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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芯】 火色激情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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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13:07: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棠芯】 火色激情  

      看似冰山美人的她,實則是個為愛癡狂的女子。

  自從他在雪地以身體溫暖她那刻起,

  她的心就已經陷落在他身上,

  為了贏得他的愛,

  她先隱藏起熱情迎合他的要求,成功留在他身邊。

  接下來,則與周圍的親朋好友合作,

  設計兩人受困雪地,

  本以為可以突破他的心防,攜手往紅毯之路前進⋯⋯

  怎料,最後他是決定要結婚了,可新娘竟不她?!

  風氏企業的電腦鬼才「鬼魍」 ,從不知愛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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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13:08:34 |只看該作者
  凌厲的北風呼嘯過山岡和平原,吹起一地潔白晶瑩的雪花。夜幕籠罩著天空,四周冗見白雪皚皚,覆蓋了整個大地、山陵和房屋。

  這樣冰天雪地的夜晚,大地上是不應該有人影存在的。可是山腰間,那幢被白雪覆蓋成白色的大房子前,居然矗立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人影。

  那是個女孩,有著纖細的胳膊和瘦弱的身軀,她不住的顫抖著,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身上,蓋住了她的表情和眼裡的悲傷。

  她是誰,又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深夜,在凜冽寒風裡,站在風雪中呢?

  難道她不冷嗎?

  又一個身影出現在雪地上,由於穿著黑色的外套,在白雪中尤為顯眼。那是個男孩,身材高大而挺拔,走路的步伐穩健而執著。

  然後,他抱住了女孩不斷瑟縮的身體,一瞬間把他的體溫傳給了她。

  「你⋯⋯」女孩的嘴唇凍成紫色,她無法說出話來,只能不住顫抖。

  「不要說話。」

  低沉的聲音帶有一股威嚴。

  他拉開自己的外套,將女孩整個包裹在他溫暖如火爐的身體裡,替她阻擋一切的風雪。

  那個瞬間,小女孩的胸口產生異樣的顫抖,是溫暖,也是悸動,莫名的感到心蕩神馳。

  從那一天起,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瞬間改變,他不再是鬼魍哥哥,而以另一種意義,永遠的刻在她的心版上⋯⋯

  那年的鬼魅十二歲,鬼魍十四歲。第一章

  鬼魅——現在的名字是風薏蓉,正專注的看著面前表情嚴肅的另子。無論何時看他,他都是那樣冷靜漠然。

  自從風、炎兩家的仇恨,因為風雲和炎弄影的努力而消弭,他們「風氏四鬼」的生活都有了巨大改變。

  風浩臣讓他們自由選擇未來的生活,他們也因此恢復了自己本來的姓氏。薏蓉原本就是孤兒,從小就被風家所收養,所以她跟著風氏一族姓「風」。

  此刻正認真看著報告的鬼魍,卻不願意恢復自己的本名,依然讓他們稱他為鬼魍。

  究竟出了什麼事?薏蓉晶燦的眸子閃過疑問,當仇恨解決後,鬼魍是第一個離開台灣回到日本的人,當時他告訴風浩臣要去尋找自己的母親。

  薏蓉這才知道,他還有親人活在這個世上。但沒多久,他就又回到台灣,而且變得比從前更加冷漠,並且告訴他們,他永遠都是鬼魍,不再是杉間宇志。

  「這麼說,總裁對這個企劃很滿意?」他低沉的聲音驀地傳來。

  薏蓉眼裡的關切瞬間被幹練所取代,她穩了穩自己的思緒,指著他手裡的文件說:

  「由於種種原因,最近旅遊業在世界各地都不是非常景氣,總裁才想利用這個企到來增加飯店的住房率,同時也為飯店的未來發展打下基礎。」

  「你需要我幫忙的,就是上面說的這些?」他瞇起銳利的眼,掃過她精巧的五官。薏蓉在這些年裡,成長得比他頓像中還要精明能幹。

  他還記得多年前的某個雪夜,她曾經無助的在雪地裡哭泣,不過這幾年來,在她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一點驚慌與脆弱。

  薏蓉微微點頭。「這次的企劃叫做『愛之旅』,是專門為各個年齡層的情侶,所設計的一系列套裝行程,旅行中的每一站都是風際飯店的所在地,遍佈在世界各地。

  消費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和經濟能力,選擇其中一站或數站,乃至十站的行程。」

  「愛之旅?」鬼魍如刀刻般深刻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嘲諷。「很有趣。」

  薏蓉緊盯著他的臉。「我們會和幾家知名的旅行吐合作,所以總裁希望企劃不能有任何疏漏,如果這一次辦得好,這個企劃將成為我們風際飯店的特色之一。」

  她看得出來,鬼魍對這個名字很不以為然。

  「我的部門只需要製作出介紹整個行程的光碟,來輔住這次企劃,是不是?」他靠回高高的椅背,目光莫測高深的看著她。

  薏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知道這有些大材小用,你的資訊部不是為了製作光碟這樣的小事而存在,

  可是總裁不希望這個企劃提前曝光,他對於光碟的要求又十分嚴格,所以⋯⋯」

  「你不必向我解釋這麼多。」鬼魍合上了企劃書。「不論它是什麼,只要是工作從真完成是唯一的辦法。」

  「是的。」薏蓉再一次感受到他的冷靜自持,許多時候,要跟上他工作的節奏是很困難的。

  「不過我需要你重新做一份更詳細的企劃。」

  「好的。」

  「我會派人去你的部門聽取對光碟的每一項具體要求,做出評估書,等你看過簽名同意後,我們才會開始製作光碟。

  你最好先把所有要在光碟裡呈現的東西都想清楚,一旦完成,如果缺少了什麼,這個責任必須由你來擔負。」他面無表情的說著。

  「是的,我明白。」這就是鬼魍的風格,任何時候都毫不留情。

  他點點頭,平靜的眼裡閃現一抹欣賞。其實他很喜歡和她一起工作,她不會問多餘的問題,是個實事求是的人,這和他有些相似。

  「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他按了桌子上的擴音器按鈕,讓秘書去把他的屬下叫來。

  「他會負責收集所有光碟的內容,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和他聯絡。」

  「我知道了。」

  鬼魍將企劃書交給她,眼角餘光又一次瞥到了企劃書上的名稱——愛之旅。

  「這個企劃是誰提出的?」他的問題有些突兀。

  她微微吃驚。「這個⋯⋯是凌波小姐和鬼魈,他們希望這樣的旅行可以讓人重溫相愛的過程,所以也很適合那些結婚多年的夫妻⋯⋯」她不自覺的解釋著。

  鬼魍的嘴角忽然浮現一抹嘲諷。「只有像他們那種擁有愛情的人,才會想出這樣的企劃。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可以愛人的人,一種卻是無法敞開心扉真正去愛人的人,而他們就是前者⋯⋯」他的目光有些凜冽的看著她。

  薏蓉的眼裡閃過錯愕,鬼魍⋯⋯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你是哪一種?」他更加銳利的盯著她。

  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意亂,但下意識裡,她知道該回答怎樣的答案。於是,她斂起了眼簾,低聲說:「我想我是第二種人。」

  「那就是和我一樣。」門外傳來敲門聲,鬼魍的表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和冷漠,他大聲說:「進來。」

  薏蓉暗自深呼吸後,也轉過頭去看著來人。她剛才對鬼魍撒了謊,她怎麼可能會是不能愛人的人呢?

  早在多年前的那個雪夜,她就愛上了一個男人,那份愛一直持續到今天!

  可她知道,這份愛是不能說出口的,認識鬼魍越深,她就越明白,鬼魍不想要愛情,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是第二種人!

  所以,為了留在他的身邊,她也必須在他面前當第二種人會議室裡,風際集團的總裁風浩臣,和這個企劃的所有製作人員都坐在這裡,觀看這個企劃的簡報。

  「大家可以看到我們這次企劃是針對不同的顧客,設計了不同單元。有為情侶準備的,也有為結婚多年的夫妻,更有帶著孩子一起參加的家庭⋯⋯」

  薏蓉用略為高亢的聲音,有條不紊的一邊敘述一邊播放。

  她指著身後的大螢幕,移動手裡的滑鼠,卻發現畫面絲毫沒有改變。

  再次點選,畫面依然一動不動。薏蓉一陣莫名的緊張,這是她第一次獨自擔任這麼大企劃的負責人,沒想到一開始就出錯了?

  不會呀,今天早上她已經測試了,當時一切都沒有問題。

  「怎麼回事?」風浩臣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可能出了些問題。」她據實以告,暗自命令自己必須冷靜。

  「去把杉間經理給我找來。」對外,風浩臣依然稱呼鬼魍的真名。

  薏蓉無奈的看著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她也小聲的叫來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員,開始忙碌的進行測試。

  「總裁。」邁著穩定的步伐,鬼魍冷靜的走了進來。沉穩的眼瞥過一旁忙碌的人群,落在薏蓉的臉上。

  她的臉忍不住微微一紅。「光碟出了些問題,怎麼樣也無法進入。」

  「怎麼回事?」他的問題指向他手下的製作人員。「昨天測試的時候,你們向我報告一切正常。」

  「的確是,經理。」大家的頭上都冒著冷汗,卻束手無策。「當時一切都沒問題。」

  風浩臣忽然站了起來。「你們兩個跟我來。」他看了看薏蓉和鬼魍,然後大步走出會議室。

  薏蓉擔憂的瞥了眼鬼魍,低聲說:「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鬼魍微微皺了皺眉。「三十分鐘內找出問題所在。」他冷冷的看著所有工作人員。

  接著,又是一陣更忙碌的鍵盤敲打聲。

  走進風浩臣位於頂樓的辦公室,明顯可看出他眼裡的不悅。

  「薏蓉,我告訴過你,我非常重視這次的企劃。而這張光碟是我們首波宣傳裡最重要的工具。」

  「我知道,總裁。」薏蓉咬了咬發白的嘴唇。

  「鬼魍,製作一張光碟對於你的部門來說,應該沒有多大困難,所以你不重視是嗎?」

  「是我的疏忽。」鬼魍直現著風浩臣的眼睛。「我應該親自進行測試。」

  「我讓薏蓉去找你,就是因為它要是最好的,但你真讓我失望。」風浩臣挑起一邊眉毛。

  「是的,總裁。」鬼魍依然冷靜的回望著他。

  「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看見毫無瑕疵的簡報。鬼魍,你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全力輔助薏蓉完成這個企劃案,你的工作我會讓鬼魈去代替你。」

  風浩臣不再看他們,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薏蓉的臉色大變。

  鬼魍示意薏蓉離開,可是她卻有些躊躇。

  「薏蓉?」鬼魍微微皺眉。

  「總裁,這個企劃案我有信心可以獨力完成,不必鬼魍幫忙。」無視於鬼魍的注視,她跨前一步,堅定的說著。

  風浩臣驀地抬頭。「你知道它的重要性嗎?」

  「我會做出成績給你看,而且我覺得讓鬼魍來幫忙,根本不是個好主意。」

  「怎麼說?」

  「鬼魍從頭到尾都不瞭解這個企劃內容,而且因為他的加入,我必須重新安排所有人的工作,那要讓他做什麼好呢?

  我和他誰才是真正的負責人?鬼魍的能力是在資訊和電腦方面,我不覺得他對這個企劃案有幫助。」薏蓉的心「怦怦怦」的跳得飛快,可是她的話語卻清晰而果斷。

  鬼魍的臉上露出興味。「她說的很對,總裁。」

  風浩臣先是沉默著。

  薏蓉昂起頭來直視著他。

  「好吧,我收回剛才的話。」他繼續低頭工作,這一次薏蓉和鬼魍立刻離開。

  一走出風浩臣的辦公室,鬼魍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敢那樣和總裁說話的人不多,薏蓉,你真的長大了,和過去完全不同。」

  「難道你還以為,我是那個在雪地裡發抖的小女孩嗎?」他難得的笑容讓她心跳加速,可她努力壓抑著,依然自信的笑著。

  深沉難測的光掠過他的眼,他淡淡一笑。「回會議室去看看,希望問題已經解決了。」

  「好的。」她先他一步向會議室走去,心跳依然無法恢復正常。她太愛這個男人了,有時候這份愛的濃烈程度,讓她自己都覺得顫抖。

  看著她婀娜而自信的背影,鬼魍突然想更進一步的瞭解她。

  記得她說過,她也是不想要愛情的人,也許他們可以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如果是那樣,彼此都不需要對彼此負責,那會讓一切都變得簡單而毫無牽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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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13:08:54 |只看該作者
  「愛之旅」的起始站是在台北,推出當天在風際飯店舉辦了盛大的發表活動,然後又是冠蓋雲集的酒會。

  鬼魍和薏蓉在酒會上都喝多了,所以當酒會結束時,兩個人都有些頭暈目眩。

  「你怎麼樣?」薏蓉站在鬼魍的身邊,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我沒什麼,倒是你今天喝了不少。」他看著她酡紅的臉,眼裡閃爍著的光芒莫名的吸引著他。

  「我的確喝多了。」薏蓉在他專注的目光下,驀地雙腿一軟,不自覺的向他身體靠去。

  鬼魍扶住她的腰。「小心。」

  「對⋯⋯不起。」她有些尷尬的笑著,可是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移開。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今晚的他太過英俊卓然,除了癡癡望著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酒精讓薏蓉的眼眸更加晶燦,也讓她精巧的五官散發出醉人的光芒。

  鬼魍的身體倏地緊繃,他一直知道薏蓉是個美女,但以前她是他的夥伴,他們同為風氏一族的四鬼,

  可是現在一切已經不同了,他們不再屬於風家,可以擁有各自的人生。

  他摟住她的腰。「願意跟我一起吹吹風嗎?」

  她欣然點頭,頭腦開始變得有些混沌。

  他帶她來到寬敞的空中花園,陣陣清涼的夜風吹來,吹散了些酒意。夜晚的風同樣帶著微困的力量,吹拂著薏蓉心頭。

  她感覺到自己正靠在他的身邊,而他則是她幾乎夢想了一輩子的男人。

  「薏蓉,你知道我不想要愛情。」他的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迴響。「這一點我必須要讓你知道。」

  她眨了眨有些困惑的眼,他的聲音讓她清醒不少。

  「我知道呀。」就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會壓抑自己的感情。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無法對人敞開心扉,特別是從日本回來以後。

  「你告訴過我,你也不想要愛情,這是真的嗎?」他的手在她的腰間收緊,聲音也嚴厲了幾分。

  薏蓉心裡驀地一震。「是⋯⋯的。」她艱難的吞嚥了口口水,柔嫩的臉頰蒼白了些。

  就讓她繼續撒謊下去吧,她直覺的知道,他希望她和他一樣!

  所以多年來,她讓自己變得精明幹練,強迫自己和他一樣冷靜,無非是為了留在他的身邊,希望他因此會關注到她。

  「如果我說——我要你,你會拒絕嗎?」

  他平靜的話語,在她的心海上激起層層的漣漪,掀起軒然大波。

  「你⋯⋯說什麼?」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我想要你,但這無關乎愛情。」他看向她,一絲嚴厲在眼底閃爍。「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在他平靜的眼波裡明瞭,內心的激動也漸漸退卻。他要她,但不是因為他喜歡她,而只是純粹的生理需要。

  他此刻的表情告訴她,他希望她也和他一樣——不談情,只談欲。

  她做得到嗎?薏蓉只是睜大著雙眼,怔怔的看著他,心底卻混亂成一團。

  鬼魍嚴肅的看著她,忽然俯下頭,吻住了她微微顫抖的雙唇。

  薏蓉先是驚愕的張大雙眸,感覺到他濕潤的唇緊緊貼著自己的唇,瞬間,電流在全身蔓延,她緩緩閉上眼,虛弱的靠在他的懷裡。

  鬼魍霸道的挑開她的貝齒,吸吮著她口裡甜蜜的芬芳,她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甜美可口,在頃刻間他就迷上了她的味道。他不只想要親吻,還想要更多⋯⋯

  鬼魍猝然放開她,迅速平復他眼裡的慾望。

  薏蓉卻粗喘著氣,無法立刻平息翻騰的心情。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你願意,我們就以那樣的方式在一起。」他自信滿滿的說著。

  這個吻讓他充分的相信,原來受慾望驅使的不只是他,還有她!她那樣熱烈的回應,就是最好的證據。

  薏蓉無法說話,只能張著驚恐而迷惘的眼望著他。等了這麼久,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但卻不是她所期望的結果。

  他要她,卻不是要她的感情。

  可她最想給他的,是她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愛,從那個雪夜起就支配著她整個生命的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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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13:0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薏蓉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今天是她要給鬼魍答覆的日子。

  鬼魍和任何人一向都保持著距離,因為她愛他,所以總是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認為她和他是一樣的人,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總是異常冷靜睿智,對任何事都能做出最迅速的決定,而且從不遲疑,

  於是她開始訓練自己也和他一樣,因為她發現對於和他一樣冷靜自持的人,他總是比較容易信任。

  她的成長其實是按照他的希望而改變,這並不是真實的薏蓉,但她願意變成一個可以跟得上他腳步的女人,

  得到他的認可,奢望著有一天他會忽然回頭,看到這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人。

  鬼魍說他無法愛人,不想要愛情,那麼她就跟著他不要愛情,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說著違心的話,她有信心扮演好那樣的角色,只要不被他厭惡,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了!以怎樣的方式又有什麼重要呢?她在心裡反覆著這句話。

  當飯店的房門被打開,她看著站在門前英挺如昔的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關上門,他們依然望著彼此。

  「薏蓉,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他的臉上看不出心裡的想法,只是用平直的聲音問著。

  薏蓉清楚的意識到,對於他來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生理上的需要,所以如果她不答應,他也不會難過。

  這算不算她的悲哀?

