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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分手日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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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02: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介)

  不是還沉浸在相戀的快樂當中嗎?
  為何只不過一轉眼的時間,
  那些令人心醉的、心碎的甜蜜滋味便淡掉了呢?
  要寫下這封分手的信,梁心影掙扎了許久,
  可她的確不能再忍受他的漫不經心及忙碌。
  沒想到,分手的第一天,她便開始想念──
  當她提出分手,任牧禹只覺得自己的心整個被掏空了。
  他整夜輾轉難眠,無法入睡,簡直比死了還難過;
  他知道,今後得一個人過了,再也沒有讓他牽掛的人。
  下雨天,不必擔心誰會淋濕,感冒;
  吃飯時,不必老想著另一個人有沒有吃飽;
  忙到沒時間睡覺,不必要對誰感到愧疚;
  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什麼都不用牽掛了,
  他自由了──他真的自由了嗎?
  還是墜入另一個相思如麻的深淵呢?


    (第一章)


  第一話──我們分手吧

  今後,得一個人過了,再也沒有牽掛的人,

  下雨天,不必再擔心誰會淋濕、感冒;

  吃飯時,不必老想著另一個人食慾好不好,有沒有挑食;

  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時,不必還要滿心歉疚冷落了誰;

  出門買東西時,不必再計量誰需要什麼……

  什麼都不必做了,少了牽絆,多了自由。只是--

  心好空。

  只是--心好空。


    之一


  窗前的雨淅瀝瀝地下著,這樣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整天。

  梁心影數著窗邊滑落的水滴,指尖無意識的輕劃泛著薄霧的玻璃,直到玻璃窗
上,滿滿、滿滿地重疊著同一個名字──任牧禹。

  她怔怔然停手,唇畔泛起一抹帶點苦、帶點澀的淺笑。

  心底,仍清楚地烙著這個名字。

  相戀七年,感情不是說收就收。

  重疊的長短針,指在十的數字上,外頭也同時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吃過飯了嗎?」

  任牧禹停在玄關處,脫下身上微濕的外套,回頭問她。

  「沒。」

  她懶懶道,沒動一下。

  養了兩年的小博美狗Luck在他進門的同時飛撲過去,顯然比她這個當女友
的還要熱情。

  任牧禹準確無誤地將狗抱了個滿懷,看了她一下,先到浴室找毛巾擦拭濕發,
再到房裡拿了條薄被出來,覆在棲臥在沙發的慵懶嬌軀身上。

  「最近天氣不太穩定,出門記得多穿點衣服,小心別感冒了。」

  「嗯。」

  同樣的話聽了太多遍,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

  「想不想吃點什麼?」

  「隨便。」

  事實上,她現在根本什麼都不想吃。

  將狗塞到她懷中時,狗兒還依依難捨,抗議地咿咿嗚嗚。

  打開冰箱,裡頭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

  任牧禹利用冰箱僅剩的食物,煮了碗營養與美味兼具的海鮮粥,一面暗自計量
,明天該抽空去添購些什麼。

  「趁熱吃了。」

  梁心影撐起身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透過氤氳繚繞的煙霧,看他清理好廚
房,順手整理起客廳,並低聲交代:「別有一餐沒一餐的,會壞了胃。」

  這是她的家,他卻比她更像主人。

  他總是這樣,生活瑣事都替她打點得好好的,從來都不需她煩心。

  但是他知道嗎?她要的,並不是一個稱職的全能管家,而是他多一點點的溫存
,讓她感覺自己是個戀愛中的女人……只是,他卻連一句情話都吝於出口。

  她已經記不起,他上一次說愛她是什麼時候……「沒胃口?」

  見她端著碗神遊太虛,任牧禹很自然地接收碗中剩餘的食物,也讓Luck分
杯羹,兩人一狗共同分食了一碗粥。

  「禹──」

  「嗯?」

  他輕應,放Luck到角落去品嚐美食。

  「愛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股衝動,好想問。

  他拉回視線,笑了笑,沒說話。

  又來了!每回只要一談到這個,他就只會溫柔她笑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你,愛我嗎?」

