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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紅鶯星動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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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4: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相公不出家

男主角:南宸顥
女主角:月芽兒

當她還是個小小奶娃時,  
算命一級棒的爹爹就告訴她,她將來的相公會出家當和尚!  
她只是吸吸小指頭,心想:和尚是什麼啊?能吃嗎?  
好不容易,小小奶娃長成嬌滴滴的小姑娘,  
家裏都還沒窩熱呢!一頭熱的爹爹就急著趕她出門尋夫,  
走過大小廟宇、看過全天下的和尚,  
獨獨一名帶髮修行的公子讓她粉有感覺,  
算出他紅鸞星動,兩人有姻緣,  
她立刻告訴他紅塵俗世多美好!勸他放下木魚,快快還俗,  
可他眼裏只有佛祖,嘴裏只會阿彌陀佛,腦袋比木魚還頑固!  
好樣的!看來她得耍耍心機,  
好讓他把佛祖、佛經擺兩邊,老老實實的和她成親去……

楔子

月銀嵐——江湖人稱神算醫仙的俊逸男人焦慮不已地來回踱步,緊閉的房門內傳出陣陣叫痛呻吟,一聲高過一聲,直要將他緊繃的精神給劃裂。

沒錯!今天正是他的親親娘子臨盆之日,本想親自接生,卻被一群嬤嬤、丫鬟給趕來出來,說什麼男人進產房會沖煞到,無論如何也不給進,真讓他空有一身精湛醫術卻只能徒呼負負,眼看婢女忙進忙出,燒水遞布,他只好在回廊上乾瞪眼,忽地——

哇——一聲充滿力道的嬰兒哭叫響徹雲霄……

生了!他欣喜不已,再也顧不得禁忌,正要推門而入,房門卻自動打開——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夫人產下一名可愛的千金呢!」丫鬟喜孜孜賀喜。

「好、好!千金好!千金好!」月銀嵐眉開眼笑,搶身進入內室,歡喜不已握著虛弱躺在床榻上的嬌美愛妻,眼底滿是憐惜。「你可還好?」

「嗯。」秋若水蒼白臉蛋充滿母性光輝。「是個女娃兒,你可喜歡?」

「女娃兒好,我就愛女娃兒。」笑盈盈的,有著初為人父的驕傲。

「少爺,小姐生得圓潤可愛,您幫她取個好名兒吧!」抱著哇哇大哭的女娃,婢女們七嘴八舌建議。

「我看看。」接過女兒,瞧她紅咚咚小臉皺成一團,像只小猴兒,他開懷笑了。「今兒正值初月,就喚她月芽兒,你說好不好,若水?」說著說著,順便把女兒安放在妻子身邊,好讓她能細瞧女兒可愛模樣。

「你決定就成。」秋若水沒有意見,滿心注意力轉移到小娃兒身上。

「那就這麼決定了。」拍案通過,月銀嵐一時興起,心想身為神算,豈可不幫女兒卜上一卦,算算未來吉凶。

心中想定,手癢地自懷中掏出卜卦龜殼與幾枚古銅錢,搖了幾搖,俐落倒出細瞧——

怎、怎會這樣?一陣暈眩直襲向他。

「卦上怎麼說?」知曉夫君卜算之術的神準,秋若水忙追問。

乓啷!沒有回話,他直接——昏倒了!

五年後——

書房內一名粉離玉琢的漂亮女娃正坐在書案前,一手握著龜殼,一手抓著書冊,水靈大眼細細研究銅錢排列出來的卦象。

書上說這種卦象代表有水難呢!小女孩不解地搔著頭,非常的困惑,自己今天並沒有打算到池塘或河邊去玩啊,怎會有水難呢?

月銀嵐一進書房就見女兒自己卜卦在玩,不禁再次想起五年前那一卦,心中難過不已—— 

「乖囡,假若你命中註定的夫婿不要你,寧願去當個和尚,你該怎麼辦?」嗚……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何他可愛漂亮的女兒與命帶佛根的男子有姻緣,如果那男子想不開出家去,豈不是要她守活寡嗎?真是天妒紅顏啊!

「和尚是什麼啊?」五歲的月芽兒一見是爹爹,立刻爬到他身上。

抱起女兒,月銀嵐痛心疾首。「和尚是吃齋念佛的。」

「芽兒的相公是和尚嗎?」

「爹爹希望他不是。」不然你就要準備孤老終生了。

「他會陪我吃飯嗎?」

「如果他是和尚就不行。」除非你跟著吃素。

「會陪我玩嗎?」

「如果他是和尚恐怕忙著念經,沒時間呢!」每天念阿彌陀佛,哪有空。

「會陪我睡覺嗎?」什麼都不行,那睡覺總可以了吧?爹爹都會陪她呢!

「如果是和尚,那就不可能了!」嗚……乖囡,這就是重點啊!

噘著嘴,小月芽兒生氣了。「什麼都不行,那我不要他當相公了。」

不要他?那你就要孤獨一生了。月銀嵐傷心地想,越想越覺老天爺瞎了狗眼,作啥將他心肝寶貝的姻緣線綁在一名未來極有可能出家的男人小指上,簡直是糟蹋人嘛!

爹爹幹麼眼眶泛淚啊?小月芽兒不解,歪著腦袋瓜想了一會兒,而後咭咭直笑:「當和尚不能陪芽兒玩、陪芽兒睡覺,那芽兒就不讓他當和尚!」

是啊!他怎沒想到!月銀嵐先是微愣,隨即狂喜抱著她痛哭流涕。「不愧是爹的乖囡……好,你就盡其所能,讓你未來的相公當不了和尚!」

嗚……他的女兒真是冰雪聰明啊!

哇哇哇!爹爹怎哭成這樣?月芽兒終於明白水難來自何處了。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6 05: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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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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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長安城南頗負盛名的慈恩寺,今日依然香客如織,寺前偌大的空地兩旁擺滿賣香燭、吃食與各式有趣小玩意的攤販,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就連擺攤算命的也有好幾家在競爭生意,其中最惹人注目的算命攤,布幡上寫著——

天文地理盡包囉

舒憂解惑月半仙

喝!好大的口氣!難怪引人注意了,不過最讓人側目倒不是布幡上的墨字,而是端坐在小攤子後,笑嘻嘻等生意上門的俏美小姑娘。

瞧她大約不過二八年華,一副奶臭味未褪的模樣,竟也敢出來擺攤與那些一隻腳跨進棺材裏,看起來仙風道骨的算命仙搶生意?

香客們見了,心中不免訕笑,當然不會有人上前讓她批命,生意清淡得讓她感覺無聊,開始抓螞蟻互鬥,倒是其他幾家算命攤有不少客人上門,熱絡的人潮顯得她的攤位更加清寂。

抓著小草尾端戲耍桌面上螞蟻,月芽兒靈動大眼偷覷著眾人,心中哼哼冷笑,這些老百姓是不知她的家學淵源,不然早捧著金銀財寶求她蔔上一卦。

唉!若非為了找人,她又豈會在半年前便離開玄湮穀,路上遵從爹爹的指示,遇廟見寺就進去拜上一拜,順便替裏頭帶髮修行的居士卜卜卦,看看有沒有人出現紅鸞星動的卦象。就這樣一路往北行,遇過的居士不下百個,就不曾見有誰符合條件的,直到三日前來到京城,沒想到卻因一時疏忽,荷包讓人給扒走了,害得她身無分文,只好靠著家傳絕學幫人算命好賺取銀兩,沒想到擺攤三日,不見一個客人上門,再這樣下去可不行,肚皮正等著她賺錢餵飽呢!

可得想想辦法啊!心不在焉的玩弄手中小草,溜眼四瞧……喝!前方正要經過她攤前的中年夫婦衣著不凡、氣質高貴,身邊還有許多侍衛暗中保護,一看就知身分非富即貴,若能引起他們注意,搞不好能掙得幾文錢……

「兩位老爺、夫人請留步!」心中想定,馬上開口留人。

南嘯天正小心翼翼扶著身子骨單薄的愛妻打算入寺內上香,沒料到會被人給叫住,不由得一愣,微感詫異地往旁瞧去。

「沒錯!就是你們!」月芽兒笑咪咪招手,要他們過來。「蔔個卦吧,很靈喔!」

原來想拉生意來著!南嘯天掛念妻子身子弱,吹不得風,無意多作停留。

「慢著慢著!」見他們轉身欲進寺去,月芽兒可急了,脫口而出:「多年痼疾纏身,天下尋醫無方。」

話聲方落,只見南嘯天霍地轉身,目光炯炯直視不起眼的算命攤,懷中嬌弱的中年美婦則微微發抖,緊緊揪著他衣襟,美眸中有著微弱的希望之光。

哈!有譜了!月芽兒得意不已,她瞧美婦印堂隱隱發黑,兩眼黯淡無光,唇色帶紫,從爹爹身上習來的精湛醫術讓她知曉美婦帶病多年;再瞧男人對她的疼惜,若非是尋遍各地名醫無效,絕不可能任她受病痛折磨,所以她才這麼大膽猜測,沒想到真給她說中了。

「要不要卜個卦,算個命?」笑得很是逗人,不信他們不來。

果然,沒兩三下,南嘯天扶著妻子坐在攤子前的長板凳上,威嚴沉聲:「算。」

「五十兩。」粉嫩小手伸出去,非常敢坑錢。

古雲娘先是驚喘,然後開始想笑。這小姑娘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南嘯天眉也不挑,手一揚,後方立即有人將銀子送上,半分也不少。

月芽兒開心地接過銀兩,眉開眼笑。「請夫人卜卦吧!」

取過龜殼,搖了幾下,倒出裏面古錢,古雲娘靜待她的解說。

「這卦啊——」摸摸俏鼻,月芽兒才瞧了眼便笑出來。「夫人,你有個兒子帶發修行啊?」

「你怎麼知道?」古雲娘驚歎,這件事只有少數幾人知曉。

看來這姑娘頗有兩下子。南嘯天不動聲色暗忖。

「就說了嘛!我是月半仙啊!」拍拍身後的布幡,笑得很是驕傲。

「我夫人的病症呢?」她是不是半仙不重要,愛妻的病才要緊。

「這個嘛——」再瞧一眼卦象,聲音拖得老長,「難啊——」

聞言,南嘯天胸口重重一沉,倒是古雲娘像是看開了,安慰地拍拍丈夫大掌,似乎要他別太介意。

「不過——」調人胃口的嗓音再起,就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搭上古雲娘右腕,診起脈象來。「讓我診上一診就不一定啦!」呵呵……這算是她對第一個客人買一送一的大優惠啦!

沒想到這姑娘還懂醫理。南嘯天有些訝異,卻不抱太大希望,多年來他尋遍天下名醫,連大內御醫也成了家中常客,但都沒根治病情的良方,這小姑娘頂多十六年華,醫術又能多好?

「如何?」抱持好玩心態,古雲娘笑問。

「對我而言……」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方丈大師已久候多時,請入寺相見吧!」溫暖平和,讓人如沭春風的嗓音打斷她,碩高俊秀、一頭黑髮僅以白繩系綁的年輕居士對著南嘯天夫婦行禮,手中不斷撥弄佛珠。

「阿彌陀佛,悟心居士別來無恙?」南嘯天回禮,眸光隱藏外人難以察覺的慈愛之情。

「一切安好,多謝施主關心。」

哇!有沒有天理?男人長成這般俊美,太過分了吧!月芽兒暗自驚歎。

「悟、悟心……」古雲娘忽地上前,激動握起他修長大掌,語音微顫:「最近好嗎?娘……不,我、我病了一場,所以好久沒來見你了。」

悟心本想掙脫,但見她帶病容顏,抗拒的心又緩了下來,眼底溫和一片。「施主請放心,在下身強體壯,每餐三大碗白飯呢,倒是夫人該小心保重身子才是,別又教風寒染上身……」

「好、好,我會保重……」古雲娘開心地直點頭,春蔥玉指抓住他卻再也放不開了。

南嘯天見他有絲不自在,連忙拍拍愛妻,微笑道:「雲娘,你該讓悟心領我們去見方丈大師了。」

明白丈夫用意,古雲娘就算再如何不願,也只能依依不捨鬆手。

「阿彌陀佛,施主請跟我來吧!」悟心明顯地松了口氣,轉身就要帶領二人往裏走……

「慢著!」天外劈來一道雷,月芽兒硬是跳出來插入,手指著自己鼻頭。「我呢?兩位老爺夫人不聽我把話說完嗎?這樣我收銀子收得很心虛耶!」一口氣給人家要了五十兩,服務當然要好些,否則人家會說她做生意沒誠信。

突然有個小姑娘介入,悟心免不了轉頭瞧去,見她年輕充滿活力的嬌美臉蛋,僅是微微一笑,施了個佛號,只當她是哪戶隨家人來上香的閨女。

好……好俊的笑容,倘若她未來的夫君同他一般不知該有多好,天天瞧也不膩……月芽兒瞧傻了,愣愣想著。

大概是見著悟心居士太高興了,古雲娘注意力已全轉移,逕自和悟心閒話家常,沒去在意月芽兒說些什麼,南嘯天瞧愛妻已無心於算命,加上心想就算這小姑娘略懂醫術,妻子身上的痼疾只怕她也使不上力,於是——

「不了!」南嘯天不在意地一揮手。「那些銀子小姑娘你拿去好生使用吧!」

話完,他一手攬著愛妻,隨同悟心和尚進入寺內。

月芽兒就這樣傻傻地目送三人消失後,才回過神來,搔搔頭咕噥道:「不聽就不聽,可別怪我不幫你!」

聳聳肩,既然賺得銀兩,她乾脆生意也不做,攤子一收,打算去祭祭五臟廟,畢竟她已經餓了三天了。

走!打牙祭去!

「方丈大師,這二十年已到,我……我想讓那孩子回府……」

禪房內,南嘯天夫婦與慈眉善目、白眉垂肩的老禪師相對而坐,古雲娘終於說出她盼了二十年的冀望。

「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已二十年了……」玄明老禪師心有所感道:「當年若非古施主病重,南施主也不會向佛祖發願,將才滿月的孩子送到老衲手中侍奉佛祖二十載,只求夫人的平安康泰。」

「是啊!我對不住那孩子,讓他沒選擇的機會就被迫生活在佛寺中……」說起這件事,向來嚴肅的南嘯天也免不了感慨。

有趣地瞧他一眼,玄明老禪師意有所指:「這倒也未必……」昨夜那孩子還特地來找他深談呢,說是想剃度出家。

「方丈,關於這件事,那孩子有沒有說什麼?」未聽出弦外之音,古雲娘急忙追問,那孩子從小就知自己身世,可卻從沒表示什麼,如今想接他回來,不知他心底有何想法?

老禪師淡淡一笑。「這個你們該找那孩子親自談一談才是,透過另一人傳話不免失真。」

敏銳察覺到他未臻之意,南嘯天點點頭,小心地攙扶起古雲娘。「打擾您了,方丈。我們這就去找悟心。」

「兩位施主請慢走,阿彌陀佛。」目送兩人出了禪房,玄明禪師合眼誦經,洗滌人心的梵音回蕩室內,久久未消……

午後的慈恩寺後院,惠風拂過青翠竹林,帶來陣陣涼意,林蔭下的石桌、石椅旁正圍著一群大小和尚緊盯著桌面,聚精會神的程度連誦經念課也不見有如此專心。

「月施主,這卦怎麼說?」一名傻大個和尚笑呵呵問。

「它說你好好修,專心一意侍奉佛祖,改日定成為德高望重的好和尚。」月芽兒無精打采的,這慈恩寺內老老少少的和尚、帶髮修行的居士,除了方丈大師外,全讓她給拐來卜卦了,可就不見一個有紅鸞星動的啊!

唉!她的尋夫之旅要到何年何月才有終止的一天啊?

「真的嗎?」傻大個和尚歡喜不已。

「是啊!是啊!」隨口回應,不死心再問一次:「寺內沒其他修行師父了嗎?」

「有呀!方丈大師。」一名小沙彌呆呆回答。

「有沒有更年輕一點的?」月芽兒兩眼翻白,如果方丈大師那種年紀卜出紅鸞星動,那該跳河尋短的就是她了。

眾和尚們抱頭苦思,苦候良久的月芽兒才準備放棄,小沙彌忽地拍掌喜叫:「有了,悟心師兄還沒來卜過卦呢!」

「是啊是啊,怎將悟心師兄忘了……」

「要不要叫悟心師兄來啊……」

「咱們在這兒偷懶玩兒,不知師兄會不會生氣……」

大夥兒議論紛紛,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去找受眾人敬重的師兄參加這麼有趣的事。

悟心?好耳熟的法號……啊!不就是早先在寺外見到的那個居士嗎?如果物件是他,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呵呵……

「當然要把那個叫悟心的給找來啦!」月芽兒喜孜孜鼓吹:「你們想想,如此有趣難得的機會,你們不找他來參加,日後搞不好他會怪你們呢……」

「什麼事要找我?」悟心才踏入後院,便聽聞師兄弟們喧鬧的聲音,而且還提到自己,不免好奇問道。

「師兄,你來得正好,月施主正幫我們大夥兒卜卦呢,你也來算一算……」一見他,全部人一擁而上,將他給擁簇到月芽兒面前。

「阿彌陀佛,我們又見面了。」月芽兒起身,俏皮地對他施佛號。

「阿彌陀佛,原來是女施主。」悟心也認出她來了,趕忙回禮致意。

「哎呀!別多禮了,快來讓我卜一卦吧!」一時興奮,伸手捉住他,沒去多想修行者是嚴禁色戒的,怎會輕易容許姑娘碰觸。

這……這姑娘是怎回事,怎可如此碰他呢?悟心尷尬不已,俊臉通紅,打小至大,除了娘親……喔!不,應該稱南夫人,除了南夫人外,她是第一個碰他的女子,透過衣料,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年輕柔嫩肌膚的溫暖,帶點麻麻的觸感和南夫人不同……

「施主,你……」怪異地盯著手臂上粉嫩小手,未臻之語不言可喻。

咦?他臉紅了耶!好……好可愛喔!隨著他視線往下瞧,月芽兒終於明白他臉紅的原因了,乖乖放手,她莞爾笑道:「悟心居士,小女子有無榮幸為你卜卦呢?」

「不,在下……」

「師兄,沒關係嘛……」

他向來對這類易經卜算之術沒啥興趣,才要拒絕就馬上被師兄弟們給打斷,七嘴八舌要他別太嚴肅,就當作規律生活中的小趣味。

實在被吵得沒辦法了,他這才勉強答應:「行了行了!大夥兒別鬧了。」

他一答應,眾人一陣歡呼,月芽兒則早已準備好器具,開開心心地雙手奉上。

接過龜殼,隨便搖了幾下,他慢慢倒出銅錢,零散錯落在石桌上……

「月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悟心師兄日後會不會真的出家當和尚?」

「月施主,你怎不說話……」

大夥兒好奇心鼎盛,紛紛要她解釋,月芽兒卻從卦象一現便古怪詭異至極,來來回回瞄著他與卦象,一句話也不說。

悟心被她瞧得發毛,總覺得似乎有大事要發生了。

「月施主,你倒是說啊!」和尚們異口同聲要她開口解釋。

「這卦上說悟心你——」抿唇嬌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紅、鸞,星、動。」

轟!血色上湧,他張口結舌,只覺自己——被耍了!

月明星稀,蛙鳴蟲叫,簡致禪房內,豆大的燭火搖曳,映照得盤腿而坐、虔心默誦經文的年輕居士更顯寶相莊嚴,驀地——

「悟心師兄,你怎還在這裏?定遠王府南王爺夫婦找你一下午了,你快些去見他們……」小沙彌衝進禪房裏,急急忙忙叨念著。南王爺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寺內的香油錢大多是他捐的呢!這師兄是怎回事?從下午就不對勁,甚至還躲起來不見人,真是反常啊!

緩緩張開清明眼眸,悟心暗自苦笑,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也躲不掉啊!

向來沉靜的心自午後便異常騷動,就算念了百遍經文也沉澱不了,是受那姑娘荒誕可笑的解卦影響嗎?當時他雖言明不信,甚至斥她胡說,可內心總是不安,南王爺夫婦的來訪,不就隱約透露著徵兆嗎?

唉!他只想做個清修無為的居士,甚至還想出家為僧啊!

「悟心師兄,你還在磨蹭什麼?快走啊,南王爺夫婦在後院等你呢!」小沙彌哪知他複雜心思,直跳腳催促。

算了!該面對的是怎麼也避不了,就與他們說個明白吧!心下已有決定,他起身溫和道:「我馬上就去,你該回佛殿同大家一起念晚課了。」

哇!師兄好嚴格,還以為可以偷懶一回呢!小沙彌暗自吐舌,這寺裏除了住持方丈外,大家最尊崇的人就是脾氣好、修養絕佳的悟心師兄了,對於他的教導,沒人敢違抗,所以還是乖乖回去念晚課吧!

小沙彌走了,悟心也安步當車穿梭於禪室、回廊間,當他一踏入後院,孱弱的身形便奔來……

「悟……不,應該叫你宸顥才是,二十年已過,娘接你回府住可好?」見著兒子,古雲娘顫巍巍詢問,就怕他不答應。

二十年了!她盼著這事兒二十年了!如今總算能接兒子回府共用天倫樂。

當年得知繈褓中的愛兒被送到慈恩寺吃齋念佛時,從鬼門關逃回一命的她差點沒再轉回頭向閻羅王報到,哭得肝腸盡碎就是要丈夫將孩子抱回來,可那時南嘯天頑固極了,說什麼就是他向佛祖發願,她的病情才會好轉,所以深怕毀信後,佛祖便不庇佑她了。

記得那時她責?他迷信,可沒料到他卻回答:「我寧願迷信也不拿你性命開玩笑!」

又氣又感動的她霎時無話可回,眼見丈夫是鐵了心,她只能暗自流淚,得空便要他送自己上慈恩寺看兒子。奈何自己身子不爭氣,動輒病上十天半個月,甚至一躺就是半年下不了床,每每等身子稍好能出門時,距離前次去瞧兒子已有好長一段時間。說到底,她時常一年都見不到兒子一面呢,倒是丈夫有時抑制不了思子之情,會偷偷去探望,可又怕她知道後難過,回來啥話都不敢說,其實噙在嘴角邊的笑紋與難得的好心情早已出賣他了。

哼!他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心底清楚得很,只是不說破罷了!

「先坐下來再說。」怕她好不容易才養壯的身子因情緒波動而受影響,南嘯天連忙攙扶。

幫著扶她到石椅坐下,悟心清明眼眸異常深邃,凝望兩位賜他骨肉的至親臉上的希冀,沉吟良久,到嘴的言語始終說不出口。

「你——不願意回王府?」察覺到他欲言又止,南嘯天心中一沉。

「你胡說!」古雲娘惱他胡言,卻又不免驚恐:「宸顥會隨娘回去的,是也不是?」

暗歎口氣,明白自己不表示不行了。「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悟心無心回紅塵,此生只願出家為僧……」

「不會的!不會的……」聞言,古雲娘霎時臉色蒼白,淚流滿面狂亂道:「爹娘只將你借給佛祖二十年,當初你爹早已說好了,只有二十年啊……」

「雲娘,你別激動,身子要緊……」南嘯天怕她受不住刺激,忙摟著她拍撫。

「阿彌陀佛!」悟心眼瞼下垂,掩飾眸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再睜開眼,已又是清明空靈一片。「施主,悟心但求侍奉佛祖,請你諒解。」

多年的佛門生活,他早已愛上沉潛於佛經、修養性靈的清靜生活,也許此番回歸紅塵,確實自己會擁有世人窮盡一生追求的權勢財富,但那些身外之物對他向來就不重要,一簞食、一瓢飲,他已然滿足。

「顥兒,顥兒啊——」哭著衝上前去抱住他,古雲娘泣不成聲:「娘……就只有……你一個孩子……你忍心出家……拋下娘不管嗎……你是不是……怪爹娘沒把你帶在……身邊照顧……」

「不!」拍撫著娘親,他泛起溫暖微笑,從來就不曾怪過他們。「悟心很感謝兩位施主,當年若非兩位施主的決定,悟心恐怕很難找到此生的依歸。」倘若他未曾被送來慈恩寺,此刻就是人人稱羨、被拱上天的小王爺了,那麼也許他將永遠無法領略令他心靈平和的佛祖大愛精神。

「不!我不准!」悍然哭叫,她說什麼也不答應。「娘要你陪在身邊,我已失去兒子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怎麼可以讓娘失望?」

「施主……」悟心為難至極,他不想有人傷心難過,但所作的決定卻會傷到血親,這實在非他所願。

「顥兒,你當真不再考慮?」南嘯天艱澀問道,難道當年他的一念之間,卻從此讓唯一的孩子遁入空門?

