堂才會回來。

  可是當時,幾年下來的人生歷練讓他的想法更臻圓融,知道即使他功成名就的回家,以家中二老的觀念來論,定會介意他所放棄的學歷問題。反正那時他手頭還有一些工作沒收尾,一時想走也走不開,所以他便索性留下,一邊工作、一邊修補學分,想在回家前拿到父母親耿耿於懷的學位。

  整件事本來是秘密進行,只因為他知道,當年的叛逆抗爭定已傷了雙親的心,因此他想把這遲來的學位當成禮物送給雙親,作為一種補償。

  哪知道事情就是這麼的湊巧!

  在他所修的課中,有個教授是雙親過去在美國任教時的舊識,在整理資料時意外發現他是故人之子,便背著他把他求學的事轉告回台灣。

  他當然不知道長輩們背著他都是怎麼聯絡的,只知道當他用最快速度修完學分、拿到學位證明的那天,他拿著苦讀得來的證書,前一刻心裡才正想著,等下要聯絡助理幫他訂最近一班回台灣的飛機,下一瞬間他便看見了雙親,讓教授陪著,站得遠遠的看著他,眼中含淚,目露欣慰之色。

  一如他最愛安排的劇情,親子大和解的戲碼真人實事的在異地發生,在化解了與雙親之間的誤解與爭執後,他伴著父母在美遊玩了好一陣子,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拖到這時候才回國。

  「好詐喔!」仇曉芽聽完大致的經過,哇哇地大聲抗議。「為什麼都沒人告訴我?」

  「怪我?」仇曉末敲了她一記。「我也是直到爸媽出現,才知道教授跟爸媽他們是舊識、背著我偷偷在聯絡。」

  「可是……可是你們全都在玩,也沒人告訴我一聲,就丟我一個人在這裡上課。」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人家……人家也很想你,很想很想耶,爸爸媽媽怎麼可以瞞著我這件事?」

  「他們大概是不想讓你失望吧。」他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絲,合理推論。「畢竟他們也不確定,浪子是不是真回頭了,會去,也只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才去的。」

  「亂說什麼,你才不是什麼浪子哩。」她不喜歡他這樣說自己。「你只是……只是有你自己的理想,堅持去做你想做的事而已。」

  他微微笑,因為她無條件的挺護。

  「別想轉移我的注意力。」雖然精神上挺他,但她還是計較。「就算一開始不確定,那為什麼你們都見了面、甚至玩了一趟了,還沒告訴我一聲呢?」

  「那是我的主意,想給你一個驚喜。」仇曉末感歎,很有那麼一回事的歎著氣。「哪知道你竟然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那是……那是因為你變太多了嘛!」她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為自己辯護。「也不知道你都吃了些什麼,怎麼突然間大了一號,而且你看,你的頭髮比我還長耶,變了這麼多,我一下子當然沒認出你來。」

  她所指控的,全是這麼多年來的分離所致,他知道,但並不想讓這感傷影響他的好心情。

  「是嗎?我變這麼多嗎?這麼說來……」他打量她。「嗯,是我太會認人了,還是你一點都沒變?個子還是這麼小,從我離開後到現在,你好像沒長高多少嘛,樣子也沒變,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孩子氣得很。」

  他一腳踩到她心中最痛處。

  「這個叫嬌小玲瓏啦!」她哇哇抗議。「還有,什麼孩子氣?我這個叫娃娃臉,是萬年不老的娃娃臉啦,怎樣,不行嗎?」

  「行行行,你怎麼說都行。」仇曉末讓她逗得很樂,清雅的俊顏上漾著淡淡笑意,跟方才在門外時,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全然不同。

  「你怎麼這樣說?好像我很不講理似的。」她嘟囔,還是不滿意。

  久別重逢的兩人,話匣子一間便沒完沒了,突然門鈴聲響起,他們對望一眼,同樣不解。

  誰啊?

  ※ ※ ※

  「仇曉芽,你有種!」

  大門一開,出現的人超出仇曉芽所能想像。

  梁家寶!?

  不止是他,一旁還有董芸兒跟另一個大男孩,仔細看……哼哼,正是那個新生代超級「嘔像」,范承志。

  就不知道這三個人是來幹麼的?

  仇曉芽正在納悶,梁家寶裝出兇惡的表情進行恐嚇。「本大爺千辛萬苦舉辦同學會,你竟然敢偷偷蹺頭,是找死嗎?」

  神經病!

  仇曉芽直接當他死人一般,連白眼也懶得給,轉頭看向董芸兒。「你帶他來的?」

  「我們還用得著她帶?」梁家寶嘻嘻直笑。「別忘了,我們好歹也同學了好幾年,你一直沒搬家,我們也住在附近而已,要找你可不是件難事。」

  「就是啊,你別冤枉我。」董芸兒不知吃了人家多少口水,竟然跟著一個鼻孔出氣。「我可是被你無情丟棄在KTV的可憐女人,一個人孤苦無依的癡癡等著不會再回頭的你,幸好兩位恩公作主,決定帶我來找你算帳。」

  「有什麼帳好算?我看你玩得開心,不想掃你的興,所以才一個人走的。」

  「不要再找藉口,反正你要陪我們去續攤。」梁家寶下結論。

  「是啊,我們去續攤啦,你今天那麼早跑掉,大寶跟小志他們都沒跟你聊到,而且難得小志今天有空,我們去續攤,再聊聊天啦!反正現在放暑假,玩晚一點也沒關係。」董芸兒巴不得有多一點時間跟心愛偶像黏在一起。

  仇曉芽直覺目光掃向站在一邊不講話的范承志,想知道他又是怎麼說。

  後者清秀的臉上掛著可愛的靦腆微笑,閃著笑意的眼直看著她,沒有任何強迫的話,他只是用目光請求她答應。

  仇曉芽有些意外。

  雖然說大家其實住得近,但自從上國中後,學校不同了,彼此形同陌路,根本沒再聯絡過,遠見面的機會也少,因此她對於范承志如今的羞澀模樣感到意外,意外這幾年的教育似乎讓這個人進化,變得比較像文明世界的人類,至少不像小時候那麼討人厭了。

  「怎樣?一句話,出不出來啊?」梁家寶催促著,要她快點表態。

  那毛毛躁躁的催促讓仇曉芽翻了個白眼,覺得這一個是徹頭徹尾的沒救了。

  「如果我說不要,你們會放過我嗎?」因為對他的瞭解,她個人很懷疑這一點。

  「當然不會,你如果拒絕,我們就想別的理由來說服你。」梁家寶哈哈一笑,明顯賴皮。

  其他人都因為這種賴皮招式而笑了。

  「那你幹麼講得那麼豪氣?」仇曉芽也忍不住覺得好笑,真要讓他打敗了。

  「這是男人的氣魄,你懂不懂啊?」梁家寶跟她抬槓。

  「魄個大頭啦,講得豪氣,結果一樣沒種,有什麼用?」仇曉芽損他。

  「種?」摀住心口,梁家寶幽幽一歎。「說到我的種啊,自從它們幼時被一個殘暴女人連連傷害後,它們就分外的怕事,這也不是我自願的啊。」

  「你說什麼啊?」仇曉芽尷尬斃了。

  「不止是他的種。」一直安靜不說話的范承志指著眼睛開口了。「我的眼睛直到今天,要是天氣變化時都還會隱隱作痛。」

  天氣變化就隱隱作痛?哇哩,是風濕病嗎?說得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似的!仇曉芽心中立即做了更正,范承志的乖乖形象果然是騙人的!

  「怎麼了?曉芽做了什麼?她對你們做了什麼?」事關范承志,董芸兒可好奇了。

  仇曉芽要怎麼說自己做了什麼?

  「芽芽?」出來尋人的仇曉末無意間化解了她尷尬的處境。

  「曉芽!?」看見仇曉末,董芸兒發出驚呼,因為那一份出眾的俊美,也因為他的存在。「你竟然私藏男人在家?」

  不止是董芸兒驚訝,沒料到有其他人在,兩個大男孩也愣了一下。

  「你亂說什麼啊?」仇曉芽真想拿東西塞住董芸兒那張喳呼亂喊的嘴。

  「本來就是!你爸媽才出門沒多久,你竟然就帶男人回家?難怪你丟下我就跑……可惡!你竟連我都瞞,藏了這麼帥的人在家裡……你完蛋了,我一定要告訴仇爸爸仇媽媽!」董芸兒語無倫次的哇哇直叫。

  「你閉嘴啦!」仇曉芽瞪她。「這是我哥哥,是我哥哥啦!什麼男人不男人的,講得真是難聽。」

  「你哥?」意外的答案果然讓董芸兒住了嘴。

  梁家寶因為驚訝,忍不住脫口而出。「他不是離家出走,幾年前就跟家裡脫離關係了嗎?」

  這事鄰里間都知道,當年事情鬧得很大,沒人敢當仇家人的面前提起,但幾乎人人都知道仇家那個資優的乖寶寶在國外轉了性,不但休學,還跟著小劇團跑了,從此再無下落。

  這種是非耳語,既然大家都知道,就沒理由會獨漏了梁家寶跟范承志兩人,也因此梁家寶會如此脫口而出。

  「你才跟家裡脫離關係。」仇曉芽怒瞪他。「我哥他只是……只是有他自己的理想,去實現他的夢而已,你不要亂講話。」

  彷彿嫌場面不夠亂,吱的一聲尖銳煞車聲響起,一輛計程車就在仇家的大門前停下,步出一個滿臉紅通通的胖老外,直直衝向仇曉末面前。

  「霍克,有沒有看見漢娜?」

  回應胖老外的急切,仇曉末的態度冷淡無比,毫不意外。

  那真的很不正常!因為此時此刻,胖老外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甚至是出現在台灣,但胖老外他就是出現了,不但是在台灣,還就出現在他面前,一臉的急切。

  對此,仇曉末態度冷漠,表情冰冷,美麗的冷眸中帶著指控,辦事不力的指控。

  「她來過了。」從那表情,聖誕老人一樣的胖老外肯定了這件事,忍不住大聲呻吟出聲。「真要命,我明明就阻止過她了……霍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阻止過她了,我實在不曉得她是怎麼拿到你的資料,你要相信我。」

  「這不是我的問題。」仇曉末想起被強吻的事,表情更顯冰冷不悅。

  胖老外苦著一張臉,從這表情就知道,大少爺他被惹毛了。

  「你別氣,別生氣啊,我一知道她來了,就趕著要來逮她回去,我保證,等我找到她,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打包送回去,絕對不會讓她影響你的工作心情,你相信我,我保證做到。」

  「等你能做到時,再來跟我說你的保證。」連逐客令也懶得下,仇曉末轉頭就走,任由一頭美麗的發在空中劃下一道優美的弧。

  除了胖老外,一干人都看傻了眼。

  其實並沒聽清楚兩人的對話,因為沒心理準備,而他們的外文講得又快,再者,就算聽清楚了也沒用,因為那沒頭沒腦的話一樣讓人摸不著頭緒。

  不過這些,全然不影響仇曉末流露出來的帥勁。

  不該是這樣的!蓄著長髮的男人,給人的感覺該是不夠陽剛、偏陰柔的,但他怎麼能夠在那一頭顯得妖艷的長髮下,還流露出那樣的卓然帥氣?