  她專注地凝視他,又重複了一次。

  他仍是笑,輕撫她柔軟的長髮。

  「孩子氣!」

  他的眼神太包容,語氣太寵溺,就好像--她只是個鬧彆扭的小孩。

  「我問,你愛不愛我!」

  她揚高音量,情緒的堤防幾欲潰決。

  察覺她今天的態度異於往常,他收起笑,關切地蹙眉看她。

  「怎麼了?」

  她還能怎麼了?一個連愛她都不肖說的情人,還能讓她怎麼樣?「沒什麼。」

  地無力地垂下眼瞼,分不清是失望,還是其他。

  「今年情人節──」

  「我有門診。」

  他歉然地望住她。

  「無所謂。」

  她笑得有些恍惚。

  「不需要你陪了。」

  再也不需要了……任牧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你在電話中說有事跟我說」

  「嗯。」

  抽出鎮壓在電話機下的信,默默遞出。

  任牧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要抽出信紙,她按住他的手。

  「回去再看。」

  「好。」

  沒問為什麼,他依言收起了信,起身。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影?」

  他低下頭,她纏握的五指並沒放開。

  「吻我。」

  她抬眸要求。

  任牧禹輕笑,俯身碰了碰她的唇,本想給個蜻蜓點水的柔吻,沒料到她異於尋
常的熱切,勾纏住他的頸子,吻得既狂且烈。

  他淺淺喘息,被她深切撩吮的唇舌擾亂了神智,啟唇與她纏綿。

  狂了呼吸,亂了心跳,體溫因熱吻而急遽升高,雙手本能地探索薄衫底下玲瓏
細緻的曲線,順勢覆上了胸前的柔軟……「別!」

  他及時清醒,意志力驚人地出狂熱情纏中抽離,連連喘了幾口氣。

  再任情勢發展下去,要想在今晚走出這道門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真的該回去了,明早有個重要手術,得養足精神。」

  「信,記得看。」

  「嗯。」

  「路上小心。」

  「嗯。」

  「記得常把傘。」

  「嗯。」

  他一向寡言。

  已經無話可說,她終於鬆了手,看著他走到門口──「禹!」

  她坐直身子,脫口喊。

  任牧禹側身回眸,等待著。

  「再見。」

  真的……再見了……任牧禹稍稍一怔,心影從不對他說再見的。

  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點頭。

  看著他再一次走出她家門,梁心影隱忍許久的淚終於滑落。

  她知道她會傷心,在決定這麼做時,就預料到免不了的心痛,畢竟,他是她這
輩子第一個愛過的男人。

  但,卻沒料到淚水會這麼排山倒海地決堤……對他的依戀,比預料中的還要深


  大學時代就認識他,一路相伴相隨到現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這麼多的共有
回憶,足夠讓他在心中刻畫下深沉的痕跡,不論是笑,是淚。

  還記得──當初,他們是怎麼認識,繼而交往的呢?他是醫學系的高材生,打
從她考進這所學校開始,「任牧禹」

  大名便如雷貫耳。

  據說,他高中時期的成績,亮眼到師長們爭相為他寫推薦函,但他依然堅持參
加聯考,並且不負眾望地以榜首之姿上榜。

  在校期間,凡他選修的課程,教授無不讚譽有加,大呼:「得意門生若此,夫
復何求。」

  七年醫科,他只用了四年便修完所有的學分。

  聽多了關於他的傳奇事跡,不免對這號人物感興趣起來。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學校的跨年舞會上。

  很奇怪,他來參加舞會,卻不跳舞。

  當然不是缺舞伴,正所謂才子佳人,是才子,就會有愛慕他的佳人,何況他名
氣響亮到被譽為近年來的醫學系傳奇,仰慕他的美女又豈在話下?但他真的是一個
人靜靜地來,又一個人默默地走,婉拒所有主動邀舞的女孩。