「悟心心意已決。」

南嘯天慈愛的眸光凝睇良久,終於,他歎氣了。當年不曾給過他選擇的權利,而今是該還給他抉擇權,尊重他的心意,這是當爹親對他的虧欠最好的補償了。

「不行!」夫妻多年,眉尾稍挑,就懂對方心思,此刻又怎會不知他想法,古雲娘淚痕斑斑,語氣毅然堅決:「我不准你再將兒子送給佛祖,孩子也是我的,我不答應!」

「雲娘啊雲娘——」抱摟愛妻,他柔聲勸慰。「孩子有孩子的人生,當爹娘的不能困住他一輩子啊!你就讓他安心歡喜的去走自己的路吧!」唯一的子嗣不能繼承香火,他也難過不已,可是孩子並非父母的附屬品,為人爹娘只能學會放手。

「哇——」明白丈夫所言沒錯,她不禁埋入他懷中痛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當初我明明就反對……」言下之意似乎已絕望地接受殘酷事實。

「對不起、對不起啊!」緊抱愛妻,南嘯天喃喃低語,其實內心也痛苦不已。

眼瞧兩位血親難過的模樣,悟心心底五味雜陳,想出言安慰卻又強忍下來,既然決心入佛門,一切親情塵緣就該一刀斬斷。

「我……」才要開口,古雲娘竟因太過悲傷,一口氣提不上來而昏厥了。

「雲娘!」

「施主!」

兩個大男人皆被嚇壞了,尤其南嘯天瞧她血色全無,唇色青紫更甚,心下更是驚惶。

「你娘痼疾復發,快找大夫……」才大吼著,南嘯天又驀然住口。他真急瘋了,這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哪來大夫?「算了!我連夜快馬送你娘回府找御醫……」

悟心也急了,他雖知娘親向來體虛,可每回見她來慈恩寺依然頗有精神,哪曾見過她發病。

南嘯天抱起人,匆匆忙忙就要進城尋醫,哪知大步才一跨,濃密樹葉叢裏竄出陣陣銀鈴笑聲。

隨著聲音,一名嬌小俏美的姑娘躍下藏身的大樹,頑皮道:「這位老爺,我怕您的夫人撐不到京城呢!」這位夫人病得可重囉,再折騰回城,大概也一命嗚呼了。

「是你!」記得她似乎略懂醫理,南嘯天這下病急亂投醫,不管她是不是真行,劈口就問:「你能救她嗎?不管你要什麼報酬,我都會給!」

「真的?可別忘了你的承諾。」月芽兒眼睛一亮,笑盈盈自懷中掏出紫玉瓶,倒出一顆碧綠丹藥就往占雲娘嘴裏塞去。

「你讓她吃什麼?」不放心追問。

「家傳仙丹。」懶得解釋太多,隨便敷衍他,月芽兒視線轉到從她一出現,面色就顯怪異的悟心臉上。

自從午後被她一句紅鸞星動給嚇得倉皇而逃後,這個純情男子就躲個不見人影,害她只好露宿樹上餵蚊蟲,打算明兒起個大早,好將他逮到手,沒料到躲在樹上竟也能偷聽到此等秘密,果然老天爺是站在她這邊的。

悟心一方擔憂娘親,一方實在怕了那姑娘,深恐她爆出什麼更讓人心驚膽跳的話來。

時間就在詭譎又凝重的氣氛下緩緩流過,不多久,古雲娘悠悠轉醒……

「雲娘,你醒了?」南嘯天驚喜交加,重重地將她摟在懷裏,久久不肯放開。

「醒來是正常的。」月芽兒瞅也沒瞅,閑閑涼涼的插話。

「我又昏過去了嗎?」古雲娘覺得有些奇怪,以往發病都得好幾日才能清醒,怎地這回這麼快就轉醒,而且感覺比之前更加有精神。

「你嚇壞我和顥兒了。」安心的笑容浮現,南嘯天總算有餘力好好打量月芽兒,沒想到她這般高明,光憑一顆丹藥就讓雲娘轉危為安。「小姑娘,你那藥賣不賣?」口上雖客氣地問,其實心中早打定主意搶也要搶來。

「就算是送你也行,不過藥服完了,夫人的病依舊,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那……」

「你想問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是不?」依然頭也不回,雙眼緊盯悟心。

悟心定力再如何好,這下也不免彆扭。

這姑娘真是睿智聰明。南嘯天點頭暗贊。

「今早就要跟你說了嘛,是你自己不聽!」月芽兒盈盈笑道:「夫人的病對我而言雖棘手了點,但也不是什麼天大難事。」

聞言,南嘯天大喜。「那麼……」

「要我治病也行,不過有個條件。」

「你儘管說!」

「我要——」邪氣一笑,玉手直指悟心。「你兒子當我相公!」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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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4: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麼?」南嘯天懷疑自己聽錯了。

古雲娘則驚喘地以手掩口,嚇得說不出話來。這姑娘好生大膽,竟當面向男人求婚!

「阿彌陀佛,女施主別說笑了。」虧他一整個下午因她的一番話而心神不寧,沒想到所謂的紅鸞星動竟是她自個兒向他求親,不知自己哪兒冒犯她了,竟被她如此捉弄。

「我很正經啊!」月芽兒噘嘴抗議,甚至不避嫌地握住他大掌,很認真地點頭。「我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再次被吃嫩豆腐,悟心急得直冒汗。「女施主……你、你快放手啊,在下虔心修佛,不得犯色戒……」

咦?一向心境平和、寶相莊嚴的兒子怎一遇上這名小姑娘就全走了樣?不但臉色漲紅,說話還結結巴巴,全然無平日正經沉穩的模樣。

夫婦倆驚奇地互視一眼,決定靜觀其變,搞不好小姑娘真能扭轉兒子想當和尚的念頭。

「都不當和尚了,還犯什麼色戒!」說什麼也不放,甚至還扣得更緊。

「悟心永遠是佛門弟子。」這位女施主手勁真強,怎麼也掙脫不開。

「你註定是我未來的相公,不會是禿驢!」月芽兒非常堅持。爹爹曾說過,怎麼拐也要拐到他當不了和尚。「除非你不想治你娘的病!」

事關愛妻,南嘯天可緊張了。「小姑娘,你不能要些其他東西嗎?不管名利、權勢,金銀珠寶……」

「我只要他!」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阿彌陀佛,悟心一心向佛。」再次重申自己立場。

好!他要論佛是不?那她就好好與他論上一論。

「悟心,修佛所謂何來?」月芽兒義正辭嚴質問。

「感化世人,普渡眾生。」想也不想,反射性回答。

「救人一命又如何?」

「此乃大功德,勝造七級浮屠。」

「好!你想修佛渡世,可你娘親為你傷心難過,病痛再起,你連她都渡化不了,有何資格渡化世人?」

「我……」他不禁窒言。

月芽兒氣勢更熾,再接再厲詰問:「既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娘親身上帶疾,你有能力卻不願救她,根本違背佛祖訓示!」

「阿彌陀佛,有能力救人的是施主你。」

「沒錯!但我有條件。」月芽兒嘿嘿得意地笑:「我將決定權交給你,如今你才是那個關鍵。」

啊?悟心真是傻眼了,哪有人這麼賴皮!

叩、叩、叩、叩…………

清晰、規律的木魚聲回蕩在莊嚴肅穆的佛堂內,年輕男人兩眼合閉,心無旁騖地禱文誦經,金黃日光迤邐而入,映得他自有股渾然天成的莊嚴佛性。

驀地,清脆悅耳的咭咭嬌笑毫無預警闖入,破壞了原本的肅靜祥和。

「顥哥哥,敲那死木魚有啥樂趣?倒不如陪芽兒玩兒去吧!」月芽兒一副天真無邪,騙起人來不償命的憨美神態。

悟心……喔,不!應該叫南宸顥,早課才念一半,哪有心思理會她,逕自念誦經文,而且有越念越大聲的趨勢,好似恨不得蓋過她惱人的喧鬧聲。

哎呀!這顥哥哥怎這般小心眼?自十日前,她出那道兩難的選擇題給他後,他便一直是這副怪裏怪氣的模樣。

當日他被駁得無話可回,卻又說什麼也不願當她相公,僵持良久,她也急了,最後終於退讓一步,要求他先充當她半年的未婚夫,半年後倘若其志不改,還是執意出家當和尚,那她不得有怨言,當然,在這段期間內,她也會將古雲娘的病給治好。

對這提議,南嘯天夫婦當然舉雙手雙腳贊成,既可治病又有機會扭轉兒子出家的念頭,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眼看對方都讓步了,加上為了治癒娘親,悟心只有點頭的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熬過半年,他又可以回慈恩寺過清靜的出家人生活。

為了怕他反悔,南嘯天立即向住持方丈表明此事,偕同眾人當夜火速回城。這十日來,定遠王府上下所有奴僕都為這突然冒出來的少爺議論紛紛,實在是因為王爺夫婦保密到家,二十年來除了住持方丈與自小伺候古雲娘,與她情同姊妹的婢女銀杏外,大概沒第二人知道南王爺夫婦生有一子,所以南宸顥的回府讓所有人全嚇了一大跳。

瞧他專心念經,月芽兒也好生有耐性,靜候一旁等著,終於——

「阿彌陀佛。」南宸顥起身吟句佛號,這代表早課做完了。

「別鴨血豆腐的念得我發暈啦!」興高采烈蹦跳過去,月芽兒歡喜地扯著他衣袖。「顥哥哥,你用早膳了沒?芽兒陪你喝粥可好?」標準的明知故問,早知道他向來是做完早課才會用齋飯。

「月施主,請自重!」早防範她不會安分守己,南宸顥雖急退一步卻還是被抓到,他不禁有些懊惱。

「叫我芽兒!」笑咪咪聲明。

「芽兒姑娘,請……」

「芽兒!」再次糾正。

對她的固執大抵也有數了,還是早些屈服,免得浪費時間。「芽兒,請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

「有啥關係,你是我未婚夫呀!」

「你……」算了!由她去吧!總比她握著自己掌心,有肌膚上的接觸來得好。南宸顥緩步移出佛堂,溫和詢問:「你還沒用早膳嗎?」

「還沒啊,正等著你呢!」

「你可以先用的,等我念完早課,你豈不要餓肚子?」他自己習慣清修生活,可不見得會要求別人配合。

「那怎行?」搖搖頭,她只有半年時間,當然要時時刻刻膩著他,好培養感情,打消他出家的念頭。「再說你爹娘也等著你一起用飯呢!」

「他們……他們大可不必如此……」喟然一歎,回府後爹娘盡可能地想與他親近,培養疏離多年的親情,可他淡然慣了,突然面對如此濃烈的情感反倒不知該如何回應。

王爺夫婦這幾日動不動就找他去做「親子活動」的行為,當然全落入月芽兒眼底,聞言,她不由得偷笑,如果換成是她一整天被兩雙關愛的眼神加上無數雙好奇的眼睛給盯住,恐怕脫口的言詞不會如此客氣,呵呵……真不愧是從小念佛的,修養還真好啊!

她在竊笑嗎?南宸顥懷疑地覦她一眼,有種奇怪的直覺知道她取笑的物件肯定是自己。

不過她——笑起來好純真,尤其身上散發出的處子馨香不時竄入他鼻間,姑娘家都是這般香氣襲人嗎?那香味和以往慣聞的檀香味截然不同,令他忍不住想傾身親近細聞,陶醉在幽香幻境中……

南宸顥恍恍惚惚想著……

「飯廳到了!」月芽兒叫道。

悚然驚醒,驚覺自己方才的遐思,南宸顥不禁冷汗涔涔,俊臉通紅羞愧不已,他、他竟然——犯戒了。

罪過!罪過!怎麼可以心有不潔,想著姑娘家呢?才離開慈恩寺沒幾天,他就把持不住,這是不是表示修為還不夠,必須更加虔心向佛才行?

別想了!別想了!快把心中遐想去除……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耶?他幹嘛突然漲紅臉,嘴裏喃喃念著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些狗屁佛語?月芽兒哪知他複雜心思,不由得納悶。

「你們兩個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快進來啊!」一見兩人,古雲娘連忙招手,正等著他們用早膳呢!

「走啊!」哪管他色啊空啊的,月芽兒迅速將他給拖進去。

「銀杏,快給顥兒、芽兒添粥……」

「是!我的好夫人!」銀杏圓圓的中年福態臉笑眯眯地忙應和,俐落為兩人各送上一碗素粥。

她雖早就嫁給南嘯天身邊的貼身護衛,可還是喜歡侍奉古雲娘,夫婦倆各自忠心地服侍主子夫婦,算來也有十八年了,回想當初少爺被送走時,夫人哭得柔腸寸斷,她瞧了真是難過,如今少爺回來,夫人精神因此振作不少,她也跟著歡喜極了。

「丫鬟們自會伺候,你啊!就安心的快趁熱將粥喝了。」南嘯天柔聲道,可不許她將自己餓壞。

丈夫的疼寵讓古雲娘泛起甜蜜笑意,月芽兒才坐定便調侃:「古伯母,你別再這般笑了,不然我們大家都要讓蜜給淹死。」

此言一出,飯廳內所有婢女們皆掩唇偷笑,王爺夫婦的恩愛可是名聞京城呢!

「貧嘴!」古雲娘羞赧笑斥,可心底是真喜歡月芽兒的,她天真不做作的行為與有時戲謔有時貼心的言語,常逗得她開心不已,如果有女兒,相處的窩心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唉!真希望她能攻下顥兒的心,成為他們南家的媳婦!

飯桌上氣氛和樂,南嘯天當然高興,朝古雲娘看了一眼,夫妻倆默契頗佳地微微一笑,心底大概都有相同的心願吧!

可憐的南宸顥哪知自己正被雙親打算秤斤論兩賣了,兀自低頭喝素粥,心底還覺愧對佛祖之際,就聽南嘯天開口問——

「顥兒,這素齋還合胃口嗎?若不喜歡,我讓廚娘再重做一份來。」

向來粗茶淡飯慣了,眼前這桌精緻齋飯已是用過最好的一餐,哪還會挑剔,南宸顥連忙點頭。「阿彌陀佛,這樣已很好了。」想了下又道:「爹娘……其實不用配合孩兒,讓廚房準備幾樣簡單的素菜給孩兒用就行了。」王府之家向來權貴,飯桌上大魚大肉應是不少,沒想到這幾日,他們竟都陪他吃素。

「有什麼關係!這些日來茹素,總覺身子好了些,想來吃素對身體應該也有些好處。」古雲娘笑道,再說平時丈夫總是吩咐下人燉些雞鴨魚肉的補品要她吃,正餐時用齋飯剛好能清清胃。

南嘯天向來對吃也不挑嘴,不管茹葷茹素,只要能填飽肚子,其他都無所謂,這下只有月芽兒臉色慘澹,她雖非無肉不歡,但這些日來天天青菜豆腐,她已經開始面有菜色了,甚至連作夢都夢見自己在大啃香噴噴的烤雞。

「芽兒,你怎麼了?」古雲娘關心詢問,她臉色有些難看呢!

「不!沒事!」乾笑不已,她決定要找個機會溜到街上太快朵頤。

「對了!」南宸顥突然問:「娘的病況如何?芽兒姑……」被人猛力一瞪,趕忙改口:「芽兒開始治病了嗎?」最好是趕快治好,他好能早日回慈恩寺。

「急什麼?」月芽兒閑閑道:「伯母現在身子還太虛,怕禁不起療程,待養壯了些,我再替她診脈。」哼!就知他想早日脫身,才不讓他如意呢!

「這樣也好!」事關愛妻,南嘯天絲毫不敢馬虎,連連點頭稱是。

看來是無法如願了!南宸顥心中歎息,舉筷默默吃著。

一頓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下進行……

話說太陽底下無新鮮事,京城內,街道小販林立,人潮洶湧,街頭巷尾各式叫賣聲不斷,忙著為自家生意招徠顧客,景況一點都不奇怪,但偏偏就有件事不尋常,破壞了原本應該是極為平凡的一天,也吸引了眾人目光。

可不是!瞧!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竟然有名未出嫁的俏姑娘神態親暱拉著男人逛大街?這不是要故意引人非議嗎?眾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

「芽……芽兒姑娘……你、你快放開我呀!」南宸顥結結巴巴,滿頭大汗。「別……別人都在看了……」光瞧那種曖昧眼光,他就渾身不自在。

「有什麼關係?人家愛瞧就由他們瞧去,我們又不犯法!」月芽兒毫不在意。

「話、話不……不是這……這麼說……」可憐!結巴的更厲害了。

「不然怎地說?」

「男女授受不親……你實在不宜……這樣握著我的手……」

「別忘了,你是我月芽兒的未婚夫,何必怕人說閒話。」

「那、那是暫時的……」

聞言,她暗自氣惱,隨即吊詭一笑,突然緊摟住他手臂,模樣更為親密,擺明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

嘩!瞄眼偷覷的攤販、行人霎時發出驚人譁然聲。

「你……你……」南宸顥已說不出話來,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洞讓他鑽下去。

「我?我什麼?」好噁意地笑問。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汗如雨下,面對如此強勢又帶戲弄意味的她,他緊張地直念佛號,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真不該答應陪她出門。

月芽兒真有些好氣又好笑,這男人明明不是和尚,嘴裏偏偏阿彌陀佛念個不停,腦子裏總以出家人自居,真是頑固到極點,讓她忍不住想捉弄他。

「哎呀!這是哪家的男人……」

「是啊是啊!眾目睽睽下竟與閨女摟摟抱抱,太不像話……」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難聽的私語陣陣飄入南宸顥耳裏,讓他尷尬又難堪,但月芽兒似乎還嫌不夠,竟然語出驚人。

「顥哥哥,走!陪我買雞腿去,我正嘴饞著呢!」不由分說,將他一路往前拖,筆直無誤往目標前進。

想拒絕已是來不及,硬生生給拉到油雞攤販前,面對一隻只金黃油雞,聞到陣陣葷腥味,南宸顥只覺胃裏一陣翻騰,難受得直想嘔吐。

「老闆,給我兩隻雞腿。」笑嘻嘻比出兩根手指頭。

「是!馬上來。」這男人臉色怎白成這樣?虎背熊腰的小販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手起刀落,小販俐落迅速地自雞身上斬下兩隻肥嫩油腿,南宸顥看了卻是臉上忽青乍白,青澹得可以滴出膽汁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家首戒殺生,施主怎可……怎可……」雞不僅被殺,最後還被分屍,真是太殘忍了。他話說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口中又是阿彌陀佛念個不停。

喝!這男人囉唆個啥勁,竟敢教訓老子?小販暗忖,內心極度不爽。

「來!兩隻雞腿!」

「老闆,謝謝你。」付過銀兩,月芽兒當場從紙袋裏抽出一隻雞腿啃起來,吃得滿嘴油光外還不忘送上另一隻湊到南宸顥面前。「顥哥哥,你吃吃看,很好吃喔!」

噁——葷腥味迎面襲來,當場就將早上吃進肚裏的素齋全回歸給大地。

「顥哥哥,你沒事吧?」月芽兒驚叫。

「好……好臭……快拿走……」邊吐邊無力地將她手中的油雞腿給推開。

好臭?敢說他的油雞臭?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乒!虎背熊腰的小販當場菜刀一甩,亮晃晃的刀子沒入砧板三分,直挺挺聳立陽光下發出刺目光芒……

「你說我的雞臭?」有沒有去打聽清楚,他的油雞可是全京城最香的,竟然敢說臭?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販挽起袖子,咧出陰森至極的笑容,掄起的巨大拳頭在陽光下虎虎生風揮舞著。

「不不不!老闆,你的油雞最香了,你沒瞧我吃得意猶未盡嗎?」在極可能發生的暴力陰影下,月芽兒非常識時務地笑臉討好,還不忘暗踢南宸顥一腳,要他配合點。

噁——早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哪還聽得進兩人談話,月芽兒那一腳更加幫他催吐胃中殘餘食物……

「媽的!還敢繼續在我攤前嘔吐?活得不耐煩了!」四周給吐得臭味四起,那他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心火怒熾,轉身抄起菜刀——

「哇!快逃命啊!」哪管他是不是吐得全身虛軟,兩腳無力,月芽兒見苗頭不對,抓起人就跑……

「娘的!有種別走,敢嫌我王大炮的雞臭?下次別讓我遇見你!」揮舞著銳利菜刀,揚聲咆哮不已。

拖著人竄逃入人群中,東拐西繞,好不容易終於脫離油雞販子視線範圍,她才氣喘吁吁停下腳步,回身就是一陣笑?:「顥哥哥,你有毛病不成,作啥在人家老闆面前說他的雞臭?明明就香的很,你鼻子有問題啊?」

南宸顥此時已是癱軟無力,臉色白得像死魚。「阿彌陀佛……真的是很臭……」

想來他生平不曾沾過葷,一下子要他接受肉味是太勉強了點,看來得循序漸進才是……月芽兒心中暗忖,小手往他臂膀奮力一拍,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顥哥哥,沒關係!芽兒會幫你的。」

呃——她要幫什麼?南宸顥禁不住打個冷顫,寒意直上竄……

「阿彌陀佛,我們是不是該……」

被人指指點點加上方才的鬧劇,他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正想提議回府時,前方街道正急急駛來一輛由兩匹馬拉著的馬車……

「快閃呀!」馬車夫警覺到有人擋在路中央,連忙緊急勒緊疆繩。

「危險!」驀然驚呼,南宸顥奮力將背對馬車的月芽兒扯離街心,千鈞一髮之際,在奔騰的車輪下搶回她一條小命,但自己卻沒來得及全身而退,右腳足踝因擦撞而扭傷破皮。

「停——」好不容易止住車勢,對於撞傷人,馬車夫竟無愧疚之意,反倒氣勢淩人地破口大?。「你們瞎了眼嗎?連閃也不會啊!」

「顥哥哥,你流血了!」驚魂未定的月芽兒慌叫道,急忙蹲身幫忙檢查,聽見馬車夫如此氣盛,不由得怒火大熾,連頭也不回便冷聲斥?:「撞了人還敢如此理直氣壯,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車夫這般沒教養?」

「阿彌陀佛……一點小傷……不……不礙事……」柔軟小手撫觸自己受傷的足踝,已感覺不到疼痛,只有火熱酥麻的異樣,南宸顥彆扭極了。

此番變故已引來整條街所有人的圍觀,馬車夫瞧兩人舉止曖昧,竟然出言嘲笑。

「笑話!全街所有人都閃得過,怎就你兩人不知該躲?難不成小姑娘和男人在大街上偷情到連命也不顧了,哈哈……」一番言語,挑明就是在侮辱二人。

這人說話真沒口德!饒是南宸顥這般胸懷寬大的人,聽了亦感刺耳。「阿彌陀佛,說話但憑良心,施主豈可妄造口業。再說大街上急駛馬車本就危險,施主怎可不顧慮到他人安危?」溫和清明的嗓音自有一股莊嚴、使人信賴的威儀風範。

「就是嘛!怎麼可以含血噴人……」

「是啊是啊!若非大夥兒跑得快,豈非都要死在車輪下,虧他還敢說呢……」

「真是不要臉……」

一番話加上馬車夫狂妄自大的態度,讓圍觀百姓群起激憤,人人以口水攻擊。

被當面如此教訓又讓眾人圍堵指責,馬車夫一時面子拉不下,正待破口大?,馬車內忽傳出兩道女子斥責聲。

「王大,你還蘑菇些什麼?」矯揉做作的年輕嬌媚女音道。

「還囉唆什麼?隨便打發就是了!」高亢尖銳的中年女音叫?。

原來裏頭還有兩個跋扈的主子,才會養出這般刁奴!月芽兒哼哼冷笑,掏出手絹幫傷口包裹好系緊,起身搶口嘲諷,「當真是啥樣的主子養啥樣的狗,今兒個我總算見識了!」好個罵人不帶髒字。

「誰!是誰如此大膽!」

兩道驚喘倒抽氣,緊跟著車簾被掀了開,明豔照人卻滿是驕縱之氣的姑娘首先竄出車外,接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徐娘半老猶有風韻的圓潤中年婦人也出現,由兩人八分相似的臉龐可以推斷為母女。

就見兩人圓睜怒目,在人群中搜索方才是誰出言譏諷。

月芽兒不顧南宸顥暗地裏拉扯,不願她鬧事,跳出來指著兩人的鼻子神氣道:「是你家姑奶奶我!」

南宸顥見狀連忙也一拐一拐地來到她身邊,低聲勸道:「算、算了!別與人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

「不行!」俏臉上淨是堅持。「撞了人本就該賠個不是,哪有人像他們這般蠻橫?」不討回公道,她名字就倒過來寫。

「喲!我道是什麼人呢!原來是個小丫頭。」中年婦人鄙夷朝王大吩咐,「拿些銀兩打發掉就是了,大概是想討些藥錢,就當作好事施捨給他們得了。」哼!想訛錢就直說嘛,何必冠冕堂皇的!賠罪?她古玉鳳從不知這兩宇怎麼寫。

「嘻!娘說得是。」趙妍妍抿唇譏笑,也不把兩人放在眼裏。

母女兩人手挽著手又鑽進馬車內,仿佛這已是偌大恩惠,事情到此結束。

聽從吩咐,王大動作恁快,馬上掏出幾文銅錢往地上丟擲,笑得噁意。「喏!拿著買藥去!」

拜託!這幾文錢連買串糖葫蘆也不夠,還買藥咧!再說她月芽兒的尊嚴就算千金也買不到,這三人真的很噁劣喔!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使手段。

「芽、芽兒,你……你幹什麼?」瞧她渾身殺氣,怕不會如此簡單放對方走。

「做我真正該做的事!」詭譎一笑,拾起銅錢朝遠去的馬車激射而出。

只見寒光如電,直襲馬屁股,駿馬吃痛,嘶鳴長叫,發狂地揚蹄胡亂竄逃,馬車也跟著歪七扭八的被急速拖著跑,就聽車內女音的驚惶尖叫與馬車夫努力要控制馬兒的斥聲越行越遠,久久不絕於耳……

「活該!」月芽兒對著遠方揚起的風塵吐舌扮鬼臉,幸災樂禍笑道。

「你這樣太不該,如果出事怎麼辦?」南宸顥不以為然,嚴肅而正經地規勸。

「管他呢!」摔死最好!她在心中補了句。

搖搖頭,喟歎口氣,清楚自己實在說不過她,足踝處的抽痛也漸行劇烈,讓他頻冒冷汗。

月芽兒瞧他額上豆大汗珠直流,垂眼再看足踝竟已腫成兩倍大,心中不免責怪自己大意,怎沒將爹爹研製的青玉膏給隨身帶在身上呢,這回兒還擱在王府裏的客房裏,真是緩不濟急啊!