  真的……真的好帥啊!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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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6: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仇曉芽小心翼翼的閃身進屋時,仇曉末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她沒敢驚動他,靜靜、靜靜的走向他,不發一語的在他身邊坐下。

  他沒張眼,但像是看見似的,一頭倒向她,任由美麗的長髮被瀉在她身上,枕著她的大腿繼續閉眼假寐。

  看著棲枕在腿上的他,仇曉芽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感覺、感覺到奇怪。

  這個人,明明是她最親近的家人、兄長,可是看著他長髮流瀉,閉著眼安然休憩的模樣,陌生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再加上這些年音訊全無的分離,讓她對著他絕倫的清雅俊顏,更是興起一種疏離、像是觸不到他的感覺。

  但偏偏,偏偏在陌生的感覺中,她又有種熟悉與安心感,因為自兒時起便開始累積奠定的深厚情誼,那種根深到血液、到靈魂中的情感,讓她打心底無條件的信任著他,認定他這個人。

  就是這樣,既陌生卻又讓人熟悉,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混合在一塊兒,該是那麼樣的衝突,實際上卻又那麼樣奇異的協調,讓她不覺得奇怪都不行。

  無事可做,她的注意力讓那頭柔柔長髮給吸引,忍不住好奇,她小心的伸手輕觸那烏亮的黑色髮絲,一下又一下,最後以指當梳為他梳理長髮。

  他動了動,咕噥一聲,似乎很滿意她的行為,調整了一個更好的姿勢,再度安棲在她的腿上。

  她微笑,覺得他這時的樣子好像一隻美麗的獸,倦極、需要休息,由得信賴的人梳理那美麗的毛皮……呵呵,她越想越覺得像是那麼一回事,真是有趣……

  「你不跟朋友出去嗎?」以為他睡了,沒想到他卻臨時冒出一句。

  她想了想,因為不知是否該把那兩個男生歸類成朋友?

  「不要了,反正本來就不熟。」她放棄分類,直接說。「要不是今天辦同學會,我根本沒想過會再遇上大寶跟小志。」

  「從國中後,我也很久沒過上這兩個人了。」她老實道。「其實我今天本來不想出席這個同學會的,因為主辦人就是大寶,又知道小志會去,就不想參加,可是芸兒……就是董芸兒,剛剛那個女孩子,她是我現在的五專同學啦。」怕他不懂,她還說明了一下,這才接著又道:「芸兒跟我很要好,而且她剛好是小志的迷…… 啊!你一定猜不到,那個小志現在變成大明星了耶,芸兒說他很紅,是新生代中最帥的偶像。」

  她皺了皺眉,對於這種說法還是很不以為然。

  「我總覺得芸兒是騙人的,那種人,怎麼可能成為什麼大明星嘛!」她撇撇唇,說什麼都不信。

  「為什麼不可能?」仇曉末猶閉著眼,客觀的指正道。「剛剛我看了下,兩個大男孩樣貌長得不錯,一個陽光開朗,一個內斂靦腆,都是受少女青睞的類型,如果大寶想的話,他其實可以跟小志組合成少年團體,這樣人氣更容易累積。」

  「是嗎?」她不懂這些。「兩個男孩子湊在一起唱唱跳跳有什麼好看的?再說大寶沒什麼變,還是不正經的惹人厭,小志看起來好像好一些,不過斯斯文文的樣子也是裝的,骨子裡還不是悶騷而已。」

  她想起剛剛范承志跟著開玩笑的樣子,就認定他只是裝乖,骨子裡還是悶騷得很。

  「你不喜歡他們?」他聽出她的不以為然,覺得新奇。按理來說,那兩個大男孩該是受少女歡迎的標準典型。

  「有什麼好喜歡的?」她撇撇唇。「要是那些喜歡他們的人從小被他們欺負到大,我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會喜歡他們。」

  他輕笑,讓人意外的冒出一句。「據說,有些男孩子就是會故意欺負喜歡的女孩子。」

  她一臉驚駭,貼在他腦門上按摩的輕巧十指僵住了。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她顫抖的問。

  他翻身,不再側睡,不再問著眼,反而正正的枕著她的腿,看著她……

  「你說呢?」他微笑,把問題丟回給她。

  「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嘟囔,打死也不願意接受,過去那些對立、叫罵跟互打,是源於那兩個惡魔喜歡她。

  實在是累了,為了工作,他熬了好一陣子的夜,這會兒直飛回台灣,兩地的時差嚴重折磨著他,尤其再加上臨時冒出的漢娜,他最後的精神與耐性都被磨光了。

  在歷經這些後,他的心理生理都已到達停電的邊緣,特別是現下伴著他的,是他最愛的家人,知道這一點,他緊繃多時的神經更是徹底的放鬆,所有的疲累頓時齊湧了上來,昏昏的就要睡去。

  仇曉芽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只是察覺到他的疲倦,直覺開口。「睡一下吧!」

  他沒說話,沒有動,靜靜地接受她的提議。

  她微笑,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他的發,不自覺的看著他的睡顏,心頭甜滋滋的,像是收到一份最好的禮物。

  回來了,她好高興他總算回來了。

  從來都沒說,但這幾年裡,她的心就像破了一個洞一樣,就算日子過得很平順,也總覺得有一份缺憾。

  可如今,因為他的歸來,那個小小的缺口被填平了,她能感覺得到,也因此而心滿意足,感到許久未有的安心與平靜。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禮物嗎?

  雖然說……雖然說還是有很多的好奇啦……

  對著那恬靜的睡顏,仇曉芽忍不住想起方纔那個像聖誕老人一樣的胖老外,想著剛剛那一連串又快又急的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起來,她的外語能力其實算是不錯了,因為惦著離家在外的他,她的移情作用讓她花費許多課外時間,分外努力學習外文,想辦法要增強自己的英文能力。

  只可惜,再多的練習在面對突來的臨時狀況時,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加上不習慣,她一下還是沒能聽清楚他們的對話,只知道,他們在談論一個叫漢娜的女人。

  那個漢娜……指的是她之前看見的那個吧?就是掛在哥哥身上、像是要當街上演A片的那一個。

  視線忍不住集中在那張曾染上艷彩的唇,思緒忍不住狂飆,想像起兩唇交接,彼此唇舌蹂躪的樣子。

  老實說,對那種情境,她怎麼想都感到有點噁心,覺得真是不衛生到了極點,暗暗的覺得生氣。為什麼哥哥要跟那個叫漢娜的女孩當街做出那麼親暱的事呢?

  她沒發現自己隱隱的怒意,也沒去細想她幹麼這麼不高興,只是忍不住的,直直盯著那株淡淡的瑰紅,無法自制的想像起唇與唇的接觸,想像著,當她的唇瓣碰觸倒這裡時……

  領悟到她正在想什麼,嬌顏轟一下的染個通紅。

  她、她、她……她是在想什麼啊她?

  仇曉芽惱怒的斥責自己,又驚又羞的納悶,她怎麼會冒出這種奇怪的想法?

  真是的!她是怎麼啦?不就是看到不該看的一幕,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影響,讓她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現在重點是漢娜,應該是在漢娜還有那個胖老外的身上,要有空去胡思亂想那些春色無邊的事,她更應該去細想,漢娜是誰?跟哥哥是什麼關係?還有那個胖老外,他跟哥哥又是什麼關係?

  這些才是重點,她該注意的事情應該是這些才對。

  沒錯!就是這樣!

  三兩下,仇曉芽安撫、說服了自己,成功又完美的把注意力轉移開了。

  但事情真就這樣?染上一抹春色的少女情懷,真就這麼止息了?

  ※ ※ ※

  隔天醒來,仇曉芽在自己的床上。

  一開始她沒反應過來,回神後才開始覺得奇怪。

  在最後的印象裡,她應該是在客廳中守護著休憩的兄長,怎麼……怎麼早上會在她自己的床上醒來呢?

  難不成、難不成昨夜的事全是一場夢,其實哥哥並沒有回來過?

  這念頭讓她倏地一驚,火燒屁股似的下了床,直衝向對門空置多時的房間——那是仇曉末的房間,從多年前他遠離家門後,便空置下來,再也無人進駐。

  房門一開,裡頭沒人,就像這些年來一樣,每當她因為思念,忍不住打開房間觀看時,因為房間的主人遠遊他鄉,房裡沒有人,空蕩蕩地沒有任何人……

  強烈的失望襲上心頭,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問,她咬唇,整個人顯得失魂落魄。

  原來……原來只是一場夢……

  「芽芽?起床了嗎?」

  突來的叫喚讓她一怔。

  聽到聲音上樓觀看的仇曉末,好笑的看著她。「怎麼了?站在這裡發呆?」

  她呆呆的看著他,太過的真實反而讓她對此刻感到不真實了起來。

  「沒睡飽嗎?」仇曉末朝她的腦袋輕敲了一記。

  她傻傻的笑了,因為這再真實不過的碰觸而微笑。

  是真的!哥哥真的回來了!

  「快去刷牙洗臉,我要準備早餐了。」仇曉末讓她呆呆的樣子給逗笑了,忍不住動手將她的一頭亂髮揉得更亂。「小睡豬,你還真是能睡,昨天抱你回房,你動也不動,還流口水……」

  「哪有!」她直覺抗議,卻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唇邊。

  「怎會沒有?不止是流口水,你還說夢話,嘰哩咕嚕的,也不知說些什麼。」仇曉末逗著她玩。

  「啊?真的嗎?」她臉紅,覺得糗到極點。

  仇曉末大笑出聲,覺得她好騙的樣子真是可愛。

  「啊!」聽那笑法,她知道被騙,氣得捶了他一下。「你討厭啦!」

  「好好好,我最討厭,你快去梳洗,別再發呆了。」他叮囑。「我剛出去買了材料,你等下弄好了剛好吃早餐。」

  他的話讓她想到,不止是早上還沒梳洗,她昨晚也沒洗澡耶!

  臉一紅,這下不用他催促,她直衝回房裡收拾要換洗的衣物,當著他的面閃進浴室。

  直到她一身清爽下樓時,已是片刻之後的事情了,因為沒有心理準備,是以當她在廚房門口看見急得團團轉的胖老外時,忍不住愣了一下。

  「霍克,別這樣,笑一笑嘛,漢娜的事我已經處置好了……相信我,我可是親眼看著她搭上飛機,她不會再來騷擾你,我保證。」胖老外靈巧的一閃,沒敢擋住仇曉末的路。

  後者端著剛做好的愛心早餐步出廚房,看都不看胖老外一眼,將手上的餐盤放下,迎向她……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再下來?」他一臉的不以為然,抓過掛在她頸項上的大毛巾,幫她擦拭一頭帶水的濕發。

  「天氣熱嘛。」她傻笑,眼神不住的往胖老外看去。

  「你喔……」他拿她沒轍,盡可能的幫她擦乾頭髮才放過她。「喏,差不多了,吃早餐吧。」

  他攬著她往餐桌而去,把路線中的胖老外當空氣一樣的視而不見。

  機會得靠自個兒掌握,胖老外深知這一點,就算被視若無物,仍是堆著滿臉親切的笑,趕緊朝一臉好奇的仇曉芽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艾瑞克,為W製片廠工作,很高興能認識霍克的家人……」

  「別騷擾她吃早餐。」仇曉末一句話打斷胖老外的社交辭令。

  仇曉芽是當中最搞不清狀況的那個,看了看叫艾瑞克的胖老外,再看了看一臉不耐的兄長,滿肚子的疑問在打轉。

  「別理他,你吃你的早餐。」仇曉末不打算交代。

  見他沒有任何解釋的打算,她也沒轍,只得跟著練視而不見的功夫,乖乖坐下吃早餐。

  「別這樣嘛。」餐桌前,胖老外沒有住嘴的打算,滔滔不絕的繼續他的勸說。「漢娜的事純屬意外,我也用最快的時間解決這個問題了,你就別讓這事影響你的心情,關於下一季的劇本……」