  她用沙啞的聲音堅定的回答:「我願意!」因為她別無選擇。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開始解開自己衣服的鈕扣,她要立刻完成這一切,只要成為他的女人,她應該就有勇氣繼續扮演自己的角色,成為他所需要的女人吧!

  瞬間,她就赤裸在他眼前站著,高高的揚起頭,閉上了雙眼。

  鬼魍的眼裡閃過慾望的光芒,他很高興她的回答,也開始期待他們之間的新關係。

  只要他們不談感情,一切都會愛得簡單明瞭,沒有任何的牽掛,也就無須擔心會受到傷害。

  這就是他一直想尋求的關係,一個他想要的女人,而對方也和他一樣不要任何感情!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乳房,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抖,他有瞬間的遲疑。如果她並不是他所以為的⋯⋯但是下一刻,她卻伸手推倒了他。

  他微微驚訝,看著她的手解開他褲腰的皮帶⋯⋯

  既然她有如此堅定的決心,他還遲疑什麼呢?

  於是他一個轉身,毫不遲疑的進入了她的身體裡。

  他們之間沒有愛撫,沒有親吻,甚至沒有擁抱。

  這樣的結合只是一種儀式,宣告他們在一起的儀式。因為沒有愛,所以不必擁抱和親吻。

  薏蓉忍住奪眶的眼淚,忍住他無情刺入帶給她的劇烈疼痛,她咬住嘴唇,跟著他一起完成了這個儀式。

  這就是她的第一次,卻沒有任何愛的感覺,只有冰冷,從四面八方湧向她身體裡的冰冷!


  三年後



  薏蓉忽然從睡夢裡驚醒,看來又會是個不晚之夜。

  剛才她又夢到了那個白雪覆蓋的夜晚,那個在雪地裡給她溫暖的男人。怎麼又想起那一天了呢?雖然過了十多年,但那夜的記憶卻鮮明的仿若昨天。

  她和鬼魍都是被風族收養的孩子,從小就要接受最嚴格的訓練。

  那一天,她再一次沒有征到族長的要求,在射擊練習和搏擊練習中都犯了錯。所以,她被處罰站在寒冷的雪地裡,反省自己的失誤。

  那一天的雪地特別的寒冷,天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她感覺到自己正不住的顫抖,心臟像是漸漸的麻痺,身體的力量正在緩緩消失。

  然後他來了,帶著他的溫暖,不怕被處罰的前來溫暖她。

  她轉頭看向睡在身邊的男子,是從那一天起,她就愛上他了吧?此刻的他正緊閉著雙眼,但是薏蓉知道,當他睜開雙眼時,那雙眼眸是無比精爍和睿智的。

  他有著一張刀刻般剛毅的臉,因為很少微笑,所以就顯得更加嚴厲了。

  但是她知道,他是個溫柔的男人,要不怎麼會在那樣的大雪天去溫暖她呢?

  雖然他從不曾提起那一天的事,也不曾提起他那樣做的理由,但是那一天,成了他們之間的開始。

  只有他的懷抱可以提供她溫暖,可是他只是靜靜的睡著,從來沒有擁抱她的意思。他們雖然睡在一起,但從來不曾擁抱彼此!

  她的胸口劃過奇異又尖銳的刺痛。沒有擁抱,也沒有溫存,他們是戀人嗎?

  當然不是,因為他清楚的告訴過她,他們之間只有慾望,沒有感情!

  這三年來,即使像現在這樣睡在一起,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疏遠,他果然如他所說的不會愛上任何人!

  但她要的卻不是這樣,她想吶喊出自己的想法,卻知道那必然會結束他們的關係!

  她愛這個男人⋯⋯可她卻永遠無法說出口。

  薏蓉閉上眼,又一次淚流滿面。這樣的日子,她真的可以永遠過下去嗎?

  「鬼魍,你和薏蓉同居也已經三年了,不覺得你們到了該結婚的時候嗎?」在吃飯的時候,鬼魈突然如此說。

  鬼魍緊繃著臉抬起頭,不怒而威的瞪著鬼魈。

  「老二,你的表情不要這麼可怕。」鬼想依然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咧開嘴笑著。「我只是說出了事實。」

  坐在首位的風浩臣也抬起頭,他精明的眼眸一閃。「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族長。」鬼魍放下筷子,微微皺了皺眉。「這是我們的私事。」他很滿意現在的關係,因此一點也不想改變。

  「我會尊重你們的意見。」風浩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我只是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你和薏蓉從小就比較親近。」他眼裡閃過一絲詭秘的光芒。

  鬼魍像是從他眼裡看出了什麼,但他只是低下頭去。那個冰雪天裡的事,除了他和薏蓉,就只有風浩臣知道。

  他看向在一旁,一直不動聲色的薏蓉。有的時候他也滿敬佩她,不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絲毫不改變她的態度。剛才的話,對她可有一絲影響?

  薏蓉用力握著手裡的筷子,低著頭,用最平穩的速度吃飯。她知道自己不能發抖,不能流露出一絲期待的表情。

  鬼魍不會喜歡那樣的她,鬼魍需要的是那個冷靜沉穩的她!

  即使她現在心湖洶湧,手心出汗,很渴望聽見他對於剛才那番話的結論,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她已經偽裝了三年,她還可以繼續偽裝下去!她一再的告誡著自己!

  這個話題不再被提起,但是有些人的內心,卻再也不像過去那樣平靜了,本不該存在的東西開始澎湃洶湧起來,明知不可能,卻宛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又是春天,明媚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子裡,讓人無限嚮往。

  剛剛起床的薏蓉,盯著這些光影,目光流露出溫暖。她回過身去,帶著笑容看著鬼魍。「下個星期,我們回京都好不好?」

  在京都,她曾經度過了最美好的一段生活。而後,她就被帶到了北海道,在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經歷了人生中最悲慘的一段。

  「你想去京都?」鬼魍看著她明亮的笑容,卻緊鎖眉頭。

  「嗯。」她用力點頭,眼眸裡閃爍著一絲孩童般純真的光彩。「現在是春天,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我想去看櫻花。」

  他深沉的眼裡閃過一抹驚訝,此刻那個用嚮往的目光看著窗外的女子,是他認識的薏蓉嗎?那個冷靜沉著的她?

  穿上外套,他垂下的眼裡有著深不可測的光芒。「好吧,下個星期一我們就回日本。」

  「真的?」她像小孩子般愉快的跳下起來,露出純真的笑容,那一刻陽光在她身後劃出光影。

  鬼魍再度怔仲,這時的她看起來美麗極了,但卻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他向門外走去。「不過我們不是去京都,而是去東京。那裡有個新案子要去勘察一下。」

  聽見他毫無感情的聲音,她愣住了。原來他不是真的願意陪她去日本⋯⋯

  如針扎般的痛楚倏地掠過心頭,奪走了她臉上的陽光和歡笑。

  她低著頭,久久不語。

  鬼魍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剛才還是和陽光融為一體的女孩,現在卻彷彿身在陰暗裡。他緊皺起濃眉,表情嚴峻。

  「東京的櫻花和京都一樣美麗。」他根本無須解釋的,可他還是說了。

  「可是東京的櫻花沒有回憶。」她小聲的說著,只是說給自己聽,卻不是說給他聽。

  可是他還是聽見了,嚴厲的眉峰因此蹙得更緊,她今天是怎麼了?

  「你不應該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

  薏蓉的嘴角掛上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譏諷笑容。「那我應該怎麼樣?」

  他難得的挑了挑眉毛,果然,今天的她很不一樣。

  「你應該沉著冷靜,實事求是。就像你平常時候一樣。」他冷冷的說完,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相信在他說完這些話後,她會恢復正常,就像過去的她一樣。

  他不想要見到其他樣子的她,只有現在的她,他才能繼續維持這樣的關係。如果她想要改變,他只好離開。

  薏蓉驀地抬起頭來,臉色一片蒼白。可是他已經走了,她只能看見他遠去的背影,而再也看不見其他。

  「沉著冷靜,實事求是?」她嘴角的譏諷笑容漸漸擴大,成一片難言的苦澀。他說的人,怎麼可能是她呢?

  但是他卻要她成為這樣的女人,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和他在一起吧?所以她讓自己變成他所希望的樣子,就像過去一樣⋯⋯

  望向窗外的陽光,她不想再做鬼,不想一直生活在黑暗裡。

  她想要走到陽光下,想要大聲的歡笑和哭泣。

  就像現在這樣⋯⋯她的心在吶喊著,淚水潸潸而下,立刻浸濕了整個臉龐。她想要在他面前哭泣,哪怕一次也好。

  讓他知道,她也是有心的人,所以會感到痛,所以會想愛!鬼魍滿意的看著身邊的女子,那天早晨以後,她又恢復了原來的一絲不苟,嚴謹認真。

  這才像她,這才是她!那一天早上,她是有些失控,但他並不想深究原因,因為他不想知道。

  薏蓉一直安靜的跟在他身邊,他不喜歡多話的人,當他不說話的時候,也不喜歡別人打擾,許久以前,她就知道他有這個習慣。

  所以她很少打擾他,也所以他留在她身邊這麼久!

  她握緊了拳頭又忽然放開,怎麼了?她這幾天是怎麼了?彷彿內心深處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想要將這個偽裝的她燒燬!

  想要向他吶喊出自己的真心話,想要告訴他,她愛他!

  不,她不能讓它燃燒起來,她必須克制。這麼多年她都這樣走過來了,怎麼忽然間,她就無法忍受了?

  他們一起登機,坐上了飛往日本東京的飛機。

  由於坐在窗口,從飛機起飛起,她就緊緊盯著窗外。城市變得無比渺小,人類更是消失不見,原來從空中看這個世界,一切都好像模型。

  當只剩白雲繚繞,她開始閉上雙眼。休息一下吧,或許她心裡的火焰會漸漸熄滅。她會做回那個他喜歡的女人。

  可是他真的喜歡嗎?

  忽然,機身一陣晃動,她握住了扶手,發現機艙燈光驀地閃了閃。這個時候,擴音器裡傳來座艙長溫柔的聲音。

  「各位乘客,請不要驚慌,機艙的電力系統發生了一些小狀況,立刻就能恢復正常。請大家坐在原位,不必驚慌⋯⋯」

  薏蓉的嘴角緩緩扯出一朵笑容,真奇怪,她居然會覺得有些好笑。

  「你相信,這只是個小故障嗎?」

  鬼魍合起他手裡的文件,聲音鎮定的說:「不相信。」

  「接著大概空調就會停了。」薏蓉繼續望著窗外,這樣一片藍天白雲,會成為她人生的終點嗎?

  鬼魍掃過她微笑的臉,微微點頭。

  空調果然停止了運作,雖然擴音器裡又傳來那甜美的聲音,但是沒有人再去留意她說些什麼,因為飛機忽然不尋常的震動起來。

  每個人都按照指示繫上安全帶,緊緊的握住了兩邊的扶手,靠在椅子上。薏蓉感覺著那巨大的震動,嘴邊的微笑卻止不住。

  鬼魍瞇起雙眼,看著在震動中微笑的她,卻發現她的笑帶著巨大的嘲諷。

  「鬼魍。」在震動中,她忽然大聲叫著他的名字,惹來他不悅的注視。

  薏蓉卻轉頭看著他,對他甜甜一笑。「就算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你也不會流露出一點真實的感情嗎?」

  他眉宇間的陰鬱更深。

  「你不會的,我知道。你認為流露出感情是懦弱的行為,就像族長告訴我們的一樣。他一向最讚賞你的鎮定自若和聰明才智。

  不管做什麼,你都比別人更快領悟和瞭解。所以你總是最少受罰的一個。」她的眼裡流露出回憶的光芒,讓她的眼眸更加清澈明亮,顯得那樣吸引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震動微微減緩了一些,可瞬間又無比劇烈起來,機艙內滿是乘客驚慌的叫聲。

  薏蓉深深吸氣,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就快因為這樣的抖動而消失,她笑望著他,眼睛專注。

  「如果我們今天就這樣死了,你說我們的靈魂會一起墜入宇宙的最深處嗎?會再也不分開嗎?」

  「我們不會死。」他用無比堅定的聲音回答。「絕對不會。」

  「你總是這樣自信嗎?即使在死神面前,也不願意流露出一點驚慌?」她眨動眼瞼,依然微笑。

  她今天太奇怪了!鬼魍微微別開眼,不再看著她。「與其慌亂和害怕,不如等待。」

  這就是他做人的原則,只要擁有自信,即使是無能為力的情況,也只要靜靜等待事情的發展就行。

  「不如等待?」所以她才等了這麼久不是嗎?她總是按照他的希望去做,成為他所希望的那個人,然後等待。可是等待對她真的有用嗎?

  深沉的痛苦從她眼裡閃過,她忽然帶著燦爛的笑容,表情悲傷的說著:「如果繼續等待,可能我就要死了,再也沒有機會對你說出這些話了。」不,她不要再等待了。

  他全身一僵,不喜歡她這樣說話的口氣,太瘋狂了,失去了她一貫的理性。

  「你知道嗎,鬼魍?我愛你,所以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閉起雙眼,她終於說出來了。

  「不要說這些不像你會說的話。」他皺起眉,曾經以為她和其他女子不同,所以他才會選擇和她在一起,而她現在的表現卻讓他失望。

  「你失望了吧?」她忽然張開眼,依然笑容滿面的看著他。「第一次看見你這樣失望的表情,真好!」她定定的望著他,悲傷漸漸佔據了那雙靈動深情的眼。

  他卻驀地沉下眼,不悅的表情寫滿他剛毅的臉龐,嘴唇嚴厲的抿起。

  「鬼魍,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會覺得傷心嗎?」你是否會愛我呢?

  「不要再說這樣愚蠢的話。」他冷酷的說著,表情那樣嚴峻。

  她的胸口好痛,不知道是因為那劇烈的晃動,還是他無情的話語。

  「可我就是愛你,鬼魍。用整個生命去愛你,我愛你。」她用最深情的聲音說著,即使他根本不願意聽到。

  鬼魍的眼眸掠過冷酷的光芒,看來他真的看錯了薏蓉,而且錯得離譜!既然是錯誤就應該糾正,不論付出什麼代價!