「顥哥哥,我扶你回去上藥吧!只要擦上青玉膏,很快就會消腫了……」

南宸顥苦笑,更確定自己先前的想法——

不該出門!真不該出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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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定遠王府門口

「死王大,你怎麼駕車的,是想害死我母女倆嗎……」古玉鳳一下馬車便花容失色,毫不停口以拔高刺耳聲音怒?。「你是想我扣你月俸是不是?還好安全到了王府,不然瞧我怎整治你……」

「夫人,小的不敢啊!實在不知為何馬兒就發狂了,連我也控制不住……」王大唯唯諾諾替自己辯解,就怕薪俸真被扣去。

「諒你也不敢……」

「娘,咱們快進去吧!女兒受夠馬車的折騰了。」

古玉鳳才罵得興起,就被趙妍妍給打斷,催促趕緊進王府裏去,這會兒只好捨下責?下人的癖好,拉著女兒,大步一邁就要跨進門禁森嚴的王府……

「退下!」兩名侍衛長槍橫攔,怒聲盤問:「你們是誰?王府豈是尋常百姓可隨意闖入?快報上名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啦!我古玉鳳來探訪妹婿,難道還得事先報備?這府裏誰不知我是王妃的姊姊?」劈口大罵,還以為這兒是她家,人人都當識得她才行。

笑話!她隨便說說,難道他們就信?若真這樣放她進去,他們這守門侍衛也甭當,直接提頭去見王爺算了。

「不知有多少人冒充說是王爺、夫人的親朋好友,若我們當真放行,王府早不被踩平了?拿出證據來再說!」侍衛們沉聲道,半點都不通融。

「你們敢說我假冒?」連個小小守門侍衛都刁難她,當真是顏面無光,古玉鳳勃然大怒,氣得雞貓子亂叫:「叫你們夫人出來,連她都不敢這般對我說話……」

侍衛們哪真會去叫人,夫人身子不好,連房門都極少出了,又怎會出來與這瘋女人見面。兩人嚴守崗位,說什麼也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古玉鳳見狀更是大吵大鬧,正鬧得不可開交時——

「吵什麼呢?」銀杏正巧出門辦事,正要回府遠遠就見門口吵成一片,趕忙趨上前問個清楚。

「銀杏,你來得正好,快告訴他們我是誰!」見著熟人,古玉鳳忙拉人要她證實自己身分。

「大小姐,你怎來了?」銀杏驚訝中隱含著絲嫌噁。

「你這死奴才,怎麼我不能來嗎?」劈頭就是一頓罵。

「不!大小姐您誤會了。」強扯出笑容,銀杏心中明白一年一度的大災難又將降臨。

唉!這古家二朵花乃同父異母所出,妾室所出的古雲娘生來雖體弱但性情溫馴可人,偏偏正室所出的古玉鳳卻愛慕虛榮,喜好攀權附貴不說,說話又歹毒刻薄。當年古玉鳳嫁至揚州趙姓大富人家,過足了少奶奶的癮,動不動就回娘家向異母妹妹炫耀自己有個好歸宿,誰知不久後,古雲娘在因緣際會下巧識南嘯天,因而成就一段姻緣,由平民百姓一躍成為高不可攀的王圮,此番際遇真讓古玉鳳妒恨得咬碎了好幾顆牙。

自此而後,她每年總要攜同女兒到王府住上好一段日子,美其名是為探訪妹子,實則來過足宮家夫人的派頭,不僅要吃好、用好、穿好的,對下人還趾高氣昂,頤指氣使的態度讓人吃不消,不知情的外人瞧了還真要以為她是王府的主子。

一年一次的災難總讓下人們抱怨連連,可大夥兒又不好向身子弱的古雲娘抱怨,只得紛紛轉向王爺陳情,好在王爺天生嚴肅的冷面孔能制住她們母女倆,只稍板起臉冷眼睇看兩人,她們便噤若寒蟬,知曉他已瀕臨忍耐底限,當下包袱一收,逃難似的飛奔回揚州,直到隔年再厚著臉皮來作威作福。

「那你就快讓看門狗走開,別擋了我們母女倆的路!」占玉鳳鄙夷斥?。

看門狗?兩名忠心職守的侍衛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從來就沒被這般辱?過。

銀杏趕忙使眼色要他們放兩人進去,侍衛們這才臉色難看的退開。

「哼!這還差不多!」拉著女兒,古玉鳳得意洋洋、大搖大擺進府去也。

「那些話別放心上,別理她們就是了。」銀杏溫和安撫年輕侍衛,想來他們定是新調來的衛兵,否則怎會不識在奴僕、侍衛中噁名昭彰的兩號人物。

「不會的!咱們主子又不是她,誰理會那些狗屁話!」侍衛們忙道,腦中卻閃過前輩們流傳笑話中的傳奇人物,莫非那兩人就是大夥口耳相傳的大小八婆不成?

「不會就好。」銀杏輕笑,才要跨門進府,又聽身後傳來急喊——

「銀姨,不好了!顥哥哥受傷了……」扶著南宸顥,月芽兒眼尖瞄見銀杏背影,不禁趕忙喊人。

霍然回身,見他瘸著腳一拐一拐走著,銀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趕緊上前扶住另一邊。「怎會受傷呢?先前出門不是還好好的嗎……」嘴上叨念還能指揮侍衛。「快!快去讓下人們準備清水、傷藥,通知王爺、夫人……」

才回府沒幾日的少爺受傷,這可是大事。侍衛慌忙奔進府裏,急吼吼大叫:「不好了……」

端坐床榻上,眼見婢女成群,端水拿布穿梭在自己房裏,南宸顥有種荒謬到極點的可笑感。

擺出這種陣仗未免太誇張了,不過一點小傷而已。

「什麼一點小傷?腳都腫成這樣了!」月芽兒嘴上氣呼呼,手下動作卻輕柔至極幫他塗抹青綠透明的清涼藥膏。「不過抹上青玉膏,不出三天應該就能消腫下床行動。」對於自家的瘉傷消腫良藥,她可有信心得很。

聽到她反駁回話,他才驚覺自己竟將心底的想法脫口而出,俊容不禁一片窘然。

「聽說顥兒受傷了,傷得怎樣?嚴不嚴重……」古雲娘得訊,憂心忡仲被夫婿攙扶而來,眉眼淨是焦急之色。

「阿彌陀佛,沒事的,娘您別操心。」南宸顥微笑安撫,可不願她又因太過擔憂而發病。

「太好了!」見他氣色均佳,似乎沒啥大礙,古雲娘這才鬆口氣,捂著心口給扶到椅子上坐。剛聽到寶貝兒子受傷的消息,差點沒讓她厥了過去。

「我就說不會有事的,瞧你嚇成這樣!」南嘯天幫她撫順心跳,轉口問道:「怎麼傷的?」以兒子那種溫和平順的性子,斷不可能與人起爭執而受傷,肯定有原因才是。

「沒什麼……」

「誰說沒什麼,南伯伯你就不知道……」打斷受害人想粉飾太平的言辭,月芽兒越想越氣,加油添醋將大街上如何被馬車擦撞的過程一一道出,末了還加了句:「……他們好可噁,真是氣死人了!」

「有這等事?」南嘯天驚訝,京城是有不少氣焰高張的宮宦使吏、皇親國戚,更有不少鄙夷視人的大富人家,不過印象中沒有她所形容的那三人模樣。

「真是太過分了!」銀杏聽了也氣憤不已。害她好好的少爺受傷,真是該死。

「就是嘛!」邊點頭邊幫南宸顥裹上布條,最後花俏地綁了個結才大功告成,站起身宣示:「下回就別讓我遇見,不然看我如何整治他們。」

瞧她義憤填膺,古雲娘取笑:「芽兒,你想代夫報仇啊?」

此言一出,整房內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所有人皆知她現在可是以南宸顥未婚妻自居。

「娘!您別胡說……悟心我……我立志出家修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可從沒那般心思,可……可為何聽那種話,心中沒來由的一跳,亂了心神,甚至臉上熱辣辣呢?

「那當然!」月芽兒毫不扭?笑眯眯道,還噁劣地伸出魔掌朝尷尬漲紅的俊臉摸了一記,偷他嫩豆腐吃。「顥哥哥,你害臊什麼?」

轟!原本只算淡紅臉色,如今已是大火燎原,燒紅一片。

為、為什麼就是躲不過她的突襲?南宸顥既懊惱又羞赧,難道他真逃不過她手掌心?

唉!南嘯天看了不禁想歎氣,他這可憐的老實頭兒子怕是要被這古靈精怪的丫頭給吃定了——如果她能拐得他回心轉意不出家的話!

眾人見狀又是調侃、笑話不已,從原本擔憂傷勢的氣氛轉換成其樂也融融,正當笑鬧成一團時,門外匆匆忙忙奔進一名小丫鬟,眼眶滾淚帶著懼意。

「夫、夫人,趙……趙夫人又來了……正在大廳……鬧脾氣……」

「趙夫人?」古雲娘微愣。

「哎呀,糟了!」銀杏忽地擊額驚叫:「瞧我多糊塗,怎將這事兒給忘了?」

「到底啥事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夫人,大小姐來啦!這會兒忙著少爺的事,倒忘了告訴你。」實在不願提起這事,可不說不行啊!

「大姐……她來了嗎?」古雲娘神色一黯,下人們的抱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礙於親人情分,總不好向大姊說些什麼,每每總讓夫婿難做人。

南嘯天何嘗不知她心事,安撫地拍拍柔荑,輕聲道:「走!迎接貴客去。」

願意騰出時間去接見不重要的人是有原因的,因為深知潑辣的古玉鳳向來喜歡在府裏耍盡威風,只有在面對他時才乖得像只老鼠,連吭也不敢吭一聲,其實若不是怕雲娘難堪,他早將那潑婦掃地出門。

「嗯!」無奈歎氣,也只有如此了。

目送兩人出房門,銀杏才要跟上去,卻又被叫住——

「銀姨,趙夫人是誰啊?」月芽兒很是好奇,怎地人都還沒見著就讓大夥兒愁成這樣?

「夫人同父異母的姊姊。」心不在焉回答。

咦?娘有姊妹啊?南宸顥第一次得知自己竟然有還個姨娘。

「很惹人厭嗎?」看大家表情好像如此。

「麻煩的人!」銀杏苦笑,擺擺手表明沒空與她閒扯,拉起裙擺步出房門。

沒多久,丫鬟們收拾好物品也紛紛離去,不一會兒房內就只剩下月芽兒與南宸顥兩人單獨相處。

「顥哥哥……」噙著笑臉討好。

「你、你別過來……」看她想爬上床親近,南宸顥慌了,結結巴巴制止。「站、站那兒……說話就……就行了……別引人誤會……」

聞言,她果真不動,可甜美小臉忽然一皺,眼眶兒滾淚泛紅絲。「嗚……顥哥哥,你是不是怪我害你受傷……」

沒料到向來笑盈盈的她竟然說哭就哭,這下可不知該如何是好。「你……你別哭啊!我沒怪你……算、算我求你,別哭了……」從來沒哄姑娘家的經驗,急得他搔頭抓耳,腦海裏翻遍所有佛經,就沒一篇教怎麼哄人。

「嗚……顥哥哥,我就知道……」飛身撲去,異常準確落入他懷裏並且抱得死緊。「……你人最好了,肯定不會怪我……嗚……」

南宸顥霎時僵硬如石。

她竟然這麼親密抱住他……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悟心!得定住,定住啊!可別被迷亂了心神……

雖然努力告誡自己,可懷裏的溫香暖玉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觸感,怎可能真能忽略,就算他修佛多年,也只不過是個年輕男子的血肉之軀……佛祖啊!這是在考驗弟子嗎?

「嗚……顥哥哥,你果然還是怪芽兒……」莫名地,她又哭訴指控。

天地良心,他發誓沒有!

「我……我沒有……」好虛弱地表明無辜。

「那你為什麼都不拍拍芽兒的背安慰人家?」抬起濕漉漉臉蛋,像要糖吃的小孩般充滿希冀。

再次僵直。真懷疑繼續下去,他會不會因此背脊斷裂。

「嗚……你怪我……」哭訴又起。

「別哭!我拍,我拍……」恐她哭個沒完,抬起千斤重大掌安撫性地拍了兩三下。

佛祖啊!弟子悟心並非故意犯色戒,實在迫不得已呀!

耶!奸計得逞,呵呵……埋在懷裏淚跡斑斑的小臉蛋偷偷地泛起詭譎笑意。

「嗚……」

「乖……乖……」大掌加倍賣力拍撫……

「我說雲娘也太不像話,貴客臨門怎還不出來迎接,是瞧不起我這大姊嗎?」揮著手絹揚風,古玉鳳大呼小叫怒?,把丫鬟們嚇得退避三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說娘啊,您就坐下歇歇腳吧!可別把自己氣壞了,姨娘哪敢不把您放在眼裏,咱們每年來玩,她不都招待得咱們舒舒服服。」吃口好茶,趙妍妍可懂得怎樣讓自己快活。

「諒她也不敢!」哼出怒氣,心裏是嫉妒的。

她這正室生的正牌千金自小就壓得古雲娘死死的,用的穿的什麼都是最好,可偏偏在婚事上,古雲娘可能踩了啥狗屎,竟躍上枝頭成鳳凰,和自己嫁的揚州富商一比,身分不知尊貴多少,這怎不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姨娘當然不敢啦!」嬌笑附和,趙妍妍難掩欣羡。「這王府還真大方,待客奉的茶竟這般好,可想而知姨娘、姨父他們自己喝的茶葉有多頂極。」上好的鐵觀音呢!可要花不少銀子。揚州的家,爹爹吝嗇得緊,自己喝的都沒這府裏待客的茶這般好。

重重一跺腳,古玉鳳一屁股坐落紫檀椅上,連忙也啜口茶水。「記得,這回要回揚州前提醒我多帶幾罐茶葉回去。」氣死人了!每回來一次,她總忍不住多妒恨古雲娘一次。瞧瞧,她嫁了多富貴的人家。

忙著點頭,趙妍妍歎氣:「真可惜!姨娘她沒生下一男半女,不然咱們就可親上加親,讓女兒我嫁來王府當少奶奶,如此一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娘你還能陪女兒在此長住,要什麼有什麼,哪還用像現在這般伸手向人家要,多丟臉!」

「什麼伸手要?又不是乞丐!雲娘孝敬我這大姊有啥不對!」罵著女兒,古玉鳳啐道,想了想不免歎氣:「唉!只怪雲娘肚皮不爭氣,不然你這法子倒好。」可雖然沒生下任何孩子,王爺對她還不是寵愛得很,多年恩愛始終如一,不曾為了繼承香火而納妾,哪像自己嫁的男人,不出三年,妾室一個個娶進門,添了許多男娃兒,可悲的是自己自從蹦了個女兒後,便再也不曾受孕,害得如今在家中地位漸漸不保,看來往後日子只能靠女兒了。

「妍妍啊,娘後半輩子就靠你了,可別讓娘失望……」

趙妍妍抿唇一笑。自小娘就對她耳提面命,她當然清楚,不過憑自己美豔容貌,想嫁個有權有勢的夫婿應該不是難事。

「大姊,不好意思!方才有些事耽擱,出來迎接晚了,你可別見怪才是……」正當兩人說話時,古雲娘蓮步輕移而出。

「那敢見怪,你貴人多事,忙嘛……」才聞聲,古玉鳳低頭喫茶,連瞧也不瞧便出口嘲諷,可話才說一半,抬頭見著一張威嚴的臉龐赫然映入眼底,霎時大駭,嚇得自椅子蹦跳起來,所有話都吞進肚裏,結結巴巴:「王、王爺……您今天怎……怎有空……」慘了慘了!以前住個各把月也難得見他一面,怎今年才來第一天就碰上煞星?不知他有無把話聽進去?

「雲娘,你貴人事多,沒空見客,可以送人了。」陰沉一笑,南嘯天話說得可毫不客氣。

緊追而來的銀杏才步入大廳就聽到這話,難忍笑意的她只好以袖遮口,靜候在旁等待有沒有轟人出門的機會。

「我……我……」

「姨丈……這個……娘她不是這意思……」

母女倆急了,難不成今年的威風日子不到一日便要被趕回揚州?

拍拍夫婿攙扶的大掌,要他隱忍怒氣,古雲娘溫婉笑道:「大姊,你累了吧?妹妹已經要下人準備好客房,你與妍妍要不要先去休息,晚上再幫你們設宴洗塵可好?」

「好好……」連連點頭。能留下來當然好,哪有不好的道理。

啊——可惜!掃把都準備好了呢!銀杏心中好不惋惜。

「銀杏,你帶她們去吧!」古雲娘微微笑著。

「是——」拖了好長的音,銀杏假笑。「趙夫人、表小姐,請跟我來吧!」話完,轉身就走,懶得多瞧一眼。

冷眼目睞兩人倉皇逃離大廳,南嘯天沉聲道:「說那種話你還留她們作啥?」對於欺負愛妻的人,他從來不客氣,更遑論好言相向了。

「大姊說話向來那樣,你別同她一般見識。」真要計較怕是計較不完了。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在踏入京城第一步,就派人將她丟回揚州……算了!不說她們,你該回房休息,別累著。」細心觀察到眼眶下疲累淡青,語中有著心疼。

感受到他滿溢的關懷之情,古雲娘深情含笑,幸福地由著他扶回房去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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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5: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顥哥哥,該換藥囉!」

糟!她來了!南宸顥一驚,丟下手中讀了一半的佛經,倉皇躺平假寐。

受傷這兩天,她不僅天天來換藥,更巨細靡遺的照料他一切生活,簡直把他當廢人看。當然,對於她好心的照料,他當然是感激的,可是如果噓寒問暖的程度到了像為人妻子般深入,那就太過分了!最誇張的例子是——她還想幫他擦澡!

拜託!有沒有搞錯?不過是小小扭傷,又不是全身廢了!而且男女有別,童子之身豈可輕易被她染指……不不不!是男女有別,應當遵守禮教才是。

所以,現在只要一聽她要來換藥,他心中就發抖,怕她又提出什麼嚇死人的建議,是以現在乾脆裝睡,這樣她應該就會乖乖走人吧?

「顥哥哥——咦,在午憩啊!怎麼把書亂丟呢?」音量立刻放輕,放下託盤,撿起地上書冊,月芽兒瞄一眼便輕啐:「這種書不看也罷!」本就要磨掉他出家念頭,見是佛經,想也不想就往窗外一丟——噗!真準,掉進池中餵魚了。

啊——他的經書……南宸顥雙眸雖緊閉,但光想也知心愛佛書下慘之悲壯,因為這已經是兩天內第十本慘遭毒手的犧牲品了,之前的九本不是不小心讓燭火給燒著,就是被拿去摺紙飛機,反正總有一大堆事故會「恰巧」毀了他正在閱讀的佛經。

本想立刻換藥,但又怕驚醒他睡眠,月芽兒索性來到床沿坐下,有趣而細心地觀察起他的睡容——

嘻!顥哥哥睡著時的模樣真俊!

只手撐著下巴,帶著逗弄意味的伸出食指搔搔臉頰——呵呵……不躲耶!真好!熟睡中的顥哥哥顯然比清醒時容易親近,若是在平日,光伸出手他便要閃得老遠,活像她要對他霸王硬上弓似的,教人瞧了好笑!

不過,她就喜歡他這樣!

老實說,爹爹要她出來找相公時,她還著實猶豫了好一段日子,雖然後來出了玄湮穀踏上尋夫之旅,可心中卻打著就算爹爹說這是她此生唯一的姻緣,如果找著了人自己卻不喜歡,那麼寧願孤身回穀終老一生也不願嫁給自己不愛的人。

而如今人是找到了,命定中的夫婿卻讓她意外覺得有趣。

顥哥哥人除了皮相俊美,教人賞心悅目外,性情溫和單純,修養又好,心胸寬闊得不得了,有好幾次故意作弄他,若是旁人恐怕要氣得冒火了,可他總是無奈笑笑便不再追究,加上久居佛寺,甚少接觸女人,只要稍微一碰,他就臉紅耳赤,當真是純情極了。

當初硬賴,只不過想就近觀察,瞧瞧他有沒有資格當她夫婿,萬萬沒料到他所擁有的一切教人好笑的特點竟讓她漸生好感,越來越愛膩在他身邊,看他泛起無可奈何的笑容,她就開心不已。

這種奇怪的心情,她還不明白是什麼,但如今已經開始認真思考——把他拐來當相公也許真的是不錯的主意。

有一下沒一下搔著他臉頰,月芽兒怔忡陷入思緒中,嘴畔不知不覺漾起嬌甜憨笑。

她……她到底要摸到什麼時候?怎麼可以趁他睡覺時偷襲呢?感受到臉上搔癢,南宸顥真是萬分後悔,什麼叫做作繭自縛?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了!

剛剛何必裝睡,弄得現在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卡在進退兩難的局勢。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雖並非出家人,但總以出家人自居,如果不顧一切睜開眼睛,不僅他會很尷尬,而且更表明自己就是在說謊裝睡,屆時怕不被她拿來嘲笑說嘴才怪。

可若繼續裝睡,就要忍受她柔嫩五指所帶來的異樣、酥麻、讓人臉紅耳熱的騷擾……

耶?顥哥哥竟然臉紅呢!難道他連在睡夢中對姑娘家的碰觸都會有反應?太神奇了吧!呵呵……真的好好玩喔!

月芽兒驚奇瞅著他越來越通紅的臉龐,深感奇妙有趣。

已、已經快受不了了,她能不能快點離開啊?南宸顥相信她再不走,自己的臉肯定會燒起來。

哇!顥哥哥的唇薄薄的、嫩嫩的,帶點淡淡血色,看起來好……好可口喔!

瞧著瞧著,視線不知為何竟停留在他形狀漂亮的薄唇上,眸底閃著奇異光輝,犯罪意念漸生……

曾經,曾經在穀裏偷瞧過爹娘親吻,那時爹娘的表情都好陶醉,這在她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疑惑,兩個人嘴對嘴碰在一起不是很噁心嗎?為什麼爹娘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呢?真是不懂!