  這和姜太公釣魚有什麼兩樣?讓大夥兒看得到,吃不到,徒留滿地口水,有夠
可惡的!他第一眼給她的感覺是──孤僻,高傲。

  因為不爽,也就隨著一群瞎起哄的同學打起賭來,看誰有本事約到他。

  真正與他相識,是在他最後一年臨床實習的生涯中。

  室友半夜腹痛如絞,把她給嚇壞了,急忙將人送往就近的醫院,就在她六神無
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時,是耶陣低沉柔和的嗓音解救了她。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彷彿見到救星,她抬起頭,急急地抓住他。

  「我室友……她、她肚子痛……」

  「別急,有帶身份證或健保卡嗎?」

  呃?說實在的,當時太慌,也不確定有沒有,幸好老天有保佑,兩樣都在室友
的皮包內找到。

  「好,你先去櫃檯填資料,其他交給我。

  前面左轉就看得到,明白了嗎?」

  她只能愣愣地點頭。

  接下來怎麼回事,她已經沒有印象,只記得那道令人心安的柔暖音律……不知
過了多久,一杯熱氣四溢的香濃咖啡遞到她眼前,她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

  「喝杯咖啡提提神,你待會兒還要照顧你室友,對吧?」

  咖啡的熱度透過紙杯,傳遞到指尖,那時,她心裡是感動的。

  「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好嗎?」

  很奇怪,明明是要道謝的,可是嘴巴就像自有意識冒出一串話,管都管不住。

  由他眼中,她看到了些許的訝異。

  「你不是病人。」

  所以呢?對她好是分外,還是分內的事?她想不通。

  「你在這家醫院實習?」

  她盯著他身上的白袍。

  「嗯。」

  「應付得來嗎?」

  「還好,不算太忙。」

  他手中也有一杯同樣的咖啡,喝了一口,又說:「你朋友是急性腸胃炎,不要
緊的,不必太擔心。」

  她才剛要開口,一名護士快步朝他們走來,口氣很急。

  「二0九號房的病人又在鬧脾氣了,堅持非要看到你才肯換藥。」

  「車禍骨折的那一個?」

  「對。」

  他歎了口氣。

  「我馬上去。」

  「任牧禹!」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她想也沒想,脫口喊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還可以看到你嗎?」

  今晚的嘴巴很不受教,她已經放棄管束,放它自生自滅,胡言亂語去了。

  「當然,你室友的病歷是我負責的。」

  「哦。」

  她鬆了口氣。

  那時,她並沒有想到,她問那一連串的話,他為什麼不會覺得奇怪?還有問必
答咧!一直到後來,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對她的態度,好像也不陌生耶!這段
期間,只要沒課她就會往醫院跑,遇上他便聊上幾句。

  室友還一臉感動地說:「心影,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愛我耶,真是患難見真
情。」

  愛她?!

  真是@#$%……她直接丟去一記白眼,當她說的是吐魯番語言。

  對呀,她也搞不懂,她幹麼跑得這麼勤?有一次遇到上回那個護士,寒暄了幾
句,她告訴她,雖然任牧禹只是醫院裡的實習醫生,但對病人是出了名的體貼包容
,不論男女老幼都喜歡他,大家都很期待他取得醫師執照,正式受聘為院裡的專屬
醫生,那一定會是所有病患之福。

  是嗎?他在學校裡,對人可是很疏離淡漠的。

  護士小姐說,那是不瞭解他的人,對他的誤解。

  事實上,他這個人才心軟和善咧!上回那個二0九病房的刁蠻患者就是因為心
生愛慕,為了見他,時時拿拒絕換藥當威脅,可憐他還得像個小護士,委屈地替人
換藥,但是他從沒表現出半分不悅,還笑笑地對她說:「下次如果不在我值班的時
間,乖乖讓護士替你換藥好嗎?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聽完後,她胸口沖激著不知名的浪潮,泛起淡淡的心動感覺。