  「免談。」仇曉末一口否決。

  「我就怕這樣。」胖老外呻吟出聲,決定換個方式來。「你啊你……我真搞不懂,不就是一點小事,你何必那麼計較呢?大家都合作這麼久了,你真要為這種小事破壞我們的合作關係嗎?」

  「小事?」仇曉末冷冷哼了一聲,懶得廢話,直接道出問題的重點。「她昨天強吻了我。」

  「她……」胖老外呆了一呆,懷疑現下所聽到的。「她強吻你?」

  要命,這下真是慘上加慘,依霍克的性傾向……不!不!該說是潔癖,霍克在精神層面上有很嚴重的潔癖,他不亂搞男女關係,情況嚴重到他甚至不跟人共食,彷彿別人的口水都有愛滋病毒一樣,讓他連與人共食都深深排斥著。

  這種近乎偏執的個人堅持,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艾瑞克認識他這麼久,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因為他知道嚴重性,才知道事情變得更棘手。

  「這……這個……其實你何必這麼介意呢?」明知是禁忌,但為了工作,艾瑞克硬著頭皮也得拗回來。「再怎麼說,漢娜也是公認的大美女,特別是身為W製片大老闆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身價別說是鍍了金,甚至是鑲了鑽、裹了珍珠粉,你讓她這樣的美人給看上,甚至強吻,更顯示你的身價跟條件……」

  仇曉末的不為所動、甚至是越來越冷漠的表情讓文瑞克自動噤了聲。

  唉唉!該死的執行助理們,腦子裡都裝了屎嗎?明明就警告過他們了,想談下一季的劇本,就請管好大老闆的寶貝千金,千萬別讓她惹事。

  結果好了,偏不聽,還想來個霸王硬上弓,這是要他怎麼收尾啊?

  想到他這麼努力,但稱霸艾美獎的美夢卻極可能因為這些人的辦事不力而泡湯,艾瑞克好哀怨。

  仇曉芽大概聽得懂他們的對話,但還沒弄清緣由,只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是置身狀況外。

  旁聽的她研究得很專心,不過吃完盤中的炒蛋後,仍不忘把不吃的培根挑給大廚。

  其實是無可挑剔的,關於這一頓西式早餐。

  香氣宜人的咖啡,富含維生素的鮮果汁,顏色鮮嫩、軟硬適中的炒蛋,堪稱完美的熱狗跟酥脆的培根……她知道每一樣都很好吃,但沒辦法,她個人對培根有心理障礙,只因為上面有她害怕的肥肉色澤。

  那是一種心理問題,她忌憚著培根一直存在著的肥肉色澤,才不管處理後還有沒有肥肉的口感,反正就是先挑掉再說。

  「你不試試看嗎?」仇曉末任由她把不吃的培根堆到他面前。

  其實他早知道她對肥肉的心理障礙,但私心裡總想讓她試試美味的食物,因此裝盤時還是裝了一份培根給她,沒料到她不吃含有肥肉的食物——就算只是肥肉狀也不行——這習慣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

  「我煎得很酥喔,沒有肥肉的口感,很香的。」他誘哄,還是希望她試試。

  「不要啦,我看到就怕。」她面露難色,繼續用叉子將面前的培根送到他的盤裡。

  「那我的蛋給你好了。」不勉強她,但他怕她沒吃飽,因此直接拿起盤子,將未用的炒蛋全撥到她盤裡。

  她欣然接收他送來的蛋,叉起盤中最後一片培根。

  「最後一片。」她笑咪咪的將最後一片培根送到他嘴邊,很高興能解決掉這些讓她害怕的食物。

  仇曉末張嘴,毫不遲疑的就著她的叉子、吃下她送來的培根肉片。

  兩兄妹都不覺得哪裡有問題,繼續和樂融融的吃他們營養豐盛的早餐,絲毫沒有人注意到下巴快掉落地面的胖老外。

  呃……這個……可能霍克的潔癖不包含家人吧?

  艾瑞克很快的找到合理的解釋,消去心頭那份錯愕感,緊接著他重整思緒,打算進行另一番勸說。

  不過才正要開口,門鈴卻響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竟然一早就這麼熱鬧滾滾……

  「曉芽……曉芽……」猛一見面,董芸兒先送上幾聲親親愛愛的叫喚,甚至作勢要撲向她,給同學一個熱情的擁抱。

  「幹麼?」仇曉芽敏捷迅速的躲掉這一抱。

  「拜託你,求求你,我的命運就掌控在你的手裡了。」董芸兒雙手合十,直把同學當聖母媽祖像來膜拜。

  「說什麼啊?」仇曉芽一頭霧水,領著她進屋去。「進來說吧,我還在吃早餐哩。」

  「仇大哥早安。」董芸兒嘴巴極甜,明明不熟,明明才僅有一面之緣,但一見餐桌旁的仇曉末便立即叫人,就連毫不相識的胖老外艾瑞克也分到一句哈羅。

  「找我什麼事?」仇曉芽可不是要她進來當交際花的。

  「曉芽,我最親愛的曉芽,你會幫我,你會幫我的對不對?」董芸兒膜拜聖母媽祖的姿態再次出現。

  「你沒講什麼事,我要怎麼幫啊?」仇曉芽覺得莫名其妙。

  「還不是為了范承志。」董芸兒幽幽歎了一口氣,青春的少女面容滿溢著夢幻的光輝。

  「又怎麼了?」仇曉芽可沒神通到光一個人名就能領悟事情經過。

  「就是大寶啊,他剛剛打電話給我,說小志今天要出發去南部拍廣告,要我找你一起去看。」水汪汪的大眼閃爍著希冀的星光。

  仇曉芽是有些意外的,沒想到才經過一晚,董芸兒跟梁家寶已經熟到交換了電話,還用乳名來稱呼。

  不過意外歸意外,每個人都有交友的自由,她可不想管這種事。

  「他約你,你想去就去啊,不用找我了,你知道我又不愛湊那種熱鬧。」對於追逐演藝圈秘辛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仇曉芽直覺給了個軟釘子。

  「這一次不一樣啦,小志拍的那個飲料廣告,是風行全球的那一個品牌耶!而且找來了知名的國際導演拍攝……」董芸兒哇啦啦的念了一個人名,繼續勸說。「反正現在放暑假嘛,我們出去走走,可以看看國際級的名導演是怎麼拍廣告。」

  「不要,那只是導演比較有名,還不是一樣在拍廣告。」仇曉芽不解風情的喝她的柳橙汁,在這一方面,她的好奇心等於零。

  董芸兒並沒有因此而死心。「就算你不好奇,那陪我去嘛,再說場地是在海邊耶,怎麼說也是有名的風景度假區,就算你對他們拍廣告不感興趣,也可以當成去海邊玩啊,這不是很好?」

  「不要啦,天氣很熱耶,再說大寶已經打給你,你直接跟他約就好了,幹麼一定要我陪啊?」仇曉芽不懂。

  「哎喲,你怎麼這麼說啊,人家都打來指定要約你了,你不陪我,就我一個人去,不是很怪嗎?況且……再怎麼說,比起我來,你跟他們兩個認識的時間也比較久嘛,有你陪我去,我感覺比較自然啊!不然就我一個女孩子眼巴巴的追到南部去,光只是為了去看小志拍廣告,感覺很花癡耶!」董芸兒自有她的一套邏輯。

  仇曉芽簡直要被她打敗,不敢相信,董芸兒竟也會擔心被認定為花癡的問題。

  「好啦!你就陪我去,當成是去海邊玩嘛……」目標一轉,董芸兒用最甜蜜的微笑看向仇曉末。「仇大哥也一起去嘛!」

  始終靜默旁聽的仇曉末揚眉,沒料到這個女孩子會把目標對準他。

  「好嘛好嘛,仇大哥就一起去嘛。」董芸兒舌粲蓮花的勸了起來。「昨天我聽大寶說過,仇大哥好像是玩劇團的,拍廣告跟表演也有關係,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要是這招不行,她還有一招。

  「再說你離開這麼久了,現在好不容易回國跟曉芽相聚,你們兩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是不是?」董芸兒開始編織美景。「你想想,海邊風景好,我們就當是去度假,一起去玩個幾天,玩累的時候,伴著美麗的海景,吹著海風,你跟曉芽一邊散步一邊聊天,還有比這個更愜意的嗎?」

  「芸兒,你別亂講了,哥哥他還有事要忙。」仇曉芽歎為觀止,還是第一次發現,她這個阿嬌嬌同學在必要的時候,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

  「再忙也要跟妹妹聯絡一下感情吧?」董芸兒覺得自己的建議真是完美到極點。

  「你不懂啦……」

  「沒關係。」仇曉末竟然出聲打斷妹妹的反駁,微笑道。「你同學說的對,到海邊走走也不錯。」

  「但是……」仇曉芽遲疑的看向胖老外,她知道他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果出來。「你跟艾瑞克談好了嗎?」

  溫柔的微笑瞬間斂起,冷眼掃向一臉無辜的胖老外,仇曉末一點也不留情面。「管他做什麼?就是欺負他聽不懂中文,故意要擺脫他。」

  「嗄?」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壞心。

  他倒是好心情,不理會胖老外後,神情愉快的下了結論——

  「就這麼決定了,去海邊玩吧。」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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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仇曉末當然沒那麼壞心,雖然嘴上講講,但出發到海邊前還是給了胖老外口頭上允諾,臉色臭到不行的表示要接下工作,讓胖老外樂得像是中了頭彩,千恩萬謝下高高興興的先行離去。

  對此,仇曉芽有些不解……

  「哥哥,你明明就心軟,為什麼要這樣捉弄艾瑞克?」

  仇曉末有點忙,一邊小心的走在礁巖上,眼觀八方的看著有無海洋生物存在;一邊還要講授都市生存守則。「那個老傢伙要不給他知道點厲害,只會讓他變本加厲,更加吃定人。」

  「應該不會吧?」她跟著走在他身後,漫不經心的,很懷疑胖老外能做出什麼過分的事。「艾瑞克看起來很慈祥耶,像聖誕老公公一樣。」

  仇曉末失笑,因為她的形容,也因為發現一窪抓寄居蟹的風水寶地。

  「相信我,他會坐到今天的位置,絕不是靠他的慈祥掙來的。」叮咚,抓到一隻了,得一分。

  她拿著小盆子接過戰利品,海水一波又一波輕掃著足踝,她跟著蹲下看他尋寶,繼續她的問題。「艾瑞克在公司是做什麼的啊?」

  她知道W製片廠,不單是因為它的規模跟名氣,最主要的是它們所推出的影集。對於那個連年得獎、好看得不得了的影集,她可是迷得要命,每回台灣的電視台買到版權、開始播映時,她都要錄下來看好幾次才行。

  就為了這個影集,W製片的名號對她來說可是如雷貫耳,因此有一些些意外,她平淡無奇的人生裡,竟然有機會跟W製片的工作人員扯上關係。

  也因此她好奇得很,這個艾瑞克在W製片是做什麼的?另外,他請求哥哥接下的工作,又是要哥哥做什麼的?