打死她都不要和別人嘴碰嘴,髒死了!

不過……如果對方是顥哥哥的話,那就勉強可以接受。反正她從沒和別人親過嘴,顥哥哥應該也沒有,既然兩人都是第一次,那誰也不吃虧,不如就來試試吧!搞不好滋味不錯也說不定,否則爹娘幹麼那麼喜歡?

好!決定就拿顥哥哥來開葷!

既然決定付諸行動,月芽兒小心翼翼傾身貼近,嘟起紅灩灩朱唇,相准目標,眼一閉就湊上去——

一、二、三……默數三下。

咦?乾乾的,好像沒什麼感覺,是自己方法錯了嗎?緩緩睜開大眼,奇怪盯著近在咫尺的通紅熟睡俊臉,動作停頓地想了下……

嗯……顥哥哥的唇親起來涼涼的,讓人有點想舔舔看……才這麼想,小粉舌已自動探出,靈活地依著唇形輕輕滑過……

嘻……有種刺刺麻麻、清清涼涼的乾淨味道,就像顥哥哥給人的感覺一樣,是專屬於他的清新氣息,呵……她喜歡!

嘗過滋味後,輕巧地退了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心竟怦怦跳個不停,臉蛋也有些熱熱的……是因為偷偷做壞事的關係嗎?好……好奇特的感覺喔!

「顥哥哥,你的嘴已經讓芽兒親過了,不能再讓別的姑娘偷親喔!不然芽兒會很生氣很生氣……」驀然地,佔有欲已悄悄冒出頭,月芽兒稚氣地對熟睡男人要求承諾。「……不說話代表答應囉!以後你就是芽兒的人了!」

逕自喃喃自語,也不管對方有無聽進去,她又傾身在薄唇上蜻蜒點水吻了下。

「就這麼說定囉!好了,芽兒不吵你,你睡吧!」自顧自將話說完,好心情地哼著歌兒翩然離去。

活潑輕巧的足音漸行漸遠,終至沒了聲音,只有夏蟬依然吱吱鳴叫……

他——被輕薄了!

緩慢而僵直的翻身坐起,南宸顥顫巍巍輕觸薄唇,向來平靜的心湖宛如被頑童噁作劇地連連投擲石子而泛起一波波漣漪,心跳如擂鼓動個不停……

只因對於這一吻,他竟——心蕩神馳!

「如何?」

有趣瞅南嘯天一眼,月芽兒偏生慢吞吞放下靠倚床榻上的古雲娘的手腕,東摸西摸就是不給個答案。

「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啊?」這丫頭明知他心急,還故意吊人胃口。

多日相處,古雲娘已摸清她習性,你越急,她頑皮的小孩心性越是不給你明白說清楚,於是笑了笑。「芽兒,別尋人開心了,老老實實說吧!別讓你南伯伯焦急。」

皺皺俏鼻,月芽兒不答反問:「伯母,你身子骨應該自小就弱,不過應該還不至於像現在如此嚴重,你仔細想想,在你真正覺得精神委靡不振,氣血漸虛乃至後來動不動就昏迷十天半個月的情況是從何時開始的?」

「嗯……大概是我懷了顥兒那一年開始。」自從懷了孩子後,她的身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一年你可有發生任何意外?」

「有!雲娘懷胎五個月時,曾經跌落冷洌沁骨的寒湖裏。」南嘯天搶著回答,就是自從那一次意外後,她的身子就越來越不好了。

「這就難怪了!」月芽兒拍掌笑道:「看來我的推測沒錯!」

「到底怎回事?」似乎有些苗頭,南嘯天連忙問道。

「當年伯母跌落的寒湖中肯定寄居著一種叫雪晶蛭蛔的小蟲子,這種蟲子性喜陰寒,會藉由穴道鑽入人體,平常人碰上這種蟲子都會被吸乾骨血,不出三個月便精血乾枯,消瘦而亡。伯母您大概就是那時被雪晶蛭蛔給侵入吧!」

聞言,古雲娘嚇白了臉,南嘯天更是震驚。「那怎麼會……」

「伯母為何還能活著,是不?」月芽兒笑盈盈起身對他打恭作揖,好不佩服。「我只能說對南伯伯您甘拜下風了。」

「什麼意思?」

「因為雪晶蛭蛔不斷吸取伯母的養分,伯伯您就每天拚命用百年人參、各式靈藥幫伯母進補,雪晶蛭蛔再如何厲害,也有被餵飽的時候,剩下的渣渣就讓伯母度過這些年囉!也要您家大業大銀兩多多才能這麼玩啦!」呵呵……尋常人家哪有辦法!

「那、那顥兒身上有沒有……」古雲娘首先擔心的就是兒子,當年她被這種可怕蟲子附上時,身上可還孕育著胎兒。

「您放心,雪晶蛭蛔只會附在單一個體上,就算那時懷有身孕,它也不會入侵胎兒的。」

「那就好……」古雲娘鬆口大氣。

「這病有沒有辦法治?」這種隨時會失去雲娘的日子他不願再過下去了,既然知道病因,那就肯定能找出根治的辦法。

神秘一笑,月芽兒緩緩道:「辦法是有,不過……」

「不過什麼?」她到底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哀怨歎氣,月芽兒好不悲淒。「不過南伯伯您到底清不清楚顥哥哥最近是怎麼了?」唉!自從幾日前偷親人後,顥哥哥就變得好怪,而且還會躲她,如此詭異舉止讓她懷疑他是不是知道她曾經偷偷輕薄過他?可是那時他在午憩,睡得可熟了,應該不知道才對呀!

「什麼怎麼了?」不是還在聊病情嗎?怎麼話題突然改變?南嘯天一時跟不上她思緒,不免反應不過來。

「顥哥哥啊!」人老果然就變笨了。丟記白果眼,她嘟嘟囔囔。「他這幾天都在躲人家,好氣人喔!」

「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對於小女兒家的心事,古雲娘較能瞭解,取笑地反問她。

「沒……沒有啊!人家哪有怎樣?」除了偷親輕薄他之外。月芽兒驀地粉頰羞紅。

還說沒有?若沒有臉蛋何必紅成這樣!看來這對小冤家是有些進展了。古雲娘暗笑,嘴上卻柔聲安撫:「顥兒他鮮少接觸姑娘家,不免害羞彆扭些,你多主動去親近他就是了。」

「是這樣嗎?」搔搔頭,月芽兒很是懷疑。總覺得這幾日他回避她的情形不像是單純規避姑娘家的感覺。

現在是怎樣?這一大一小談起情事就將正事給忘了。搖頭苦笑,南嘯天作勢咳了幾聲,希望將兩人注意力給拉回。

「南伯伯,您得風寒啦?要不要芽兒幫您治上一治?」咭咭地笑,月芽兒狀甚逗人。

「胡扯!」南嘯天笑斥。「該回歸正題了。」

眨眨大眼,她總算收起笑靨正經道:「這雪晶蛭蛔也不是多難治的蟲子,不過要逼出它得需要某樣東西才行。」

「是什麼?」只要世上有的東西,就算傾盡所能,他也要找出來為雲娘治病。

「九葉鳳凰果。」

「那是什麼東西?」古雲娘迷惑道,這名稱連聽都沒聽過。

「九葉鳳凰果是至陽至烈的果子,它能刻制陰寒的毒物,唯有伯母吃下它,屆時我才能利用金針渡穴的方法逼出雪晶蛭蛔。」

「九葉鳳凰果長何處?」只要一得知哪里有,他馬上派人去找。

「全天下我只知道一個地方有。」笑眯眯的神情毫無憂心之色。

「哪裏?」

「玄湮穀!」

蟬鳴鳥叫,池水波光瀲灩,花園涼亭裏一抹白色身影佇立,俊美臉龐維持昔日溫和平靜神情,可深邃雙眸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惱。

三天了!他已經躲那丫頭三天,也心煩意亂了三天,就為了她那偷偷摸摸、孩子氣的親吻。

理智告訴他不該為那一吻而亂了神,可向來平淡的情感卻在這三日起了大波濤,毫不留情地吞沒自己理性的一面,囂張的在心房裏放肆流竄,這種絲毫不受控制的情緒波動太過陌生、太過駭人,讓他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

真讓人心亂如麻啊!他本一心向佛,半年後出家為僧,不該對紅塵俗事有所牽掛,可為何上天又讓這丫頭莫名其妙的冒出,作對似的故意擾亂他的生活,破壞原有的平靜……

「顥哥哥,原來你躲在這兒……」遠遠的,月芽兒就瞧見他了,歡喜地一路呼叫奔來。

她……她來了!直覺反應,南宸顥就是想躲起來。

「顥哥哥,你別想躲!」見他轉身想溜,月芽兒又急又氣,心一橫,直接飛撲攔腰抱住。「芽兒又不是凶神噁煞,你作啥見到人家就想跑?」

「你、你快放開我……」不爭氣的面皮立刻通紅一片。

「不放!除非你不跑了!」開出條件要他答應,否則免談。她已經很有耐性地忍了三天,今天非得要他把話說清楚。

「好好,你快放手呀!」既然被纏上,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

「好吧!」遵守諾言鬆開,月芽兒直勾勾盯住他,上上下下毫不客氣打量,眼底透露著精怪。

「你、你瞧什麼?」每當她露出這種眼神,他心底就一陣毛。

「顥哥哥,為什麼這些天躲我?芽兒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嗎?」印象中沒有啊!只除了……

「我……我沒躲……躲你……」標準老實頭,一說謊就結巴。

「真沒有?」臉蛋直湊到他面前逼問。

「沒、沒有!」佛祖啊!請原諒弟子悟心說謊了。

面對近在咫尺的小臉蛋,南宸顥眼光不由自主黏在一開一闔的嫣紅小嘴……

當日他就是被這張小嘴給輕薄了,那種滋味很是迷人,現在只要他稍微往前一寸就可以再次重溫令人心醉神迷的……

「顥哥哥?」小手猛然捧住他。「你失神了?」

「啊?」愕然驚醒,他嚇得連退三大步,慌亂不已。「對……對不起……我不該……不該想那種事……」

「什麼?」月芽兒也被他的話搞迷糊了。「顥哥哥,你在說什麼啊?」

「我……」才開口,他又猛然住嘴,氣息混亂的直喘氣。

「顥哥哥,你不太對勁。」關心地捉住手腕為他把脈,發現只除了心律快了些,其他脈象一切正常啊!

「我沒事。」悄悄收回手,他強自穩定心緒,擠出笑容問道:「找我有事?」

「找你談心呢!」月芽兒笑笑,閃電出手握住他,要他在身旁坐下。

複雜地瞧著掌中小手,南宸顥一時不知是該甩開,還是任由她握著好。

「坐啊!」不由分說拉他坐下,她無聊地拿他的大手玩耍,嘴上不在意道:「方才我去瞧過你娘……」

「她怎樣了?」以為又發病,聲調中藏著緊張。

「沒事,我已經找出病因……」

「我的天啊!光天化日下,竟有閒雜人闖入王府,這侍衛是做啥去了,來人啊!快來人啊——」

月芽兒話才開頭,便被一連串拔高尖銳刺耳的叫?聲給打斷,為此,她好奇地望向聲音來源……

啊!領在一群可憐兮兮的丫鬟前頭趾高氣揚,不可一世走著的不就是馬車上那對母女嗎?她們怎麼會在府裏出現?

月芽兒迷惑地看向南宸顥,卻發現他亦不知情,不過似乎也認出他們了。

原來當日洗塵宴,南宸顥因腳傷而沒出席,在房間內用餐,月芽兒想當然耳也陪他在房間用,是以雙方不曾會面,直至今日,兩組人馬才在花園裏相遇。

很顯然的,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記憶力亦不差,同時也想起兩人。就見母女倆氣急敗壞來到涼亭前,指著兩人斥?。

「好大膽的賊子,竟敢光天化日下侵入王府……」古玉鳳威風凜凜,一副王府主子樣。

「快!快去叫人將這兩個賊人捉起來……」趙妍妍亦指揮丫鬟去找侍衛。

睥睨瞧人的母女倆連話也不問清楚,打心中認定兩人身分低微,肯是偷溜進來的竊賊。

「搞什麼?這對母女在唱哪出大戲?」月芽兒好笑道。

南宸顥亦感荒謬可笑,聳聳肩,拉著她轉身就想走,不願與兩人再生爭執。

「站住!沒我的准許,你們敢走?」一個箭步衝上前,古玉鳳用力攫住月芽兒手腕,尖細指甲深深陷入細皮嫩肉中。

「你幹什麼?」月芽兒吃痛,手腕翻轉掙脫箝制,順勢擊出一掌。

「哎呀殺人啊!賊子殺人啊……」不重不輕的挨了一掌,古玉鳳嚇得跌坐在地,驚恐狼狽尖叫救命。

「你們這群死奴婢,還不快去找人來抓賊子……」趙妍妍邊扶起親娘,邊大呼小叫斥?傻愣在旁的奴婢。

「痛死人了!」懶得理兩人尖叫怒?,月芽兒直甩著手叫疼。

南宸顥聞言心中一緊,忙拉過她雪白藕臂細瞧。「很疼嗎?有沒有受傷?」

「還好沒傷著。」嘻……這是顥哥哥第一次主動碰她耶!好高興喔!趁機會悄悄偎近他。

沒發覺她的攻城掠地,暗暗安下心來,溫和地拍拍她。「沒傷著就好。」

「嗯。」呵呵……顥哥哥還是沒察覺,今天真幸運。月芽兒裝乖竊笑,已經貼到他胸懷中了。

「你……你……你們……」好一對狗男女,竟敢推倒她還當眾這麼親熱。古玉鳳好不容易爬起身,氣得直抖手指著兩人。

「死丫頭,你們還在這作啥?府內有賊子還不快叫人來抓,養你們真是浪費了!」趙妍妍斥?道,奮力?擰身邊一個倒楣小丫鬟。

小奴婢痛得飆出淚,卻又不敢哭出來,帶著哭音委委屈屈。「不……不行……他們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古玉鳳將氣發洩在下人身上,反手就是一巴掌。

「哇……」小奴婢終於痛哭出聲。

「喂!你作啥動手打人?」這老女人太過分了!月芽兒看不過去,跳出來主持正義。

南宸顥兩道劍眉也蹙緊,非常厭噁有人欺壓下人。

「我愛動手就動手,你沒資格管!」叫?回去,又噁狠狠盯住小丫鬟。「要你去叫侍衛來抓人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

「不能捉他們!」終於有一個膽子較大,年紀看起來也較大的婢女勇敢站出來回話。

「為什麼不行?」趙妍妍可不服了。

「因為他們一個是少爺,一個是夫人的主治大夫。」

晴天霹靂,事情發展急轉直下。

「你說什麼?」趙妍妍尖叫。

「雲娘什麼時候生了個兒子?」古玉鳳的尖叫聲更甚女兒。

哇!好可怕的魔音殺人!月芽兒掏掏耳朵,差點沒被震聾。

她們是誰?為何對他的身分如此震驚?這是南宸顥的疑惑。

這下可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姨娘與外甥不僅見面不相識,還鬧出大笑話,接下來要如何收拾?

成群的奴婢們面面相覷,思索著該如何解開這份尷尬。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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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擺設簡單高雅,氣氛安寧的房間內,銀杏正小心伺候床榻上的古雲娘服用湯藥,不遠處的花桌上還擺滿了盛著各類補品的碗盤,四溢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我不喝了。」推開嘴邊湯匙,古雲娘難掩嫌噁,滿口藥味讓她苦不堪言。

「也好,那喝碗人參雞湯吧!」

「不了,喝不下!」吃了幾十年的補,光聞味道就膩了。

「那怎行!」銀杏瞪眼嗔叫,不容拒絕的將人參雞湯端到她面前。「王爺出門前還特地叮囑我一定得讓你喝下才行。」呵……王爺果然英明,早料到夫人會耍賴逃避。瞧!這不就是了。

提到夫婿,古雲娘就算千般不願,為了不讓他擔憂,也只好皺著眉頭服下補湯,直至瓷碗見底,她才苦著臉又好氣又好笑道:「奇了,銀杏,你是我的貼身丫鬟,可不是嘯天的。」怎光聽他的話,她這正主兒說的話倒三句只聽了兩句。

「平日我當然聽夫人的,可為了您的身子好,王爺的話我更是要遵從。」聽出她未臻之意,銀杏圓潤的臉龐滿是笑意。

「你真是……」

砰!

一聲巨響打斷古雲娘,兩條身影撞開房門,如狂風席捲至床榻邊……

「雲娘,你何時生了個兒子?」

「姨娘,妍妍什麼時候多了個表哥?」

兩道質問爭先恐後飆出,轟炸古雲娘。

她們見過顥兒了?古雲娘愣了下才微笑道:「你們彼此見過啦?顥兒才回府沒多久,我……」

不讓她把話說完,古玉鳳氣急敗壞質問:「你怎沒告訴我你有個兒子?」

這很重要嗎?當年她產下孩子,又將他送走之事也沒多少人知道啊!大姊怎會為了這件事如此生氣?古雲娘萬分不解。

「大姊,到底是發生啥事了,你臉色怎這般難看?」

「我……」古玉鳳思及兩次碰面都讓彼此不愉快,方才甚至還將王府未來的繼承人當成竊賊,她欲言又止的說不出口,竟惱怒地怪罪旁人。「都是你,你怎不說你有個孩子?」當得知對方身分時,那種尷尬狼狽的情況,就算她臉皮再厚,也很難找到臺階下。

「真怪了!夫人需要每件事都向你報備嗎?」銀杏見不得自家主子被凶,口氣不佳的駁斥。

「住嘴!你只不過是個下人,有何資格……」

「娘!別說了!」趙妍妍暗扯自己親娘,使了個眼色,隨即堆出滿臉假笑。「姨娘,我和娘只是太過驚訝,現在沒事了,不打擾您休息,我們先走了。」

不待回應,她就忙著將古玉鳳給拉出房門離開。

目送兩人離去,古雲娘還搞不清楚這兩人怒衝衝來、急忙忙走的真正目的。

銀杏暗嗤,不再多想那對惹人厭的母女。

「夫人,您該躺下休息了。」呵……王爺也有交代,要讓夫人多吃多睡,養足氣力才行。

「要死了!妍妍,你作啥將娘拉走?」急行於回廊下,古玉鳳開口就是一陣痛?。

「娘啊,您還不懂嗎?」不顧娘親的斥責,趟妍妍豔紅朱唇勾起狡猾微笑。「姨娘有個兒子,妍妍多個表哥不是很好嗎?」

「有什麼好?」嗟!本想自己還有個女兒能向雲娘炫耀,暗中譏笑她無法生育,想不到她竟然無聲無息蹦出個兒子,自己唯一能贏她的事就這樣沒了,怎不讓人惱恨。

「當然好!」趙妍妍眼角含媚。「娘您忘了嗎?那日咱們不是說若可以親上加親……」以下的話不言可喻。

「是啊!我怎沒想到?」恍然大悟,古玉鳳臉綻光彩,興奮得無法自持。「還是女兒你聰明。如此一來,我們母女倆可就一生享用不盡……」

「那當然!呵呵……」

嬌笑不斷,妄想飛上枝頭的美夢盤踞在母女倆心中,計畫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當上定遠王府的主子,享受養尊處優、榮華富貴的安逸生活……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攤人泥癱軟在南宸顥房裏的椅子上,原本秀美的櫻桃小嘴此刻足以塞進兩顆鹵蛋,還不斷發出狂笑。「……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阿彌陀佛,背後如此譏笑人太不道德。」南宸顥正襟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滿臉嚴肅訓示。

「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嘛……」光是想到那對母女當時的糗樣,就禁不住笑氣直噴。

天下事真是太吊詭了!當日的馬車撞人、今日的誣指竊賊鬧到後來竟是一家親,當丫鬟們道出實情後,母女倆的表情可精采了,生平還沒見過有人可以將紅白青三色交叉靈活運用得如此生動自然,真是佩服佩服!

不過古伯母怎會有那種姊姊?嗟!氣質差真多!果然不是完全相同的血脈,培育出來的品種還是有差異。

南宸顥可沒她那麼複雜心思,心中煩惱的是往後見面該用何種態度相待?因為前兩次會面的結果都不怎麼好,以後可能會挺尷尬。

月芽兒又笑了好一陣子,直到見他愁眉苦臉,狡黠黑眸滴溜溜轉,將他心事抓個七八分准。「顥哥哥,你愁什麼?你才是這府裏的主子,往後是她們見你難為情,你有什麼好介意。」

「話不是這麼說,畢竟是長輩……」

「你別自尋煩惱了,以後她們才要來巴結你呢!」那種攀權附貴,迎上貶下的人,她月芽兒可清楚了。

「巴結什麼?」極度不解,他兩袖清風有何可圖利?

「傻瓜!」跳起身輕點他額頭一下,巧笑倩兮地離開了。

只覺眼前衣袖輕晃,一陣好聞清香撲鼻,隨著她收手離去,清香味跟著消失,南宸顥心底竟有些小小失落……

其實這種甘甜清香比起淡雅檀香也不難聞嘛!他傻愣愣地想。

翌日

南宸顥神情靜謐、心靜如水的伏案抄寫,忽然有個冒失鬼破門而入——

「顥哥哥——」瞧清他在做何事,月芽兒突然兩眼翻白,手中託盤重重放下,不以為然道:「你又在抄寫佛經啊!」

「是啊!這可以讓我靜下來潛心修養。」連頭也沒抬。

驀然地,她突然感到些微驚慌,此刻的顥哥哥莊嚴異常,渾身上下充滿佛性,儼然一副修為有成的得道高僧模樣……

不!她不要顥哥哥變成和尚!說什麼都不成!

月芽兒滿是不安,不是不知道他佛緣深重,以往拐他回王府充當自己未婚夫,雖是因兩人之間確實有著姻緣,但當初會如此做絕大部分原因是基於好玩心態,對於他最後到底會不會出家並不在意,反正就算孤身一人回到玄湮穀也沒啥不好。爹爹常說,若尋不到一生真愛,寧願終生不婚,所以她沒有女子一定得有個歸宿的觀念。

可如今她竟害怕了,怕顥哥哥真的無法捨棄向佛之心,決意出家為僧。為什麼她會擔憂呢?是因為自己心境變了嗎?

發覺到似乎太過安靜了,南宸顥反而覺得奇怪,她向來嘰嘰喳喳,非要煩死人的,不是嗎?

「芽兒,你怎麼了?」抬起頭,他停下抄寫不停的毫筆認真問道。

「我……」瞄了眼託盤上的兩碗參茶,她突然微笑道:「沒什麼!方才人家太無聊了,便去廚房裏熬了些參茶,想說送一碗來給顥哥哥你嘗嘗味道,看芽兒的手藝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南宸顥心想她知自己茹素,應該不會加肉味在裏頭,不疑有他就伸手端碗。

「這碗給你吧!」手腳俐落地將描繪紅花瓷碗送到他手上,自己則端起繪製綠草瓷碗輕啜著,不時還垂眼偷覷他。

沒她那麼多鬼心眼,南宸顥溫和地喝口參茶——

「嘔……咳咳……」幾乎是立即反應,茶才入口,一股葷腥味擴散嘴裏,連濃重的參味也掩蓋不了,他痛苦地嘔吐連連,劇烈的程度似乎要把胃也給嘔出來。

「顥哥哥,你怎樣了?」月芽兒駭著了,忙扶著為他拍背順氣。

「……你……嘔……」才要說話,口中的腥臭味又讓他一陣乾嘔,臉色蒼白可怕。

「你、你先喝下這杯參茶漱漱口吧!」瞧他難過痛苦,月芽兒登時杏眼含淚,忙端來自己喝的那杯給他。

誰知南宸顥竟一改平日好情好性,憤然推開她,質問道:「那……那茶裏你加……加了些什麼……」

「你放心……這杯沒加……雞湯……你可以安心喝下……」好、心虛的語氣。

原來紅瓷碗中盛的是她自己要喝,以人參、雞肉一起下去熬的參湯,而綠瓷碗才是完完全全「無污染」的純參茶,是要給他喝的,可是臨到最後,她卻改變主意,故意要他破葷戒。

話中意思豈不表示自己方才喝下的……難怪!難怪那葷腥味讓他無法接受,單僅一口就難受成這般。

二十年來不曾沾染過葷腥,沒想到竟如此輕易給破壞,她怎可以如此做?他不沾葷的習性,她應該明白才是,為何故意……過分!太過分!