  當最後一次晃動傳來,他這樣想著。劇烈的晃動終於歸於平靜,薏蓉眼裡瘋狂的光芒也漸漸減退。

  她看著四周慶賀的乘客,聽著空中小姐用優美的聲音說明一切故障都已排除,他們繼續向日本東京飛去。

  「你說對了,我們果然不會死。」她微笑說著,笑意卻沒有傳到她的眼裡。

  鬼魍轉頭看著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依然只是沉默。

  「你以為剛才的我有些不清醒嗎?」她心底彩湃的波濤和感情依然無法立刻歸於平靜。

  「不,我不這樣認為。」他忽然冷冷的說著,就因為他不認為剛才只是她胡言亂語,此刻他才會感到如此不快。

  薏蓉幽幽的看著他緊抿的嘴角,他在生氣。因為她的告白而生氣嗎?眼裡飄過淡淡的哀愁,她閉起了雙眼。

  「我真想就這樣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沉入宇宙的黑暗裡。」

  鬼魍握緊了雙拳,緊繃著聲音回答:「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

  她知道,所以在過去三年裡,她完美的扮演著一個他所需要的女人。她轉過頭去,因為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眼淚,淚水從她緊閉的雙眼裡無聲流下。

  「我們說好不對彼此有任何要求,也不會牽絆彼此。」他幽黑的限眸裡閃過決絕的光芒。「薏蓉,我不會改變,你必須清楚。」

  這就是他所需要的,如果她不能配合,他會立刻轉身而去。

  「我清楚。」她平靜的說著,聲音彷彿飄浮在半空中。

  薏蓉緊緊閉著雙眼,感受著胸口處一陣陣的刺痛,沒有用的,她知道無論怎麼做,都是沒有用的。這個男人不愛她從來不愛。

  原來她不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她還一直奢望著他的愛呀!從那個大雪天開始,從他走過來擁抱她開始,但既然不愛她,又為什麼要救她,並且偷走她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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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薏蓉看見了滿天飛舞的櫻花花瓣,它們白得那麼純潔,彷彿並不屬於這個人間,紅得那樣妖嬈,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但卻只有她一個人欣賞。

  鬼魍自來到日本那一天起,變得比以往都要來得冷漠,他一頭栽進了公司裡,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隱隱的,以薏蓉對他的瞭解,她知道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呢?

  因為覺得自己離死亡很接近?還是澎湃在她胸口的激情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

  是因為她累了、倦了,希望有所改變,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站在櫻花樹下,一陣風吹過,花游飄落在她的面前。這麼美麗的花朵,也逃不開凋零的命運,就如同她一樣,再多的堅持和努力,依然無法得到他的真心。

  「薏蓉。」

  忽然,一個低沉而冷靜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工作完成了?」

  到了日本以後,她就完全讓自己放假,既然他不想她待在身邊,她就不去麻煩他。

  「你應該跟著我。」

  他微微責備。

  「我不喜歡應酬。」她對著他微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他說真心話。

  「薏蓉!」

  他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吃驚的表情,現在的她似乎變得令他完全不認識。

  「很驚訝嗎?你從不曾流露出任何情緒,以前我很敬佩你,所以也按照你的要求那樣要求我自己!

  可我厭倦了那樣的自己,整天必須板著臉,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那個人不是我,不應該是我!

  為什麼其他女孩可以撒嬌、大笑、在心愛的人懷裡哭,我卻不可以呢?」

  她微微激動的提高聲音,滿含渴望和控訴的看著他,那目光穿透了他眼裡的冷漠。

  他卻只是面無表情,依舊是那一貫的冷淡。

  「這就是你想說的?」看來他是真的看錯了她,她與他終究是不同類型的人。

  「是的,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話。」她默默流著淚,但眼眸卻無比晶瑩。

  「你失望了嗎?」

  「我們說好不談感情的。」

  他依然只是冷漠的看著她。

  「可我愛你,我是為了你,才讓自己變成你所希望的樣子,這一切只因為我愛你!」她靜靜的說著,說出多年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鬼魍的確感到失望,他轉身不再看她,冷酷的光閃過他的眼。

  「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的愛情。」

  他握緊下雙拳,薏蓉此刻的眼淚和深情的告白,讓他想起了那年冬天,當他回到自己老家想要尋找他的母親時,卻被告知她已經去世!

  那一刻,他原有的世界被打碎了,曾經他以為風、炎兩家的仇恨結束以後,他可以做回自己,找到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母親,然後平靜的過完一生。

  可是命運卻何其殘忍,而失去所愛的痛苦竟如此讓人無法承受!從那一刻起,他就發誓,這輩子他再也不要愛上任何人!

  不愛,也就不會失去,不會失去,也就不會有病苦!所以,他是一個無心的人,不會愛上任何人!

  他以為薏蓉和自己一樣,不需要任何感情的牽絆!

  但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或許,該是他做出決定的時候,這些日子,那個決定就在他腦海裡徘徊,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阻止了他。

  他不是沒有心的人嗎?

  為什麼會對這個決定如此遲疑呢?


  第三章



  薏蓉無法阻止自己奔湧的淚水,她為自己的過去哀悼,也為自己的愛情哀悼,她的胸口被滿滿的苦澀佔據。

  這麼多年來的壓抑要一起直瀉而出,她如何阻止得了?

  「薏蓉。」在淚眼模糊中,她聽見了他的聲音,是那樣冷靜決絕。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知道要來的,終究會來,不是嗎?

  「回台北後,我會搬出那棟別墅。」他的話簡短而有力,沒有一絲遲疑。

  她顫抖的更加厲害,四周似乎吹起了狂風,因為她覺得自己搖晃不止,無法站立。

  鬼魍靜靜凝視她,目光裡只有平靜沒有不捨。這是他唯一的選擇,和她告別,永遠的斬斷他們之間的關係!接著,他轉身離開。

  「鬼魍。」她卻忽然輕聲叫住了他,聲音顫抖的厲害。

  他並不想停留,可她話語裡的顫抖讓他停住了腳步。他微微皺眉,依然背對著她。

  「你對我就沒有一絲感情嗎?」她不應該問這樣的話,可是她想知道呀!她瘋狂的想要知道,哪怕他的答案會讓她心碎至死,她還是想知道!

  「問這個有意義嗎?」

  「你告訴我呀,有沒有意義,由我來判斷。」她鼓起所有的勇氣抬起頭,擦乾了淚水。

  「我告訴過你,只有成為一個沒有心的人,才不會被任何人傷害。」他終於回過身來,銳利而鎮定的眼掃過她仰起的臉。「一個沒有心的人,會喜歡別人嗎?」

  她劇烈的喘息、後退,他怎能如此殘忍和冷漠?淚水再度決堤而下,她閉起了雙眼,不想看見他眼裡的冷酷光芒。

  「你⋯⋯那麼那一天,你為什麼要來溫暖我?為什麼用你的手把我緊緊抱住,為什麼不讓我就那樣死在雪地裡⋯⋯」

  胸口窒息般的痛楚,奪去了她所有的生命活力,她覺得寒冷,比那個冬天的夜晚還要寒冷上無數倍。

  他沉默的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他的話,竟然讓她這樣痛苦嗎?

  「為什麼?那是為什麼?」她猛地張開雙眼望著他。

  繃緊了險,鬼魍依舊用不疾不徐的聲音說。「我不能看著你死去。」

  「你不是沒有心的人嗎?我死不死又與你何干?」她突然向他走近一步,顯得異常的咄咄逼人。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挺直了背,蹙起眉。「薏蓉,那一天我必須救你,因為你是四鬼之一。

  現在我離開你,是因為我無法給你想要的一切。我本來以為我們是同樣的人,所以可以在一起。但是你⋯⋯你和我以為的相差太多,所以我只能離開的。」

  「因為我向你索取愛情嗎?」她終於低下頭哭泣,那哭聲如此哀戚絕望,一聲聲都敲在他冰冷的心上。

  「我不能給任何人愛情,因為我心裡沒有愛。」不知不覺間,冷漠的鬼魍臉上也露出了悲傷,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悲傷。

  他猛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春天的庭院。

  漫天飛舞的櫻花在他身後翻飛,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花海裡,再也看不見。

  薏蓉驀地抬起頭,用最淒厲的聲音喊著:「是你不給我機會,不給我讓你愛上我的機會!」



  他們一起回到了台北,薏蓉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如往常一樣,跟著他的腳步前進。這已經是一種習慣了,生活裡有他,即使是那個毫無表情,冷漠沉靜的他。

  但他說要離開了,她卻無力挽留,因為在他的心裡,她什麼也不是。

  「最後再愛我一次。」她茫然的望著前方,用清晰而絕望的聲音說著。

  「你這是何必⋯⋯」他微感吃驚。

  「最後再愛我一次。」她鎮定的重複。

  他看了她一眼,那無神的眼眸裡,有著他不瞭解的固執。鬼魍緩緩點頭,最後一次,他可以給她。

  薏蓉率先走進他們的臥室,三年來,他們一起生活,但溫存的日子卻如此少。他不會主動擁抱她,即使因為慾望,他也不曾將她緊緊擁住!

  今天,她要一次他的擁抱再一次。就像那個寒冷的雪夜,就像他第一次闖進她心裡一樣的擁抱。

  窗外是漸漸深濃的夜色,濃得化不開的究竟是夜色,還是她漆黑一片的心情?

  她不想知道,也無法思考。她只想擁有這一刻,祈求一次他的擁抱。

  鬼魍在臥室門口站住,他怎麼會答應她?他最引以為豪的自制力和冷靜去了哪裡?這樣愚蠢的請求他居然答應了?就是為了讓她死心,他才要離開的。

  他應該走得決絕,不給她任何期望才是。可是他卻站在這裡,答應了她愚蠢的請求?

  薏蓉感覺到他的遲疑,她回過身來,露出慘淡的笑容。「你不必擔心,最後一次,我保證。」

  看著她那比哭還要悲傷的笑容,他有一刻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來,你把自己隱藏得很好。」他向她走去,深思的看著她。她的表現甚至瞞過了他的眼睛,讓他以為她原本就是那樣的人。

  意蓉卻搖頭。「我強迫自己成為你所希望的那個人,為了留在你身邊,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可是⋯我依然失敗了,我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

  他審視著她的眼。「從明天起,就做你自己吧。」這是他最後可以給她,也是唯一的忠告。

  「我明白。」她的眼眶又紅了,可是她警告自己不能再哭泣。哭泣會讓她變得軟弱,會阻止她的決心。

  她的手握住自己的領口。「我們開始吧。」眼裡竄過堅決,她開始解開自己的扣子,可是她卻不明白,自己的雙手為什麼顫抖的這麼厲害!

  鬼魍的眼裡閃過難測的光,他一個大步跨到她面前,接過她手中的動作。「我來。」

  她微微一震,雙手自然的垂下,只能愣愣的看著他。

  他有一張嚴厲的臉,總是毫無表情,即使現在,他還是如此冷靜克制,在他的字典裡,大概沒有情緒失控這幾個字吧?

  胸口微涼,她知道他已經脫去了她的上衣。她穿著粉紅色的蕾絲內衣,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她向他眼裡望去,發現那裡還是一樣的平靜無波。

  他連他的身體也不喜歡!屏住呼吸,她強迫自己鎮定,不能胡思亂想,此則不要思考,什麼都不想想,只要最後一次,要一次他的擁抱!

  就在他解開她的胸罩,露出她飽滿圓潤的豐乳時,她忽然身體前傾,一把抱住了他。

  鬼魍驀地僵直住身體,緊鎖起眉頭,低頭看著她。

  薏蓉閉上了雙眼,緊緊的、用力的抱住他。她貼在他的胸膛上,臉上帶著的肅穆和依戀,讓他沒有立即將她推開。

  但他還是抬起了手,他不是個習慣擁抱的人,他⋯⋯

  「不要。」她淒涼的喊著。「就讓我再抱你一會,一會就可以了。」她赤裸著上身,卻那樣堅定的抱著他,柔軟的胸脯緊貼著他強硬的胸膛。

  眼裡閃過深沉的光芒,鬼魍的手緩緩放在身體兩側,他僵硬的站著,任憑她擁抱著自己。

  薏蓉知道他不會伸手回抱她,但她要的也只是這樣靠在他胸口的感覺,這樣她就可以假裝他是她永遠的依靠,假裝他會這樣讓她依偎到永恆!

  薏蓉在他的懷裡抬頭,深深呼吸,眼裡閃爍著不捨,癡癡的看著他。

  鬼魍突然後退了一步,讓她頓時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他開始脫去自己的外套,表情依然深不可測,誰也看不清他心裡真實的想法。剛才那個擁抱,到底帶給他怎樣的感受?

  是厭惡還是無動於衷?是有一些愧疚還是不捨?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拉住薏蓉的手,感覺到她身體的寒冷和顫抖,但她依然直直的站著,胸前的蓓蕾在空氣裡變的僵硬而挺立。

  「讓我們完成它。」鬼魍的聲音冷冷傳來。

  她微笑著點頭,笑容再淒涼不過。她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或許會有的一絲溫情嗎?不,他從來沒有,或者說他從來吝於給她!

  他說的多麼公式化,完成它?完成什麼,愛是可以完成的嗎?

  薏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任憑他迅速的褪去她剩下的衣物。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擁抱,可是當他堅硬的身體覆蓋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心依然顫抖的厲害。

  不夠!他的擁抱還不夠,她還想要他的溫存⋯⋯她別過臉去,不想看見他眼裡冷然的光。

  原來,對於她來說,擁抱還是不夠的!她要的更多、更多⋯⋯沒有任何的前戲和溫存,就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只是一種慾望的發洩不是她要的。

  他分開了她的雙腿,冰冷的手指撐開了她的身體。

  薏蓉痙攣了一下,她想要的最後一次,就是這樣的嗎?忽然,一股巨大的抗拒力量從她身體裡爆發,她猛然推開他的胸膛。

  鬼魍深感不解的瞪著她。「你後悔了?」如果是那樣,他也可以得到解脫。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對於他來說是這樣困難,他想要盡快的結束它,因為他的胸口居然升起一股奇異的刺痛,那感覺是他過去從來不曾經歷過的。

  「你說過要最後愛我一次。」她咬咬牙,終於勇敢的面對他。

  她眼裡的瘋狂再次引起他心底那怪異的感覺,他的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和赤裸的身軀,第一次發現她有著如此曼妙的身材,胸口緊繃刺痛似乎又更劇烈了。

  他驚異的望著她,卻用更深的冷酷來掩飾他的反常。「所以讓我們趕緊完成,不是嗎?」

  他厭惡和她做愛!尖銳的刺痛從她的胸口向四肢擴散,但她把頭昂得更高,目光更加堅定。「是愛,你明白嗎?不是公式化的完成,是愛我。」

  「你的意思是?」他不悅的皺起眉,不喜歡她眼裡那種義無反顧的神情。他是個冷靜自製的人,所以他討厭失控的感覺。

  「愛,應該是這樣的。」她忽然緩緩傾向他,緊咬著顫抖的嘴唇,心臟在劇烈的跳動。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按向自己柔軟的胸脯。「你應該撫摸我、吻我⋯⋯那樣的方式才是愛。」

  他驚訝的看著她的手帶著自己的手,在她飽滿的玉乳上移動,那滑膩的感覺竟讓他的胸口一震。

  「還應該這樣。」她嬌艷的臉漸漸挨近他,嫣紅的唇帶著顫抖吻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鬼魍忽然眉頭緊蹙,他不喜歡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吻會讓人失去控制。

  薏蓉靈活的舌尖竄進了他的口裡,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吻,其實她心裡的緊張已經緊繃到極點,可她不能停止,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不能停止⋯⋯

  她的手自然的摟住他的脖子,豐滿的乳房向他的胸膛貼去,而鬼魍的手卻依然握在她的玉乳上。

  鬼魍的手開始在她的身上移動,他畢竟是個男人,他不會讓她掌握主動太久。既然她喜歡這樣的方式,那麼,掌握主導權的人也應該是他,而不是她!

  一旦決定,他的行動力是驚人的。他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揉捏著她絲滑的乳房,舌尖已經與她的糾纏在一起。

  這樣的親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可他並不討厭,她的嘴裡有絲甜蜜的味道,讓他緩緩沉溺其中。

  忽然,他猛然把她推到床上,整個身體密密的貼住她。而薏蓉的手,一直纏繞著他的頸項,一刻也不曾離開。

  她要拉住他,拉住這甜蜜的感覺,所以她不能鬆手,怎麼也不能鬆手。

  他的大掌滑過她的乳尖,緩緩的拉扯著,一股火熱從她小腹竄起,惹來她無法遏止的呻吟。這是怎樣的感覺,為什麼以前她從來沒有過?

  鬼魍同樣感受到了一種震撼,她的身體居然讓他如此的渴望,強烈的想要擁有她,想要進入她的體內衝刺。

  他突然俯下頭,一口含住了她挺立的乳尖,用牙齒在它的周圍輕輕的畫著圈。薏蓉倒吸一口冷氣,雙手用力的抓住床單。

  天哪,這是什麼感覺?她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他正親吻著的那個地方!

  她彷彿飄浮在雲端,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鬼魍再一次撐開她的雙腿,這一次是輕柔且堅定的,將他的手探入她最私密甬道裡,感覺到內壁的收縮與濕潤,發現她早就準備好了,和他一樣!