  這些對仇曉芽來說,都是一這又一道待解的謎。

  仇曉末沒有任何想瞞她的打算,針對她的問題,他回答她,講了一個頗為嚇人的職稱。

  「咦?」她驚訝的看他,更感納悶。「艾瑞克那麼神氣啊,那……那哥哥呢?哥哥又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艾瑞克會追著你回台灣,還那麼怕你不工作?」

  「沒什麼,我只是寫劇本的而已。」他草草帶過,又發現一隻寄居蟹,丟向她手中的小盆子,稍稍說明道:「這一陣子因為倦怠,不太想接下一季的工作,所以他才那麼緊張。」

  「那就是編劇嘍?」她好意外。

  在他找到人生目標,進行抗爭之時,因為她年紀半大不小,大人並不讓她知道太多,因此她一直以為,是群眾的掌聲迷惑了他,讓他走上表演之路,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拋下學業、拋下家庭、拋下她,什麼都不顧的跟著劇團走天涯。

  為此,她還納悶過,對著一大堆陌生人表演有什麼好的?怎能讓他著迷至此,像入了魔般的堅持走這一條路。

  現在好了,真相大白,他不是台前表演者,竟然是幕後的編劇人員?

  「是後來才轉做編劇的。」因為她問了,所以他回答。「最初的時候,我只是跑跑龍套、打打雜,因為劇團小,什麼事都得做,就這樣一路慢慢的摸索下來…… 沒錯!在台前的掌聲、喝采與歡呼是很吸引人、讓人著迷,但這只是在最初的時候,日子一久,我發現到……創作出讓人感動到心裡的故事,甚至是讓觀眾流下感同身受的淚水,這對我來說更具有挑戰性。」

  他微笑,說道:「體認到這一點之後,我便不再分心上台演出了,開始全心做幕後工作,編寫劇本,一直到跟艾瑞克合作,開始W製片的編劇工作。」

  她安靜的聆聽,因此而好奇。

  「那哥哥都寫了什麼樣的劇本啊?」她想知道他有哪些作品。

  走在前方的他隨口講了幾部電影的名字,以及一部影集的名稱。

  「咦?咦咦!?」他每講一個,她便驚呼一聲,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的背影。

  有沒有搞錯啊!?

  那些……那些超有名的影片劇本,竟然、竟然是他寫的?

  「怎麼了?」察覺她的訝異,已經晃到幾步之外的他回頭看她。

  「那個……你剛講的那些……都是你的作品?」她很困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剛不是說了。」他覺得她吃驚的樣子真是有趣。

  她用一種只能稱之為呆的表情傻呼呼的看著他,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

  「哇嗚!」

  短促的驚呼聲,他知道她的認同,對此,他內心的驕傲滿足感更甚於那些得來的獎座,但他裝作不解的樣子,故意逗著她玩。

  「哇嗚?怎樣,這算什麼評語?」他問,很故意的問。

  「你、你知道的。」她當然以他為做,但不擅長說露骨的好聽話,被他逼著追問,她只覺得尷尬。

  「我知道?我好像沒聽見你說了些件麼,還是我少聽了什麼嗎?」若不是他眼中的笑意,他無辜的樣子還真是唬人。

  「別捉弄我啦!」她嬌嗔,對他的認同是發自於內心中,要她化成語言的話,那些讚美的話語就像是刺一樣,扎得她渾身不自在。

  驀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臉上害羞的笑容黯然消去。

  「怎麼了?」察覺她的靜默,走在前方的他回頭觀看。

  「那個……」她囁嚅,語氣充滿了不安。「哥哥還要回美國嗎?」

  「你要我回去嗎?」仇曉末反問她。

  她躊躇,最後扁起嘴,拒絕回答這問題。

  要是問她的話,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她當然不想他再離開啊!

  可是……可是他現在事業有成,要他放棄一切,只顯得她無聊又自私,她才不想讓自己顯得那樣的小家子氣,但又不想違背自己心意對他說謊,索性保持沈默,俗話說得好,少說少錯。

  仇曉末看見了她的為難,眸中滿溢著捉弄人的笑意,將手中剛抓到的小螃蟹往她的身上丟去。

  她嚇了一跳,哇哇尖叫直抖著衣服,好不容易才將攀在身上的小螃蟹給抖落身,那又驚又慌的窘樣看得仇曉末直放聲大笑。

  「傻蛋,我的工作性質跟一般人不一樣,並不是得準時上班打卡那一類的,加上現在科技發達,網路那麼便利,我愛在哪裡工作是我的自由。」

  就算前一刻還又氣又惱,因為他這一番話,她的心情立刻飛揚了起來。

  「意思是哥哥會留下來了?」她高興的問。

  「現在爸媽已經原諒我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叫我不回來。」他微笑。「特別是家裡還有一個傻蛋沒人照顧,我要是不回來看著,她一個女孩子家該怎麼辦?爸媽又怎能夠放心的出去玩呢?」

  「我才不傻哩!」她抗議,可因為他不再離家的決定,嘴角眉梢儘是笑意,一點也不見動怒的樣子。「再說過了這個暑假,人家都要升專五了,又不是小孩子,哪需要人照顧啊?」

  話還沒說完,猛地一道浪打來,讓她重心不穩,手中的小盆子脫手飛了出去,她跟著往前撲倒。

  驚慌混合疼痛的慘叫聲幾乎是立即響起,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三步開外的仇曉末也沒能來得及扶住她。

  「芽芽?」三兩步,他趕到她身邊。「沒事吧?」

  「好痛。」她哭喪著臉,由著他扶自己起來。

  海灘褲已濕了一片,因為直接跪倒在銳利的礁石上,兩個膝蓋鮮血直流;一雙手也沒好到哪裡去,因為跌倒時反射動作伸手去阻擋跌落的力道,跟著割出幾道口子,同樣洶洶流著血水。

  嗚……好痛啊……

  ※ ※ ※

  身為偶像,特別是奶油小生型的偶像明星,范承志不能隨便曬黑,就算因為班機問題、導演沒到而延遲開鏡,但除了空等,他也不能直接衝向蔚藍的大海,享受陽光、海水的洗禮。

  入寶山卻空手而回的滋味想來是滿悶的,但幸好有伴,幾個好朋友們陪著他一起抗拒大海的召喚,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就像現在,不能出去曝曬陽光的他在梁家寶、董芸兒外加宣傳小馬哥的相伴下,四個人泡在飯店附設的露天吧檯,叫了飲料,躲在大大的遮陽傘下,假想沒有那條馬路相隔,三人是在沙灘上吹著海風玩梭哈……

  「梭哈!」推出面前所有的瓜子,董芸兒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是志得意滿。

  「不會吧?又梭?」梁家寶看看自己手上的牌,看看所剩不多的瓜子,再看看董芸兒豪氣推出的一大把瓜子,有些洩氣。「我就剩這麼多了,你梭的話,我哪還有『本錢』跟你賭?」

  「不然你剩幾個?」董芸兒很配合的要降低籌碼,看他剩幾個就要喊幾個。

  「哇,你這種態度也太不客氣了吧?一副穩贏、要把我的瓜子都贏光的樣子。」梁家寶輸得很不甘心。

  「是你自己說你籌碼不夠的啊!」董芸兒無辜。

  宣傳小馬哥同樣輸得剩沒幾個瓜子,看了看局勢,忍不住瞇起了眼看著她。「其實你是騙人的吧?剛剛說你不會玩,但其實是扮豬吃老虎,想騙我的瓜子吧?」

  董芸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拜託,我們玩的是瓜子耶,又不是真的錢,我有必要為了騙你的瓜子而說謊騙人嗎?」

  「誰知道?俗話說得好,最毒婦人心,搞不好你就是想贏我們的瓜子,剛剛才裝得一副不會玩的樣子,騙我們降低戒心。」梁家寶自以為合理的推論。

  「神經病,為了一把瓜子,有必要嗎?再說牌是你發的耶。」董芸兒真受不了他。

  「范小志,你評評理,這女人是不是詐賭。」梁家寶決定找幫腔的,一轉頭,才發現范承志看著遠方在發呆。

  董芸兒也發現了,順著他目光看出去,只看見遠遠的沙灘那頭,是出去抓寄居蟹的仇家兩兄妹。

  「他們兄妹的感情還真是好耶。」看著那形影相伴的身影,董芸兒忍不住開口發表感想。

  「是啊,即使仇老大消失了幾年,一回來,他們的感情還是那樣好。」梁家寶莫名的感到唏噓不已。

  「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真不信世上有感情那麼好的兄妹。」小馬也跟著發表意見,順口問道:「對了,家寶啊,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們公司簽約嗎?昨天沙子哥又在問我了,你是知道的,他一直很想包裝你跟小志成雙人團體,有空時考慮一下嘛,別光顧著打球。」

  「不要了,我就是喜歡打球,至少眼前,打球比當偶像更吸引我,在我改變主意前,我會一路的打下去,享受進球時球迷們的尖叫……」梁家寶一臉的享受,第N次的拒絕。「所以嘍,你勸沙子哥死心吧,要把時間浪費在說服我,那還不如去發掘其他人才還比較實在。」

  小馬也只是盡人事的隨便提提,並不勉強,見風轉舵,看著遠方的仇曉末就說了。「說到發掘其他人才,其實你們那個同學的哥哥也很不錯,看起來很有型耶。」

  「嗯,仇大哥很帥耶,集冷漠跟溫柔於一身,真是一個神秘的角色。」董芸兒馬上投下一票。

  梁家寶嗤了一聲,以多年的經驗立即解析。「有什麼好神秘的,不就是對他妹妹溫柔,對其他人都擺一張死人冷臉嘛。」

  「你不懂啦,那表示他的溫柔很珍貴,不是對人人都可以這樣的,那只會讓女孩子更想得到他真心的對待,還有,要擺死人冷臉,能像他擺得那樣帥氣又迷人,那也不是普通人都能辦到的。」董芸兒以女孩子的眼光就事論事。

  「你們兩個別抬槓了,這一把是怎樣啊?」小馬拿了一把好牌,想掙點瓜子回來,好挽回他男性的尊嚴。

  「就梭哈啊。」牌面上董芸兒的數目最大,是有權喊籌碼的人。

  「梭就梭。」梁家寶不甘示弱。「我賭你這把一定是爛牌,你只是想唬人罷了。」

  「我是不是唬人,你跟牌就知道了,不過你好像沒有籌碼可以跟了耶。」董芸兒提醒手下敗將。

  「那怎樣?為了看你這把牌,我加賭內褲一條。」梁家寶完全豁出去了。

  「好氣魄!」小馬狂笑出聲,同聲一氣的大發豪語。「那我要加賭一件陳年汗衫,保證至少有一個禮拜沒洗。」

  「噁心報了,誰要你們的內褲跟臭死人的汗衫啊?」董芸兒羞得直嚷。「小志,你看你的朋友啦……」

  一直就是最沈默的那一個非常突然的站了起來,所有人讓這意料外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幹麼,大家只是玩玩,你該不會是想揍人吧?」梁家寶還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曉芽跌倒了。」范承志冒出這一句。

  果然沒錯,遠方只見仇曉芽跌倒,仇曉末上前去扶她。

  距離有點遠,當然看不清傷勢,只看見仇曉末二話不說的攔腰抱起了她……

  「哇!仇大哥真是帥啊!」董芸兒讚歎出聲。

  「小馬哥,幫我找急救箱。」范承志丟下這一句,也不管會不會讓太陽曬到,急急的就要往馬路那一頭的沙灘而去。

  所有人傻眼,當中以梁家寶的反應最快。「喂!你去幹麼?她是仇曉末罩的人,兩個人眼中只有彼此,只屬於彼此,從小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仇曉末會處理的啦!」

  范承志像是沒聽見一樣,仍執意往馬路對面直奔過去。

  見此,梁家寶嘰哩咕嚕的罵著只有他自己聽到的髒話,雖然覺得沒必要,但還是跟了上去。

  小馬想阻止范承志曬太陽,但想想,曬那麼一下子應該沒關係,因此依他說的先跑去找急救箱。

  瞬間,只有反應不及的董芸兒被留下來……她不是故意要反應這麼慢,實在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梁家寶的話實在太教她震驚了。

  兩人眼中只有彼此?