自己平靜清修,一無煩惱的修佛生活,她又為何偏偏來侵擾、攪亂一池湖水,害得他心魂不定,煩躁異常……

連日來受她大膽,親昵的言詞舉動而不穩、煩懣的心緒因找不到令心情平和的方法而壓抑良久,如今終於潰堤爆發,一古腦兒將所有錯都怪罪到她身上。

「你……你為何偏要來纏我煩我,與我作對?我、我到底哪裏得罪你……」南宸顥憤怒質問,語氣爆烈。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以來,首次脾氣失去控制、

「我……我……」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害怕他浸淫佛理太久,終會出家為僧,是以才想從日常生活中慢慢改變他的習性,將他拉離出家修佛的道路。

看她支吾其詞,南宸顥怒火更熾。「從初見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像妖精似的蠱惑我、誘惑我,成為我修行路上最大魔障,壞我各項戒律,如今又讓我破葷戒,改日是不是要害得我破殺戒?」

剛開始,月芽兒還心虛內疚不已,可聽到後來他說什麼妖精、魔障的,她可不服了,甚至還越聽越火。

「顥哥哥,你這麼說不對喔!」火氣全開駁斥:「如果你認為我蠱惑了你,那是不是該反省自己心意不堅、六根不淨,心魔孳生而無法割捨紅塵情緣,若真如此,那你就沒資格剃度出家當和尚。」喘了口氣,她又為自己辯駁:「再說只是沾了點葷而已,你不是馬上吐出來了嗎?還氣什麼呢?」真搞不懂,只是混了點雞湯而已,他作啥如此介意?不過這頑固男人舌頭還真利,沾了點就馬上嘗出不對勁。

「你……」沒她伶牙俐齒,南宸顥心底明白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因而被堵得無話可回,可是關於混了葷味的參茶,他還是異常憤怒。「什麼沾了點葷而已,佛家有言,不可殺生茹葷,難道你不明白?」

「茹葷如何,不茹葷又如何?」這件事她確實是錯了,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難道你不清楚茹葷等於殺生嗎?吃雞、吃鴨、吃魚、吃肉都是要宰殺生命,雖說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可若非有人吃,就不會有人宰殺買賣,這道理你懂嗎?今日你讓我沾葷破戒等於是我親手殺生一樣!我不求旁人與我同樣茹素,但這分原則我很堅持。」

「茹素是珍惜生命,茹葷就罪大噁極宰殺生命嗎?笑死人了!」月芽兒冷笑,另有一番不同見解。「難道花草植物沒生命?顥哥哥你每日三餐碗裏的蔬菜果葉也是農人硬生生從田裏拔起。難不成會跑會叫會哀嚎的才叫有生命靈性,不會跑不會叫的就沒有?佛家說眾生平等,試問平等在哪里?」

呃……好犀利的詰問!攻擊得他毫無招架能力。

南宸顥從未聽過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欲反駁又找不著論點,而且她這歪理確實也值得深思,但面子拉不下來,再說害他破葷戒本就不對,因此他還是沉著臉。

「反正我說不過你,但你不對就是不對……」

「好!是我不對,我把東西收走,行了吧?」奮力推開他,鼓著腮幫子氣呼呼收回瓷碗,只聽「砰」地巨響,逕自甩門消失。

當真是做錯事的人比被害人還凶呢!

南宸顥又氣又怒,甩袖轉回桌案前繼續抄佛經,但心緒是再怎樣也平靜不了了……

哼!氣死人了!茹素了不起嗎?她天天吃雞啊肉啊的,還不是活到這麼大!也沒人指責她滿身罪孽啊!笨顥哥哥,臭顥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可噁!越想越氣!找伯母告狀去!

月芽兒怒火高漲朝古雲娘房裏狂飆而去,一路上眾家奴婢見她臉上明白寫著「別惹我」三個大字,紛紛閃人避風頭,深恐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可能生氣走得快,抑或是沒人敢擋她去路的關係,總之不一會兒工夫,她就來到古雲娘房裏了。

「芽兒,你來得正巧,桌上有些姑娘家愛吃的瓜果糕點,來嘗嘗。」一見來人,古雲娘高興的直招手要她陪著坐在身邊。

與先前相較,如今被人如此熱烈歡迎,她當然開心了,一屁股就往床沿邊落坐,信手便把起脈來。

「伯母,您今天精神可還好?」

「還不就老樣子。」順口回答,笑眯眯對銀杏揚聲道:「銀杏,快揀些芽兒愛吃的桂花糕、千層酥來啊!」

「正拿著呢!」以銀筷夾著糕點的銀杏笑應著。

被人寵愛照顧著,月芽兒除了窩心還不忘甜言蜜語。「伯母,您待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樣。」

捧來糕點給她大快朵頤,銀杏取笑:「夫人把你當未來兒媳婦寵呢。」

「對了!今天怎不見顥兒,你不都和他黏在一起的嗎?」怪了!今兒個怎只見月芽兒一個人呢?古雲娘感到迷惑。

才吃得高興呢,就聽提起他,月芽兒俏臉一沉,不甚開心道:「別跟我提起他,笨蛋臭顥哥哥!」

喲!罵成這樣?可見是鬥嘴了。古雲娘與銀杏好笑地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吵架了?」

「才沒!」埋頭猛吃,死不承認。

「說嘛!若是顥兒不對,我罵他替你出氣去。」好說歹說就是要引她開口。

解決完一盤精緻糕點,她笑著拍拍肚皮。「人家肚子餓了。」

「那不正好留下來陪伯母我用午飯。」才想嘯天一大早出門,自己一人用飯多無聊,這會兒老天不就送了個小開心果陪她。

「好啊好啊!」歡叫拍手,開心不已。古雲娘用的餐點可都是南嘯天特別要人精心調製,滋生補氣對身體大有益處的好料,能來騙吃騙喝還順便透露口風告告狀,她當然開心囉!

「表哥,這是妍妍親手烹煮的冰糖蓮子湯,特地向你陪罪,你嘗嘗吧!」

「是啊是啊!我說顥兒,之前的事你可別見怪,咱們都是親人,應該沒啥好計較,你說是不是?」

午後,和風輕拂,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才要去找盯上的獵物,誰知就在花園涼亭裏尋到他,兩人溫柔細語對先前的事賠不是,態度可真是大轉變,教人瞧了都不得不佩服。

「早忘了!姨娘您也別記掛心上。」強忍煩躁,南宸顥擠出笑容應和。

乍前因與月芽兒吵架而鬱悶不已,午飧時刻一到,丫鬟送來齋菜後,望著盤子裏的各色青菜,腦海裏突然浮現她那番歪理,登時胃口盡倒,詭異地竟覺自己也在殘害生命。可若真如她所言,那不就什麼也不能吃,準備活活餓死不成?

胡亂想著想著,巡視房間四周一片寂靜,不知為何竟感寂寞。以往她無論如何總會陪著他用餐吃飯,嘰嘰喳喳說著些趣事笑話,如今兩人起爭執,她跑個不見人影,他才恍然警覺自己似乎已習慣她的陪伴。

本想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捺不住性子而飛奔來找他,如此兩人便可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地相伴談笑,誰知等了大半天,午飯用完還喝了好幾杯茶了,卻依然不見她的蹤影,這下心情更是焦躁煩悶,想說出來透氣順便看能不能遇上芽兒,誰知想見的人沒遇著,倒被不想見的人給逮到,難道今天真是他的黑煞日不成?

「表哥,你嘗一口看看嘛!人家好辛苦煮的呢。」瞧他沒動作,趙妍妍不禁嬌嗔,主動把湯匙送到嘴邊餵他。

「呃……你先放著就好……」不著痕跡退開一步,古井無波道。

使個眼色,古玉鳳硬是拉他坐下,趙妍妍也機靈,立刻往他身邊一坐,將他夾殺在自己與母親中間,讓他想跑也跑不了。

說也奇怪,以往若是月芽兒往他身上一靠,立刻臉紅耳赤,心撲通撲通跳,可現在被人兩面夾殺,他竟能穩若泰山,不改其平靜溫和面貌。

「呵呵……我說顥兒你長得這般俊,可要迷死不少姑娘家……」古玉鳳咯咯笑得像母雞。

「就是啊!表哥如此優秀,連妍妍都欣賞不已呢!」話才說著,人已經倚了過去,豐滿胸脯緊貼他手臂。

好濃的脂粉味!

南宸顥蹙眉暗忖,本以為姑娘家身上都像芽兒那般好聞清香味,沒想到卻非如此。這趙妍妍身上散發出的濃厚粉味嗆得他難過極了。

「對了!我還有些經書得抄,先失陪了。」不由分說,他猛然起身欲走,卻在轉身向外望去時,瞧見回廊底下的月芽兒以又怨又恨的眼光怒視自己。

「色鬼顥哥哥,我討厭你!」她怒聲大叫,做了個鬼臉轉身急速跑走。

「芽兒!」

「表哥……」

「顥兒……」

後面顯然已經追成一團……

玄湮穀

「爹娘、谷內親愛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哥哥弟弟、姊姊妹妹們,芽兒我回來啦!」

才穿過穀口處一大片的桃花林木,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座富麗堂皇、氣勢磅?的莊院,月芽兒叫笑著奔上前去,亂七八糟呼喊。不多久,莊院內騷動了起來,不少奴僕聞聲出迎,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快樂的笑容。

「小姐回來了……」

「快!快通知老爺、夫人……」

「哎喲!我的芽兒小姐,你好像瘦了。」一名胖胖的僕婦雙臂大展,一古腦兒將她抱往懷裏。

「咳……奶娘……你想不想我……」努力在「雄偉」胸脯裏尋找一絲空氣,她還能擠出點聲音算是厲害了。

「想!奶娘可想死你了。」

「我爹娘呢?」退出懷抱,她笑盈盈問。

「夫人在房裏……」

「是嗎?那我去找她!」不等話說完,月芽兒箭似的已然沖進去。「娘啊——芽兒回來啦……」一路呼叫,穿梭於自小熟悉的環境中,終於抵達以往常竄出竄入的房門前,才要敲門,門扉已自動打開。

一中年美婦眉眼含笑巧立門邊,臉龐淨是慈愛之色。

「芽兒!」秋若水抱住女兒,關懷問道:「出去可有吃苦?」

「怎麼可能!」月芽兒不可一世道:「女兒是去讓別人吃苦的。」

聞言,秋若水搖頭歎笑。「你這鬼靈精。」

「對了,爹呢?」抱住娘親,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尚未出現。

「你爹他一早就卜算出今兒個你會回來,要我轉告你去藥園找他。」

「是嗎?那我去找爹囉!」呵呵嬌笑,她轉身往藥園行去。

「記得別待太久,父女倆早些回來用飯,知道嗎?」連忙殷殷交代。

「好!」話音方落,人已不見蹤影。

「爹!」

「你來啦,乖囡。」立在奇花異卉,珍奇藥草中,月銀嵐回身笑視多月不見的女兒。

月芽兒二話不說,飛身往他身上一撲——

低沉一笑,挺拔的身軀微旋,伸手攔腰一抱就將來勢迅速的人影穩健的抱進懷中,低聲笑?:「小淘氣,想要些什麼藥材,說吧!」

「咦!爹,您知道芽兒是回來取藥的啊?」怎麼這麼厲害?

「卦象有顯示。」笑望著她,月銀嵐心底清楚會讓她千里迢迢趕回來拿的藥材,肯定不會是太尋常的東西。「老實說吧!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

「嘻!芽兒就要那個。」玉手一比,準確無誤指向不遠處獨立於火色紅土地上的矮小怪異植物,枝幹上只有九片火紅葉子,頂端結了顆拇指大小的火豔果實。

果然!雖然早知要的不會是太平凡的東西,但當得知是九葉鳳凰果時,心不免還是痛了下。那可是他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大漠酷熱之地移植培育成功的心血呢!

「呃……能不能換別的?」等一顆成熟的九葉鳳凰果可是要十年哪!

「不行,就要這個!」只有成熟的九葉鳳凰果能克制雪晶蛭蛔,而剛好這一顆已然成熟,正好派上用場。

「那、那你去摘吧!」嗚……好傷心,十年守候化為烏有……

呵呵喜笑,果然毫不猶豫摘下鮮紅嬌豔欲滴的果實,小心翼翼包裹在絲巾中,回頭又是一句:「對了!爹,您的藥箱也要借我。」

什麼?連他的老本都要全數拿走?裏頭可有不少搜集數十年的靈丹妙藥啊!

「乖囡啊!別這麼狠行不行?」

「爹啊!要救人的,大方一點嘛!」

「不重要的人就別浪費了。」

「是很重要的人啊!」

很重要?月銀嵐眼睛登時一亮。「是與你有姻緣的男人?乖囡你找到他啦?」

「才不是他!」提到他,月芽兒不禁冷哼,心中一把火升起。

當日在古伯母一番細談開導下,她也深深覺得自己騙他吃下葷味確實不對,本想趁出發回玄湮穀取藥前去找他道歉談和,沒料到卻在花園裏見到他與趙妍妍兩人如此親密。平日自己稍微靠近他,他便躲得跟什麼似的,結果趙妍妍將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了,他卻不閃也不避。

哼!說什麼要出家修佛?原來只是在騙她,躲她而已,私下卻對其他姑娘那麼好。騙子!不要臉!

結果,那天她氣得當下決定馬上回玄湮穀,奔去與古伯母道別後,連向他說句再見也沒有便匆忙上路了。

「不然是誰?」月銀嵐好奇問道。

「是那男人的娘。」沒好氣道。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挺重要的——」隨口而出,突然他驚覺大叫:「咦?乖囡你真找到他了?那他……」

「他還是想出家當和尚!」早知爹爹要問什麼,乾脆直接解答他心底的疑問。

「那……那……」那了個半天,月銀嵐可愁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就端看那男人如何決定自己未來的路啊!

「算了!」驀然地,月芽兒有些洩氣。「這種事勉強不來,等我治好古伯母,顥哥哥想怎樣就隨他吧!免得日後他怨我,這樣誰都不會開心的。」

「即使你會孤獨一生?」月銀嵐嚴肅而正經問道。

「嗯。」低低應了聲,隨即她又笑著提起精神。「屆時芽兒我就賴著爹娘一輩子,永遠承歡膝下不好嗎?」

「爹爹尊重你。」輕撫愛女柔亮黑髮,月銀嵐淡淡微笑。「失去你將會是那男人一生最重大的損失。」

「可不是!」皺皺鼻子,她強笑故作俏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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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咦?那不是顥兒嗎?怎麼一個人傻愣愣坐在房門外的石階上?

月明星稀的涼夜,南嘯天辦完公事正要回房歇息,卻眼尖地瞄見兒子獨自在月下出神發呆,心中滿是疑惑……

顥兒是標準的早睡早起奉行者,平日作息最正常不過,此刻應該躺在床上夢周公去,怎地這麼晚了竟還醒著?

看來真的有問題!

「顥兒,在想些什麼?」

「爹!」忙要起身。

「坐吧!」南嘯天笑道,豪爽地往石階一屁股坐下。難得父子倆能這般清心獨處,坐下來聊聊也好。「有什麼煩惱?說給爹聽聽無妨。」

「我……沒、沒什麼。」才起個頭又馬上吞進肚去。

深沉瞧一眼,南嘯天也不逼問,很男人的拍拍他肩膀,竟也默然無語的同他一起抬頭賞月。

安寧靜謐的空氣圍繞兩人,時間不斷流逝,良久……

「呃……爹,我……我……」好想問,可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怎麼了,嗯?」

「芽……您可有芽兒的消息?」鼓起勇氣沖口問出。直到問題出口,南宸顥才發現自己喘了好大一口氣。

一個月了!自當日她從花園跑走自己卻沒追上後,已經一個月不曾見過她。曾問過娘,娘卻說她回家取藥,甚至還反問:「她沒告訴你嗎?」

當時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她一見他就氣呼呼跑了,只覺心下大感震驚。怎麼她要走卻不向他說一聲呢?

直到現今已有一個月了,不知為何,沒她在身邊擾亂清修的日子,他反而更加心神不寧,無法平心靜氣,益發地想念有她干擾、叫顥哥哥的時光。

唉!早知道,當初不該對她發脾氣,因為她雖然有錯,可是大部分是他自己迷惘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噁劣地將怒氣發在她身上。

芽兒說得沒錯!是自己心魔孳生了。

呵!原來是為了這事。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南嘯天曾聽雲娘提起兩人吵架的事,後來不知為何,芽兒那丫頭就跑回玄湮穀說要拿九葉鳳凰果,人就這麼突然不見,結果搞得他這傻兒子這些日子來也心不在焉,沒啥精神。

「那丫頭一直沒捎資訊來,不過這麼久了,大概也該回來了。」笑著安慰。

「是嗎?」不太有信心的聲音。

瞅著他,南嘯天突然丟出一個問題。「顥兒,你可知那日芽兒為何要騙你喝下摻了葷味的參茶?」

「不是故意作弄我嗎?」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你覺得她是如此噁意的人嗎?」傻兒子,連姑娘家的心事也搞不清楚,該多加油了。呃……不過他也是經過雲娘提點才恍然大悟啊!想來大概是女兒家的心思太難捉摸,難怪男人們會不懂。

「應……應該不是。」不過很難講,她有時確實是很噁劣。「那她為何要……」

再一次拍拍他,南嘯天站起身微笑道:「關於為什麼,這你該自己去搞清楚才是,別問我。」

「爹,您這麼一講,我更迷糊了……」哪有話只說一半的,太不道德了。

才抗議著,前方回廊忽起騷動,婢女們提著燈火尋來,見到兩人,臉上不禁綻出喜笑。

「王爺、少爺,你們快來啊!芽兒姑娘回來了,現在正往夫人房裏去……」

「啊!她回來了?」才說著她,沒想到她就回來了。南宸顥心下歡喜,一反平日溫和斯文,叫了一聲便拋下眾人,跳起來往娘親房間飛奔。

眾人不禁傻眼,何時曾見過少爺動作如此快速了?印象中他總是慢條斯理,好像從沒這樣過。

南嘯天搖頭歎笑,看來他這傻兒子出家為僧的機率是越來越小了。

呵呵……天佑南家,傳遞香火有望也!

「哎呀!芽兒快過來讓伯母瞧瞧,這一個月來,伯母可想你呢!」斜靠床頭,古雲娘伸手欲抱。

放下月銀嵐寶貝至極的藥箱,月芽兒二話不說,乖巧地投入她懷中,甜言蜜語笑道:「芽兒才想您呢!這段時間伯母您有沒有好好養身子?」

「有有有!」心下受用,古雲娘可高興。「有你這小神醫的交代,伯母哪敢不從,再說你南伯伯日日監督,就算想耍賴也沒辦法。」

故意裝出一副邪噁樣,她嘿嘿威脅:「我不信!讓芽兒好好診斷一下,若所言非實,我就叫南伯伯天天逼您灌下三大鍋補湯。」話完,手已搭上古雲娘腕上,細心診脈。

古雲娘聽了只是呵呵笑個不停,連守在一旁的銀杏也掩嘴偷笑。

不一會兒,月芽兒鬆手贊許:「伯母,您有乖乖聽話喔!」這麼一來,應該從明日起就可開始根治雪晶蛭蛔的療程了。

「瞧你這丫頭說的……」

「芽兒!」忽地,南宸顥衝進房裏,打斷古雲娘話語。「你……你回來了?」不穩的聲調中有著喜悅。

「傻瓜!人當然是回來了,不然你見到的是什麼?」緊隨進房的南嘯天笑斥。

「我……我……」發覺自己似乎說了傻話,南宸顥頓時又結巴起來,潮紅迅疾爬上臉龐。

看見人,當日趙妍妍攀住他的親密模樣霎時浮現腦海,一股氣未消,她只淡淡招呼:「顥哥哥。」嬌甜嗓音再無往日的熱情親暱。

耶?好冷淡喔!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大夥兒互瞅一眼,心想南宸顥該遭殃了,可就沒人出聲替他緩頰,人人張大眼睛等著好戲上演。

就算再如何遲鈍,南宸顥也感受到她態度的冷漠,這才想起那日兩人是不歡而散的,現下她可能還在生氣,因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沉默著。

誰知他的默然不語讓月芽兒火氣更大,當下認定他肯定是與趙妍妍有著什麼才冒心虛而無話可說。

冷哼一聲,藥箱一背。「伯母,芽兒明天再來看您,不打擾你休息了。」

「呃……不多留一會兒啊?」努力為兒子製造機會。

「不了!芽兒也累了,想先回房歇息去。」微微一鞠躬,完美地退場。

眼見她出了房門,兒子還傻待在這,古雲娘急得連連揮手催趕:「顥兒,還不快追!」

「快啊!」南嘯天也頗配合,不由分說將他給推了出去。

唉!當人老子還得幫兒子的感情事推波助瀾,也真是辛苦哪!

彎彎曲曲的回廊下,銀白月光將一前一後兩條人影迤邐得老長老長……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可就是不想開口說話,想等他先出聲,沒想到他這根木頭,一直跟到了她的房門口還是耐性十足,始終維持著最高品質——靜悄悄!

可惡!不說話是嗎?本姑娘就甩你一個閉門羹吃!

砰!

甩上門,將藥箱丟放在桌上後,她開始生起悶氣。

啊——啊——門……門關上了!南宸顥傻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又不想離去,想敲門又怕她不理,幾度手才舉起又立刻放下,反覆多次後,他喟然一歎,竟在門前來回踱起方步。

房間內,月芽兒聽他歎氣,又聞他來回腳步聲不斷,想狠下心不理他,又怕他當真這麼踱上一晚上,最後終究不忍,索性房門一拉——

「煩死了!你究竟要怎樣?說吧!」耐性向來不是她的優點,乾脆早點認輸。

「我……我……」突然面對她,南宸顥嚇了一跳,反而說不出話來。

又見這種呆樣,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伸手將他給扯進房內。「進來再說吧!」

她……她笑了!那是不是代表不生氣了?

情不自禁握住柔嫩小手,他訥訥低問:「你不氣我了?」

喲!顥哥哥主動牽她的手呢!天要下紅雨了是不?

「誰說的?我還是在生你的氣呢!」作勢要甩掉他,誰知他卻握得死緊,怎麼也掙脫不開。

「對不起!」罵上認錯道歉。「那天我不該罵你是妖精,將氣發到你身上。」

咦!他搞錯了吧!「誰生那件事的氣!那事是我的錯,我不該害你破戒。」是自己不對就勇於承認,她也是會反省的。

「啊?」不是氣那個,不然她氣什麼?南宸顥這下真的搞不懂了。

以為他沒聽清楚,月芽兒再次點頭認真道:「顥哥哥,我不該騙你喝下那杯參茶,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逼你了……」

南宸顥聽了頗受感動,畢竟她還是個明事理的姑娘。

「……不過,我還是生你氣!」話鋒一轉,馬上表明自己立場。

「為什麼?」不解地大叫,他自認沒別的事惹到她呀!

「你還不明白?」危險地眯起眼,單手猛然一推,將他給推開。

「明白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絕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問清楚。

「還問我!」月芽兒氣得直打他。「那天在花園中,你與趙妍妍做了什麼?」

花園?趟妍妍?沒有啊!

「那天姨娘與表妹找我說話,後來我想走,才一起身就瞧見你,但你卻跑走了,我怎麼追也追不上。我和表妹沒做什麼啊?」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南宸顥急著解釋自己的無辜。

「還說沒有?趙妍妍那女人胸脯都貼到你身上了,你會不知道?」氣憤的玉指猛戳他胸膛。

有、有嗎?當時只聞到她身上嗆得讓人受不了的脂粉味。南辰顥俊臉微紅。「我真不知!」

「騙人!以前我才稍微一靠近,你就像跳蝦般直躲,趙妍妍整個人黏在你身上,你卻沒感覺?」

「我真不知……」

「那現在換我抱你呢?」猛然地,她欺身向前,緊緊抱住他,將自己埋在他懷中。「感覺如何?」

轟!火燒上臉,身體某些部位不太受控制……

「芽……芽兒……你先放……放開我……」憋著氣,他困難而小聲地要求。

「不要!我就要抱你……」搖頭不依,還惡意地往他身上磨蹭。

「你……」

再也忍受不了,南宸顥理智盡失,連時時刻刻掛在心中的佛祖也給丟到天邊去,霍然捧住她小臉蛋,低頭覆住嬌潤欲滴紅唇,一舉攻入那溫暖柔軟的檀口,汲取香甜蜜津……

「顥哥哥你……」直至良久,月芽兒才氣喘吁吁、兩腿發軟地被放開,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竟然吻她了……原來真正的親吻竟是這般銷魂滋味……

「我……我……」南宸顥俊臉熱辣漲紅,對自己如此大膽的舉動也感震驚,可是他心底清楚自己並不後悔……

難得的,月芽兒俏臉湧現小女兒的嬌羞潮紅,看在南宸顥眼裏真是美麗可人極了。

禁不住內心激蕩,他再次低頭覆唇,密密細啄……

良久,兩人才抑住內心激情,月芽兒豔頰如火燒,聲如細蚊,出口問話卻大殺風景。「顥哥哥,你不吃齋念佛當和尚了嗎?」不然怎會破色戒呢?