  但他還不想結束這些折麼,他的唇離開她的乳房,而轉移到了另一邊。

  一隻手捏住了她的花枝,小心的撥弄著,另一隻手則折磨著她另一邊挺立的玉乳,他要讓她更火熱,讓她完全的燃燒起來。

  「啊⋯⋯」薏蓉大聲的叫喊著,她的思緒早已都飛去了遠方,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親吻和他的手,

  她感覺到自己的下身有一種慾望想要爆發,借由他手指的撥弄而更加瘋狂。

  忽然,他的手指刺進她的甬道裡,迅速而猛烈的衝刺著,他的唇也帶著同樣的節奏親吻著她的乳尖,另一邊的乳房則被他用力的揉捏著。

  「啊⋯⋯」她忍不住的尖叫,在他手指的猛烈衝刺下,到達了自己生平第一次的高潮,她早已不是處女,卻是第一次享受到高潮。

  在她痙攣到極點的瞬間,鬼魍決定不再忍耐,她已經燃燒到了最高點,而他要加入她!他毫不遲疑的挺身猛刷,瞬間就整個沒入了她的濕潤裡。

  他不顧一切的衝刺著,忘了他必須冷靜,只想將他的火熱融入她的身體裡,讓他們一起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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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13:10:03 |只看該作者
 風際集團的頂樓辦公室,這裡是這個跨國集團的中樞神經,所有的最終決策都在這裡決定。

  可是現在,坐在這裡的三個男人,卻不是為了公司而運籌帷幄,其中兩個只是面色凝重的看著另一個。

  「鬼魍,你真的和薏蓉分開了?」說話的是風浩臣的堂弟,總是一臉笑容的風熏。

  被點名的男人只是帶著一貫的沉穩表情,微微點頭。

  「可是你們⋯⋯」風熏微微驚訝,他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呀。他還以為這次回來,可以參加他們的婚禮呢。

  他早就聽浩臣的妹妹凌波說過,希望鬼魍可以早點和薏蓉結婚。

  「總裁,我們和泛美航空公司的合作案,是不是需要派一個人去美國分公司坐鎮?」表情嚴肅的鬼魍卻只是看向風浩臣。

  風浩臣的眉毛微微上挑。「你確定你想去?」這不太像鬼魍的作風,難道他在逃避什麼?

  「這個案子既然由我負責開發,我就應該去。」他不動聲色。

  風浩臣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你去吧。」

  風熏有些詫異的看向堂哥,只見風浩臣的眼裡閃過有趣的光芒。

  「那麼我先下去了。」鬼魍恭敬的向他們兩個點頭,就要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分手?」在他走到門邊時,風浩臣忽然開口詢問。

  風熏更加張大嘴,沒想到他一向冷酷到極點的堂哥,居然會關心這樣的事。

  「總裁。」鬼魍皺著眉回頭。

  「回答我。」風浩臣挑起一邊眉毛,嚴厲的看著他。

  「我想我無法愛人。」鬼魍沉默了許久,終於臉色緊繃的說著。

  「我和風熏也曾以為我們無法愛人,可我們都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鬼魍,過去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抱著它不放。」這是這些日子來,風浩臣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風熏的笑容從嘴角消失,他先是嚴肅的看著堂哥,然後又看向鬼魍。

  鬼魍一貫冷靜的臉上似乎掠過了一絲波動。他並不能確定,鬼魍太善於掩飾自己,好像他們風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用不同的方式來掩飾真實的自己!

  「我也希望可以重新開始。」鬼魍終於垂下了眼,似乎深思著什麼。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目光炯炯的看著風浩臣。

  「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怎樣也無法去愛,去感受這個世界。」

  母親的死帶給他太大的打擊,而他不想再承受那樣的失去!只要他不愛人,這種痛苦是可以避免的。接著,他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

  大門自動合上,風熏的目光轉向風浩臣。「你說他是不是因為逃避而離開?」

  「很難想像鬼魍會逃避。」風浩臣卻沒有因為鬼魍剛才的話而心情不快,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說他不會愛了,你相信嗎?」

  風熏也跟著笑了起來。「看看我們兩個就知道,感情是逃避不了的。」

  風浩臣靠回椅背。「他是個冷靜過頭的人,當有人可以讓他失去這份冷靜,或許他也就能找回愛人的能力了。」

  「浩臣,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像一個人,而不是過去那個站在最上面,讓萬人景仰的神了。」

  「這不是很好嗎?」風浩臣以前從來不笑,可是現在他的微笑卻如此動人。

  「是的。」風熏更是露出他陽光般溫煦的笑容。「我很高興你的改變,也相信另一個男人——一定會改變。」他挑挑眉,笑得有些詭異。

  「你和凌波是不是準備了什麼?」風浩臣低下頭審視自己桌上的文件,輕描淡寫的說著。

  「沒有事可以瞞過你的眼睛,對不對?」風熏坐在他的對面,優雅的望著他。

  「凌波拉著芳菲密談了許久。」他拿起筆在紙上寫著什麼。「她一直記得四鬼合力救出她和孩子的事,她是個有恩必報的人。」

  「或許有些事讓她們女人去商量一下,反而容易解決,特別是感情的事。」

  「可能。」他放下筆,抬起頭來看著風熏。「鬼魍的確需要一個家了,我們都應該需要。」

  「典型居家男人說的話。」風熏微笑的站起來,神態輕鬆。「真沒想到,風浩臣有一天會成為居家男人。」

  「回去告訴弄影,這個星期天約炎無塵一起吃飯。」他不理睬堂弟的戲謔,表情不變的說著。

  「你自己可以打電話給他⋯⋯」

  「如果你不想被調去非洲,你最好告訴她。」

  「堂哥。」風熏哀號了一聲。「你就看準了我離不開弄影和孩子⋯」

  「因為你也是個居家男人。」他淡淡一笑,表示談話結束。而現在,他希望鬼魍也能走出他自己的心結,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鬼魍跟隨他多年,他當然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還有薏蓉,那個女孩為了得到鬼魍的愛做了這麼多努力,他不希望他們全都白費。

  仇恨已經過去了,現在應該是幸福的時刻。



  「芳菲,我看這一件挺適合薏蓉穿的。」弄影拿起一件白色的露背晚禮服,對著薏蓉的身型比較。

  「二夫人⋯⋯」薏蓉驚訝的看著她,不住的搖頭。今天一大早,弄影、芳菲和凌波就拉她出門購物,但她沒想到她們這麼有精力,居然逛街逛一整天。

  自從那天醒來,發現鬼魍已經離開後,她就準備拋棄以前那個偽裝的風薏蓉,做回真實的自己。

  即使心碎成了片片,那一夜還是不同的!她抓住了一些他的溫暖,雖然短暫卻真實,她擁抱了他,而她也記得,

  在最後的那個時刻,他緊緊擁住了她,也讓她終於從雲端飄回地面,然後在他的懷裡沉沉的睡去⋯⋯

  「弄影,跟你說過多少遍,叫我弄影!」弄影不悅的噘起嘴,她清脆的聲音也喚回了薏蓉的思緒。「我們都是朋友。」

  「可是⋯⋯」薏蓉不安的看著她們。「我是四鬼之—⋯⋯」

  「什麼四鬼。你是我姐姐。」凌波一把接過弄影手裡的衣服。「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難道你忘了嗎?」薏蓉來到風家時,凌波五歲,而她六歲。

  「來,去試這一件。」凌波把衣服塞進她手裡。「今天晚上有個宴會,你必須出席。」

  「小姐⋯⋯不,凌波。我不想參加什麼宴會⋯⋯」

  「快去吧。」芳菲和弄影一起推著她進更衣室。「是我們自己的家庭聚會,就風、炎兩家人,你不去怎麼可以呢?」

  風、炎兩家人?薏蓉微微一愣,什麼時候起,這兩家人變得親密起來了?

  或許當仇恨散去,他們也發現彼此是可以和平相處的,甚至這兩家人共同的過去也把他們緊緊聯繫在一起。

  家庭聚會?她拿著那件潔白的晚禮服發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鬼魍已經離開台灣三個多月了,而且沒有回來的跡象。

  凌波說他是為了逃避她才離開的,但她不會相信這種一廂情願的說法。他怎麼可能為了逃避她而離開呢?他對她毫無感情,所以她是影響不了他的。

  她的存在與否,不會在他的心湖引起一絲漣漪,所以他走得決絕而果斷。放不下的,也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薏蓉看向手裡的衣服——白色,她從來不穿這種顏色的衣服。因為白色是屬於陽光,屬於白天的,而她屬於黑色。

  然而現在,她也可以穿白色嗎?

  穿上白色禮服的薏蓉讓所有人驚艷,宛如天使般的容顏讓她散發出溫暖而吸引人的魅力。

  嘴角不再是那樣清冷的笑,眼眸清澈明亮,現在的她就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薏蓉,你真的很適合白色。」最先驚歎出聲的是凌波,她立即拉著薏蓉的手左看右看。

  「早就知道你漂亮,沒想到會漂亮成這樣!」這樣的美女,鬼魍根本不可能會不動心!

  她早就計劃好了,一定要讓他們破鏡重圓!

  「今天晚上一定會把在場的人都驚呆的!」芳菲微笑著興弄影對視一眼。「我們再讓她試試其他衣服吧。」

  「還試?」薏蓉對自己的樣子也非常滿意,原來白色可以如此美麗。可是⋯⋯她皺起秀麗的眉,已經試了一整天衣服了,還要試?

  「對呀。」凌波拉著她走進更衣室。「先把衣服換下來,然後我們換別家。」

  「你們會不會累了?如果只是為了我,那根本不必⋯⋯」薏蓉眨眨眼,平常看起來那麼嬌弱的弄影和芳菲,怎麼會有那麼多體力和精力,她實在不明白。

  「身為女人逛街購物怎麼會累呢?別開玩笑了。」芳菲和弄影異口同聲。「你想要過和過去不一樣的生活,就從和我們一起購物開始吧。」

  「對對。」凌波也連連點頭。「過去種種我們說好一起拋棄,現在就要做回平凡人。」凌波曾經和薏蓉深談過,她明白薏蓉想重新建立生活的念頭,而她完全贊成。

  她自己也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仇恨,和鬼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當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時,她也要讓她的夥伴都幸福。

  薏蓉看著她們真誠的目光,緩緩露出笑容。「好吧。」她要想新的生活,想要做回真實的自己,不為任何人而努力,只為了她自己!

  今晚的宴會果然只是家宴,但大家都盛裝出席,表示對彼此的尊重。他們化解了仇恨,正學著互相體諒對方,所以每一次聚會都顯得非常重要。

  當薏蓉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果然引起大家的注意。鬼魈更是誇張的大叫一聲,然後熱情的擁抱她。

  「薏蓉,我們的小妹妹?你真是太美麗了。」

  「的確是。」連很少說話的風浩臣都讚賞的看著她。「白色很適合你。」

  薏蓉靦腆的笑著,是的,白色很適合她,為什麼她以前沒有發現呢?

  風熏拿了杯紅酒塞到她手裡。「有酒、有美女、有笑聲⋯⋯這樣的夜晚簡直perfect。」

  薏蓉看著他開朗的笑容而漸漸放鬆了心情,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家族,而不僅僅是一個外來者,一個被當做工具來撫養的人。

  客廳的門忽然被打開,瞬間打斷了眾人的笑聲,一回頭,看見了一身黑色西裝的鬼魍正站在門口。

  薏蓉臉上的笑容立劾消失,她手裡的酒杯竟微微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他回來了?而且正興她面對面?

  由於她站在客廳的中央,所以鬼魍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詫異,不是因為見到她,而是因為她此刻完美的樣子。

  微長的頭髮在腦後挽成,兩縷秀髮垂在額前,帶來一絲嫵媚的氣息。她穿著一身白,顯得那樣純淨唯美。她的雙眼清亮,鮮嫩的紅唇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魅力。

  這就是他認識的薏蓉嗎?

  薏蓉臉色蒼白的看著他,自從那一天他不告而別以後,已經三個多月了!噬骨的思念也已變得麻木,當她決定新生時,他卻帶著一貫的冷漢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不該驚訝,該知道他們早晚有重逢的一天——甚至可能天天見面。

  但此刻的衝擊依然來得太過突然,她感覺到了心臟的痙攣,手指的顫抖,脈搏的疾竄。看著鬼魍緩緩抬步向她走來,她驀地屏住了呼吸。

  但他只是對她微微點頭,表情嚴謹的一絲不苟。

  然後他越過她,向風浩臣走去。「我不知道你們今天有聚會。」

  薏蓉握緊了手裡的酒杯,他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他就那樣從她身邊走過!


第四章



  鬼魍一點也不在乎她,她又為什麼要如此緊張呢?

  薏蓉回頭看著鬼魍鎮定的同大家說話,她的嘴角漸漸綻放出一朵微弱的笑容。從頭到尾,一直只是她一廂情願,他從來不曾回應,也從來不曾表示。

  她擁有了一次他的擁抱和激情,就應該滿足的放手,所以現在,她不能難過,不能傷心,不能再露出悲傷的表情。路是她自己選的,雖然結局是由他來譜寫。

  她向他走去,一度走到鬼魍的身邊,鬼魈正拍著鬼魍的肩膀,和他開著玩笑。

  「老二,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們還以為你要走個三年五載。」鬼魍似乎感覺到薏蓉走到自己身邊,突兀的說著。

  「事情已經辦完了。」鬼魍的聲音不溫不火,表情冷靜。

  「鬼魍回來就太好了。」芳菲和浩臣對視一眼,溫柔一笑。「我們風炎兩家的人第一次真正到齊吧?」

  「時間不早了,吃飯去吧。」弄影看向她的大哥和小妹。「我們去餐廳。」

  「請。」風浩臣看著炎無塵說。

  對方默然的點頭,然後挽著妻子和妹妹,跟著風浩臣向餐廳走去。

  「鬼魍,男主要帶女士入場。」凌波忽然在鬼魍身邊說著。「薏蓉就在後面,你帶她入場。」然後,她挽著丈夫離開。

  鬼魍終於回頭看向薏蓉,她的嘴角依然帶著那飄忽的笑容,靜靜看著他。

  「好久不見。」他沉穩的開口。

  「是呀。」

  「白色很適合你,很漂亮。」他淡淡的說著。「你的確應該拋開過去,重新開始。」

  「我也是這樣想的。」她依然帶著嫻靜的笑,平靜的說著。

  他向她伸出手,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的稱讚僅僅只是出於禮貌。

  薏蓉挽住了他的手,但即使她再怎麼想要鎮靜自若,身體還是顫抖了一下。可她依然挺直了背脊,勇敢的配合著他的腳步。

  鬼魍在心裡為她喝采,他曾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而離開台灣。雖然他告訴自己,是因為工作才離開的,但如果沒有那最後一晚的激情,他或許根本就不必走。

  那一夜當最後的高潮來臨,他竟情不自禁的擁抱住她?那種迴盪在心底的激情是什麼?

  這一切都讓他惶恐不安,他需要離開一段時間,清理自己的思緒。

  雖然此刻,他用一貫的冷漠來偽裝自己,但是依然無法阻止體內那股奇怪的悸動。

  他不是已經決定永遠不再和她見面了?不是已經決定她是不適合他的人嗎?那麼此刻這種奇怪的感覺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她此刻不同於往日的外表?因為白色襯托出了她的純潔,也襯托出了他的醜陋嗎?

  他們默默的向前,兩個人的臉色都異常蒼白。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他們居然坐在面對面的位置,誰也無法逃開對方的目光。

  薏蓉一再的深呼吸,但是她還是無法將眼神,從他那許久不見的臉上移開。雖然分手,可是她的心還是在看見他的時候隱隱作痛!

  她微微喘息著,強迫自己低下頭去看著眼前的餐盤。

  而在她的對面,鬼魍的臉色也沒了他一貫的冷靜,透著陣陣陰沉,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平靜。

  風浩臣和其他人也都有意無意的觀察他們。

  「鬼魍,薏蓉。」風浩臣突然說道。

  兩人都有些驚慌的看向他,顯然各自都在想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風浩臣露出愉快的笑容。「最近有個重要的商業合併案,我打算讓你們兩個負責,這非常重要,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他舉起酒杯,目光裡似乎帶著挑釁的看著他們。

  鬼魍挑了挑眉,刀刻般深邃的五官掠過一絲不滿,但他也只是舉起了酒杯,瞥過對面的薏蓉。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蒼白,但還算平靜。或許一起工作,對他們兩人都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薏蓉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想什麼,她必須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去掩飾自己的顫抖,她不想和他一起工作,在經歷了過去的一切以後!