  好怪,這是什麼形容啊?怎麼會用眼中只有彼此來形容人家兄妹的感情?

  不是故意的,但瞬間,那些太過分的友愛有了合理的解釋,但卻教她不禁打心底毛了起來。

  亂倫的念頭未斷,又見梁承志那不顧一切的急切模樣,再回想他打方才起的心不在焉……

  怎麼會這樣!?

  喔!喔!她要昏了!她真的要昏了!

  ※ ※ ※

  仇曉芽覺得糗,非常的糗……

  本來就是了!

  她不就……不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受了點皮外傷嘛!雖然說見血了,肘關節跟膝蓋上都流了血,但那也只是一點點,跟她每個月定時的大失血比起來,真的就那麼一點點,實在沒必要搞這麼大。

  啊!啊!真是丟臉死了,哥哥他幹麼這樣大驚小怪?雖然她是滿痛的,但也沒必要抱著她一路跑回來吧?還是一路抱她回飯店的房間,弄得她好像傷得很嚴重似的,但其實也就是一點擦傷嘛……

  「噢!」她痛叫一聲,因為兄長上藥的動作。

  「忍忍,一下就好了。」仇曉末小心地做消毒的工作。

  「沒事啦!」她咬牙忍受,逞強後抱怨。「本來就只是一點小擦傷,又沒怎樣,是哥哥太大驚小怪了。」

  為了方便處理傷口,仇曉末單膝著地,蹲踞在她面前,將一整片沾了厚厚碘酒的紗布往她膝上的傷口蓋去。

  「啊!」她慘叫,身體一弓,整個人朝他傾去。

  知道會痛,仇曉末攬住她,拍拍她的背,要她忍耐一下。

  一瞬間的畫面有些曖昧,有些引人遐思,極要命的,就這麼剛剛好被董芸兒看見了,她正送幾個不相干的人出去,哪曉得一回身就看見這種暖昧的畫面,嚇了她一大跳。

  腦中過度發達的聯想讓她直覺尖叫,而且身體力行的衝上來……

  「分開!你們分開!」她稍嫌粗魯的拉開兩副交疊相擁的身軀,然後一臉痛苦的抱著頭哇哇直叫。

  啊!啊!救命啊!

  先前她聽梁家寶提起時,她雖然一度因胡思亂想而感到震驚,但一待她冷靜過後,她其實還是不信的。

  畢竟事情牽涉到亂倫的問題,是亂倫耶!這事非同小可,單是罪名聽起來就很有震撼力。如果沒有經過小心求證,她亂亂誤會再外傳出去的話,那對當事人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雖然說她平常是很混,不怎麼讀書,但好歹也知道點道理,才不會因為別人隨便的三兩句話,就莫名跟著起舞,相信了這種指控。

  但哪裡知道呢?她才正想著要小心求證而已,這一對兄妹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當她的面親熱,這、這像話嗎?

  「芸兒……」仇曉芽看著像是在起乩的同學,一頭霧水,不知道她是在叫什麼叫。

  「曉芽!仇大哥!」董芸兒忽地止住抱頭尖叫,抬起頭來看著他們,一臉的正經嚴肅外加悲憤地看著他們。「你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仇家兩兄妹看著她,滿臉的莫名其妙。

  對著那「佯裝」無辜的樣子,董芸兒的情緒再度失控,幾乎是尖叫出聲。「亂倫是有罪的!」

  亂、亂倫!?

  兩兄妹一臉愕然的看著她。

  「我、我不知道法律有沒有罪啦,但道德呢?你們不能視禮教於無物,亂倫這種事,不管在法律上有沒有罪,但它在人們的眼中就是一種罪,是絕對的罪惡,你們知道嗎?」董芸兒痛心疾首。

  「芸兒……」因為呆得太徹底,仇曉芽講不出話來。

  「曉芽……」以為她知道錯了,董芸兒握住同學的手,決定再加把勁,語重心長的勸道:「回頭,你要回頭,這世上好男人這麼多,像小志就是啊,他那麼的喜歡你,你回頭是岸,千萬不要執迷不悟、執著在仇大哥身上啊!」

  噗哧一聲,仇曉芽爆笑出聲,而且很不給面子的越笑越大聲,在仇曉末忍俊不禁的悶聲直笑下,越笑越大聲……

  哇哈哈哈……要笑死她了,這真是要笑死她了……亂倫!噗!噗!真是太好笑啦……哈哈哈……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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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7: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董芸兒知道自己鬧笑話了,但、但也不必笑成這樣吧?

  「喂,我說曉芽,你是要笑多久啊?」

  對那沒好氣的質問,已經很努力憋笑的仇曉芽噗哧一下又笑出來。「抱歉抱歉,我剛剛忍不住又想到,不小心就笑出來了。」

  「笑什麼笑啊!」董芸兒悶到極點。「梁家寶講話講得暖暖昧昧,我才正在懷疑,就看見你跟仇大哥摟摟抱抱……那之前又沒人跟我講過你跟仇大哥不是親兄妹,我當然會誤會啊!你從昨天笑到今天,也該夠了吧!」

  「我盡量克制,我盡量。」為表誠意,仇曉芽直接捂著嘴。

  又送上一記白眼,眼角餘光看見姍姍來遲的梁家寶……

  「喂,這裡啦!」真是慢。「你很沒概念耶,竟然讓女生等你。」

  「拜託,中原標準時間,九點整,沒多一分也沒少一分,我這算準時,是你們自己來早了。」

  「藉口,跟女孩子約時間,你就該早點到的。」董芸兒找他麻煩。

  「神經病,要是你們又早點到,我豈不是要更早到?那我們約九點的意義在哪裡?」梁家寶反咬回去。

  「你!你!你!」董芸兒被搶白得講不出話來,再想起他害她出的大糗,霎時之間,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也不顧什麼淑女風範了,她氣得一腳往梁家寶身上踹去,大罵道:「你可惡!」

  「喂喂,你幹麼?」梁家寶躲過攻擊,緊接著一陣明損。「俗話說:『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這種動腳的行為比小人還不如。」

  「你活該!誰叫你害我丟臉。」氣死人了。

  「我什麼時候害你了?」簡直莫名其妙。

  他要證據,行!馬上哇啦啦的把她出糗的經過說了一次。

  梁家寶邊聽邊搖頭,只有一個結論。「白癡!」

  「還不都是你害的!」董芸兒忍不住再補上一腳。

  再次機靈躲過,梁家寶出言恐嚇。「你再動手動腳,我就不帶你們去玩沙漠飛車嘍。」

  「拜託,那裡是公開的旅遊地點,你以為那是什麼秘密基地啊?」董芸兒嗤一聲。「只要我們想,問個路就能自己去了,再不濟一點,也可以跟著小志他們的車一同出發,反正他們今天拍攝的地點也是在那邊,哪還需要你帶路?」

  頓了頓,她再接再厲,繼續對他的打擊。「倒是你,今天小志他們開工,大家都在忙,除非你有興趣跟在一邊看他們忙,不然的話……哼哼!要是我們不讓你跟,你要不就是跟著他們出外景,一個人對著滾滾黃沙發呆,要不就獨自留守在飯店,對著外邊的海洋默默無語,想想真是慘喔。」

  在她的奚落下,當下立場對調……

  「哎喲,好心的芸兒小姐,別這麼小家子氣嘛,不就是一點點小誤會嘛……而且是你自己沒問清楚,又不是我故意要誤導你……現在真相大白,我看仇老大跟仇曉芽是不可能跟你計較這種誤會的,那你大人大量,也不要跟我計較了。」為了避免一個人孤鳥亂飛,梁家寶極盡諂媚的能事。

  「呵呵,求我啊。」

  「求求你嘛!」

  嘰哩呱啦、呱啦嘰哩……因為收發信件而晚到的仇曉末看見的就是這一片吵吵鬧鬧的樣子,他詢問的看向仇曉芽,後者露出無奈的笑,要他跟著袖手旁觀,隨便他們去吵。

  仇曉末很配合,反正他也無意過問,就任由這一對小冤家一路吵啊吵的,直到他們驅車前往那傳說中的沙漠地形,坐上那頗有飛越黃河之勢、奮勇直衝的吉普車上,那兩人猶不停的鬥嘴——

  「衝啊!」

  「啊~~」

  「再快一點……」

  「慢一點啦……」

  「慢?!慢有什麼好玩的?就是要快速、一路不回頭的往前衝,這才刺激啊!」

  彷彿受到這一番話的鼓勵兼激厲,駕車的司機大哥果然狂踩油門,把吉普車當火箭一樣的操作。

  只見得狂風起,風沙揚,轟隆隆的吉普車聲夾雜著興奮的尖聲歡呼、叫好聲,高速運轉於沙漠之中……

  「喲呼!爽啊!」

  「閉嘴,大寶你閉嘴!」董芸兒死命抓著車門上的把手。

  「你才閉嘴啦,吵死了。」

  針對董芸兒吵不吵的問題,當下兩人又是一陣唇槍舌劍,就只見他們一行人在尖叫、大笑、哀嚎、歡呼聲中,任由看起來豪邁、衝勁百分百的吉普車七拐八彎的蛇形於崎嶇不平的沙地上,不上又顛又箕的,還把車上的乘客一個個甩得東倒西歪,驚叫連連。

  坐在後座正中央的仇曉芽一直忍不住笑,她不像董芸兒一樣,對這樣的駕車方式感到又驚又懼,因為她一開始就認定這是安全的行為,車行不可能自找麻煩的讓乘客出事,再加上左邊有肉墊董芸兒,右邊坐著小心護著她、不讓她身上傷口被碰痛的兄長,所以她放心得很,萬分愉快的享受這樣高速外加橫衝直撞的駕車方式。

  「好玩嗎?」看她笑意不斷,仇曉末也忍不住微笑。

  雖然她的小小驚呼跟歡笑聲都淹沒在董芸兒的尖叫以及與梁家寶的爭執聲中,但因為一路小心護持,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因此他知道她是開心的,而她開心,他自然也跟著開心。

  「等一下我們一定要再玩一次。」她央求的看著他。

  仇曉末的回答讓董芸兒慘白著臉打斷……

  「不要吧,這很恐怖耶。」一路哇哇直叫的董芸兒捕捉到這句,臉都白了。

  「哪會,我覺得很好玩啊。」仇曉芽愛死了這種飛車模式。

  「你看吧,明明就很好玩,就你最沒用了。」梁家寶洋洋得意。

  「你才沒用啦,我、我只是一下子不適應嘛。」董芸兒不服氣。

  「是嗎?」梁家寶才不信她。「我看等下要俯衝四、五層樓高的那一關,你一定會叫得跟殺豬一樣。」

  講到這個沙漠吉普車的大賣點,董芸兒臉色又是一陣白,但偏生……

  「到了喔。」專業的駕車老手在七繞八繞後冒出一句。

  這簡直是在跟董芸兒作對似的,她以為這酷刑還要一會兒後才會到來,哪知那麼快。

  梁家寶見司機大哥緩下速度,慢慢接近目的地,回頭掃了董芸兒一眼、很故意的表示。「啊!這位老大,我們都不怕啦,你不用刻意放慢速度。」

  「沒啦,你們第一次玩,總是要先讓你們看一下高度才行。」說著說著,車子已開到坡度邊緣。

  從上往下看去,那高度真是教人不禁倒抽一口氣,但會來這裡玩,就是要玩這種不要命似的衝刺,梁家寶跟仇曉芽眼見那高度,興奮得直叫好。

  「那你們是想要我直接衝下去,還是慢慢的下去?」司機徵詢乘客意見。

  「司機大哥,你就放心大膽的直接往下衝就好,不用停下來。」這回發表意見的人不是前座的梁家寶,竟是後座上的仇曉芽。

  對於這樣豪氣干雲的發言,一路指揮的梁家寶怔了一下,董芸兒臉上的慘白度又增加兩度,至於仇曉末,看著她的溫柔面容含笑,迷媚的鳳眼中溢滿了無盡寵溺與包容的點點星光。

  對於車內零點七五秒的沈默,仇曉芽撇撇唇,說道:「本來就是了,難得來玩,當然得玩個過癮,慢慢來還有什麼搞頭?」

  「芽芽說得對,難得能來這裡玩,還是玩得盡興些比較好。」仇曉末附議。

  「沒錯!人生得意需盡歡啊!」梁家寶家遇上了知音人一樣,瘋狂的狂笑起來。「衝!衝!衝!就讓我們一路直衝到下面去吧!」

  一、二、三,三票!通過!