「我不知道!」南宸顥此刻也不懂自己了。向佛之心依舊強烈,可也愛極與月芽兒相處時的點滴,這兩種矛盾情結正在他心底巨力拉拔,無法分出勝負。

似能體諒他的煎熬,月芽兒並不逼他,反正來日方長,此刻只要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定分量,慢慢鯨吞蠶食,最終總有贏過佛祖的一天。

又抱著他沉浸在醉人溫存中好一會兒,理智慢慢回到腦袋瓜裏,算老帳的情緒也回籠了……好啊!差點被他色誘唬了過去,顥哥哥越來越奸詐了。

杏眼微眯,玉手揪住他胸襟往下一扯。「說!顥哥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這樣親吻趟妍妍,那天她貼上你時,你是不是也衝動了?」

「我沒有!」忙不迭喊冤。這些日子表妹確實常來找他、親近他,可他總嚇得找藉口走人,並不喜與她太過親近。

「是嗎?」不信任的口吻。

「芽兒,你相信我!」他急了,脫口道:「她好臭,我才不喜歡她靠近我。」

好臭?顥哥哥鼻子是不是有問題?月芽兒不禁懷疑,有哪個姑娘會讓自己身上臭氣熏人?

「是真的!」見她不信,南宸顥急忙解釋:「脂粉味好重,嗆得我受不了。」

聞言,月芽兒噗哧一笑,姑娘家的脂粉味他竟然喊臭,真是個怪人。才這麼想著,她霍然往自己身上東嗅西嗅,聞聞看自己是不是也有他說的臭味。

「你很香的。」制止她怪異舉動,他微笑道。

咦?月芽兒有些驚訝,她是沒抹什麼胭脂花粉啦,不過也沒灑香精花油啊!身上會有何香味,怪了!

「你身上有很好聞的淡淡清香味。」常常無意地竄入鼻間,蠱惑他心神。

「你喜歡?」自己有沒有香味她是不清楚啦!不過顥哥哥說得真像有那麼回事,而且好似還挺愛聞的。

「嗯。」俊臉又是一紅。要承認自己愛上她身上的淡雅清香真讓人難為情。

聽到回答,她心情不由得大好,霎時俏瞼笑眯眯。

「你不生氣了?」小心翼翼詢問。

「這回就原諒你。」皇恩浩蕩頒下特赦,最後還是免不了警告:「下回可別再讓別的姑娘親近你,不然芽兒我可是會很生氣很生氣喔!」

啊!好熟悉的臺詞,不就是她偷親他那天說的話嗎?南宸顥點頭,忍不住笑了……

隔日大清晨,當月芽兒親親密密拉著念完佛經早課的南宸顥出現在古雲娘房裏時,在場所有人全瞠大眼珠子,簡直不敢置信。

昨夜兩人還鬧彆扭冷戰中呢,怎今早一覺醒來就變了樣?轉變也太大了吧!

兩人昨晚發生啥事了?

南嘯天夫婦、銀杏加上一些奴婢們,眾多眼光視線來來回回梭巡在兩人的臉龐上,試圖瞧出些端倪。

南宸顥臉皮薄,被看得怪不自在,臉上微微泛紅,倒是月芽兒落落大方,逕自笑道:「怎麼?我們臉上長花了?再瞧就要收銀子囉!」又不是在要猴戲,作啥大驚小怪看成這樣?

「芽兒!」南宸顥臉上更紅,心下覺得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引人注意。

「本來就是嘛……」怪了!顥哥哥臉紅個啥勁?

「咳!」假意輕咳,努力想化解兒子的尷尬,南嘯天故意轉移話題。「我說芽兒,你吃我府裏、住我府裏,我還沒向你要食宿費,你倒敢開口要銀子,嗯?」

嘿嘿假笑,月芽兒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說南伯伯,我幫伯母治病,千里迢迢回家取藥,這診金又該如何算呢?讓我想想,這九葉鳳凰果乃珍奇異寶,就算您以萬兩黃金出價購買,只怕我爹爹也不願割愛,加上療程中又得配合各式靈丹妙藥……」

「好了好了!」南嘯天連忙舉手認輸。「你再說下去,南伯伯我豈不要傾家蕩產?」

「是您自己要和人家算的嘛!」她吐舌扮鬼臉,輕快來到床沿邊坐下,抱住古雲娘撒嬌道:「人家當然不會和伯母您計較這種事,錢財乃身外之物,芽兒我才不像有人錢啊錢的掛在嘴上,好市儈喔!」話完還不忘瞄他一眼,逗趣極了。

眾人被她這模樣給逗得掩嘴輕笑,連古雲娘也笑呵呵。「沒錯!有時連我也受不了有人銅臭味太重了些。」

「雲娘……」南嘯天好氣又好笑,奇怪怎麼連愛妻也與她同一陣營?

可憐地瞄了眼爹親,南宸顥很能感同身受他的窘境,畢竟自己是被欺負得最慘的一個。

「好了!輕鬆過了,現下可要開始辦正事。」板起臉蛋,她嚴肅道:「今天我要逼出伯母身上的雪晶蛭蛔,閒雜人等都出去,南伯伯、顥哥哥你們兩個留下幫我。」

「我也留下。」銀杏也想幫忙。

「銀姨,我怕你等一下瞧了噁心,吃不下飯,你還是出去等比較好。」不是不讓她幫忙,只是女人家都怕蟲子類,留下她只怕沒啥用處。

既然芽兒都這麼說了,銀杏只好打消念頭。

月芽兒要人取來她的藥箱,並要丫鬟送來一個裝了滾燙熱水的盆子,接著就將所有人全趕出房,只剩下南嘯天父子。

「接下來該怎麼做?」南嘯天如臨大敵般繃緊神經。

瞅他一眼,月芽兒笑道:「南伯伯,您啥任務也沒,就守在床邊陪伯母聊天,轉移她的注意力。」

啊?這麼簡單?南嘯天不敢置信。

仿佛瞧出他的心思,月芽兒笑得詭異。簡單?等會你可要心疼死了。

「那我呢?」連忙問自己身負哪項重任?

將熱水盆塞給他,她嘿嘿笑道:「顥哥哥你負責燙死蟲子。」

什、什麼?燙死蟲子?這……這是殺生啊!能不能換個任務?南宸顥頓時臉色鐵青,目光轉向爹親。

「顥哥哥,你要讓南伯伯背負殺生重罪?」月芽兒假意驚呼:「你真是太不孝了,自己不入地獄卻要親爹入地獄……」

對啊!自己怎可有如此卑鄙齷齪想法。佛祖啊!這殺生重罪就弟子我一肩擔起吧!弟子實乃萬不得已,罪過罪過……南宸顥頓下決心,一臉壯烈犧牲模樣。

古雲娘瞧了不禁好笑,這芽兒實在太愛捉弄顥兒了。那雪晶蛭蛔明明就是害人的壞東西,不是嗎?消滅它才是做好事,哪是殺生重罪,真是的!

南嘯天苦笑,勸慰兒子:「那種害人的蟲子,殺死它佛祖不會怪你的,無所謂殺生不殺生。」

話雖這麼說,可是小蟲子也是生命啊!南宸顥還是認為自己要犯殺戒了。

月芽兒懶得理他那顆頑固腦袋,逕自打開藥箱,頓時一陣濃郁沁人的清香飄散室內,讓人聞了精神一振,可見裏頭不知藏了多少好東西。

小心翼翼將九葉鳳凰果放入小巧的玉制藥缽搗碎,又自藥箱裏拿出一小瓶紫玉瓶,拔開瓶塞將裏頭透明清香的液體倒入藥缽,只見透明液體瞬間染成鮮紅,與搗碎的九葉鳳凰果融成一體,香氣更盛之前。

「伯母,您將這個喝下,等會兒您可能會覺得體內有股熾熱,那沒關係,只是藥效發作了。」將藥遞給古雲娘,月芽兒細心交代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點頭表示明白,古雲娘一口氣將藥喝下,瞬間只覺腹內一股炙烈熱流往全身四肢百骸竄去,仿佛置身烈火中痛苦異常,無法自製地渾身顫抖扭曲,發出痛苦呻吟……

「南伯伯,壓住她!」迅速指揮命令。

南嘯天見狀,毫不猶豫欺身制住她扭動身子,又心疼又憐惜。「雲娘,你忍耐些,我就在你身邊陪你……」

「嘯天……我……我好痛……」連連喘息,止不住筋肉抽搐。

「怎會這樣?」南嘯天擔心地轉頭大吼。

「唉!這是正常現象啊!」月芽兒好無辜。「這代表雪晶蛭蛔正在她體內被九葉鳳凰果的藥力逼得四處遊走,想找地方逃呢。」

示意他坐到另一頭去,月芽兒拿出一根中空的金針,準確而俐落往她胸口穴道插入,不多久,就見金針微微晃動,接著一隻只透明的細長蟲子竟從中空處爬了出來。

「顥哥哥,快來接住!」月芽兒大叫,急忙閃身讓出位置。

南宸顥趕忙捧著盆子守在娘親身下,但見蟲子爬出金針後就如落雨般紛紛掉進滾燙熱水裏,成了好大一鍋「雪晶蛭蛔湯」。

蟲子越爬越多越快,狀甚噁心恐怖,饒是南嘯天、南宸顥兩個大男人見了也不禁反胃,這下才明白方才她為何不讓銀杏留下。

半個時辰後,慢慢的,蟲子變少,最後終至再也沒任何雪晶蛭蛔爬出來。月芽兒又等片刻,再次把脈後,確定古雲娘體內再無任何蟲子,這才將古雲娘胸口的金針拔起收好,此時古雲娘已累得昏迷過去。

「大功告成!」整理好藥箱,月芽兒伸個大懶腰,扭扭僵硬脖子叫道。

扶著妻子讓她躺好能安適休息,南嘯天凝望月芽兒,黝黑眸底閃著深切感激之情。「芽兒,南伯伯真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

心知他的激動,月芽兒卻只是眨眨眼,慧黠笑道:「抵我的食宿費,如何?」

南嘯天聞言大笑,對她的聰靈伶俐喜愛不已,心下真恨不得兒子馬上娶她來當兒媳婦。

至於那個被人恨不得馬上叫他娶親的關鍵人物呢?只見他捧著噁心蟲湯——

「呃……芽兒,這個該怎麼辦?」老叫他捧著這一大盆噁心的東西也不是辦法,還是趕緊問該如何處理。

「啊?顥哥哥,你幹麼還捧著,噁心死了!」月芽兒大叫著跳離他身邊,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快拿去用火燒了,別捧著晃來晃去啦!」

呃?還要他焚燒蟲屍?好……好殘忍喔!算了!順便幫蟲子念念往生咒,虔心懺侮自己的罪過。

捧著一盆蟲屍,南宸顥嘴裏念念有辭的飄出房門外……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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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娘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都怪你自己不努力,連怎麼勾引人也不會。」

「胡說!這些日子女兒哪一次不是見了表哥就迎上去,是表哥自己不解風情,不是我魅力不夠!」

「唉!這麼說倒是,怎麼雲娘就生了個木頭,這樣叫我們母女倆的計畫怎麼實現?」

客房裏,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兩人長籲短歎的,為美夢遲遲無法實現而氣惱不已,尤其趙妍妍更是不解,憑自己的美豔姿色,多次欲親近南宸顥,為何他總是不心動,甚至還躲得急呢?

「不行!」趙妍妍表情堅決。「我一定要嫁給表哥才行,如此一來才能保我一生榮華富貴。再說表哥人也長得俊,算是匹配得上我了。」在揚州也有不少男人上門提親,可這世間啊,長得俊的男人不見得有錢,有錢的不是又老又醜就是吃得腦滿腸肥,瞧了就討厭。如今難得有塊又俊又有身家的肥肉還沒被叼走,當然要趕快啃進自己肚裏。

「娘也希望啊,可你自己不爭氣有啥用?」光說不練還不是白搭。古玉鳳橫了女兒一眼,要她自己看著辦。

可惡!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攀上表哥呢?趙妍妍凝神苦心思索……

「有了!」她忽地大叫,讓占玉鳳駭了一跳。

「要死了!你要把你娘我嚇死才高興是嗎?」拍撫胸脯,尖聲叫?。

「娘,我有辦法了!」不管她還怒?著,趙妍妍高興地挽住她,喜孜孜道:「我想到一個嫁給表哥的好法子了。」

「什麼好方法?」一聽有辦法,古玉鳳可來勁呢。

「人家不都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嗎?娘啊,你何不親自去找姨娘談這樁婚事,想必姨娘不會反對親上加親的。而且一旦姨娘答允了,姨丈王爺一定不會反對,表哥當然就得遵從父母之命娶我啦!」呵呵……若真能這樣,那她就高枕無憂了。

「是啊!我怎沒想到這一點?」古玉鳳跺腳,懊惱自己沒早點利用這招,否則怕不此刻早在辦親事了。

「那你快去向姨娘提。」心急地催促。

連連應好,古玉鳳才要踏出房門,卻又突然頓足回身。「妍妍,你不同我一起去嗎?」

「娘,這樣不恰當啦!哪有父母親談親事,女兒還跟在身邊的,豈不讓人笑話?」趙妍妍故作嬌羞貌。

「也對!」古玉鳳尖著嗓音格格笑。「女兒啊,等娘的好消息吧!包管你不出三個月嫁進王府。」

「娘!」假意嬌嗔,其實心底歡喜得很。

揮揮手,古玉鳳自信十足出發囉!

「雲娘,有件喜事,姊姊我不得不向你提……」揮著手絹,古玉鳳噙著一臉笑,一副好事相報模樣。

昨日才經過芽兒逼出雪晶蛭蛔的古雲娘,歷經一日休養後,雖然精神已然太好,向來蒼白臉色也浮現暌違多年的紅暈血色,但是南嘯天依然要她躺在床上休息,因此此刻她仍是斜靠著床頭,讓銀杏服侍著。

接過銀杏端來的參茶輕啜了口,她淡淡笑道:「大姊,是何事呢?」

參茶呢!聞那味道肯定是百年老參才有這等香氣,真不知有多補呢!古玉鳳嫉妒地盯著她手上的瓷杯,恨不得取代她的地位。

發覺她目光焦點,古雲娘連忙道:「銀杏,快倒一杯給大姊解解渴。」

「可是……」銀杏不太願意,這參茶可是王爺特地遣人到東北以千金購回的野生老參所熬成,專給夫人滋生補氣的,若是芽兒姑娘想喝,千百杯參茶她都雙手奉上,可偏偏是古玉鳳要喝……

見她遲疑,古玉鳳暗惱在心。銀杏這賤人,喝她一杯參茶也這麼小家子氣,真不知誰才是主子。

「銀杏,快啊!」笑著催促。

「來了來了!」不情不願奉上。

「真是多謝了!我正渴著呢。」假笑接過,趕忙呷啜一大口。啊……真香,果真是好料。

「對了!大姊你方才要說些什麼?」

忙顧著享受,差點忘了正事,古玉鳳又堆出滿臉笑。「我說雲娘啊,這顥兒有二十了吧?」

「是啊!」不知大姊問這有何目的?

「你也知道妍妍有十八了,正是風姿綽約、娉婷嫵媚之齡,在揚州可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門提親……」

瞧她滔滔不絕淨是讚揚自個兒女兒,古雲娘不好意思打斷,只好微笑以對,心下卻不免奇怪,不知她說這些作什麼?又和顥兒有何關係?

正當拉拉雜雜說一堆,旁人聽得頭昏眼花之際,她話鋒一轉:「……所以說啊,兩人都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我瞧兩人不論外貌、品行都相配,倒不如就湊成一對,咱兩家親上家親,結成兒女親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嗄?湊成一對?顥兒與妍妍?

古雲娘傻愣住,與同樣驚愕的銀杏互視一眼,兩人眸底同樣閃著好笑光彩。別說顥兒跟前還擋了個月芽兒,就算沒有,她也不敢想像將兒子與妍妍湊在一塊兒的模樣,光想就害怕了。再說顥兒也不知打消出家念頭了沒呢,就算她答允,兒子不肯也是白搭。

不好明白拒絕,古雲娘四兩撥千斤。「這顥兒的婚事,得嘯天應允才行,府裏的大事兒向來是他做主的。」趕緊推給夫婿,料定古玉鳳不敢找他允婚。

「可你也是顥兒的娘,只要你應允了,王爺他不會反對才是……」古玉鳳急了,沒料到她會三言兩語帶過。

「嘯天才是一家之主啊!」瞠著靈眸,漾出一抹柔柔笑容。

「你……」好啊,給臉不要臉!是瞧不起她古玉鳳嗎?這賤妾生的賤婢,敢挑剔她女兒?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

何嘗不知她在推託,古玉鳳頓時心火大起,正待發飆時,外頭忽傳來人聲,適時止住她的怒言。

「什麼一家之主不主的啊?」南嘯天朗笑,領著南宸顥,月芽兒進房探望,沒想到古玉鳳竟也在,微微點頭示意後,逕自走向愛妻。「身子可還好,有無不適?」

「很好!你別淨擔心。」領受夫婿關愛,古雲娘笑得開懷。

「就是嘛!南伯伯,您不相信我的醫術嗎?」排擠開人,月芽兒一屁股坐上床沿,晃著兩隻小蠻靴斜睨他。

「芽兒,爹哪敢不信你!」南宸顥出言為爹親解圍。

「算你會說話!」扮個鬼臉,月芽兒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古玉鳳身上,好奇她怎會出現在這裏。「趙夫人,好久不見了!」笑意湛然,隱含邪惡之氣。她可沒忘前幾次的不愉快。

「是……是啊!」好僵硬的笑容。古玉鳳也沒敢忘之前的衝突,是以甚覺尷尬,尤其見她似乎與王爺一家人相處融洽,心中更感不安。「呃……我、我該走了,妍妍還在等我……」今日大概是無法說成親事了,還是改日瞧瞧情況怎樣再說。

「不多坐一會兒啊?」月芽兒反客為主,假意留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古玉鳳來意不單純,有些怪怪的。

「不了!」慌忙逃離。

目送她離去後,月芽兒轉頭問道:「伯母,她到底是來幹麼的?」

「呃……」占雲娘真不知該不該說,巡視眾人一眼,決定還是先保持緘默,免得她知道了心中不舒服。「沒什麼,敘?舊而已。」

既然如此,月芽兒不再掛意,再次仔細幫古雲娘診脈,交代完該如何調養身子後,正感無聊之際,南宸顥突然嚴肅道:「我想回慈恩寺一趟。」

聞言,眾人大驚,尤其月芽兒更是跳得半天高,倏地沖到他眼皮子底下,哇哇大叫。

「顥哥哥,你要回慈恩寺?」難不成她才治好古伯母,他就迫不及待想出家去?「別忘了,我們的期約還沒到。」非常危險地警告。

「我明白。」他一臉溫和。

「怎麼急著回去呢?」南嘯天深沉問道。

「有些心底的疑惑,我想回去找師父尋求解答。」這些天苦思良久,心中不少惱人煩緒像蔓生的野藤,纏繞捆綁著自己,深沉的茫然讓他恍如身陷迷宮卻苦尋不著出口,因此他需要回去尋求師父的指點,想清楚自己未來的抉擇。

「我同你一起去。」唯恐他腦袋打結,不聲不響落發為僧,月芽兒執意跟隨。

瞅著她,南宸顥竟不反對。「也好,芽兒陪我去吧!」

「我也去。」古雲娘擔心。

「既然夫人要去,那銀杏我當然得隨侍夫人身邊。」銀杏理所當然道。

「娘子、兒子偕同出遊,為人夫婿、老子豈有不跟之理。」南嘯天自有他的一番說辭。

嗄?怎麼演變到最後變成全家出動了?南宸顥不禁傻眼。

「那敢情好,咱們兩天後出發!」當下南嘯天宣佈,全場擊掌一至通過。

兩天後,定遠王府一行人馬車、坐騎一應俱全,浩浩蕩蕩朝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出發,連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得知消息也硬要加入,不好拒絕之下,只好由著她們了。

一干女眷分坐兩輛馬車,古雲娘、銀杏兩人共乘一輛,古玉鳳母女倆搭乘另一輛,至於好動的月芽兒當然不願受馬車狹小空間的局限,她騎著駿馬與男人們領在車隊前頭,一路上和南嘯天、南宸顥父子有說有笑。

居後第二輛馬車內,不滿的談話聲響起……

「真是氣死人了,沒想到雲娘那賤人竟然敷衍我,遲遲不肯答應婚事……還有還有,那個叫芽兒的姑娘和他們非親非故,怎麼待她比對我們還好,真不知這王府裏的人都再想些什麼……」古玉鳳喋喋不休抱怨。

悄悄掀起一角車簾,瞄見前方熱絡交談,趙妍妍臉色難看道:「娘,姨娘不肯答允婚事,該不會是和那個叫芽兒的有關吧?」女性的直覺讓她作出如此猜測。

「會嗎?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王府的繼承人豈會娶個沒家世背景的人?」皺起眉頭,直接的反應就是不可能。

「可是您瞧……」稍稍退開,讓她能看得清楚些,趙妍妍覺得可能性極高。「別說表哥與那姑娘相處融洽,姨丈對她更是親切關愛,咱們何時見過姨丈如此對待個外人了?」越想越覺可能。

呃……好像真是如此!古玉鳳霎時頓住,連忙將頭湊上去偷窺……哎呀!好像就如女兒所說一樣呢!若真是這樣,那她們的春秋大夢豈不幻滅?

這怎麼行呢!得想想辦法啊……

「妍妍啊,咱們可不能放棄,娘這一生就靠你了,咱們得想個好法子攀權附貴……」霍地攫住她,占玉鳳倉皇叫道。

「女兒明白,女兒絕不會白白放手的。」好不容易有嫁進豪門,晉身官夫人的機會,她怎可能會讓它溜過?說什麼都要賴上表哥才行!

聽她如此堅決,古玉鳳大喜。「怎麼?可有何好主意?」

「既然一直勾引不了表哥,那只有出此下策了……」

兩顆頭顱緊湊一起,低聲商議計策,就見古玉鳳聽得連連點頭,趙妍妍則勾起一抹陰險詭笑……

車隊前——

月芽兒與南嘯天兩人神情輕鬆閒話家常,倒是南宸顥路途上從頭至尾顯得心事重重,沒啥笑容,就連芽兒問話也只是隨意應答個兩句,就又跌回自己的思緒中。本就溫和木訥的人,如今看來更是沉悶陰鬱。

「顥哥哥?顥哥哥……」怎麼都不應人家?

唉!見了師父該開口?

「顥哥哥?」沒聽見嗎?那叫大聲一點!

該如何說呢?說自己六根不淨、心魔橫生?

「顥哥哥!」可噁!他聾了嗎?

「啊!什、什麼?」被平地一聲大吼猛然震醒,南宸顥滿臉茫然。「誰叫我……啊!芽兒,是你嗎?」

「除了我,還有誰會叫你顥哥哥?」他腦筋打結了嗎?怎麼越接近慈恩寺,反應越遲鈍呢?