  可是她沒有選擇,舉起了酒杯,她讓無奈和慌張留在眼眸最深處,極力不想讓任何人發現。

  風凌波若有所思的目光和她哥哥狡詐的目光相遇,兩人都露出會心一笑,不知道鬼魍和薏蓉有沒有發現,

  即使他們努力隱藏,可是他們的慌張和心神不寧其實都寫在臉上呢?



  豪華的大型會議室裡,坐著風際集團所有的高層主管,這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主管會議。

  鬼魍的旁邊坐著薏蓉,這段日子以來,為了那起重要的商業合併案,他們被安排在一起工作,來往於南北間。

  看起來似乎又恢復了過去的他們,一個幹練,一個冷靜,合作無間。可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一切早已與過去不同了。

  過去,除了工作上的合作外,他們還是親密的同伴。他們生活在一起,彼此瞭解,彼此信任。

  現在,他們的關係只是工作上夥伴,薏蓉不必去揣測他的心情,不必去配合他的腳步,只要做她自己就行。

  奇怪的是,她也漸漸的喜歡上了這樣的關係。以前她活得很辛苦,現在的她則比較容易表達自己的看法,不必配合他的腳步,原來她也可以走得很好。

  鬼魍抬眼瞥了下身旁的薏蓉,這些日子,她展現了非凡的才能。看來分手,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都是明智的決定。

  她不再受制於對他的感情,因而可以自由的活出她自己。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結束。」風浩臣冷靜的聲音傳來。「除了鬼魍和薏蓉,其他人都可以離開了。」

  鬼魍立刻收回心神,嚴肅的看著風浩臣。

  「你們這次案子做得很出色。」風浩臣翻動著手裡的資料。「辛苦了。」

  「這是應該的。」薏蓉小聲的回答。

  風浩臣銳利的眼掃過他們。「我想派你們去一趟北海道。」

  這個地名讓兩人的背脊同時僵硬。

  「凌波正在那裡勘察一塊土地,她似乎想建一個大型的休閒度假中心,北海道的冬天非常迷人。」他頓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有些詭異。



  鬼魍對於他這樣的笑容再熟悉不過,他立刻警覺心起。「大小姐有足夠的能力應付任何變化,更何況鬼魈會幫她。」

  「可是沒有人比你們兩個更熟悉那裡。」他似乎話裡有話,讓鬼魍眉頭皺得更緊。

  他越來越無法看透風浩臣了,以前的風浩臣冷酷到無情,現在的他少了那份冷酷,卻開始難以捉摸。

  「總之,這個星期六你們就去幫她,凌波住在風家山上的別墅裡,你們應該知道地點。其他的事,聽她吩咐就可以。」他合上桌上的資料,表示談話已經結束。

  山上的別墅?薏蓉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她不想回到那個地方——永遠不想!

  她下意識看向鬼魍,卻對上了他同樣注視著她的眼眸。

  有一瞬間,他們互相凝視著彼此,誰也沒有移開眼線。可是下一秒,彷彿被什麼螫人的東西叮了一下似的,他們倉皇的彼此移開眼。

  薏蓉悄然的深深呼吸,想要穩住自己失神的心魂。北海道,那個在她生命裡曾經如此重要的地方,也是她現在最想遺忘的地方。

  為什麼她必須要回去,而且還是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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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



  薏蓉的車在山道上小心的蜿蜒前進,前方的風雪幾乎已經遮蓋了所有的道路。

  她有些後侮自己不應該在這樣的大風雪天裡上山,可她接到了凌波的電話,凌波似乎急於見到她。

  「薏蓉,無論如何你今天一定要來!」她和鬼魍一起來到北海道,卻誰也沒有提要去山上別墅。

  鬼魍一早就直接去了這裡的分公司,她則因為還要處理一些合併案的後續作業而沒有和他一起出門。

  但是不久,她就接到了凌波的電話,她似乎很驚慌。

  「鬼魈被哥哥叫回了台灣,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你和鬼魍為什麼不來山上的別墅?」她在電話裡質問。「鬼魍不來也就算了,你來陪我吧。」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凌波是風家的大小姐,雖然有些任性,但她生性善良而體貼,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

  薏蓉知道自己無法把她一個人留在山上,那裡有些荒涼,所以過去被選為訓練他們四鬼的地方。

  於是,她不顧外面風雪大作的天氣,毅然決定開車上山。

  風雷漸漸大了起來,這些漫天飛舞的雪花讓她起了莫名的恐懼,那個夜晚的寒冷、絕望和無助,瞬間向她席捲而來。

  不,鎮定,不一樣,她告訴自己,那個夜晚她被罰站在雪地裡,可是現在她卻在溫暖的汽車裡。

  那個夜晚有人來拯救她,但現在她只能依靠自己!

  不住的寒冷從心頭竄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握著方向盤的手不住顫抖。

  莫名的她就是感到害怕!又是這樣的雪天,又是這個地方。

  她把車停了下來,發抖的雙手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立刻就接聽了,這讓她驀地覺得安心。

  「喂。」電話裡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鬼魍⋯⋯」她的聲音竟然顫抖到幾乎無法辨認。

  「薏蓉?」對方似乎有些驚訝。「你現在在哪裡?你⋯⋯」

  「我在去山上的路上,我⋯⋯風雪好大,看不清楚道路,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把車開到山上。」

  她忽然哭了起來,因為他話裡的關心嗎?她不知道原因,總之她就是無法遏制的劇烈抽泣起來。

  「不准哭!」鬼魍忽然厲聲訓斥。

  「握緊方向盤,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忘了過去我們所做的那些訓練嗎?再艱苦的環境我們都經歷過。你怎麼能說出這樣軟弱的話?」

  他很少如此嚴厲,可是他此刻的喝斥,有如當頭棒喝般敲在她頭上。

  「鬼⋯⋯鬼魍⋯⋯」淚水停在眼裡,她詫異的瞪大眼睛,他是在生氣嗎?

  「聽好了,我不管你現在在哪裡,但是你一定可以到達別墅的,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我對你有信心⋯⋯」鬼魍的聲音漸漸模糊,終於再也聽不清。

  「鬼魍,鬼魍⋯⋯」她對著電話叫喊,卻發現已經沒有了信號。因為暴風雪的關係嗎?可是他最後的話語卻留在她的心底——鬼魍對她有信心!

  她擦乾眼淚,目光流露出堅定和決心,好吧,她一定可以辦到的。鬼魍說她可以!

  她握緊方向盤,照他說的,用力的握著,然後出發。

  風雪中,她的車穩定的向山上開去。

  車燈微弱的光芒終於找到白雪覆蓋的別墅,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乍見到,還是引發了她心頭的回憶和痛楚。

  那個夜晚,就是在這樣白雪茫茫的寒冷裡,就在這片空地上,鬼魍像天神般向她走來,用他的身體溫暖她即將凍僵的身體!

  就是那一天,她愛上了他。可是現在這個回憶卻只會帶給她痛楚,因為她的愛注定一無結果,因為他注定永遠不會愛她!

  她走出汽車,寒風挾帶著雪花立刻向她撲面而來,這種感覺如此熟悉,讓她的胸口不住刺痛。雪花讓她瞇起了雙眼,回憶排山倒海般的想要將她擊倒。

  她盲目的前進,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風雪裡。薏蓉抖落了一身的雪花,推門而入,卻詫異的發現別墅裡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凌波,凌波你在嗎?」她打開電燈,卻無人回答。一股慌亂竄過心頭,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凌波出事了!

  她飛快的跑上二樓凌波的房間,想要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來告訴她凌波究竟在哪裡,卻發現沒有人!房間被打掃的很乾淨,沒有一絲凌亂。

  她立刻拉開衣櫃,卻疑惑的發現沒有一件衣服掛在裡面。

  凌波沒有來過?她環規四周,房間很乾淨,但只有打掃的痕跡,沒有人居住過的跡象。

  她困惑的皺起眉,多年來的訓練讓她比常人更迅速冷靜下來,並且立刻判斷出準確的情況。

  但她的確是接到凌波的電話⋯⋯她忽然想到,凌波打的是旅館房間的電話而不是她的手機,她並不知道那個電話究竟是從哪裡打來的。

  可是凌波為什麼要對她撒謊?她拿起別墅的電話,卻發現根本不能使用,難道說暴風雷切斷了電話線路?還有有人故意切斷的?

  一股奇異的恐懼漸漸在心裡凝聚,暴風雪的夜晚,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嗎?薏蓉深深呼吸,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須保持冷靜,不能害怕。

  她走下樓梯,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線索來解釋凌波這奇怪的行為,如果她不在別墅,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她呢?

  在客廳的茶几上,她找到了答案:

  薏蓉、鬼魍:

  這是我和大家為你們安排的假期,一個星期內你們不得離開這座別墅,這是公司的命令!

  好好玩吧,不必大感謝,我們是為了慰勞你們這半年來的辛苦工作。

  風氏一族全體、風凌波代筆

  這算什麼意思?她手裡拿著紙條,忽然覺得啼笑皆非。她被困在暴風雪包圍的山上,而且還是這一幢滿是痛苦與甜蜜回憶交織的地方。

  她想遠離這裡的一切,想遺忘過去,可是他們卻安排她來這裡度假?而且是和那個她最應該逃離的男人?

  望向窗外的大雪紛飛,她有瞬間的怔忡和不知所措。現在真的只有她一個人被留在這個地方了。

  通訊被切斷,她也沒有勇氣在這樣的暴風雪夜晚離開,看來她只能孤獨的待在這個地方一個晚上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上樓,還好這個地方看來被細心的打掃過,食物等日用品應該一應俱全吧?那麼有什麼好擔心的,就只是睡一個晚上而已⋯⋯

  她的腳剛路上樓梯,燈光忽然熄滅,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漆黑中。

  淒厲的風聲從窗外呼嘯而過,雪花扑打著窗子,而整個房子裡再也沒有一絲光亮。

  薏蓉驚訝的望向窗外的銀白世界,這又是怎麼回事?

  鬼魍的吉普車好幾次在覆滿大雪的地面打滑,可他依然堅定的前進,一次次把自己從危險裡救出。

  在這樣的雪地裡行駛,應該無法把他難倒,他經歷過更艱苦的訓練、所以他可以應付。他也相信,以薏蓉的能力,她也必然可以應付!

  但當別墅電話被切斷,他怎麼也無法撥通她的手機後,他還是趕來了。

  她可能會有危險。這個理由就足以說明他此刻的魯莽行為,在還未確定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之前,他就已經路上了旅途。

  他得找到薏蓉,確定她完好無缺——這是鬼魍此刻唯一的想法,他沒有時間去思考他如此急切的原因,只知投入全部的精力應付這些暴風雪,應付未知的危險。

  當車子剛駛過一處山道,身後就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雪崩!他的身體驀地繃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禁不住微微沁出汗水,差一點點,他就可能再也見不到薏蓉了!

  不再回頭,也不管前方似乎更危險,此時他只能往前,直到他找到她為止!

  他終於在別墅前找到她的車,看來她已經安全到達了。鬼魍將車子停好,有些躊躇的看著一片漆黑的別墅。

  她已經睡了嗎?在這樣的大雪天應該在門口留一蓋燈才是,這樣如果有不幸前來求救的朋友,才可以看見這裡的燈光⋯⋯

  不對勁!他本能的繃緊了所有的神經,如豹般迅速的穿過風雪向屋裡跑去。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不會這樣安靜!

  他拍了拍大門,然後迅速推門而入。

  「不要動!」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微微皺起眉,聽到了薏蓉聲音裡的顫抖。

  他想要轉身。

  「我說不要動!」薏蓉站在門邊,任憑風雪與寒冷從敞開的大門吹入。她咬牙說著。「我手裡有槍,只要你一動,我就開槍。」

  她沒事。他繃緊的神經驀地放鬆,雖然一動不動,卻用他低沉的聲音說:「是我,你也要開槍嗎?」

  薏蓉倏地摀住了嘴,手槍掉在腳邊。

  「鬼魍?」

  「沒錯。」他緩緩回頭望著她。

  風雪從門口湧入,帶入了白雪的反光,她看清了他的臉,忽然而來的虛弱與暈眩讓她思考停頓,瞬間的遲疑後她立刻向他跑去,將他緊緊抱住。

  一個人在黑暗裡恐懼了太久,當她聽見門外的車聲時,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停電,也找不到手電筒和蠟燭,她只找到一把槍,所以把它緊緊握在胸前!

  但誰會想到,在她這樣絕望和無助時,來的人卻是他呢?薏蓉緊緊的抱住他的身體,讓他的體溫來溫暖她。

  鬼魍微微遲疑,然後伸手抱住了她,因為他感覺到她的顫抖,薏蓉害怕了,因為黑暗,因為這暴風雪,還是因為孤獨?

  他應該推開她,責備她不應該為了這些小事而失去冷靜,居然恐懼成這樣。可他卻將她緊緊擁住,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的顫抖。

  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暴風雪天⋯⋯

  「我先把門關上。」他感覺到她的哭泣聲漸漸變弱,這才緩緩開口。

  薏蓉立刻抬頭,詫異的望著他。他居然抱著她,還安慰她?理智慢慢回到她的腦海,卻讓她更加困惑。

  鬼魍終於放開她,轉身將大門關上。

  但是房間裡依然無比的寒冷,失去了他體溫的包圍,薏蓉立刻打了個冷顫。

  「你應該多穿點衣服。」他皺了皺眉,看見她只穿著單薄的外套和薄毛衣,這樣是無法抵抗這裡的寒冷的。

  「我沒想到會沒有暖氣。」她輕輕說著,開始為自己剛才的失控感到丟臉。鬼魍最不喜歡歇斯底里的女人,而她剛才簡直是不顧一切的抱著他哭泣呀!

  「那麼就去樓上找個毛毯把自己裹起來。」他審視著四周,雖然一片黑暗,但受過訓練的他們也很容易適應,薏蓉應該也是如此吧?她為什麼會被嚇成那樣?

  她不敢上樓,薏蓉無法說出心底那莫名的害怕,咬咬牙,她虛浮著腳步向樓上走去。

  她怎麼還在顫抖?鬼魍看著她上樓的纖弱背影,不解閃過他冷靜的眼。

  她到底是怎麼了?今天的她顯得異常脆弱,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

  即使過去那個冷靜堅強的女子是她刻意偽裝的,但他從未認識的真正薏蓉會是個膽小的女人嗎?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她顯得如此脆弱和害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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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薏蓉看著窗外的銀白,知道自己的表現很丟人。鬼魍一定對她感到很失望吧?她握緊手裡的毛毯,暗暗咬牙。

  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怎麼看她,已經不重要了。她只要做自己就好,那個恐懼的她才是真實的她,她一點也沒有做錯。

  她不住的深呼吸,平息自己狂亂的心跳,思緒驀地驚覺——

  他為什麼要來?劇烈的心跳聲在薏蓉的耳邊迴響,她握緊了毛毯,踩著虛浮的腳步走下樓梯。

  黑暗已經不再讓她覺得恐懼,只能想著——他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雪上山?

  鬼魍檢查了屋子裡的窗戶後,滿意的坐在沙發上。雖然外面風雪很大,但是這座建築卻很堅固。

  忽然,他感覺到身後有人,驀地回頭,看見了臉色慘白的薏蓉。他看著她手裡緊裹著的毛毯,微微皺眉。

  「你應該把它披在身上。」話音剛落,他的人就已經來到她身邊,替她把毛毯披上。

  薏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他突然的碰觸。

  鬼魍趁她怔忡時將她按坐在沙發上,冷靜的命令。「你待在這裡別動,我去後院拿些柴火進來升火。」冬天這裡異常寒冷,所以應該有儲備柴火。

  薏蓉忽然搖了搖頭。「我去看過了,後院沒有。」

  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滿。「這裡的管理人是誰?居然這樣怠忽職守?」

  「這些年來這裡都空置著,一個月才有人來打掃一次。」

  他惱怒的皺著眉,抬頭看了眼外面張狂的暴風雪,又望著在毛毯裡顫抖的她。

  「來吧,我們上樓,樓上應該有羽絨被吧?」

  她微微點頭,身體依然不住顫抖。不知是因為一直緊蹦的情緒忽然放鬆,還是寒冷讓她覺得虛弱,她踩上樓梯時,忽然覺得一陣暈眩。

  鬼魍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的腰,不悅的低語:「堅強些,軟弱不像你的性格。」

  他責備的話有如利刃劃過胸口,她的臉色變得比窗外的白雪更加雪白。

  「你怎麼知道我不軟弱?」突然,薏蓉顫抖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裡飄蕩。「你到底瞭解我多少?」

  今天,當她最絕望的時候,他來到她的身邊,帶給她的震撼是他無法瞭解的,所以今天,她允許自己脆弱!