  離開醫院時,他正好下班,她衝動地約他一起吃宵夜,他居然也答應了。

  吃完後,他堅持送她回去,兩人一路漫步在寂靜的月色下。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你學妹?」

  他停下腳步,用一種奇怪的表情望著她。

  「本來就知道?」

  不會吧?畢竟她不是怕的直屬學妹,不同科系,又不同教學大樓,一所學校那
麼大,更是八百年碰不到一次。

  他淡淡地回答她。

  「略有印象。」

  「「略」

  到什麼程度?」

  「校園裡見過幾次,還有跨年晚會。」

  頓了頓,他補充:「你很亮眼。」

  哇哩咧,還真的咧!她怎麼都沒印象?「這句話很沒誠意。」

  她悶悶地道。

  金光閃閃的風雲人物口中說「她亮眼」,怎不覺得諷刺十足?不過很受用就是
了。

  送她回到宿舍,她不曉得哪根筋不對,突然喊道:「任牧禹!」

  「嗯?」

  「明天早上,陪我看日出,好嗎?」

  好欄的借口,爛到連她都想唾棄自己。

  天曉得,她八百年沒看過日出了,早上沒課時,她通常是讓太陽曬到屁股快著
火才爬出巢外覓食。

  他沉吟了一下,不曉得是真的為難,還是拒絕的表面功夫,然後她聽到他說:
「恐怕不行,早上有個手術,我必須要到,可能會來不及。」

  「那,淡水夕陽很美,我一直想……」

  「改天,好嗎?我明天行程很滿,真的走不開。」

  他口氣很抱歉。

  再說下去,會變成看夜景了。

  她臉皮不夠厚,禁不起一磨再磨。

  很明顯了,不是嗎?他拒絕了她。

  不需明說,她不笨,聽得出這種婉轉的暗示。

  才剛萌芽的愛苗,硬生生的連根拔起,她一整晚難過得整晚失眠。

  隔天,她打定主意,埋葬不被歡迎的初生情愫,去醫院時,也刻意避開他的值
班時段,減少碰面機會,免得一見到他又想入非非,心術不正。

  本來就是任牧禹忠實愛慕者的室友,出院後對他更是迷戀不已,成日任牧禹長
、任牧禹短的,說他有多體貼細心、脾氣溫和,對病人有耐心、又有愛心極了……
看吧,他果然對所有人都好得沒得挑,是她想太多了,才會白癡地以為他對她多少
有一點點不同。

  自作多情,活該啦!但是人在倒楣時,真的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她又一次印
證了這句話。

  最近天氣不穩定,一不小心,患了點小感冒,她鐵齒地不當一回事,想等它自
然痊癒;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她,這招一向有效。

  但是她不曉得失戀連身體的免疫系統都會受影響,小感冒拖到昏昏欲睡、鼻水
直流、外加發燒「失聲」,眼看是拗不過去了,只好認命地去看醫生。

  原本只是想到附近診所拿點藥回來,沒想到過馬路時,白目司機眼睛放在口袋
裡,害她為了避開他,摔跌在馬路上,最不爽的是──她、扭、傷、腳、了!她今
年一定犯太歲,才會諸事不順。

  這下可好,寸步難行了。

  順手招了輛計程車,為了省錢,只好到最近的一家醫院,而,那可能得冒著碰
到任牧禹的可能性。

  她已經很努力在避免與他碰面了,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發誓,她真
的不是存心卑鄙地要來博取他的同情,但還是看到了他皺著眉頭的模樣。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不怎麼美妙,你用不著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唉,真糟糕,連聲音都像垂死鴨子的悲歌。