「呃……好像真是這樣……」傻傻回應。

他是怎麼了?為何心神不寧?月芽兒心中疑竇頓生,索性直問:「顥哥哥,你今天怎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什麼心事嗎?」

「沒、沒有呀!」不好意思說害他心亂如麻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鬼才相信!月芽兒暗忖,沉沉瞅他一眼後,忽而回頭對南嘯天叫道:「南伯伯,你們先上慈恩寺等我們,我與顥哥哥晚點到。」

「咦?為什……危險!」南宸顥驚慌大叫。

原來月芽兒已經縱身從馬背上躍起,飛掠到他身後安穩落坐,與他共乘一騎,動作一氣呵成,漂亮俐落。

「你在做什麼?剛才那樣好危險的!」一顆心差點被她嚇得跳出來,口氣不免嚴厲指責。

「你們還好吧!」南嘯天連忙策馬過來,顯然也見到她的特技表演了。

「沒事!」吐著小粉舌,她可不覺這有任何危險,畢竟對身懷武功的人而言,是沒啥大不了的。

「還說沒事!你嚇壞我了。」依然是板著臉說話。

嘿嘿一笑,猛然抱住他的腰,月芽兒足下奮力一踢,馬兒吃痛拔腿狂奔。「南伯伯,你們先走,我和顥哥哥隨後就到……」話聲未完,人馬已然消失蹤影。

面對這一突變,南嘯天用膝蓋想也知是芽兒搞的鬼,這下只能吹鬍子瞪眼,拿她沒奈何。人都跑遠了還能怎麼辦?

「發生什麼事了?」驚覺外頭騷動,古雲娘探出頭詢問。

「沒事!」要車夫繼續前行,南嘯天安撫笑道:「芽兒大概是領著顥兒上哪兒玩去了,咱們就先走一步吧。」

「芽兒,你這麼做太危險了!」狂奔的馬背上,南宸顥緊握韁繩不敢輕放,只差沒被她驚走半條命!

方才,她毫無預警地狂踢馬腹,造成馬兒猛然瘋狂奔馳,差點沒被拋下去,若非他反應迅速拉住芽兒的手,恐怕月芽兒就會摔在地上。

緊坐在身後擁抱著他,月芽兒盈盈笑道:「顥哥哥,你這樣全心全意掛念著芽兒的安全,芽兒我好高興,真希望你永遠這樣關心芽兒。」

聞言,他俊臉一紅,任何話也沒說,慢慢地控制馬兒緩步下來,這時才發現兩人竟已被載到城郊外一處林子內,不遠處還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過。

「哇!有小溪!」驚喜大叫,正想溜下馬,可惜被人早一步掃住,頓時卡在馬背上動彈不得。「怎麼了?」她狐疑問道。

「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兒吧!」搖搖頭,他心下有些不安。以前曾聽慈恩寺裏的師兄弟與香客們說過,這兒偶爾會有盜賊出沒,為了安全著想,還是儘早離開得好。

「才不要!天氣有些熱,人家想去玩玩水嘛!」不顧他的反對,拍開大掌,一溜煙滑下馬背往小溪畔奔去。

不一會兒時間,她已經鞋襪盡數褪去,雪白玉足泡進清涼水中,歡叫暢笑:「好舒服,顥哥哥你也來嘛!」

實在拗不過她,心想光天化日下,賊子應該沒那囂張,於是牽著馬兒系在樹幹上。走到溪邊,瞧見她小巧漂亮,如白玉雕成的天足,頓時無法移開視線,只覺心臟怦怦亂跳,臉龐紅得更加厲害。

怎像尊不動明王般杵著呢?月芽兒啼笑皆非,乾脆掬水朝他潑去,就見水花四濺,在陽光下映出一道虹彩,將她整個人圈圍,美麗極了。

好……好美!南宸顥癡望出神,竟連迎面兜來的溪水也不知該躲,硬是被濺了一身濕。

他那傻樣讓月芽兒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顥哥哥,你幹麼不躲?」

「我……我……你又作啥潑人?」結結巴巴的,對自己被美色所惑而懊惱。

「不為什麼!」賴皮一笑,她誘惑道:「既然都濕了,乾脆下來玩水吧!」

趕緊搖頭,不願被蠱惑。

早知他不會輕易就範,她嘿嘿笑地走回溪畔,毫無預警的往他身上撲去……

「啊……你做什麼……」男人尖叫。

「嘿嘿……扒你衣服……」少女邪噁大笑。

「……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緊抓住領口,誓死保住貞節。

「呵呵……那我委屈一些……脫你鞋子就好……」迅速轉移目標。

「……不……不要……」

「哼哼……由不得你……」

一陣混戰,男人終究是保住了身上衣飾,少女則得到一雙黑色布履與白襪等戰利品……

啊……好舒服!光溜溜的雙足浸入溪水中,南宸顥享受地眯起眼睛,噓出一口大氣。

「呵呵……很涼快吧!」月芽兒一臉得意。早聽話脫鞋下來泡水不就得了,偏要她費這麼大勁與他纏鬥,他才願意乖乖聽話,真是折騰人!

兩人同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四隻腳丫子同浸在清涼溪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水面,分享大自然恩賜的去暑良方。

「顥哥哥,你方才到底煩惱些什麼?何不說給芽兒聽聽。」抓著他大掌玩了起來,月芽兒忽地拋出問題。

煩惱你!差點脫口而出,終究還是忍下來,不答反問:「告訴我,當日在慈恩寺時,為何硬要我當你的未婚夫?」

喲!難得他今天對這事感興趣,還以為他從不在意呢!「因為你的小指與我的小指有同一條紅線綁著。」舉起小指頭,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算什麼回答?南宸顥更加不解。「我不懂!」她到底從哪兒看出兩人之間有姻緣線?

微微一笑,她腳下踢著水花,手指往他一比。「我出生時,爹爹就幫我蔔了一卦,算出我與某個佛緣深重的男子有姻緣。半年前,爹爹要我到各地佛寺去尋夫,結果我找了那麼久,就只出現一個既有佛根又帶紅鸞星動卦象的男子,而那個人就是——你!」

啊!原來自己竟是這麼被相中的。

得知她賴上自己的理由,不知為何,南宸顥心中萬分不悅與難過。「卦象這種事太沒根據,你怎麼可以將自己終身大事如此輕率的交給卜卦決定呢?」照她這麼說來,如果物件不是他,而是任何一個擁有相同條件的人,她都會視對方為未來夫婿嗎?原來她賴上他只是因為一個卦象,一個卦象啊……

不是他!她不是為了他本人……想到這些,南宸顥不禁惱怒,心底益發的陰沉鬱悶。

「哪會輕率?」她反駁。爹爹的卜卦向來最靈了。

「還不輕率?」板著臉,他霍地起身穿鞋襪,低沉的嗓音有著隱怒。「今天若不是我,而是阿貓阿狗有同樣條件,你是不是也認定他了?」

咦?顥哥哥何必這麼生氣?眼波流轉,大概已摸透他心思,月芽兒狡黠一笑,忙抓著他問:「顥哥哥,你該不會是——吃醋了?」

「胡……胡說!誰……誰吃醋了?」他會吃醋?呃……也許……搞不好是!

慢條斯理取來自己鞋襪穿著,月芽兒狀若不在意,宛如自言自語道:「其實若非那人是顥哥哥,芽兒我也不願意啊!搞下好早就溜回家享福去,哪還會待在這兒呢!」

她……她說得可是真話?莫名地,心情太好,甚至嘴角也咧開了。

呵呵……笑了耶!溜眼偷覷,禁不住暗笑在心,整頓完畢後,她拉住他臂膀,邊走邊道:「顛倒你是在煩惱這問題啊?」

並不全然是!他心中暗付,腦海裏忽竄過那夜與爹親的一番對談,忍不住問:「芽兒,當日你為何騙我喝下那杯葷味參茶?」這疑惑積在心底很久了。

並沒馬上回答,她靜默的坐下。

「芽兒?」執意得到回答。

喟歎口氣,她黯然轉身面對他,眼中有絲迷惘。「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害怕吧!」

「害怕?」她怕什麼?

「那日我見你虔心抄寫經文,寶相莊嚴如得道高僧,頓時我驚慌了,感覺你離我好遠,仿佛隨時會被佛祖搶走……」輕聲回述自己當時心境,她堅決叫道:「我不要!我不想顥哥哥你當和尚,所以……所以使計要你破戒,好讓你不再那麼像個出家人,誰知……誰知……」

面對她如此表白,南宸顥心中撼動不已,深深覺得她竟是如此傻氣又可愛,難怪自己會被她所惑,埋藏心底的向佛之心漸漸讓她給染了色,再也回復不了……

「誰知卻被我識破,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又好氣又好笑又感動地介面。

「人家……人家以後不敢了!」她訥訥道,眸底藏著愧疚之色。「人家知道錯了,以後不管顥哥哥你要茹葷茹素,芽兒我再不會干涉……不如往後我也陪你茹素如何?」末了,竟還願意犧牲口腹之欲,願與他一同過吃青菜豆腐的日子。

南宸顥複雜而深沉的凝望著她良久,心中波濤洶湧,困擾已久的煩愁霎時飄散開來,心情豁然開朗如撥雲見日,初露陽光的天際。

是的!他已然明白,當向佛之心染了色,便不再如以往單純,要的東西也不一樣了。沒錯!如今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力持鎮定,揉揉她黑色小頭顱,牽著馬匹,狀甚不在意問:「你爹可有算出我最後會不會剃度出家?」

搖搖頭,月芽兒以腳畫地,有些不安。「這不能算的,人生有幾個重大關鍵抉擇,端看當事人的心意,蔔算只能看出因,卻不能評斷最後的果,因為人的心意會變,結果當然就會不同。就比如爹爹只能卜出我與你有著姻緣,但不能肯定我們最後會不會在一塊兒,因為你的抉擇會影響這往後的一切。這就是為什麼會有人說算以前的命特別準確,算未來的命運卻詭譎莫測,難以論斷的原因了。」

原來如此!南宸顥心下頗為贊同這論調,嘴上淡然笑問:「芽兒,你擔心我會捨下你,出家當和尚嗎?」

聞言,她先是點頭,隨即又猛搖頭。「顥哥哥,芽兒當然不願見你成了光頭禿驢,可若你真心意已決,認為修佛出家才是你想走的路,那我不會阻擋你。也許我會傷心難過的回玄湮穀再也不出來了,但與其強留下你,讓你不開心,倒不如成全你,總比兩人都不痛快來得好。」

這丫頭真看得開,還真頗有佛家一切不強求的智慧。深深瞅她一眼,南宸顥拉起小手,咧開笑臉。「走吧!咱們該出發了,也許爹娘他們已經在慈恩寺等我們了。」

耶?顥哥哥作啥笑得這般開心?狐疑斜睨,實在瞧不出什麼疑點,只好雙肩微聳。「好吧!早些追上去,免得南伯伯以為我把你給拐跑了。」

南宸顥好笑地想回應些什麼時,忽聞前方傳來粗俗的邪笑聲,讓他心下不由得一驚……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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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6: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哈哈……小情人私下相約來此幽會啊?」四名滿臉橫肉的壯漠由草叢竄出,嘴裏不三不四笑道:「小姑娘長得還真俏,滋味肯定不錯,嘿嘿……」

月芽兒聞言大感不悅,黛眉緊蹙,連瞧他們一眼也懶得瞧,逕自道:「顥哥哥,咱們走,別理這些下三濫!」

走?他也想走啊!就怕沒她說得這般容易。南宸顥悄悄睞了四人一眼,就見四人手拿大刀,一副窮凶噁煞樣,恐怕就是別人口中在這附近出沒的盜賊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連大白天也如此囂張。

悄悄地,他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芽兒,等會兒有機會你就自己先跑,別理我知道嗎?」

顥哥哥把她當什麼了?竟叫她一個人落跑?她月芽兒可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斜睨著他,她斷然拒絕。「才不要!要走兩人一起走。」

「哎呀!你……」南宸顥氣極,不懂她在想什麼?倘若自己落入歹人手中,頂多被搶劫一空也就罷了,可她就不同啦!難道她沒瞧出對方眼中透露的淫意?假如她被淩辱,那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在說些什麼?」其中一名盜賊怒叫:「兩人都得給老子留下,誰也別想走!」手一揮,四人迅速將兩人去路堵住。

「吵死了!你囉哩叭唆個啥勁?小心我摘下你腦袋瓜子當球踢。」月芽兒火了,挺出身指著四人痛?。

「芽兒!」南宸顥大駭,忙將她扯回自己身後護住。「四位兄台,我等無冤無仇,何不放我倆走,你要錢財的話,在下身上的盡數給你們就是了。」忙掏出懷裏所有銀兩往地上一丟,顯示自己的誠意。

「哈哈……小白臉倒識相,不過……」為首的盜賊嘿嘿奸笑。「那名姑娘也得留下!」就算自己不留著享用,憑那番姿色,賣到青樓妓院去也能賣到個好價錢。

神色一沉,南宸顥震怒:「兄台得寸進尺了!」說什麼他都不會讓芽兒被擄。

「就是嘛!長成那噁心模樣,瞧了就想吐,要留下人家豈不折磨我嘛!」從身後探出小臉,她作怪扮鬼臉,企圖激怒四人,半點也無身在險境的危機感。

「芽兒!別淘氣!」好氣又好笑制止,南宸顥真懷疑為何她沒一般姑娘家恐懼害怕的情緒?

「本來就是……」好不委屈想抗議。

「住口!弟兄們,上!」四名盜賊哪容得她這番奚落,氣怒的掄起大刀往兩人砍去……

「危險!」駭然驚叫。本就只是個清修居士,哪懂得拳腳功夫,此刻唯一念頭就是將她密密護在身下,不讓她受到半絲傷害,自己的安危倒不重要了。

「顥哥哥……」瞧他為了護住她的安全,竟將自己後背暴露在刀光劍影中,月芽兒激動莫名,有股甜意湧上心頭。

不過現在可不是感動的時候,還是自保要緊。眼見四把大刀往他後背襲來,她旋身一轉,將南宸顥推到馬首邊,自己卻以流星之速翻身躍起,腳下連四踢,將四名盜賊踹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活該!」指著四個奮力想爬起身的大漢,她笑得一點都不客氣。

也該算是賊子不長眼,竟搶到她身上來。當年的月銀嵐可是江湖公認武功莫測高深的高手,月芽兒自小由親爹指點,就算沒將他一身功夫學了個十成,大抵七八成也有,對付一般小賊綽綽有餘了。

「他媽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四人怒吼,再次包圍蜂擁而上。

但見她笑鬧著閃閃躲躲,不時勞動玉足踹一踹,竟將四人像要猴戲般玩弄。

最感驚訝的大概就是南宸顥了,他原本瞧得膽戰心驚,直想叫她尋到機會便趕緊溜,可後來卻發現她厲害到竟耍弄得四人團團轉。一直以來隱約知道她有些功夫底子,可從沒想到有這麼厲害啊!

「媽的……」為首的盜賊被踹得鼻青臉腫,滾跌在一旁,正想起身再戰,歪斜的眼睛一瞄,竟讓他給瞥到馬匹旁的南宸顥,心想女人難纏,這小子卻唇紅齒白的,搞不好可以拿下他來威脅。

才這麼想著,人已朝他撲去……

「啊——」黑影襲來,南宸顥大叫一聲,動作不慢的又閃又躲。他可不想命喪……

「顥哥哥!」聞聲,她偷空瞧去,卻見他被人持刀追著到處跑。

終究是整天捧著心經念佛的,腳力哪有盜賊快,不一會兒,他就被追上了。

「哈哈……老子就不信追不上你!」賊子陰狠大笑,淩厲刀鋒往他劈去。

眼睜睜看利刀朝自己而來,他想閃,身後卻被一株大樹擋住退路。

看來自己今天要命喪於此了!南宸顥心想,俊目一閉,腦海中想的不是佛祖、心經,而是月芽兒的盈盈笑臉……

他還沒告訴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啊!心中無限懊悔想著。

「住手!」月芽兒駭然驚叫,原本的玩心盡消,取而代之竟是一股龐大怒氣。

下手不再留情,足下運勁踢斷三名盜賊肋骨,趁他們痛得爬不起身之際,以流星追月之姿,後發先至飛掠到南宸顥身前,伸手握住大刀,硬生生擋住刀鋒去勢,在賊子還嚇得瞠大眼珠子時,另一手成拳,憤然擊向對方胸前……

就聽「喀啦」骨頭斷裂聲,賊子向後翻滾在地,痛不欲生哀嚎,大概斷了不少根骨頭吧!

耶?沒事!聽到淒厲慘叫,南宸顥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然沒感到任何疼痛,這才悄悄睜開眼皮子……

「芽兒,你受傷了!」一映入眼簾竟是她鮮血淋漓的掌心,不禁讓他又驚又怒。

「顥哥哥,你沒事吧?」丟掉手中大刀,她反而先關心他的狀況。

清楚她是為了救自己才傷成這樣,南宸顥既心疼又愧疚,更有著強烈的自責感,覺得自己沒用,為何讓心愛的女人受傷流血!

沒錯!心愛的女人!他已然在不知不覺間為她心動而鍾情了。

「我沒事,你的傷比較要緊。」壓抑著對自己的怒火,一心只想快些幫她止血。

「哦!」顥哥哥臉色好難看,不知在對誰生氣?是她嗎?不可能吧!她都已經受傷,很慘了耶!是盜賊嗎?搞不好!不過以他們身上傷勢而言,依顥哥哥慈悲為懷的胸襟,說不定會同情他們,還好心的送他們去找大夫,所以應該也不是他們才是。那麼他到底在氣誰?

很識相的乖乖自懷中取出青玉膏,哪知才一拿出來,便被他給奪了去,俐落而謹慎輕柔的幫她塗藥。

「痛嗎?」瞧她小臉忽地一縮,南宸顥心疼問道。雖然他已經儘量放輕力道,沒想到還是弄痛了她。

「嗯。」臉都皺成一團了。

「以後別再那麼做了。」掏出方巾幫她包紮好,他淡淡道。

「做什麼?」滿臉不解。

「為我而傷了你自己。」逕自牽來馬兒,小心抱她上馬。

「為什麼?我不可能眼看你受傷的。」馬背上,月芽兒有些受到傷害,以為他不願接受她任何的協助。

傻丫頭,她不忍見他受傷害,難道他就忍心嗎?南宸顥暗付,翻身上了馬背,右手持韁繩,左手則摟著她的小蠻腰,好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因為我會不捨。」輕描淡寫地拋出一記轟天雷。

耶?她有沒有聽錯?顥哥哥說他會不捨?天啊!這是溫和木訥的他所說過最像情話的一句言辭了。

難得的,月芽兒粉頰微熱,柔弱無骨依偎在溫暖胸懷中,軟軟輕問:「芽……芽兒沒聽錯嗎?」

輕笑出聲,低首在粉色熱頰上落下一吻,轉了個話題。「走了!別讓爹娘他們等太久。」馬腹微踢,隨即策馬出林,留下四名不斷哀嚎慘叫的賊子。

「那他們……」一出林子,月芽兒這才想到被她打斷骨頭的男人們。

「別理!」俊臉含怒,南宸顥立即駕馬遠離,不願再見到他們。

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拋下佛家慈悲的胸襟,刻意見死不救吧!

當兩人策馬來到慈恩寺時,已是正午時分,一夥人已稍作休息,正等著兩人到來一起享用齋飯。

「悟心師兄,好久不見你了!今日是特地來探望方丈大師嗎?真沒想到悟心師兄你竟會是南王爺的兒子,以前怎都沒聽你提起呢……」小沙彌領路帶兩人去找人,興高采烈問著話。

呵呵……想不到以前口口聲聲喚師兄的人,身世竟如此不凡,若非他被接回去了,恐怕沒人知道呢!

南宸顥微笑應和。好久沒聽人喚他悟心了,真是令人懷念啊!

倒是月芽兒聽起來覺得刺耳,總覺這名號不停在拉他回到佛祖身邊去。

「啊!到了!南王爺一夥人正在禪房內等你們,齋飯先前我已送去,你們快進去用飯吧!」停在入口處,小沙彌鞠躬作揖,笑嘻嘻走了。

道聲謝,南宸顥拉著月芽兒跨步進了禪房,就見爹娘、銀杏、古玉鳳母女圍坐在擺滿素菜的桌前,可卻沒一個人動筷。

為此,他訝然道:「大家怎還不用飯?」還以為大夥兒應該吃飽了。

「等你們啊!」古雲娘微笑,要兩人快些落坐。「跑那兒去了,怎現在才來?」

瞅了芽兒一眼,南宸顥淡笑道:「有事耽擱了。」

「我們還以為要等到天黑呢!」古玉鳳尖銳而不悅道。哼!竟然要她餓著肚子等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稍變,尤其南嘯天更是沉得可怕,若非古雲娘私下拉住他,恐怕要轟人了。

「娘!」暗暗拉扯她,趙妍妍頗會看人臉色,要親娘先忍住性子。

「好了!大家應該都餓了,快些用飯吧!」南嘯天一聲令下開動用飯。

銀杏忙絡地幫大家盛飯,一碗碗的送到眾人面前,當月芽兒伸手要接時,眼尖的瞄見她右手包紮著方巾,上頭還有著點點血跡。

「芽兒,你的手怎受傷了?」銀杏驚呼。

「怎麼,芽兒受傷了嗎?」古雲娘忙瞧向話題人物。

「怎麼傷的?」南嘯天也發現她的手傷了。

「啊!」被發現了!尷尬收回手,月芽兒裝傻。「沒什麼!方才不小心跌倒擦傷。」怕說出實情,別人會怪她硬拉著顥哥哥脫離車隊。

大概也不想兩人方才的遭遇受到太多人關注,南宸顥幫腔。「嗯……我……我幫她……上過藥了……不要緊……」

唉!不出聲還好,一出聲,說謊會結巴的毛病盡數跑出來了。暗暗拍額,月芽兒一臉他幫倒忙的無奈表情。

南宸顥則無辜回視,似乎在說: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沒辦法,就是會結巴嘛!

活到這種歲數,歷經多少大風大浪,兩個小毛頭的眉來眼去,南嘯天豈會不知?

「老實招來!方才你們怎麼了?」低沉的聲音甚是威嚴。

吐吐小粉舌,這下只有乖乖招了。於是月芽兒一五一十將遇到盜賊的事情簡略說個大概,但已讓古雲娘等人聽得驚呼連連,著急不已。

「那你的手傷得重不重?」古雲娘眼淚都快淌出來,心中只想她救了顥兒一命,卻怎也不會去想到,若非她將人帶走脫隊,就不會遇上這等事了。

「沒事!沒事!」趕忙揮手表示好得很。其實就算痛也不敢說啊,不然伯母眼淚就要飆出來了,屆時不被愛妻心切的南伯伯追殺才怪。

「大白天的,竟然敢行搶,這幫賊子膽子也太大了!」銀杏大驚小怪道。

兒子差點小命不保,南嘯天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雙手擊掌,門外立刻竄進一名魁梧侍衛跪下聽候命令。

「立刻到那坐林子內揪出那四名盜賊,移送官府嚴辦。」

「是!」接到命令,人立刻飛掠出去,消失蹤影。

「哇!好威風啊!」月芽兒神秘兮兮笑問:「南伯伯,那些侍衛是如何分辨您何時拍掌才是在傳喚他們?如果您瞧了一出好戲而拍掌叫好,那他們會不會搞不清楚狀況的沖進來?」

南嘯天聞言啼笑皆非,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種令人絕倒的怪問題。

「芽兒,別胡扯了。」南宸顥笑斥,逕自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裏。「快些吃吧!別餓了肚子才好。」

「謝謝你,顥哥哥。」笑眼道謝,隨即努力地想以左手使筷,可惜平日慣用右手的人,怎麼也無法靈活運用左手,就連要將齋菜從碗裏送進嘴裏如此短的距離,菜肴就掉了好幾次。月芽兒氣餒不已,甚至想乾脆忍痛用右手算了。

「不可!」瞄見她想換手,南宸顥連忙阻止。「這樣傷口會不容易癒合。」

「可是……」正想反駁,香噴噴的齋菜已自動送到她嘴邊。

「來!吃吧!」不在意兩人共用一筷,南宸顥親暱地餵食。

既然他不介意,月芽兒當然毫不客氣,小嘴一張,才不管其他人瞠目結舌地驚訝神情,大刺刺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嗯,好吃!」杏眼笑眯成一輪彎月。

「好吃就多吃些!」趕緊夾來更多菜肴,一口一口細心餵食,臉上神情可溫柔了。

嗄?兒子不是最守男女之禮的嗎?何時與芽兒感情要好到旁若無人?搞不好可以提早準備婚禮了,呵呵……

南嘯天夫婦倆心照不宣,無聲地呵呵微笑……

銀杏則樂得暗暗點頭。看來宸顥少爺應該不會想出家了。

在場唯二兩個心情不佳的就只有古玉鳳、趙妍妍母女了,那臉色臭得像剛踩了一坨大便般難看。

「王大,東西買來了嗎?」

「買了買了!王大辦事,小姐您放心。」

夕陽餘暉將慈恩寺後院林子裏的兩條人影拖得老長老長,高傲的女子身影接過猥瑣男人雙手奉上的一小包紙包,打開瞧了下……

「這迷魂散怎麼用?」趟妍妍心想還是問清楚點好,免得屆時搞錯分量就糟了。

「小姐,您只要將迷魂散整包倒入茶水中,保證讓喝下者一覺到天亮,火燒淹水也叫不醒。」搓著髒兮兮大掌,王大嘿嘿怪笑。

「行了!這件事不許洩漏出去。」丟出十兩賞銀,趙妍妍緊?著紙包,急忙轉身離去,似乎怕被人瞧見。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哇!十兩銀子呢!從來沒見趙家母女出手這麼大方過,真是難得啊!