  鬼魍驀地僵硬。他到底瞭解她多少?這個問題為什麼如此熟悉?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在心裡已經無數次詢問過自己。

  「我並不瞭解你。」狂風從屋頂吹過,掀起了巨大的風嘯聲,而他的聲音卻顯得那麼堅定。

  薏蓉顫抖了一下,握緊了毛毯的邊緣。

  「我以為我瞭解你,多年來一直這麼以為。」鬼魍素來冷靜的眼眸,流露出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悲哀。

  「可是我卻錯得離譜。原來我看見的,只是我希望看到的你,而不是真實的你。」

  薏蓉閉上了雙眼,淚水終於再次滾落,她的悲傷藏得那麼深,卻因他的話而瞬間決堤。

  在傷心決提的那一刻,她的愛是否也跟著復活了呢?或者說,那份愛一直都存在,只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可現在,當他冒著風雪又一次來拯救她,她的愛就再也無法隱藏了!

  「那是因為我希望你看見那樣的我。」她的聲音飄渺而不真實,卻字字敲在了他的心上。

  「為了留在你身邊,我什麼都願意捨棄。只是⋯⋯我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堅強,也沒有那樣的強悍,所以不能堅持到最後。我累了,疲倦了、⋯⋯」

  她用力抱住了自己,感覺到心靈的寒冷。

  他扶住她腰的手驀地收緊,雙眼緊瞇的看著不住發抖的她。

  黑暗中,他卻第一次清晰的看見她的痛苦。

  那樣明顯的痛苦如細針般扎進他的胸口,震撼著他。所有回憶緩緩流過眼前,總是跟在他身邊的薏蓉、在風雪裡顫抖的薏蓉、留在他身邊,

  願意為他隱藏真實自己的薏蓉⋯⋯還有那個質問他,既然沒有心,又為什麼要救她的薏蓉!

  鬼魍突然抱起了她,大步向樓上走去,線條分明的臉上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著剛強和堅定,也有著困惑與悲傷。

  薏蓉斜靠在他的懷抱裡,滿臉的驚訝和不敢置信。

  這難道是夢嗎?鬼魍再一次用他的身體來溫暖凍僵的她!

  他的身體是溫暖的,薏蓉又一次感受到內心的激盪,同十幾年前的那個雪夜一樣的激盪和悸動。

  「鬼魍,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

  「閉嘴!不要說話。」鬼魍的雙手微微收緊,用最嚴厲的聲音命令著。

  為什麼?如果他知道為什麼就好了。

  他可以把她扔進羽絨被裡,然後不再管她!可是看到她被凍得慘白的臉,他卻做出了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行為。

  所以現在,他不想和她說話,也不想說任何話!

  薏蓉眨了眨晶瑩的眼眸,嘴角漸漸的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看來,她這一生是無法走出這份感情了。

  此刻,當她依靠著他,感覺到他的身體溫暖著她時,她愛他的事實是如此的明確,讓她再也無法否認。

  「鬼魍,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她帶著夢幻般的笑容,悠悠抬起頭看著他滿臉的惱怒。

  他驀地心驚,濃眉更加嚴厲的擰起,可當他低下頭看著她,卻迷失在她的笑容裡。

  她笑起來竟然是這樣純真溫馨,就像那一天,他看見她穿著白色禮服站在宴會廳中央,散發出那樣迷人的氣質。

  「又一次,你來救我了,而且是冒著生命危險。」她知道在暴風雪裡開車有多麼危險。「你說你是沒有心的人,可是每次我有危險,你都會來救我。」

  「我說過了,不要說話!」她那深情的聲音讓他覺得心慌意亂。

  是呀,他究竟是在做什麼?先是不顧一切的衝上山來,然後現在又把她抱在懷裡?鬼魍對自己的行為會找不到解釋,這不像他!

  「或許我說錯了。」他的聲音異常沙啞。「我不是沒有心,只是無法去愛。我關心你的生死,但不能愛你。」他嚴峻的抿起嘴唇,這個解釋是正確的吧?

  她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那麼說,你是關心我,所以才會來救我?」

  他嘴角的紋路越來越深刻,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他心底。「是的。」

  「那麼⋯⋯」她整個身軀都微微在顫抖!狂喜的感覺排山倒海般向她湧來,她忍不住熱淚盈眶,他終於承認關心她了!

  鬼魍生氣的繃著臉,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將內心的想法告訴她,他怎麼連起碼的冷靜都好像迅速的崩潰了呢?

  「我關心你,也關心其他人,就好像你們大家也關心我一樣。」鬼魍冷靜的說著,試圖解釋著什麼給自己聽。「我們是一個家族,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

  可是薏蓉已經聽不見他後來的解釋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那澎湃著的愛情,原來,她還是如此深愛著他,她對他的愛是永遠都無法消失的!

  在他溫暖的懷抱裡,薏蓉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愛這個男人,即使他不愛她,但她對他的愛也不會因此消失。

  「鬼魍,你不愛我沒有關係。」她嘴角的笑容忽然更加的甜蜜,讓他不得不又一次陷入她的溫柔裡。

  她就那樣直直的望著他,目光如此清澈與專注。「只要我愛你就行了,鬼魍,我愛你,而且永遠不會改變。」

  他的身體倏地繃緊,雙手忍不住緊握成拳。為什麼聽見她的告白,他的心底也竄過莫名的悸動?

  不,他不想愛任何人,愛上一個人,那就意味著可能會失去,可能會受到傷害!

  他想要冷漠的轉過身,想要讓她死心⋯⋯可是他只能呆呆的看著她光芒四射的眼。


  清晨的陽光從窗戶裡灑入,薏蓉立刻睜開了雙眸,那曾經滿是痛苦的眼眸裡,現在卻只有一片清明。

  鬼魍呢?她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接著衝出了房間。

  比起她來,此刻正坐在客廳裡的男人卻心亂如麻。昨夜他根本無法入睡!因為他總能感覺到懷裡柔軟的她,而無法入眠。

  他怎麼還會覺得心猿意馬?他們在一起三年多,除了分手的那個夜晚,他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壓力和渴望。

  不,不能去想。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愛,所以他要更加殘忍的拒絕她,不給她一絲希望!昨晚她的話他不會放在心上,就讓它隨著昨夜的暴風雪一起消失吧。

  只要做回那個冷漠的鬼魍,就能抵擋住她的溫柔。因為她要的柔情,他永遠也給不了。

  「鬼魍,你在這裡嗎?」

  正當他繃緊臉龐時,她快樂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

  他猛地皺起後,她似乎很高興?

  「暴風雪已經停了!」她熱烈的說著,他可以輕易的感受到她週身散發的活力和快樂。

  什麼事讓她如此快樂?

  昨天,他還見過她最深的痛苦,為何現在,她可以如此快樂?

  薏蓉瞥了他一眼,他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但這樣根本不能影響她心裡的愉快。

  她已經決定繼續愛他,所以就不再退縮,她要一直保持這樣的快樂心情!

  「我去做早餐,凌波為我們準備了很多食物。」她走過他的身邊,依然巧笑情兮,笑容將她細緻的臉點染得如此美麗。

  她大膽的看著鬼魍,將一張紙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凌波留給我們的。」

  鬼魍皺著眉接過,他不喜歡她的笑容——因為它太過美麗了,讓他無法抗拒這樣的笑容。

  「我想過一會電力就會恢復,今天早上應該會有人來清理積雪。」日本人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只要風雪一停,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我們立刻下山。」他冷靜的起身,手裡緊握著那張紙。

  薏蓉回頭看著他,看見了他臉上隱隱的怒氣。

  太好了,他終於不再像以前那樣無動於衷。

  「我想在這裡過完週末再走。」

  「那麼你自己一個人留下。」

  鬼魍的心裡升起熊能怒火,他為什麼要來這裡?他對自己異常的生氣,暴風雪會過去,而受過訓練的薏蓉根本什麼事也不會有!

  即使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她顯得那麼驚慌和恐懼!

  他的表情驀地變得無比冷硬。「我不知道你昨天為什麼會顯得那麼驚慌,但是我必須警告你,驚慌會讓你失去判斷力,會讓你變得軟弱⋯⋯」

  「我昨天的確很害怕。」她輕快的聲音打斷了他。「因為我想起了過去那段痛苦的日子,我們被迫接受的種種訓練。可是後來你來了⋯⋯我就再也不害怕了。」

  她的眼裡閃過一抹感激和溫暖。

  「可我不可能每一次都來救你,你應該更堅強,才能處理好任何危機。」他不可能每次都會在她的身邊,而且他也沒有義務去救她。

  「我一直不夠堅強,因為那不是我。」她直視著他。「你曾經要我做自己,所以以後我不會再掩飾我自己,也不會再為了誰改變自己。鬼魍,我要你看見真實的我。」

  這樣,我才能讓你愛上真實的我!可是這一句,她依然沒有說出口。

  即使他永遠不愛她,她也會一直愛著他。薏蓉再也不想欺騙自己的心了。

  鬼魍又一次感到失控的情緒,在胸口鬱積著想要爆發,深深呼吸後,他向浴室走去。

  「我決定今天中午前下山,如果你不走,就隨便你。」

  她站在他身後,嘴角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

  「那好吧,我跟你下山。」

  他猛地停下腳步,不悅的皺緊濃眉,她沒有任何堅持就同意,更加讓他覺得不安。

  這是他過去所沒有經歷過的,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受到了威脅!他的生活、他的習慣、他的堅持、和他刻意隱藏著的東西。

  但他依然握緊雙拳,掩飾住自己那莫名的慌亂,用平靜而低沉的嗓音說:「那就趕緊去準備。」

  「好。」她依然那樣柔順。

  濃眉鎖得更緊,他頭也不回的走進浴室。

  他不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他只要把握住自己就行!

  對,只要他還是那個冷靜自持的鬼魍,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不論她的溫柔是為了什麼,不論她嘴角那朵絕美的笑容究竟代表什麼!

  薏蓉看著他離開,然後緩緩轉身走向窗口。暴風雪過後的天空是如此明亮,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原來風雨過後,才能得到這樣的寧靜。她閉上眼,感受著陽光和清新的空氣,心裡的決定將支撐著她未來的每一天。

  不再隱瞞內心的感情,這種感覺是這樣的如釋重負。既然她逃不開對他的愛,又為什麼要忍耐呢?

  這份愛會支撐她走向未來,不論前方等待著她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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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魍打開辦公室的門,不意外的看見放在桌子上的早餐。這幾日,只要他一進辦公室,就會看見這樣的情景。

  每天早餐的菜色都不同,但都是溫熱的。他打開盤子,看見裡面的火腿煎蛋三明治。

  一邊的保溫壺裡還有他喜歡喝的咖啡,他原以為這是秘書替他準備的,林秘書跟了他五年,是個不多話但很勤快的女人,總能跟上他的工作速度。

  可是⋯⋯他看著飯盒裡的早餐,對方明白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而這些,林秘書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按了桌子上的通話鈕。「林秘書,你進來一下。」

  「是的,經理。」門板立刻傳來敲門聲,一臉微笑的林秘書推門而入。

  「這個是你準備的嗎?」他指著桌子上的飯盒,淡淡的詢問。

  林文淑只看了一眼,依然微笑著。「不是,是風經理每天早上送來的。」她還以為經理知道呢,原來他不知道。

  「薏蓉?」他的眉毛微微挑了挑,然後揮手讓她離開。

  他對這個答案並不驚訝,除了她,還有誰會那麼清楚他喜歡吃什麼?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所以她知道。

  眉峰漸漸聚攏,他凝神看著桌子上的早餐,自從那個暴風雪的夜晚以後,薏蓉對他的態度就又有了不同。

  她在他的面前總是微笑著,雖然在工作上的表現一如以往,但那種陽光般的笑容⋯⋯

  他單手握住下巴,微微沉思。在她身上,他越來越發現一種熱情和活力,卻開始隱隱覺得不安。是什麼讓她有那樣巨大的改變?

  還有她說的那句話——

  只要我愛你就行了,鬼魍。我愛你,而且永遠不會改變。

  該死!他忍不住在心裡詛咒。本以為自己可以不理睬這句話,卻發現他根本辦不到。

  他一把將飯盒的蓋子蓋上,沉穩的眼裡閃過少見的熊熊火焰,邁開大步向門外走去。

  另一邊,薏蓉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微笑的想著:不知道鬼魍喜歡她今天準備的早餐嗎?

  以前他常不吃早餐就來上班,當她發現以後,每天早上總是早起為他準備,讓他吃完才一起上班。

  可是現在,她幾乎確定,他一定又不吃早餐就開始一天的工作了!那樣是很傷身體的,即使他很強壯,飲食還是要正常。

  「杉間經理?」忽然,門外傳來秘書的聲音。

  「風經理在嗎?」是他低沉的嗓音。

  她的心跳忽然驀地加速,他來了!因為知道早餐是她準備的?她閉了閉雙眼,知道他不是來感謝她的,她早就知道面對的將是他的拒絕和質問。

  可她不怕,她已經準備好了!

  薏蓉走到門邊,一把拉開門。「杉間經理,請進。」

  鬼魍瞇下瞇雙眼,看著她臉上坦然的表情。

  薏蓉鎮定的回望他,嘴角依然帶著微笑。

  「早。」他冷靜的說著,然後越過她走進辦公室。

  薏蓉把門關上後,又一次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她需要鎮定!

  「你來找我是為了早餐的事吧?」一眼就看見他手裡拿著的盒子,她的微笑不改。

  「以後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他把飯盒放在桌子上,語氣冷硬。

  薏蓉看著他寬闊的肩膀,發現他有些不同了。以前的他是超然的冷靜,可是現在他臉上卻帶著惱怒——從何時起,他開始流露出真實的情緒了?

  「你生氣了嗎?」她在他身後淡淡的說著。

  「沒有。」生氣不是他應有的情緒,他冷漠的回頭,表情僵硬。

  「適當流露感情是一件好事。」她直視著他冷酷的眼,嘴角微微彎起。「別人可以知道你在想什麼,也更能理解你的想法⋯⋯」

  「如果你聽懂了我的話,我想我可以走了。」他忽然打斷她的話,眼眸裡閃過銳利的光芒。

  「鬼魍,你這樣太辛苦了,我不想看見你這樣。」她攔在他面前,目光清澈的望著他。「仇恨已經過去了,所以我們可以做回本來的自己,不必再壓抑⋯⋯」

  「我知道仇恨已經過去了,但我不想改變。」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目光越來越深邃,越來越難以捉摸。「因為這就是本來的我。」

  「不,不是的。」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真誠的說:

  「你原本不是這樣的!記得以前⋯⋯我們剛見面時,你一直對我微笑,告訴我你對未來有多少的期望。

  我記得那一天,我們在京都的風宅第一次見到夫人時,我慌亂的差點跌倒,是你把我扶了起來,還對著我笑,告訴我不要緊張⋯⋯」

  微笑?鬼魍的身體驀地繃緊,他已經不記得那些日子,再也想不起來。

  自從他被父親賣到風家,被迫接受各種苛刻的訓練,自從他知道母親去世以後,他就不知道微笑是什麼了。

  「那個人叫杉間宇志,而不是鬼魍。」他臉上的每根線條都顯得異常冷硬,嘴唇更是抿成堅硬的直線。

  杉間宇志是鬼魍在被風家收養前的名字,他的父親是個賭鬼,在一次賭輸了以後,就把他過繼給債主來償還賭債。

  他知道風家還給了他那所謂的父親一大筆錢,讓他可以繼續賭個精光。

  但他曾經是個快樂的孩子,他還記得自己有個溫柔的母親,她笑起來是那樣美麗,但她也已經死了,

  在他有能力供她過好的生活時,卻被告知,早在十年前,母親因為疾病和貧困,已經死了⋯⋯



  鬼魍的心臟驀地抽緊,他緊皺起眉,不,不能再回想過去,他已經不再是杉間宇志,而是風家的鬼魍!