  通過?

  當然是通過,少數服從多數嘛。

  駕車的司機知道這道理,看也不看董芸兒慘白的死魚臉一眼,落下一句「坐穩了」,油門一踩,吉普車衝出去了……

  「啊~~」

  ※ ※ ※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嘛!

  不就是車往下衝,不就是高度有四、五層樓高,不就是途中遇上一個大窟窿、車子劇烈的彈跳了下,讓她手肘狠狠撞上車頂,痛了個半死……也不就是……不就是她吐了嘛!

  「芸兒,你沒事吧?」仇曉芽擔憂的看著同學。

  在他們乘坐的吉普車衝下那四、五層樓高度的陡坡後,按例行行程,車子會停下來讓乘客拍拍照,讓下頭賣飲料的小攤子做點小生意。

  董芸兒幾乎是一下車就衝到旁邊去吐,看得仇曉芽膽戰心驚。

  吐出最後一口酸水,董芸兒接過同學送上的面紙擦嘴,露出虛弱的笑容。「讓你擔心了,我沒事。」

  「是嗎?」仇曉芽不信。

  「真的沒事啦,我只是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迴避,不願多談。

  「喝椰子汁吧。」梁家寶走近,獻上一顆現剖的椰子,年輕的臉龐上不再是不正經的嬉皮笑臉,反而露出明顯懊惱,這是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女孩子的嬌弱。

  「謝謝。」需要漱口洗掉嘴裡的異味,董芸兒沒有二話的接受了他的好意,一臉抱歉的對所有人致歉。「不好意思,壞了你們的玩興。」

  「別這樣啦,你不舒服嘛,真正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啦!」仇曉芽接過兄長遞來的飲料,有些沮喪,因為方才作主要全力衝刺的人是她。

  知她自責、良心過意不去,仇曉末揉揉她的發,要她別放在心上,畢竟她並非故意的。

  仇曉芽一歎,心裡難受的向他偎去。

  仇曉末環著她的肩,給予她無言的安慰與支持。

  憂鬱中,好奇的視線不經意地朝仇曉末手中的椰子看了一下……

  「要不要試試?」他主動問,想轉開她自責的注意力。

  「我不敢。」她好奇,但勇氣不足。

  沒費事買她的分,就是因為知道她不喝椰子汁以及相關製品,但看她好奇,他不禁鼓勵……

  「試一口看看。」他將椰子遞到她面前。

  就著他用過的吸管,她吸了一口,表情古怪的做了個鬼臉,最後用一種只能稱之為痛苦的表情硬逼自個兒嚥了下去。

  仇曉末輕笑,也沒說什麼,繼續喝剩下的椰子汁,而她則是乖乖喝手中的瓶裝飲料。

  就這樣,兩「兄妹」肩並著肩站在一塊,不論是畫面還是無言中傳遞的默契,都親暱得讓董芸兒傻眼。

  就算不是兄妹亂倫,這一對不是親兄妹的兄妹,給人的感覺也實在是太怪了些……

  不是錯覺,董芸兒因為好奇而一路研究,越看就越覺得這一對「兄妹」給人的感覺很古怪。

  好比下車好了,她記得在搭乘沙漠吉普車時,由於吉普車是兩門式的,坐後座的人得等前座的人下車,把位子往前移出空間,後座的人才得以下車。

  而每次,仇曉末下車後總是站在門邊,等待牽扶仇曉芽下車……要說是尊重女性好像也不是,因為她就跟在仇曉芽之後,也不見他的「尊重」有「尊重」到她,每次都只看見他牽著仇曉芽就走,壓根兒連一眼也沒望向跟在後面的她。

  不止是剛剛,再看看現在好了!

  從他們一行人抵達小志的拍片現場後,仇曉末就被那個滿口英文的華裔知名導演逮住……好像先前就認識的舊識,因為他們對話太快,沒人能聽懂,只看見這個名導演很高興的拉著仇曉末哇啦啦直講,旁邊還跟著一個廣告片中的女主角,一個目前正當紅的女藝人。

  一個是華裔,一個剛從國外回來,就連美麗的女主角也是近年來才從加拿大回國發展的半洋人。

  因為無人敢擅自靠近,就見這三個人自成一局,嘰哩呱啦的用英文不知道在講些什麼,而仇曉芽因為要陪她的關係,沒能跟隨在側旁聽,只能一直注意著那邊,正確來說,是將注意力放在那個美艷女主角跟仇曉末的互動上。

  看仇曉芽那失落、猜忌的樣子……

  真的不是董芸兒刻意要去聯想,實在是仇曉末的呵護、仇曉芽吃味的模樣,這種種的感覺都讓她覺得怪怪的,怎麼也無法把這兩個人當成一般的兄妹。

  有哪一家的兄妹,做哥哥的會把妹妹寶貝成那樣?

  又有哪一家的兄妹,會讓妹妹用艷羨的目光去打量同兄長講話的女子?

  還有、還有!他們的默契、那種對待彼此的方式……有哪一家的兄妹是像他們兩個一樣的啊?

  暗暗的研究過後,真的,董芸兒只能想起先前梁家寶講的那一句:兩個人眼中只有彼此,只屬於彼此……

  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

  「曉芽……」

  「嗯?」

  遲疑了好一會兒,董芸兒真是忍不住了。

  「那個……」頓了頓,有點接不下去。

  「怎樣?」心不在焉。

  暗暗吸了口氣,一鼓作氣。「你跟仇大哥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幽幽一歎。唉!那個女生,好漂亮喔,果然是知名玉女紅星。

  被問住,董芸兒有點詞窮。「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又是一歎。唉,金童玉女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美麗的人站在一起就是好看,真是美化人間,只是……只是這個女人好歹也只是初識,沒必要跟哥哥站得這麼近吧?

  「曉芽……」又是一頓,暗吸一口氣,董芸兒問了。「你跟仇大哥之間應該不止是兄妹情吧?」

  恍惚的神智總算凝聚,艷羨又猜疑的視線從嬌美的玉女紅星身上拉回,仇曉芽看著同學,表情不解。「你在說什麼?」

  「就是你跟仇大哥啊。」董芸兒挑白了講。「你看他的樣子,還有他看你的樣子,根本就不像兄妹啊。」

  仇曉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但莫名就是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只能胡亂否認。「哪有。」

  「怎麼會沒有?」董芸兒靈光一閃想到其他的事,恍然大悟地道。「這就難怪了。」

  「什麼東西就難怪了?」仇曉芽跟不上她變換話題的速度。

  「難怪這幾年看你心如止水,也不給誰機會。」董芸兒總算懂了。「因為你心裡有人,自然不接受其他人的追求了。」

  「你亂說什麼啊?」仇曉芽脹紅了臉。

  「我哪有亂說,不然你自己老實講,你為什麼不給那些追求者機會?」董芸兒越想越有道理。「你看,就連家小志這樣人人搶破頭的青春偶像你也看不上眼,除了你心裡已經有人的情況,不然怎可能?」

  「你、你別亂講話。」仇曉芽急了。

  「我要是亂講,你幹麼一副心虛的表情?」董芸兒不留情的吐槽她。

  「我哪有。」仇曉芽力圖鎮定。

  「沒有?」董芸兒擺明了不信。

  「本來就沒有,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兼亂講話。」仇曉芽說得順口,順便澄清。「再說你也講得太誇張了,好像我拒絕多少人一樣,其實也沒什麼人想追我嘛,這問題又不是出在我身上。」

  董芸兒簡直要昏了,兩人認識了四年,她現在才知道仇曉芽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這四年來,跟她示好的男孩子大有人在,問題她不是躲就是裝死,根本不把人家的示好當一回事,現在竟然敢說沒有這種事?

  董芸兒被氣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朝另一頭正在講話的范承志和梁家寶大喊:「小志!范承志!你過來!」

  所有人都錯愕於董芸兒那種呼喝的語氣,好像老大在呼喚小弟似的,引來所有人的目光,仇曉芽只覺得困窘。

  「你幹麼?」她急忙抓住同學的手,實在弄不懂董芸兒這會兒發什麼瘋。「幹麼叫小志過來?關小志什麼事了?」

  「當然關他的事情了,你不是說沒人要追你嗎?今天我就讓他當著你的面跟你告白,看有沒有人要追你。」董芸兒再次高喚一聲。「范承志,別說我不幫你,叫你你就快點過來!」

  當下,往這裡看的人是越來越多啦!

  看著范承志在梁家寶的催促下,真的舉步維艱住這邊走來,仇曉芽直覺往另一邊看去……遠方的那一頭,仇曉末也正好看向她……

  丟臉的感覺真是越來越甚了,放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起,仇曉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真希望來個彗星撞地球還是什麼鬼核戰大爆發,讓地球在這一刻直接被毀滅掉算了。

  慌亂中,范承志已經來到她的面前……

  「這邊人多,我們遠一點說話。」斷定范承志會跟上來,董芸兒不由分說的拉著仇曉芽就跑。

  地點不是很難找,董芸兒不顧仇曉芽的意願,將她拉到某輛工作車的後頭,將人群的注視隔絕開來。

  「芸兒,你到底想做什麼啊?」仇曉芽甩開她的手,表情不悅。

  見范承志跟上,董芸兒不理她的問題,只對范承志道:「我知道你有話要跟她說,只是一直沒機會,現在正好,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講吧。」

  見他手足無措,董芸兒惱了,用力推了他一把,讓他又靠近仇曉芽一步,這才退開三大步,表示非禮勿聽。

  「唷,你們就在這邊說吧,我幫你們把風。」她揚聲道,暗暗崇拜起自己。

  試想,有哪一個小歌迷、小影迷能像她一樣大方呢?

  明知道心儀的偶像心有所屬,不但不介意,還這樣大力幫忙推上一把,這樣寬闊的胸襟與氣度,要她不崇拜起自己都難。

  只可惜,董芸兒佩服自己也沒用、讓她做出如此義行的兩個人一點反應都沒,只是看著彼此,沒人想開口。

  雖然困窘,但范承志是真的想講點什麼的,但在仇曉芽倔強的瞪視下,那一副他敢亂講什麼,她就揍他的兇惡表情,讓他實在很難開口。

  如此僵持了半分鐘,這下子換成董芸兒怒目相視,擠眉弄眼的暗示,要范承志帶種一點,有話直說、別拖拖拉拉的。

  好吧,范承志決定豁出去了——

  「其實……」才剛開了口,但瞬間又噤了聲,因為仇曉芽原先兇惡的表情現在只能用惡狠狠來形容。

  這樣,他還要講下去嗎?