樂翻天的王大拾起賞銀,哪管她要迷魂散作啥,逕自捧著銀兩歡天喜地走了,準備用這筆意外之財好好享樂一番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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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46: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是夜,靜僻的禪房內燭火搖曳,映出兩道相對而坐的翦影,沉靜溫和的對答聲回蕩在空氣中……

「悟心,今日你前來,必是有事相詢,直說無妨。」玄明老禪師盤腿靜坐,慈祥望著眼前這個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南宸顥雙眼澄清透徹,恭敬道:「師父,弟子先前曾立志出家為僧,終生侍奉佛祖,可如今……」

「可如今你心境變了?」不帶任何責怪介面。

「師父,您怎知道?」口吻驚訝。他也是一直到今日才真正確定自己心意。

「你是個誠實的孩子。」玄明老禪師溫和笑望。「師父聽其他人說了,今日你與一名小姑娘一同前來是不?」

「是的!芽兒她……」連忙想解釋。

「她肯定是個好姑娘,否則也不會讓你動心了。」玄明老禪師慈祥道:「依你虔誠的向佛之心,先前肯定有一番掙扎吧!」

「師父……」南宸顥很是感動,師父一直是最瞭解他的人了。「剛開始弟子確實掙扎痛苦,向佛之心從來未減,可是面對芽兒又無法拒絕,兩方拉扯下,弟子迷惑而不知所措。」

「如今呢?」

「如今弟子只知絕不能失去芽兒!」這是他最能肯定的。

「可是你依然無法捨棄佛心?」瞧出他心底真正的障礙。

「師父大智大慧,請指點弟子一盞明燈。」

「癡兒!」玄明老禪師淡然微笑。「只要你心中有佛,就算身處紅塵,依然能領略佛祖真義。修道念佛不見得要出世為僧,人世於人間百姓中,以自身之所能為善造福人群,感化眾人、渡化眾生,此乃真正之菩薩,比起避居世外,獨修一身的修行者要更令人佩服了。」

此刻,南宸顥如遭醍醐灌頂,這才猛然醒覺自己先前的煩惱是多麼可笑。

是的!修佛何須拘泥於形式,只要心中虔心向佛,出不出家、為不為僧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啊!

「多謝師父教誨,弟子已然大徹大悟!」南宸顥立即翻身拜向眼前這位值得信任的智慧長者,衷心喊出自己的感激。

「癡兒啊……」玄明老禪師合眼微笑,臉上的慈悲宛如佛祖菩薩……

步出玄明師父的禪房,南宸顥才一出房門便見月芽兒立在回廊下凝望他,向來生動明亮的杏眼此刻充滿憂慮。

「芽兒,你怎在這兒?」連忙迎上前去摟住她。

「顥哥哥,你與方丈大師談些什麼?」將自己埋入他懷裏,心下是不安的,因為慧黠的她清楚兩人談的,大概也是她最想問又害怕的話題。

「你想知道?」摟著她漫步夜色下,南宸顥忽地有了捉弄她的心情。以往都是她戲耍他,現在角色該對調,換他吊胃口了。

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瞧她心意不決,忍俊不禁笑道:「到底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點頭又搖頭的,叫他說還是不說好呢?

「算了!現下我不想知道,等半年期約到了,你再告訴我。」很鴕鳥的將頭埋在沙子裏,心想離期限還有三個月,如果顥哥哥回心轉意不當和尚了,那真是皆大歡喜,大家都高興,可假若他心意不改,那她不願那麼快知曉,至少還可以抱有希望,再佔有他三個月的時間,屆時不得不放手時,要哭再一次哭個痛快。

這丫頭何時變得如此膽小了?南宸顥既好笑又心疼。

「反正你還欠我三個月時間,到時再說吧!」抱著他臂膀,月芽兒執意不讓他說明白。

不說就不說,可別怪他隱瞞。淡淡勾起笑意,果真順她心意,南宸顥心想三個月後再給她一個大驚喜也未嘗不可。

漫步回到自己的禪房,領她進房落坐,他關心問:「對了!手傷還痛不痛?」

舉手瞧了下,她嬌憨笑道:「不會……」

「我瞧瞧!」不相信她的話,索性自己檢查,這一細看,不禁惱了。「哎呀!這布巾都濕了,這樣傷口會發炎啊!」忙著拆下布巾。

「濕了嗎?可能方才沐浴不小心弄的。」月芽兒自己沒發現,還一臉驚訝。

「怎麼這麼糊塗!」瞧見掌心紅腫深裂的刀痕,南宸顥心中一緊,忙再幫她塗上青玉膏,取來乾淨長布重新包紮。

「對不起嘛……」領受他的關心,月芽兒心底暖洋洋,嘴裏軟綿綿撒嬌。

為她包裹好傷勢後,南宸顥笑?警告:「傷好前別再碰水了,知道嗎?」

別碰水?月芽兒傻眼,抗議嗔叫:「那人家怎麼梳洗?」

「我幫你!」想也不想沖口而出。「想洗臉時,我幫你擰水拭臉。」

「那沭浴怎麼辦?」故意笑問。

「我幫……」驀然住口,他尷尬而結巴:「呃……這個……這個……」

「叫銀姨幫我?」好心幫他解圍。

「對!對!叫銀姨幫你!」忙不迭附和,暗暗噓出好大一口氣。

月芽兒暗自偷笑,揪著長長髮辮,有意無意歎氣。「人家想睡了,可是單手真不方便,好難解開髮飾呢!而且芽兒睡前都要梳頭一百下,這樣髮質才會漂亮,可是誰來幫我啊……」

梳頭髮?這個他還能幫上忙!

「我幫你好了!」自告奮勇。

「真的?」小臉亮了起來,自懷中掏出翠玉發梳,笑盈盈交出去。

梳個頭就這般高興?南宸顥為她的孩子心性搖頭淡笑,果真細心打理起一頭烏黑長髮。

解開層層髮辮,隨著雲鬟霧鬢披散而下,柔亮貼服在肌膚上,他忍不住讓大掌穿越其間,享受縷縷絲綢滑過掌心的絕美觸感……

「你的髮真美。」取過翠玉發梳輕柔梳理,他忍不住讚歎。

「是嗎?」好聽話誰不愛?月芽兒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微側著螓首噘起櫻紅小嘴,佯怒:「你的意思是只有頭髮美,其他地方都不美嗎?」

那微嘟的紅唇教他忍不住想偷香,於是低首輕啄一口,低笑:「別故意找我語病,你知道的。」

顥哥哥又吻她了耶!月芽兒粉頰紅咚咚,垂首嬌羞要賴:「人家……人家哪知道你說什麼?」

「你知道的!你不僅髮美,全身上下更是無一處不美……」實在她這羞澀模樣太誘人,語音末完,南宸顥已禁不住胸口激蕩,將她緊擁入懷,深情覆住朱潤紅唇品嘗甜美滋味……

兩人正吻得難分難捨,外頭竟不識相的響起敲門聲,嚇得兩人忙各自跳開來,只是臉上熱辣依舊,大概一時半刻是消褪不了了。

「誰?」南宸顥狼狽開門,卻見小沙彌笑眯眯立在門口。

「悟心師兄,你難得回來,師兄弟們想你得緊,直說要請你到大殿上為大夥兒講解佛經……」小沙彌話說一半,赫然驚見房內還有人,這才尷尬住了口。「師兄你有客人啊?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月芽兒正躲在角落以手捂住通紅雙頰,聞言,她連忙叫道:「沒……沒關係……我……我要回房休息了……再見……」

語畢,她低頭奔出去,搞得小沙彌一頭霧水,轉頭看向南宸顥更讓他大驚。

「悟心師兄,你得風寒了嗎?臉怎紅成這樣?是不是發熱了?」

「不……沒什麼……」南宸顥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臉紅得更加厲害。

「生病就得找大夫啊……」

「不……我沒事……」

正當糗得不知該如何解釋,適時插入的聲音恰巧為他解圍——

「表哥,妍妍為你送熱茶來了……」端著一杯飄散茶香的滾滾熱茶,趙妍妍踏進房來,卻見裏頭不只他一人,因此顯得有些驚訝。

「施主,您好!」小沙彌有禮問候,心下卻大感不解,怎麼今夜師兄的客人如此多啊?

冷淡點頭示意,趙妍妍面對南宸顥又是另一副溫柔笑臉。「表哥,嘗嘗妍妍為你泡的茶吧!」

「呃……你放下就好!放下就好!」先前芽兒曾因她過於親近自己而發了頓脾氣,這回南宸顥可學乖了,馬上與她保持距離。

「表哥,你不喝嗎?人家特地泡的呢……」趟妍妍心下焦急,那可是她特別「加料」過的,如果他沒喝下,自己的計畫豈不要破功?

「先放下吧!我等會兒喝。這麼晚了,你是不是也該回房歇息了?」先答應再說,現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她請出門。

瞄了眼一旁的小沙彌,趙妍妍心想等他昏睡後再來也不遲,於是溫婉笑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那杯茶表哥你一定要喝喔,可別辜負妍妍的一番心意。」風情萬種吩咐交代完後,婀娜多姿走了。

目送她離去消失在夜色中,南宸顥回頭微笑。「不是要為師兄弟們講經嗎?走啊!」

咦?悟心師兄臉色怎又恢復正常,不再紅通通的?小沙彌萬分不解,只好傻笑。「大家正在大殿上候著呢!」

哇!方才跑來又說了些話,口真有點渴……眼光不由自主往桌上的熱茶瞧去。

南宸顥也注意到了。「渴了嗎?你喝吧!」

「這……這樣好嗎?」人家是特地送來給悟心師兄的耶!讓他喝可以嗎?

「沒關係!你喝。」巴不得他快快喝下,免得讓芽兒知曉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醋勁。

「呵呵……那我不客氣了!」端起熱茶一口喝下。啊!果然好喝!

「你慢慢喝,我先到大殿去。」微笑著先走一步。

「慢著!等等我啊……」急急喝完,小沙彌叫著趕上前去。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應是眾生深眠歇息的時刻,可是慈恩寺裏黝黑的回廊下正有兩條鬼鬼祟祟的黑影慢慢潛進移動……

「妍妍啊,這回可得小心,免得吵醒宸顥……」

「娘,您放心!王大說過了,只要表哥喝下迷魂散,就算敲鑼打鼓也吵不醒。我只不過偷溜上他的床,絕對不會驚醒他。待明日您再一早到表哥房裏揭發我在他房中度過一夜的事實,如此一來,為了我的貞節名聲,表哥就不得不娶我了……」

「呵呵……這樣咱們的計畫就大功告成,榮華富貴等著我們了……」

「噓!表哥房間到了!」要娘親噤聲,趙妍妍悄悄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就見裏頭黑漆漆一片,安靜無聲……

「娘,您回去吧!」趙妍妍俏聲低語,以手做勢。「我要進去了,明天記得一大早得來啊……」

「我明白!」古玉鳳憋著音,輕輕揮手要她趕緊去。

趙妍妍將門輕輕推開,一溜煙就鑽了進去,同時將房門再次緊密闔上。

古玉鳳見計畫成功,噙著得意詭笑,踮起腳尖打算偷偷離開,可才來到轉角處,便聽到裏頭傳出倉皇驚叫聲,嚇得她趕緊躲到角落探出頭來偷瞧,誰知這一看,更讓她有大事不妙的預感,因為月芽兒竟從回廊另一邊姍姍走來……

「不知顥哥哥睡了沒?我這麼晚還去打擾他,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回廊下,月芽兒自言自語喃喃道。

原來她羞紅臉奔回房後,本是打算要睡下了,可是偏偏翻來覆去怎樣就是睡不著,腦海裏不時交錯著兩人擁吻與獨自一人守在禪房外的畫面,歡喜與不安的心情一來一往盤據思緒,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思量良久,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往後的夜晚別想能安眠了,乾脆狠下決心,去找顥哥哥問個明白吧!

若不幸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早死早超生,總好過現在這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吧!

下定決心,她馬上翻身起床,不顧現在夜深人靜,立即往南宸顥房間方向尋去,打算就算他睡著了也要將人挖起來問個明白。

是以,現在她才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像個遊魂似的遊蕩在回廊底下。

耶!顥哥哥的房間到了!正當月芽兒亂七八糟胡想著時,不知不覺竟已來到目的地,房門口就在不遠處等她敲門……

「啊——你……你……你怎會在我房裏?」

「哇——你……你……你怎會醒著?」

兩道男女不同的驚叫聲傳出,隨即房裏燈火大亮,倉皇的驚叫依舊不斷,回蕩在靜謐的夜裏更顯突兀刺耳。

是顥哥哥的聲音!月芽兒一驚,連忙奔上前踹開房門,定睛一瞧,裏頭的景象卻讓她震驚、不信,美眸登時湧上清淚……

南宸顥正努力想扳開黏貼在自己身上的趙妍妍,突如其來的踹門聲讓他嚇一跳,轉頭朝外望去,卻見月芽兒傷心欲絕瞅著他,小臉爬滿淚水。

「芽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慌叫著澄清自己的清白。

趙妍妍見事蹟敗露,卻發現這樣的結果好像效果更好,於是她想也不想,酥胸半露、玉臂橫陳抱摟住他,嬌笑:「表哥,你別害羞,別人發現就發現嘛,正好把我們的事公開……」

聞言,月芽兒更加心碎,步履不穩地踉蹌後退……

她能接受他順著心志皈依佛門,卻無法承受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啊!

「走開!」眼見芽兒情淚不止,誤會加深,南宸顥急了,再也不客氣一把將趙妍妍給推開,倉皇朝她奔去。「芽兒,你聽我說,我不知道為何她會衣衫不整出現在我房裏……」

「南宸顥,我討厭你!我不要再見到你了!」不讓他靠近,月芽兒連番後退,哭叫著大喊,隨即足下一蹬,運起輕功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芽兒!」驚天怒吼,撲身想阻止,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她消失蹤影。「啊——為什麼這樣?為什麼你不聽我解釋?」他朝著夜空揚聲怒叫,情緒完全失控。

也因為他的一番失控怒吼驚醒寺內所有人,一瞬間,所有廂房全亮起燈火,人聲沸騰朝這地方奔來……

糟了!事情好像鬧大了!趙妍妍這下警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踮起腳步想偷偷溜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南嘯天夫婦、銀杏、還有一干大小和尚全都趕來。

「妍妍,你想去哪裏?」南嘯天眼尖,立刻發現她鬼祟的舉止。

「我……我……」完全答不上話,目光閃爍四處遊移。

「為什麼?為什麼……」南宸顥抱頭狂叫。

古雲娘心焦地上前抱住他。「顥兒,你怎麼了?告訴娘,發生啥事?」

「芽兒走了!芽兒走了!」他惶恐道,心底明白她這次是真的走了,不是像上次那樣吵吵架,過幾天就會回來。

她這次是真的惱了、怒了、心傷了,否則不會是那種表情,不會是連名帶姓叫他。這些日子以來,不論她是真怒假氣也好,從來就不曾直呼他姓名,就算前一次還悶著氣,嘴裏依然是喚他顥哥哥的,可這一次卻……

「怎會走了呢?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古雲娘急了。「是不是吵架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狠狠盯住心虛的罪魁禍首,他怒聲質問:「三更半夜的,為何你要偷潛入我的房裏,害得芽兒誤會離去?」

耶?夜深人靜,一個姑娘家偷跑進男人房內?這……這實在太可疑了!

霎時,所有人目光一致轉向趙妍妍。

「我……我沒有!」打死不承認,心一橫,甚至還振振有詞反口誣告:「是……是表哥你要我來找你的啊!」演技逼真的飆出清淚,哭得好不委屈。

「我沒有!」莫名被誣賴,他急得跳腳,本就不善言詞,此時更是結巴的語不成句:「我……我本熄燈睡下了……可……可突然發覺有……有人想……想爬上床……大驚之下連忙起身亮燈……結果……結果卻看到妍妍表妹她……她……」

「她怎樣?」眾人包括大小和尚皆捺不住性子,齊聲追問。

「結果卻瞧見她硬抱住我,甩也甩不開,後來芽兒開門看到,妍妍又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然後芽兒就氣得跑走了!」南宸顥心慌意亂,不解自己為何會陷入這一團混亂中。

「哦——」大夥兒目光又往嫌疑犯身上移去。

「嗚……我沒有呀……明明……明明是表哥要我去找他,結果一進房,表哥就強將人家給抱住……」趙妍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你……你胡說!」南宸顥這下百口莫辯,真不知該如何證明自己的無辜,總不能叫他也以眼淚博取他人同情吧?

「悟心師兄應該不是這種人……」

「就是啊!師兄為人最正直了……」

細小耳語在年輕和尚們之間傳開,他們與南宸顥多年相處,深信他的品行。

聞言,趙妍妍哭得更是淒厲。「哇……那你們是說我會拿自己貞節開玩笑嗎?妍妍我這一生豈不這麼毀了?表哥得為我的清白負責啊……」

為她的清白負責?南宸顥瞬間臉都綠了。如果他真負責,那這輩子就百分百確定跟芽兒無緣了,其實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呀!

知子莫若父!南嘯天瞭解以兒子質樸性情,是萬不可能幹出這等事的,倘若兒子真好女色,豈又會有出家念頭?所以這各執一詞的兩方中,肯定有一人在說謊,而說謊者毫無疑問一定是趙妍妍!

因為心下篤定,所以從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冷眼觀察,這可讓他發現了一件趣事——怎麼大夥兒全趕來了,唯獨不見古玉鳳?照道理說,她與趙妍妍同房,女兒不見了,再加上這邊騷動如此大,她早應該趕過來聲援女兒才是,怎麼反而不見人影?還真有點古怪了!

南嘯天冷笑四顧,可真讓他瞥見暗沉的回廊轉角處有一團黑影不時探頭偷瞧。

「趙夫人,不知你躲在那兒做什麼?」冷冷的,他揚聲道。

娘?趙妍妍心驚,霎時止了哭聲。

黑影龜縮,死不出來。

「還不出來?看來我得派人去請了!」南嘯天硬聲道,稍一頷首示意,立刻竄出兩名侍衛將她給架出來。

「啊——放手啊!你們放手……」古玉鳳尖叫著被拎到南嘯天面前。

「趙夫人,幹麼躲著不出來?」

「我……我哪有躲!」吞吞吐吐道:「我……我正好聽見騷動,才剛走來就被你給叫人拉出來了。」

「是嗎?」還真是說謊不打草稿,這一點母女倆可真像。南嘯天冷哼。

一開了頭,古玉鳳膽子就大了,理直氣壯:「我女兒的名聲可讓顥兒給毀了,這可得給我們個交代才行,不然叫妍妍如何有臉做人……」言下之意就是要男方將人給娶進門啦!

「哇……娘,女兒好苦啊……」趙妍妍馬上抱住親娘痛哭失聲。

「不可能!」南宸顥首先激烈反對:「除了芽兒,我不可能娶別的姑娘!」要他娶別人,他乾脆剃度出家當和尚還好些。

耶!他話中意思是要娶芽兒,不出家當和尚囉?古雲娘大喜,連忙瞅著夫婿,要他得好好解決這事兒,可別讓唯一的兒子斷送幸福,南家也斷了香火。

投給兒子稍安勿躁的眼神,南嘯天冷酷殘笑。「真是怪了!不是才剛來,怎麼就知女兒名聲給毀了?難不成趙夫人有順風耳之能,一路行來已將所有事情原委都聽進耳去?」

「我……我……」古玉鳳窒言,一時無話可答,索性凶巴巴轉回原話題。「不管怎樣,反正我女兒的清白,你們王府得負起責任才行。」

「負責?行!」南嘯天詭異道。一句話讓古玉鳳、趙妍妍大喜,卻讓古雲娘、南宸顥驚愕。

「不行!我……」不讓自己終生幸福葬送,南宸顥猛烈搖頭拒絕。

「咱們告官去!」截斷兒子的抗議,南嘯天冷然道:「看是我兒子毀了你女兒清白,還是你女兒毀了我兒子清譽?咱們官府上見分曉,別忘了顥兒可是意識清醒的發現你女兒闖入他房間內,屆時大夥兒對質見真章,在場所有人皆可作證!若是知府判你勝訴,我南家二話不說,立刻迎親進門;若是知府還給顥兒一個清白,以我定遠王府豈可如此隨便被誣告?到時就不是這麼容易善了了!」擺明就是威脅。

嘩!此言一出,眾人哄然。從來就沒聽說過這種事還有男方反告清譽蒙羞的,真是太……太精采了!

告……告官?古玉鳳母女倆霎時嚇呆了。

告官對她們只有百害而無一利,別說會鬧得人盡皆知,自己受人指指點點外,這官府可是一官壓過一官,知府大人再如何笨,也懂得要巴結奉承身為王爺的南嘯天,如此一來,問案豈會公正?好吧!就算遇上個公正無私的青天大老爺,自己也實在心虛無法理直,只要堂上稍一質問,怕不漏洞百出,醜事盡現?到那時才真叫無臉見人,身敗名裂,恐怕臭名要一路傳回揚州去了!

「告……告官?這……這倒不用了……」古玉鳳嚇得連連拒絕。

「娘,怎……怎麼辦?」趙妍妍也怕了。

「怎麼辦?」六神無主的古玉鳳脫口大罵:「這得怪你自己,你不是說他會一覺到天亮,敲鑼打鼓也吵不醒?」問她?她才想罵人呢!一旦真告上官府,揚州的夫婿豈不惱羞得立刻將她休回娘家?

「我怎知道?」趟妍妍也委屈大叫:「都是王大害的!他說只要下了迷魂散讓表哥喝下,他就會昏睡……」

「迷魂散?」

「下藥?」

「誰是王大?」

眾人一片驚呼,趙妍妍這才赫然發覺自己說溜口。

「原來那杯茶你下了藥!」南宸顥恍然大悟。「你為何要這麼做?」

啊哈!這下可不就是真正的事蹟敗露,露出馬腳了!

古玉鳳、趙妍妍相視一眼,驚慌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了。

「嗚……顥哥哥,我討厭你!說什麼一心向佛……佛個鬼啦!三更半夜與衣衫不整的女人廝混,哪像個清修居士……要找姑娘為啥不找我啊?你這只豬,我有那麼差,比不上趙妍妍嗎……」

寂涼夜色下,月芽兒急掠於荒郊野外,邊哭邊咒?,可那脫口的罵辭不像一般姑娘家驚見心上人出軌的傷心難過,反倒像是怨對方眼睛瞎了,不找她卻去找一個比自己差的次級品,其怪異的傷心言辭足可看出她的思路與常人真是大不相同。

「嗚……你這個色鬼顥哥哥,就算未來出家當和尚也只會是個花和尚啦……花和尚……嗚……你修不成正果的……嗚……百年後也只會是歪果一顆……我詛咒你修的果子歪七扭八,難看得要命……」她亂七八槽、語無倫次叫?,可罵著罵著,眼淚不但不止,甚至流得更急更凶,有潰堤汜濫的趨勢。

驀地,她忽然頓足,獨立在荒野中,眼見四周靜寂更顯自己孤單淒涼,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唯一一次真正感受到孤身一人的寂寞,想到日後如果顥哥哥真的出家,或者寧願要別的女人卻不要她,那她該怎麼辦?獨自一人悲慘的承受這種孤寂滋味嗎?

不要!那太可怕了!她不要顥哥哥拋下她!

以前大言不慚說願成全他志向,可如今真正體會噬人寂寥,她卻怕了、慌了!

越想越是惶恐,忍不住驚懼,她突然「哇」地放聲大哭。「嗚……顥哥哥,就算你是歪果,芽兒也好喜歡你……你別當和尚,也別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作伴……顥哥哥……你永遠陪著芽兒,與芽兒在一起好不好……嗚……」

夜色中,野地上,一名少女涕泗滂沱,淚如泉湧哭得好不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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