  母親已經死了,這一生他再也無法愛人,任何愛都會帶來遺憾和痛苦!如果他可以早一點把母親帶離開那個賭鬼身邊,或許⋯⋯他的臉色漸漸鐵青。

  「鬼魍⋯⋯」她在他臉上捕捉到那悲痛,讓薏蓉的心驀地揪緊。她並不想看他難過,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快樂!

  「總之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再做。」他忽然冷冷的說著,繞過她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她著急的叫住他,眼神悲傷。

  「什麼事?」他沒有回頭。

  「我⋯⋯」她到底想說什麼呢?為什麼越是著急,她的頭腦越是空白。她應該有千言萬語要跟他說,可是卻混亂的不知所措。

  「薏蓉,不要再把你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她沒有開口,卻傳來了他沉穩的聲音。「我不值得你愛,因為我無法回報你。」

  「不,你可以,你可以的!」她脫口而出,他話裡的蕭瑟讓她顫抖,這不是那個冷靜的鬼魍會說的話,可也不是她想要看見的鬼魍!

  「我知道仇恨已經過去了,可那並不能改變什麼。我的心早在多年前就沉入無邊的黑暗裡,走不出來了。」

  他也曾經想要走出這黑暗,可是他卻找不到出口。母親的死給了杉間宇志最沉重的打擊,讓他永遠只能是鬼魍,再也回不到從前。

  薏蓉想要上前抱住他落寞的背影,但彷彿有一堵無形的牆橫亙在他們中間,讓她無力邁步。

  「那一天,你穿著白色的禮服,看來是那樣的光彩耀人。你已經不屬於黑暗,你應該是屬於陽光的。所以,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依然用那種淡淡的聲音說著。

  「不,不是的。」她除了否認,卻想不出其他反駁的話。

  「我說的是事實,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打開門,決然的離開。

  門板又一次關上,將他們阻隔在世界的兩邊。

  一行清淚滑落臉頰,她不明白這悲傷從何而來,卻充滿了她整個心房。

  不,不是的!她在心裡一再的反駁,他不是居於黑暗的,不是,絕對不是!

  鬼魍看著桌子上的早餐,自從那一次的談話以後,薏蓉還是每天送來不同的早餐。

  她的堅持讓他感到無比煩躁,好像有一此一其他的感情在心裡萌發?

  他並不想去分析,理智告訴他,他們不合適在一起,所以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遐想,他是屬於黑暗,而她是屬於陽光的,兩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在一起?

  而且他無法給予她想要的愛!

  他將飯盒扔進了垃圾桶,視而不見的工作著。

  只有工作是他必須的,幫助風浩臣建立一個風際帝國,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活著唯一的理由。

  這個時候,電話響起。

  「你好,我是杉間宇志。」對外,他一向如此自稱,儘管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杉間宇志。

  「杉間先生,今天晚上你有空嗎?」對方那甜美的聲音讓他皺起眉。

  這個女人還不死心嗎?

  上星期的一次商業聚會裡,經由別人的介紹,認識這個香港富商的女兒,然後她就不斷打電話來約他。

  「對不起,陳小姐,我沒有空。」他冷靜的說著。

  「那麼明天呢?」對方對他的拒絕不以為意。

  「也沒有空。」

  「那我後天再打吧,或許你可能有空。」她聲音溫柔的掛斷電話。

  鬼魍瞪著電話半晌,為什麼現在的女人都不懂得適可而止?他的眼角瞄向一旁的垃圾桶。

  不論他說什麼,她們似乎都不知道停止!他憤怒的抿著嘴唇,眼眸裡進出少見的怒火。

  薏蓉也一樣,她究竟要做什麼?他們已經分手了,當時她也同意了,為什麼現在又要來糾纏不清?

  他忽然用拳頭狠狠敲了下桌面,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什麼!

  薏蓉也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

  她知道他每天都把她準備的飯盒扔進垃圾桶,也知道他不會多看它一眼。但她還是每天都準備,固執的為他送去。

  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又一天她在這樣的迷惘中開始工作,她決定要愛他,以為自己會因此而幸福,所以她總是帶著微笑,但是這笑容,為什麼越來越無力呢?

  她知道,是因為他那落寞的背影。

  她再一次陷入沉思中,該如何才能讓鬼魍快樂起來?即使他不愛她,但只要他快樂,她也會快樂吧?

  下班的時候,他們意外在電梯前相遇。由於早過了下班時間,所以就只有他們兩個,兩人都有一瞬間的怔愣。

  鬼魍首先回過神來,冷靜的對她點頭。

  薏蓉站在他身邊,面對著電梯門,用很小的聲音說:「你今天早餐吃了嗎?」她知道他會否定,可是她就是要聽到他親口回答。

  「不要再準備了。」他沉下眼,神態微微沉重。



  「你知道我是不會停止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鬼魍,如果我可以停止愛你,我早就停止了。可是我做不到,除了愛你,我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也要有另外的選擇。」憤怒有如烈火般向他席捲而來,他的表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要認清事實。」

  「我⋯⋯」她顫抖了一下,他話裡的憤怒讓她不知所措。「我愛你是我的事,我只希望你可以快樂。」說出來了,她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可你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說著。

  「困擾?」她的心驀地跳個不停。「你的意思是說⋯⋯我對你不是完全沒有影響?」

  他回過身去看她,目光專注沉重,讓她不禁屏氣凝神。

  「你到底期望我對你說什麼?」

  「我希望,我希望你⋯⋯」她看著他這樣冷漠的表情,聲音消失在空氣中。他的目光壓迫著她,讓她失去了繼續說話的勇氣。

  「我不會愛你。」他目光炯炯。「我再說一遍,永遠也不會愛你!」

  薏蓉的腦海響起目大的迴響,一遍遍播放著他的聲音。她張開嘴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劇烈的顫抖著。

  「你對我造成了困擾,你想介入我的生命,讓我覺得為難和不快。薏蓉,我不想和你分享我的生命,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

  我一再的表示,希望你能清醒明白,而且——請你遠離我。」電梯門在他面前打開,他步伐穩健的走了進去。

  薏蓉站在電梯門旁,宛如化石般無法移動。

  他在電梯裡轉身,表情冷硬的有如花崗岩。

  他們的目光相遇。他是鎮靜冷酷的,而她卻滿是驚慌無助。

  然後,鬼魍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在她的眼前合起,也讓他那殘忍的表情消失在電梯門後。

  他又一次對她說了決絕的話,他希望這些話能讓她徹底死心。可是當她無助的表情消失在他眼前時,他卻感到心痛。

  生平第一次,那股心痛像是要撕裂他般,往他四肢百骸擴散,讓他驚愕的睜大眼。

  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他的心不是早已死了嗎?那麼此刻的痛苦,又是為了什麼?

  而站在電梯門前的薏蓉,一直那樣茫然的站著,她的思緒飄向了那不可知的遙遠地方。

  她張大空洞的眼眸,此刻,即使淚水也無法從她乾涸的眼裡流出了。

  鬼魍刻意用冷漠來偽裝自己,將那種奇特的心痛硬是壓回心底最深處,然後通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電梯。

  「杉間先生。」一個讓他不勝其煩的聲音,忽然在空蕩蕩的大廳裡響起。

  他木然的抬頭,微微蹙眉。

  這麼晚了,她怎麼會在這裡?

  「見到你真太好了。我在等你下班。」那是一張美麗的笑顏,她有一雙勾魂攝魄的丹鳳眼,笑起來異常嫵媚動人。「我來碰碰運氣,猜想或許可以見到你。」

  「你在等我?」他眼裡閃過莫測的光芒。「有事嗎?」

  「沒有。」對方笑得更加嫵媚動人。「只是想見見你,和你吃個消夜。」

  「對不起,陳小姐,我想我應該把話跟你說清楚⋯⋯」在他身後的電梯再次打開,即使不用回頭,他也能感覺到是薏蓉。

  「我們走吧。」他忽然改變說話的語氣,靜靜的看著陳韻然。

  薏蓉呆站在電梯門口,她追下來,是想對他說最後一句話,那不得不說的一句話。

  可是他卻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離去,那個女子的笑容是那麼燦爛嫵媚,刺著她此刻更加乾涸的眼。

  「你說我們去哪裡吃消夜比較好呢?」女子的聲音清楚向她傳來,彷彿利箭刺穿她的胸口。

  鬼魍的回答她已經聽不見了,她只感覺到自己正站在一個懸崖邊上,一瞬間就跌入懸崖,摔得粉身碎骨,體無完膚。

  如果我不打擾你,會讓你比較快樂,那麼我一定不會再打擾你了。

  這是她最後想說的話,但或許現在,再也沒有必要說出口了。

  難怪他那麼討厭她,難怪他說永遠都不會愛她,原來他早已找到了可以相愛的人?她茫然的向門口走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麻痺。

  原來,他不是不會愛人,只是不能愛她呀!

  她走進夜幕裡,天空陰沉的可怕,一點星光也沒有,正如她此刻晦澀的心情。

  下雨了嗎?她感覺到臉上的冰涼,手指撫上了臉頰——

  的確,是下雨了,因為她摸到了滿手的濕潤。


  第七章



  「薏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風浩臣終於皺起了眉頭,一臉不悅的看著她。

  「對不起⋯⋯總裁。」薏蓉慌張的抬起頭,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風浩臣面前如此失態!

  她失神了,不知不覺間,居然沒有聽到風浩臣說的話。

  他站起來。「你從今天起休假,如果還是不能集中精神,以後就不用來了。」

  「總裁!」她慌亂的跟著站起,臉色慘白一片。握緊了雙手,她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風浩臣又皺了皺眉。「去休假吧,或許那樣對你比較好。」

  他以為她和鬼魍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前些日子看他們相處的很不錯,工作表現也很出色。

  但是從北海道回來以後,並沒有如凌波預期的那樣恢復親密的關係,反而更加疏遠,甚至影響了工作情緒。

  如果是普通員工,他絕對不會去干涉他們的私生活。可是鬼魍和薏蓉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他必須確保他們都在最佳狀態工作,因為他們的任何失誤都可能影響到公司的運作。

  所以,即使知道這樣的話對薏蓉來說有些殘忍,他還是不得不說。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薏蓉陷入了無邊的痛苦裡。她怎麼會恍惚到這種地步?就因為今天早上,看見陳韻然開車送鬼魍來上班?

  她撫著自己的額頭,無法遏制心頭的痛楚。

  現在整個公司都在盛傳,鬼魍和這位陳小姐的羅曼史,許多人都知道她和鬼魍的過去,雖然大家什麼也沒有說,但她也能感覺到別人投射過來的憐憫眼光。

  她愛鬼魍的事實有如此明顯嗎?明顯到每個人都看得出她依然愛著他。她深深呼吸,想要平復心底痙攣的痛楚,但是沒有用。

  任何方法都無法減輕她胸口那越來越沉重的壓力,她快窒息了,窒息在他的漠視裡⋯⋯

  她以為自己可以微笑著愛他,但是現在,看著他摟著其他的女子,她卻心如刀割,再也不能保待冷靜。

  而她為此付出了代價,如果不能工作,她又能用什麼來麻醉自己,讓自己逃避那心痛的感覺呢?

  「薏蓉。」忽然有人打開了她辦公室的門,她來不及擦乾淚水抬頭,對方已經走了進來。

  「鬼魈?」她驚訝的看著來人,這不是應該遠在日本的鬼魈嗎?

  鬼魈依然帶著那半邊的銀面具,另半邊臉英俊非凡卻有些凝重,望著她的目光深不可測。

  她趕緊擦乾眼角的淚水,可是下一秒,又再次淚如雨下。對方是鬼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她不需要掩飾自己的痛楚。

  「我剛才在總裁的辦公室,他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鬼魈在她面前坐下,彷彿沒有看見她哭泣。

  薏蓉將頭埋進手掌裡,悶悶的聲音從手心傳來。「我該怎麼辦?鬼魈,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鬼魈沉默了一會,對於感情,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不然他和凌波也不會經歷那麼多磨難。

  而且他知道,薏蓉不需要別人給她答案,也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她必須自己去尋找。

  「他愛上了別人。」薏蓉痛苦的低語,淚水一再滾落蒼白的臉。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愛上別人。他說自己是沒有心的人,他不想要愛人,所以拒絕我的愛,拒絕得那麼徹底,可是他卻輕易的愛上別人,輕易的⋯⋯」

  鬼魈蔚藍的眼裡閃過一抹悲傷,他希望鬼魍會選擇薏蓉,他們兩個都有權利得到幸福。可是他越來越不瞭解鬼魍,他為什麼一再拒絕薏蓉?

  以前,他們都相信鬼魍是愛著薏蓉的,只是他不願意說出口,因為過去還在牽絆著他。

  可是現在,他無法看清楚鬼魍的感情,因為鬼魍不是會隨便和女人發生關係的男人,他有他的堅持和原則,所以他和那位陳小姐之間的事,他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再努力一次,薏蓉,我、凌波、阿熏甚至族長,我們每一個人都站在你的身邊,為了你的愛,再努力一次。」他很慎重、很認真的說著。

  「再努力一次?」薏蓉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

  「對。」鬼魈用力點頭。

  她美麗的眼裡閃過疑惑的光芒。「不,我不能,我⋯⋯」她忽然覺得害怕,害怕再次面對鬼魍冷漠的表情,或者是他的拒絕。

  「如果你退縮,你就永遠失去他了。」鬼魈的話無比堅定,但是薏蓉的心卻沒有一點戰鬥的勇氣。

  「我覺得⋯⋯我已經永遠的失去他了。」她無聲的垂下頭去,淚水一顆又一顆的滴在手背上。

  鬼魈在心裡歎氣,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薏蓉,過去她將自己包裹在冷靜的外表下,將她的脆弱全部隱藏,努力的配合鬼魍,為了愛,她甚至可以失去自己。

  可是現在,她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了嗎?「如果你不戰而逃,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可以幫你了。明天凌波安排了一個晚宴,如果你還願意再努力一次,那麼就來參加。」

  說完,他就起身離開,讓她獨自一人思考。

  薏蓉閉起雙眼,為什麼還要來逼她呢?她沒有自信,過去她無法吸引鬼魍的目光,現在的他已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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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間,風家別墅舉行了小型宴會。

  「薏蓉,這件禮服是我上次和弄影逛街時看上的,我們覺得很適合你。」那是一件繡著美麗百合的粉色曳地長裙,光面的絲綢布料看起來非常典雅。

  薏蓉只是露出慘淡笑容的看著她們,不發一語。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魔,竟然真的來這裡參加宴會,

  或許,鬼魈的話對她起了作用?也或許,心痛的感覺還不夠強烈

  到讓她麻木,她還想要讓自己更加的痛嗎?

  就好像飛蛾撲火,明明知道結果是毀滅,但是為了那瞬間的光亮,寧願奉獻自己的生命。做個了斷吧,就在今晚。

  雖然她並不知道凌波舉辦這個宴會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們說的一起努力究竟是什麼,但就讓她最後努力一回吧。

  薏蓉任憑她們替她化妝打扮,聽話的彷彿是個沒有意志的傀儡娃娃。

  凌波同芳菲對視一眼,兩人都無奈的搖頭。

  「薏蓉,你知道今天為什麼要舉辦這個宴會嗎?」最後,還是弄影大膽的對薏蓉說。

  她茫然抬頭,清澈的眸子裡卻絲毫沒有光彩。

  「今天是你和鬼魍的訂婚典禮。」

  薏蓉忽然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握在手裡的梳子也掉在地上。

  什麼?她們在說什麼?茫然無措中,她一點也不明白她們的話!

  今天的氣氛不對!

  鬼魍一踏進這個風熏告訴他,「一定」要來參加的家庭聚會時,他就感覺到那不同於往日的氣氛。

  他不但見到了炎氏一族的人,也看見了風熏那原本應該在歐洲的父母兄妹。

  所有人都到齊了,既不是新年也不是誰的生日,為什麼要搞得這樣隆重。他抬頭看著佈置一新的宴會大廳,微微困惑的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這樣的情況,彷彿其他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卻被蒙在鼓裡。

  他向鬼魈走去,他們四鬼的感情一向非常好,因為他們擁有同樣的命運,對彼此也都非常瞭解。

  「這是怎麼回事?」他開門見山,毫不遲疑。

  鬼魈微微一笑。「過一會你就知道了,族長要親自宣佈。」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現在不告訴我?」他繃緊著下額,表情更加不悅。

  鬼魈看著他,從什麼時候起,鬼魍懂得把自己的喜怒都表現在臉上了?看來鬼魍真的有了一些改變,這些改變是因為什麼呢?