  范承志猶豫當中,董芸兒真是被氣到了,這下哪管什麼形象,換她掄起拳頭,一副他再不開口,就換她要揍人的兇惡表情。

  哼哼,要揍人嗎?可不止仇曉芽會揍人!

  范承志承受這樣無言的「鼓勵」,只得再接再厲,鼓起了勇氣——

  「其實我對你……」

  「怎樣?」這下不止是表情,仇曉芽直接舉起拳頭,態度很明顯,只要聽到什麼不順耳的,她會揍人,她絕對會!

  范承志猶豫了,回頭看一下董芸兒,後者齜牙咧嘴,拳頭揮舞,再轉回頭,這一邊的仇曉芽表情也沒和善到哪裡去,特別是她舉起的一雙拳頭很是明顯。

  就這樣,在兩個凶女人的包夾下,范承志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之尷尬的……

  「怎麼了?」帶笑的聲音宛如天籟的在這時響起。

  仇曉末不知何時跟了過來,介入這場僵持當中。

  一見到他,仇曉芽想也不想,直接撲進他的懷中,就像兒時那樣,天塌了也有兄長會頂著,她只管躲好就好了。

  看到這一幕,兩人相擁的樣子就很刺眼了,更何況要再加上仇曉末滿是興味的打量,就算范承志有滿肚子的話也沒了。

  唉,還能說什麼呢?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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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2:57: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高高興興出門,滿肚子不爽的回家,這就是仇曉芽的最佳寫照。

  先是董芸兒的胡言亂語,再來是范承志讓人心驚的怪異行為,彷彿還嫌她的旅程不夠混亂,最終還要加一個美艷紅星同行,嗲聲嗲氣的撒嬌笑語如魔音傳腦一般,搞得她一肚子火。

  不是頻率不對,憑良心說,玉女明星連聲音都是萬中選一,音質嬌軟清脆,當真是好聽得緊,是一種絕不會讓人心煩的頻率。

  而且嚴格說起來,玉女不但是人美,心地也算不錯,因為順路的關係,她還特地央求助理,在送她去趕下一個通告前,先送董芸兒還有他們兩兄妹回家,說是休旅車空間大,反正又順路……

  多好,還送他們回家耶,是玉女紅星親自送他們回家耶!平常人會遇上這麼好的事嗎?

  就算她仇曉芽沒見過什麼世面,也能感覺出這當中的不尋常,特別是這一路上她輕軟嬌柔的笑語不斷,而且炮口一逕地對準她的曉末哥哥,讓她這個旁聽的人怎麼聽就是怎麼不順耳,覺得討厭死了。

  她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受董芸兒的刺激、范承志的奇怪行為所賜,有些事情她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自動裝成沒事——特別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就當著她的面,毫無顧忌的跟仇曉末示好——她又不是沒知沒覺了!

  那股子從心底蔓延開的感覺之酸的,就像是掀翻了幾缸子的陳年老醋桶,讓她不爽之餘,還讓那股子酸勁給嗆得難受。

  這會兒用不著董芸兒的戮刺探究了——反正她已經到家,早就先下車去了——如今事情演變成這樣,她若還能繼續當埋沙鴕鳥,那不是沒知沒覺,簡直就是麻木不仁了。

  夠了,她受夠了,一切已經太超過,她再也不想騙自己了!

  反正……面對現實也不會少她一塊肉……只不過……只不過面對了現實,也就是承認……對啦!她笨、她傻、她呆啦!竟白癡的把兒時的承諾當一回事,阿呆的惦著兩人的約定,認定長大後要嫁給哥哥,當哥哥的新娘子,因為她是童、養、媳!

  童養媳,這三個字光是聽就覺得蠢,她自己也知道。

  但問題就是因為這種念頭太過愚蠢了,蠢到讓她沒辦法跟人開口說她這樣的心態,於是沒人能開導的結果,害她一個人默默的守著這種非君不嫁的等候心情,一路守到了今時今日。

  她真的也很不想這樣啊!

  這年頭,除了連續劇裡,哪還有什麼童養媳的風俗啊!要是讓人知道她一直認定自己是童養媳,她就算沒被當成笑話,也絕對會讓人覺得她腦子有問題吧?

  越想,仇曉芽就越懊惱。

  她自己也不願變成這樣的,但事情就是變成了這樣,除了任由那無能為力的懊惱感淹沒她,她實在也沒有辦法去變更些什麼。

  全都怪她笨啦!

  明明受了教育,已是新時代的知識份子、時代女青年,但因為她笨,就是傻得不願去想,呆得只會悶頭當鴕鳥。

  然後,就因為她的鴕鳥心態,老是避著不去細想的結果,她只當自己是沒遇上合適自己的人,要不就是她的真命天子、那個會讓她真心喜歡上的人還沒出現,所以讓她對其他男孩子都沒有興趣。

  但在董芸兒的刺激下,她不想面對問題、想不對自己承認也不行。

  她沒能喜歡其他的人,「沒遇上」絕對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問題是,她把自己的心鎖死了,就像芸兒講的那樣,她的心裡有人了。

  至於那個人,說起來奸詐,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待她極好,好到讓她心裡容不下其他人,然後又跟她做下了約定,說了長大後會娶她,而她也會嫁給他。於是她傻呼呼的信了他的話,信個十足十!

  可如今呢?

  事實證明,她只是一廂情願,一切都只是她一個人在一廂情願而已。

  要不然他怎會說離家就離家,一走就是音訊全無好幾年,想都沒有為她想過,一點也沒顧忌到她的心情,完全沒想到她會擔心,會為他的安危憂慮。

  好吧!就算悶聲不吭的離家是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好了,她可以不計較,但他回來時送上的見面禮呢?

  想起那整個巴黏在他身上又親又吻的洋妞,那個叫什麼漢娜的,她就滿心不舒服——先前她一直沒提,只是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那並不表示她一點也不介意或是忘了。

  哪曉得洋妞漢娜的來歷還沒有機會能問清楚,現在又來一個嬌嬌玉女紅星……是!沒錯!眼前這一個是比洋妞漢娜含蓄了一點,還不至於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但是那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嬌羞模樣,看了同樣教她火大。

  天!她怎麼會變成一個這麼小心眼的女人?

  仇曉芽自我嫌惡,差點要掩面呻吟出聲……

  「芽芽?」仇曉末突然出聲。

  寬敞舒適的休旅車內,仇曉末雖然與孫尚香並坐,而且狀似認真地聽這位玉女講述她的星路歷程,但實際上他一直密切注意著後方的情況。

  歷經既懊惱又悔不當初,兼自我嫌惡再外加一點哀怨的表情後,仇曉末實在好奇她在想什麼。「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沒什麼。」仇曉芽直覺否認。

  粉粉的唇微噘著,擺明了是在嘔氣,可愛的模樣讓仇曉末忍不住微笑。

  見他笑了,仇曉芽心中的氣湧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少女的嬌嗔薄怒顯然逗得仇曉末很樂,因為他不止微笑,甚至還輕笑出聲,看著她的表情滿是寵溺跟縱容,難以親近的冷峻面容因為這樣而顯得親切許多。

  瞬間被晾在一邊的孫尚香表情有點尷尬,哪曉得她漫長的星路歷程才正講得興起,卻臨時讓這一段沒來由、甚至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對話給硬生生打斷,明白顯示出根本沒人在聽她講話,讓她有些些的難堪。

  「呵呵呵……」原來的話題接不下去,可不代表孫尚香就沒話題可講了。「對了,聽關導說,仇先生青年才俊,這幾年在國外打拚,不用擔心回國當兵的問題,是因為仇先生拿的是美國護照?」

  「嗯。」沒什麼不能承認的,當年雙親在生下他之前,一直是在國外教書,是直到他出世後,才接受國內大學的聘書,帶著他回國作育英才。

  「真好耶。」孫尚香嬌聲道。「仇先生不用當兵,比國內的男孩子多出兩年的時間,可以專心經營自己的事業。」

  哼哼,哪裡好啦?

  就因為拿的是美國的護照,少了當兵的問題,才會讓他如脫了韁的野馬,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賴在美國流浪不回來了。

  想到這事,仇曉芽滿心的不爽。

  「看關導演這麼樣的器重您,不知道仇先生有沒有打算答應他,為他寫一齣劇本?」孫尚香又問,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不知可否為她量身打造寫一齣劇。

  「再看看吧。」仇曉末不置可否。

  瞬間,話題又一度中斷,孫尚香只得再接再厲的找新話題。「呃……你們兄妹的感情真是好。」

  這個話題,接話的人是仇曉芽——

  「到了,前面路口右轉。」她很突兀的接口。

  孫尚香一愣,費了零點五秒才發現她在說什麼,仔細看了下路段……

  「奇怪,這附近有點眼熟。」習慣性的擺出最完美的角度,孫尚香微偏著頭思索。

  仇曉芽才不管她是不是真覺得眼熟,車子一抵家門口,前排的仇曉末先下車,如平日的習慣一般,立於門邊,像扶持出巡公主一樣的等著要牽扶坐後排的她。

  仇曉芽因為心中正不爽,小心眼得很,很刻意的假裝沒看見他的等候,自顧自的跳下車,一溜煙的鑽過他,拿出鑰匙開門。

  可突然,後方一陣「哎喲」聲讓她下意識的回頭……

  天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孫尚香倒在仇曉末的懷中,她!就倒在他的懷中!

  仇曉芽鐵青了臉,不願多看一秒,轉頭、開門、進屋,緊接著砰一聲巨響的關上了門,就當著他們的面,她關上了門。

  氣死她了,真是要氣死她了!

  越想越氣,她轉身,在緊閉的大門上踢了一腳,隔門重哼了一聲,轉頭,回房去。

  ※ ※ ※

  當董芸兒接到聯誼通知的電話時,震驚的以為她聽錯了……

  「騙人的吧?」

  「沒啦,我沒騙你,曉芽真的來啦,原本我是要找你的,但你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你什麼時候打的?」董芸兒不信。

  「大概一個小時前吧。」

  董芸兒回想,一個小時前她在做什麼?

  嗯,好像是在沖澡的樣子,難怪沒聽到電話聲。

  「那曉芽呢?怎麼會扯上她?」董芸兒還是覺得奇怪。

  「因為少一個人啊,我找不到你,心想死馬當活馬醫,就打給曉芽試試,沒想到她這一次竟然答應了。」語氣是竊喜的。

  「這怎麼可能?曉芽她從不參加聯誼的。」董芸兒很難相信。

  「可能她想開了吧,知道年輕不要留白,反正她就是答應了,人也出來了……怎樣,你是要不要出來啊?」趕緊再導入正題。「本來加上她的話,女生的人數已經夠了,可是剛等了半天,臨時又有一個不來,等於又差一個人,所以我就再試試你的電話,幸好這回找到你了……」

  「你叫曉芽來聽。」耳聽為憑,董芸兒立即要求。

  「囉嗦,我會騙你嗎?叫她聽就叫她聽。」

  一陣嘟嘟囔囔跟叫人聲,電話那頭果然換了一個人來講……

  「喂?芸兒嗎?你要不要一起出來啊?」

  果然,電話那頭的聲音是仇曉芽的。

  「曉芽?你搞什麼?」董芸兒越來越難以理解現況。

  以她來說,她不過是剛收好行李、沖完澡而已,哪曉得同樣剛回到家不久的仇曉芽又跟人出門了,還打電話來約她一起出去聯誼?