  「我答應過凌波要保守秘密,而且過一會,你自然就會知道。」他笑得深沉。

  鬼魍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一字半語,他不說的事,任誰也問不出來。

  他抿緊嘴角轉身,向風熏走去,雖然他懷疑,風熏會對他說出這個秘密。

  果然,風熏帶著一貫和煦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鬼魍,你整天板著臉,是打算跟我堂哥看齊嗎?可是你瞧,現在即使是冰山一樣的風浩臣也會微笑了。」

  鬼魍向風浩臣看去,他果然正俯身在他兒子身邊說話,表情柔和。

  看來他們這群人裡,不會笑的只有他了。他看向風熏。「你也不打算告訴我,是嗎?」

  「什麼事?」風熏笑彎了眼。

  「今天宴會的目的。」他冷著聲音問。

  「我很想告訴你,可是族長有命令,在他宣佈之前沒有人可以說。你也知道,在我們風家,族長的命令是不可以違背的。」

  「你就曾在沒有得到他許可下,娶了炎弄影,不是嗎?」鬼魍平時不是這麼尖銳的人,起碼他不會逞嘴上之快,但今天他似乎有些失控。

  從踏入這個會場開始,他就漸漸的失去原來的冷靜和自制。

  「鬼魍,你和以前不同了!」鳳熏的笑容更加愉快,語氣中有一絲興奮。「這真是太好了,看著我們大家都一步一步走出過去的陰影,我真是高興。」

  鬼魍的臉色陰沉起來。「如果你們都不願意說,我只有去問族長。」他微微點頭,然後轉身向風浩臣走去。

  風浩臣讓傭人把孩子帶走,然後回頭看著向自己大步走來的鬼魍。看著他陰沉的表情,他微微露出笑容。

  「很少看見你這樣氣憤,看來對今天的晚宴你很不滿。」他從侍者手裡拿過兩杯紅酒,一杯遞給了鬼魍。

  鬼魍只能接過,但他只是拿在手裡,絲毫沒有啜飲的意思。

  「鬼魍,有句話我對其他人都說過,但一直沒有跟你說。」風浩臣喝了一口杯子裡暗紅色的液體,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笑容。

  鬼魍只是平靜的看著他,他知道風浩臣要對他說的事很重要。

  「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不只是因為你電腦方面的能力。更因為你的冷靜和沉著。」他晃動手裡的酒杯。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想離開風際集團,離開風氏一族,做回你自己嗎?杉間宇志。」這是風浩臣第一次叫他的真實姓名。

  鬼魍直現著風浩臣銳利的眼,他原本陰沉的臉色早已恢復一貫的冷靜,他只是緩緩的搖頭。「你知道我不會離開風氏一族。」

  「這是你自願的?」風涪裡眼裡忽然射出精光。

  鬼魍的表情依舊不變。「是我自願的。」

  風浩臣更加緊迫的盯著鬼魍。「你要留在風氏一族,就必須遵守族規。」在風氏一族裡,族長的權威無人可以反抗。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說著。

  「所以,你還想問我什麼嗎?」風浩巨手裡的酒杯停止晃動,一種凜冽的光從他的眼裡射出。

  鬼魍依然直視著他,不卑不亢的問。「族長,我想問今天宴會的目的。」

  風浩臣微笑著彎起嘴角,目光突然從他身上移開,望向了二樓的樓梯口。

  在那裡,幾個女孩正一起往下走來。

  鬼魍也向那裡望去,看見了盛裝的薏蓉讓他驀地一震,現在的她如花般盛開,比起以前老成的裝扮來,這樣才更適合她。

  離開他以後,她才真正開始綻放魅力美麗。再一次,他確定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他不能拉著她一起在黑暗裡沉淪。

  風浩臣向妻子走去,親切的挽起她的手。

  芳菲向風浩臣一笑,頗有深意的望了眼薏蓉。

  薏蓉優雅的昂著頭,目光澄淨的望著鬼魍。自從在樓上知道今天的目的起,她的心情就變得一團混亂。

  她同樣等待著風浩臣宣佈的那一刻,卻不知她這最後的努力,結果是天堂還是地獄?

  她自私的保持沉默,只為了等待那一刻的到來,因為她無法拒絕他們這樣瘋狂的行為。

  風浩臣放開妻子的手,改而握住薏蓉冰冷的手。他對她鼓勵的微笑,隱約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抖。

  他讚賞的看著她,知道她很害怕,但她卻勇敢的挺直身體,高高的昂起頭,不曾退縮,果然是風家兒女的風範!即使前方是地獄,他們也絕不逃避。

  此刻的她,高貴的凜然不可侵犯,細緻的容顏在燈光下,宛如一朵空谷百合股優雅。他拉著她向鬼魍走去,薏蓉的每一步都非常沉穩,絲毫看不出她心裡的忐忑不安。

  她心跳像快要停止,全身的血液也彷彿早已凝固,但她還是堅定的走向鬼魍,走向自己的命運。最後一次的努力,即使是心碎,也要碎得徹底。

  風浩臣放開了她的手,讓她站在鬼魍身邊,然後轉身面對眾人。

  鬼魍並沒有看向身邊的薏蓉,他正在猜測著風浩臣的意圖,他知道一定和薏蓉與自己有關,但究竟是什麼?

  「你知道他想做什麼嗎?」鬼魍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薏蓉耳邊響起。

  「他準備⋯⋯」薏蓉的聲音沙啞,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喉嚨有多麼的乾澀。微微停頓,她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你聽他把話說完就明白了。」然後,就看你的決定。

  薏蓉握緊冰冷的雙手!等待命運宣判的那一刻,是生是死,就等他的一句話!

  「今天邀請大家來,是為了慶祝一件喜事。」風浩臣舉起了手裡的酒杯,帶著睥睨天下的表情。

  「讓我們一起來慶賀鬼魍和薏蓉的訂婚,願他們白頭到老,百年好合!」

  大家同時舉杯,一同慶祝。

  薏蓉的面容白得幾近透明,沒有一絲血色,她那脆弱的心弦緊繃到極點,呼吸也驀地停頓。

  「族長。」鬼魍那低沉中帶著冷靜與威嚴的聲音,在大廳裡迴響,他正色的看著風浩臣。「請容許我們離開幾分鐘。」

  薏蓉的心臟一頓,茫然的看著他不曾有任何變化的臉。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沒有人可以從他臉上看出來,即使是風浩臣也不能。

  「可是⋯⋯」風浩臣微微停頓,銳利的眼閃過鬼魍那深不可測的眼。「我們等你們回來慶祝。」

  鬼魍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薏蓉。「你跟我來。」

  沒有牽她的手,他逕自往敞開的落地窗走去。

  薏蓉深深呼吸,忍不住全身顫抖了一下,跟上他的腳步。

  剛進入空中花園,寒風就迎面而來。現在已經是春天了,為什麼她還會這樣瑟瑟發抖?

  她握緊了裙擺,繼續挺直背脊,不允許自己有任何退縮的行為。她不怕寒冷,她只怕他的回答。

  「是你要求族長這樣做的嗎?」他背對著她,在一處花壇前停下了腳步。

  依舊是平靜到讓人心寒的語氣,薏蓉無法感覺到他任何的情緒波動,這讓她更加不安惶恐。他越是平靜,就表示他的心隱藏的越是深刻,無法動搖。

  再一次深呼吸,她顫抖的嘴唇回答。「不,不是。」

  「但你知道他要說什麼。」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知道。」她的聲音有如落葉般不住顫抖。

  「你為什麼不阻止?」

  薏蓉被他語氣裡的冷然,窒息的喘不過氣來,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想要吸進更多的氧氣來維持她的鎮定,

  可是這簡單的動作居然會這樣困難,肺部的氧氣像是一點一點被抽乾。

  「回答我。」不帶怒氣的聲音,冷漠如冰,卻帶著巨大的壓力向她襲來。

  她後退了一步,眉間染上絕望的哀愁,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已經知道了。

  其實早該知道,但她為什麼就是不死心呢?是因為這愛太過強烈,所以她無法停止!

  「我⋯⋯」她的聲音沙啞無比,即使握緊了雙拳,她依然不停的顫抖。「我想聽你的回答,我一定要聽你親口說。」

  他微微皺起眉。「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固執?」

  「因為⋯⋯」眼裡的淚水開始聚集,她用力咬著嘴唇,拒絕讓淚水掉落。

  「既然我無法停止這愛戀,那就讓你來親手斬斷。一次次,一遍遍,直到我徹底死心,徹底絕望,或許我真的會放棄。」

  不是她不想放棄,而是無法放棄。無論經歷多少掙扎,她就是無法停止愛他。

  鬼魍的臉在夜色裡緊蹦,她話裡的義無反顧和絕望,讓他胸口驀地抽緊,那種感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所以他只能忽略。

  「告訴我你的答案,鬼魍!」她鼓起最大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我不會和你訂婚。」鬼魍冷靜的說著,即使胸口有著異樣的刺痛。

  薏蓉點了點頭,她的表情茫然而空洞。「我知道了。」溫柔的聲音彷彿飄浮在空氣裡,顯得那麼不真實。「我知道了。」她再一次說著。

  鬼魍回身看著她,看見她在月色下如此絕望的容顏,淚水滑過她如白瓷般細緻的臉頰,無聲的落入地下,一顆顆,如此晶瑩剔透。

  他雙手猛力握拳,心底居然升起一股不捨,想要將脆弱的她擁入懷裡,想要抹去她眼裡所有的哀傷和痛苦。

  但是⋯⋯一股堅決滑過他漆黑的眼眸,他不能。

  「我們回去吧。」他低沉的說著,然後逕自轉身離開。

  薏蓉對著他的背影默默點頭,淚水一再的滾落。

  死心吧?薏蓉,他不會和你訂婚,說得清楚明白,沒有一絲遲疑。所以你不應該再愛他了,真的到了放棄的時候了⋯⋯

  她邁出的每一步都彷彿不是真實的,每一步都讓她覺得無比困難,腳上有如綁著千斤重擔。

  終於,她走進了大廳,卻不知道她是如何走過這段讓她心碎的路。

  她站在門口,看著他表情堅定的面對風浩臣。

  「我已經向陳韻然求婚,下個月我和她就要舉行婚禮。」他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出、對她致命的打擊。

  薏蓉的身體靠在門邊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再也沒有任何意識⋯⋯

  終於,她不必再承受那錐心的痛楚,可以什麼都不想的解脫了⋯⋯

  「薏蓉!」凌波第一個向她衝來,然後是洶湧的人群都一起向她擁來。

  她沉入深深的黑暗裡,不願意醒來。

  鬼魍木然的站立在原地,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第八章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風浩臣看著鬼魍,自從他在那次宴會上,宣佈與陳韻然的婚事以後,風浩臣就不再瞭解他了。

  「就因為我要娶的不是薏蓉?」他站在風浩臣身邊,雙手插進口袋。

  風浩臣銳利的看他一眼。「你不是說你無法愛上別人?」

  「我沒說我愛陳韻然。」他的回答簡單而乾脆。

  浩臣皺起眉。「感情的事我本不應該過問,可是你也看見了薏蓉的傷心。那樣癡心的女孩⋯⋯難道不能讓你心動嗎?」

  鬼魍走到窗口,望著窗外的燦爛陽光,他忽然覺得那陽光有些眩目。

  「我就是不想再傷害她,所以⋯⋯」他低下頭去,不願再看著刺目的陽光。

  「但你可以傷害陳韻然?」對於鬼魍這個決定,就連風浩臣也摸不著頭緒。

  「她不一樣。」鬼魍忽然說著。「她不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風浩臣瞇起雙眼,靜靜審視著他的背影。

  「看看鬼魈,他也曾經以為走不出過去的陰影,可是現在他卻很幸福。」風浩臣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鬼魍的辦公室。

  感情的事他本來不該干涉,也無法干涉,只是鬼魍和薏蓉不同,他們是他的同伴,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族人,一樣曾經為了那個仇恨,付出巨大代價的人。

  鬼魍,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娶陳韻然?你難道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薏蓉是你的伴侶嗎?

  他本以為自己瞭解鬼魍,但是現在,連風浩臣都感到迷惘了。

  風浩臣最後那句話,一直在鬼魍的耳邊迴盪。

  幸福?這是他可以嚮往和祈求的東西嗎?

  從小到大,他以為的幸福從來就沒有來過,他沒有勇氣可以帶給別人幸福,這樣的他也可以愛嗎?

  愛,究竟是怎樣的東西?

  忽來的煩躁讓他無心工作,他看著自己的手心,不敢相信他也會有無心工作的一天。

  工作一直都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部分,坐在電腦前,他就可以忘卻塵世間的一切,忘卻悲傷的過去。

  然而現在,他卻不想繼續工作!

  拿起外套穿上,鬼魍不想再待在辦公室裡。

  他一向是個理智的人,所以也明白繼續逼自己留在辦公室裡,可能什麼事也做不好,不如暫時離開,擦個清靜的地方思考這些時常纏繞他的問題——

  幸福和愛,究竟是什麼?

  鬼魍心事重重的下樓,大廳裡忙碌的人群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微微擰起濃眉,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在大廳?

  「杉間經理。」

  宣傳部的經理叫住他,和他寒暄一番。

  原來是他們在更換公司的廣告看板,春天到了,風際集團也需要嶄新的裝飾。

  他看過新的宣傳廣告,非常有活力,色彩也很豐富,和過去以銀色為基調相比,現在的確活潑許多。

  告別宣傳部的經理,他推開旋轉門,走出大樓。

  迎面不遠處走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讓他全身悵然一僵,嘴角的肌肉也微微抽動了一下。

  她不是應該在家休息嗎?自從那天她在宴會上暈倒,風浩臣就禁止她來公司工作,那麼她今天是為什麼而來?

  習慣性的,他把雙手插進了褲子口袋裡,穩穩的邁步向前,不管她來是為了什麼,都與他無關。

  薏蓉是來向公司辭職的,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法勝任任何的工作,她需要休息和假期,而且這個假期可能會持續到永遠?

  她原本喜歡養花養草,但最近,連院子裡的鮮花都無法吸引她的注意了。

  她彷彿進入了冬眠狀態,什麼事物在她面前,都宛如被一層薄膜覆蓋住,讓她無法看清,也不想理睬。現在是春大,她卻開始冬眠。

  嘴角微帶著淡淡的嘲弄,她向公司走去,臉色是這些日子來一貫的蒼白,明顯的憔悴與消瘦寫在她的臉上。

  但她不在乎,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

  驀然,他挺拔的身影闖入她的視線,她沒有想到會與他相遇

  錐心的痛楚瞬間爆發,擊穿了她這些日子來的麻木。

  鬼魍,他就要娶別人了!這些日子她拒絕去想的事實,如此殘忍的擺在她的面前,摧毀了她的世界。

  薏蓉的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再也看不見任何人——除了鬼魍。而他甚至沒有抬眼看她,只是繼續踏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堅定的離開她的世界。

  她的嘴唇不斷蠕動,想要發出聲音叫住他,然而開口竟變得那樣困難。

  「風經理,小心⋯⋯」

  身邊似乎有人在騷動,但薏蓉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站在大樓下面,木然毫無反應。

  而她的頭頂上,正在替換的廣告看板忽然向下飛落,迅速無情的向她柔弱的身體墜去,周圍尖叫聲四起,而薏蓉依然沒有聽見。

  鬼魍卻聽見了,他猛然回頭,在兩人視線相接的瞬間,他已迅速的朝她奔去,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了她的身體,往旁撲去。

  看板「匡當」一聲巨響,重重的砸在地上。

  鬼魍帶著她滾倒在地,看板的一角敲到他的左手臂,在他臂彎裡的薏蓉卻毫髮無傷。

  她睜著驚恐的眼,直直望著他。

  「你是怎麼回事?」他大聲呵斥,單手摟著她站了起來。

  薏蓉卻只是茫然的望著他。

  他倏地抓住她的肩頭,眉頭憤怒的擰起。

  「你不要命了嗎?」

  剛才那一刻,他的心臟都快因害怕而停止!她難道不知道那有多麼危險嗎?而她竟然還在眾人的呼喚聲中一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他正好經過,他懷疑其他人是否有那麼好的身手,可以及時的把她救起。

  薏蓉的雙手微微抽動了一下,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她忽然明白發生什麼事,剛才那瞬間回到了她的腦海,她嚶嚀一聲摀住嘴,淚水如雨點般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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