  疑問真是越滾越多,董芸兒忍不住問:「不是剛從南部回來而已?再說你之前從不答應的,這次怎麼會答應參加聯誼?」

  「就剛好接到電話嘛,想說沒事,所以就答應了,你呢?要不要一起出來?」

  這頭的董芸兒才正在考慮,那頭的電話已經換了人。

  「好啦好啦,一起出來啦,仇曉芽都出來了,你也一起出來玩嘛!」

  很奇怪的邏輯,為什麼仇曉芽出去了,她董芸兒就一定得跟著出去?

  理智上是這樣想,但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四十分鐘後,原先打算先睡個覺補充精神的董芸兒就出現在約定好的KTV內了。

  「芸兒!」仇曉芽一見她就忍不住笑,她正閒著無聊當中。

  飛快的跟所有人打了招呼,董芸兒趕緊擠到她身邊。「你怎麼回事啊?」

  「沒啊。」仇曉芽露出稍嫌癡呆的笑。

  「你喝了什麼?」董芸兒警覺。

  「阿美給我喝果汁。」仇曉芽二話不說的供出找她來聯誼的同學。

  「哇哩,果汁?你把這個當果汁喝?」董芸兒一見那一大瓶的葡萄露,有一種快昏的感覺。「小姐,我拜託你,它喝起來甜甜的像果汁,但它不是好嗎?」

  「不是?」仇曉芽朝瓶身寫的「葡萄露」三個字看去。

  「你真是老土,以前酒是公賣的,民間釀的水果酒都只能打上『××露』,露就等於酒的意思,這是鑽法律漏洞,而且這種酒有的味道很甜,像果汁一樣,但實際上後勁很強,很容易醉的。」董芸兒教育她的同時又很擔心。

  「是嗎?」露著傻呼呼的笑,仇曉芽不是很在意,還很有同學愛的問她:「這個還不錯喝耶,你要不要來一點?」

  「你到底怎麼回事?」董芸兒怎麼也想不通。「以前你從不參加這種活動的,怎麼突然來了?」

  「我覺得你說的對!」仇曉芽突然憤慨了起來。

  「我說什麼了?」董芸兒不懂她這時的憤慨是從何而來。

  「我這裡有人。」放低了聲量,仇曉芽拍拍胸口。「這裡藏著一個人,只是我一直不承認。」

  「所以?」以為她想通了,董芸兒微笑。

  「我應該放開心胸,接受其他人的追求。」仇曉芽卻冒出這一句。

  「嗄?」董芸兒反應不過來,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結論。

  「我不應該被過去的約定束縛住,反正也只束縛我一個人,這根本就不公平,所以我也要開始追求我的人生。」仇曉芽很好心的為她解惑。

  「你拒絕了小志,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現在卻告訴我,你要在這裡開始追求你的人生?」董芸兒懷疑所聽到的。

  「這裡有什麼不好?」仇曉芽大舌頭的反問她。「你不是說聯誼很好玩,大家吃吃喝喝的很開心,有時還可以認識到不錯的男孩子?」

  「那是我騙你的!」董芸兒大叫。「你看看這種環境,昏天暗地,黑不溜丟的,只有頂頭一盞七綵燈轉來轉去,這種環境下,豬頭都能變帥哥!要不是仗著這樣的環境,這些男孩子能看嗎?」

  哇啦啦的唱歌聲突然靜止了。

  「但是……但是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仇曉芽看起來很是困惑。

  「就說了是騙你的咩!」董芸兒真是要昏了。「我只是想引起你的興趣,所以亂說一通,哪知道你以前聽都不聽,這會兒卻是信了個十成十,也不想想,條件好的男孩子、真正的帥哥,有必要靠這種『黑媽媽』的環境來掩護嗎?」

  這下子,連音樂都被人按了靜音,四周突然靜得可怕,加上所有人的目光,讓董芸兒知道自己的失言。

  「呃……那個……」在所有人的瞪視下,董芸兒尷尬得要命。

  「喂!阿美,這個妞是哪裡找來的?」

  「媽的,口氣很大嘛!」

  「抱歉抱歉,芸兒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開玩笑,她只是開玩笑啦!」

  瞬間,現場爆出各式各樣的叫罵,大抵是男孩子那邊的人不滿,針對董芸兒就是一陣狂吠,累得女生這邊的召集人連忙安撫。

  就像是嫌場面不夠混亂似的,仇曉芽卻在這時爆出一陣大哭——

  「騙我!你們都騙我!」

  董芸兒快爆了,她覺得她一顆頭真要讓這裡的混亂給吵爆。

  媽的!她不管了啦!

  ※ ※ ※

  飄飄蕩蕩、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感覺她好像哭了一下,感覺她好像睡著了一下,感覺……感覺好吵……

  恍惚中,有人搬動她,讓她靠著一副溫熱的軟墊……咚咚……咚咚……低低的嗚響一聲又一聲……什麼聲音?

  仇大哥,對不起,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子了。

  她喝了多少?

  這一句,仇曉芽聽懂了,她笑,睜開醉意迷濛的眼,伸出兩根手指——

  「兩杯。」她以為很慎重,但現實中卻像呆瓜一樣吃吃笑著。

  做錯事還講得這麼大聲?

  看著她醉態可掬的可愛模樣,仇曉末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揍她一頓先,還是把她抱在懷中呵護疼寵一番。

  昏昏沈沈中,仇曉芽瞇起眼……

  似乎……似乎聽見兄長的聲音?

  她想確認聲音來源,卻發現……一個、兩個、三個哥哥?

  「好多個哥哥?」畫面在搖晃,她一把捧住那晃來晃去的臉,卻發現連她的手也晃成了好幾雙。

  昏沈沈的閉上了眼,她似乎聽見他說了些「你該糟」之類的威脅話語,但聽得不是很真切,只覺得整個人飄飄蕩蕩,又迷糊了起來。

  意識似乎有一度中斷,仇曉芽並不太確定,直到一陣翻腸絞胃的狂嘔後,難受的感覺才又讓她悠悠忽忽的轉醒。

  「好臭。」撲鼻而來的異味讓她脫口而出。

  仇曉末的表情甚是詭異,不知道是想掐死肇事的她,還是一頭撞死被吐得一身的自己。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家中的浴室,而她,一點也不合作,在他把她對準馬桶前,就吐了他和她自己一身。

  沒想到他都還沒說什麼,她還敢嫌臭?

  仇曉末閉上了眼,同時也閉了氣,拒絕聞那可怕的味道,然後他從一數到五,這才張開眼,開始清理兩人身上的污穢。

  當然是先擦她的,將她身上的穢物先清掉後,他將她拉到浴缸。「去去去,把自己洗洗。」

  洗好毛巾,正準備擦拭自己身上的穢物時,卻瞄見她浴簾也不拉,「剝」一下的脫下身上的衣服,露出少女姣好的胴體……俊臉微紅,見她一臉迷迷糊糊,知道說也沒用,只得悶聲不吭的先幫她把浴簾給拉上。

  幾乎是下一秒的事情,他唰一聲的拉上,她又唰一聲的把簾子拉開。

  「芽芽?」

  「好熱!」她抗議。

  有理講不聽,仇曉末沒轍,只得自動投降,轉移陣地換另一間浴室打理自己,但在他開始清洗自己之前,還得拿她的浴巾給她。

  他盡可能用最快速度往返於她的房間到浴室,連同找她浴袍的時間,了不起才花了約莫十五秒的時間,可哪裡知道,當他再次返回浴室時,卻看到她連褲子也脫了下來,除了那件可愛的小蘋果內衣,就剩一件同花色、也是印著小蘋果的內褲,然後踩著虛軟無力的步伐在跟褲管搏鬥。

  俊顏上的紅潮更甚,趕緊放下她的浴袍就要離開,可極要命的,就在他要離開的那一刻,她的搏鬥宣告失敗,一腳沒踩好,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

  「芽芽?」仇曉末驚險萬分的抱住了她,省去一樁浴室滅口血案的發生。

  她軟軟的身子攀住他身上,身上只穿了印著小蘋果的內衣褲,她就穿著這些,軟軟的攀在他身上!

  「你好臭,要洗澡……」她半閉著眼,突然動手解他的衣服。

  仇曉末再一次合上眼,這一回從一數到了七才找回自我控制的能力,抓住了她作亂的手。

  「臭……」

  「我知道。」也不想想拜誰所賜。「我到爸媽那一間去洗。」

  她好像聽見了,不再急著幫他解扣子。

  「你先自己沖一衝……不要泡澡了,沖一衝,沖乾淨就好。」他耐著性子叮囑,料想她的動作應該會比他快一些,因此問:「等一下你自己回房去,可以嗎?」

  她胡亂的點頭,他個人抱持懷疑的態度,但這時也只能先信了她。

  鏗當匡啷、乒哩乓啷,仇曉末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洗了一個戰鬥澡,因為放心不下,穿著浴袍,不顧一頭濕髮還淌著水就趕往她的房問……沒人!

  他歎了一口氣,又踅回房門緊閉的浴室。

  叩叩!基於禮貌,他敲門。

  浴室裡頭似乎響起了什麼聲音,非屬人類正常語言的咕噥聲。

  「芽芽,我進來了喔。」他揚聲,但回應他的依然是伊伊嗚嗚之類的非人類正常語言。

  他進去,她就倒在浴缸中,這回連印著小蘋果的可愛內衣褲都沒有,一身嬌嫩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紅……毫無遮掩,完全的呈現!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就這樣……玉體橫陳!讓人流鼻血的赤裸嬌軀就這樣大剌剌的躺在那裡……由她臉上的表情很難判定,這會兒是撞到頭昏過去了,還是不小心睡著。

  仇曉末這一生中,還沒遇過這麼尷尬的時候,因為擔心,雖然震驚莫名,但他還是連忙搶上前去……

  「芽芽?醒醒!」他喚她,注意到浴缸中沒有任何血跡,看情況她不小心睡著的機率很大。

  經由努力,她醒來了,看著他傻呼呼的笑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霧濛濛又水潤潤的,滿溢著勾人心魂的似水柔情,以及惹人慾火焚身的純真嬌媚,就是不見絲毫的清醒。

  仇曉末咬牙,爆出幾句同屬非人類語言的挫敗低咒。

  霍地!他抓起她,在她乖乖站立的時候,「嘩」一下的開了水,調好水溫,緊接著努力抗拒那副粉嫩嫩的雪白嬌軀所散發出的致命誘惑,草草的用溫水再幫她全身都沖洗了一遍。

  連一秒也不敢多耽擱,沖洗後他抓起她的浴袍,迅速確實的幫她穿好,遮住那足以讓人血管爆掉的赤裸,然後一把抱起她回到她的房間,如燙手山芋一般,將她整個人往床上丟去。

  力道很輕,但時機沒有抓好,因為她滾到床上的時候不小心震了一下,不但讓她昏沈沈的腦中暗疼了下,牙齒還不小心咬到了舌頭,痛得她淚花亂轉,突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大哭,青筋隱隱浮現,仇曉末閉上眼,從一開始算起,這一次足足數到了十,才壓抑下心頭那股要爆炸的感覺。

  張開眼後,他無奈的一歎——

  「好吧!這回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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