  「Miss張,麻煩掛內科王醫師的診,她是我朋友。」

  他直接由她手中抽走健保卡,交代起來。

  什麼態度!好歹也理她一下吧?有夠藐視人。

  看完診,剛好聽到前頭的他低聲交代:「我先送朋友回去。」

  她假裝沒聽到,快步離開──雖然胺著腳快不起來,可好歹她盡力了。

  「心影!」

  咦?喊她嗎?她還是很想繼續假裝失聰狀態,可是那句呼喚──這是他第一次
喊她的名字,喊得還挺順口的嘛,而且該死地──好聽極了!「我送你回去。」

  「謝了,我沒殘廢。」

  「是沒殘廢,只是發燒三十八度半外加跌傷骨模。」

  他附加說明。

  她聽得咬牙切齒。

  「呵呵!」

  女人最擅長的絕技之一,就是笑裡藏刀。

  「當醫生的都像你這麼閒嗎?」

  「我只是實習醫生。」

  他認真糾正。

  那不是重點好不好?她簡直想昏倒了。

  「好,那「未來」

  的醫生也沒義務對病人服務到家吧?」

  「是沒有,但我們是朋友,關心朋友是應該的吧?」

  真的是她講一句,他項一句耶!「誰理你啊!」

  「我不放心。」

  他低低地,送出這一句。

  她瞪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混蛋男人,別濫用你的同情心好不好?這會讓我愈陷愈深耶!不喜歡人家就不
要讓我胡思亂想嘛!「腳還痛嗎?要不要我抱你?」

  「有人想練臂力,我怎好太不識相?」

  本是隨口應應,沒想到他還當真俐落地將她打橫抱起。

  她目瞪口呆。

  飛走的兩魂六魄,直到他將她送回宿舍門口都還找不回來。

  「三餐飯後感冒藥要記得吃,腳上的傷兩天要回醫院換一次藥,我把手機號碼
留給你,有事就call我,知道嗎?」

  說完,比起她的手寫下一串數字。

  「快點好起來,看看哪一天有空,不管你想看日出還是夕陽,找陪你。」

  她冉一次肯定,這人心腸有夠軟,想倒追他的女人,用苦肉計絕對奏效。

  但她不是花癡,她拒絕用毫無人格、丟人現眼的方式來釣男人。

  「要看也不是和你看啦!」

  她用力抽回手。

  這和小朋友乖乖吃藥,給你一根棒棒糖有什麼差別?有夠羞恥!好吧,她是可
恥。

  事實勝於雄辯,從日出到夕陽,再由淡水到陽明山的夜景,廝混了一整天之後
,她為自己的沉醉忘返而羞愧不已。

  活了十九年,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原則的人。

  看來,她低估了自己對他的癡迷。

  「你的腳還沒完全好,明天記得要再來換藥。」

  送她回去時,一句破壞氣氛的話,完全敲碎她的自我陶醉,教她洩氣得無言以
對。

  好一根棒棒糖啊!該死的任牧禹,他非得這麼有愛心,時時不忘懸壺濟世的偉
大理念嗎?說歸說,每次唾棄完自己後,對他的迷戀卻更加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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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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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02:52 |只看該作者
  他與她,突然熟了起來。

  就是三天兩頭可以約了一起吃碗米粉湯,逛逛夜市,再聊聊近日瑣事的那種交
情。

  她神通廣大地弄末了他的值班表,為了陪她吃早餐,她調了鬧鐘,在清晨六點
鐘痛苦萬分地拿牙籤撐住眼皮,然後撥電話給他,用最甜美的聲音說:「我今天要
隨堂考,起來抱抱佛腳,你呢?還在睡?」

  「這麼巧?我今天上早班。」

  巧個鬼!我牙籤快撐斷了!「哦。

  可是人家肚子好餓,沒心情K書耶!」

  惡!她覺得自己好假!然後,她聽到了他的輕笑聲。

  「你想吃什麼?我過去陪你吃。」

  「永和的燒餅豆漿吧!」

  她隨口說。

  只要陪她共享早餐的是他,石頭她都照吞!「好,你等我。」

  這樣的「巧合」

  多了,只要他值早班,就會在大清早陪她吃早餐,而且每回都是沒創意的燒餅
豆漿,害她從今以後,誰敢在她面前提到豆漿或燒餅她就翻臉,偏偏面對他,只敢
含淚而吞,吭都不敢吭一聲,誰教她自己說愛吃燒餅豆漿,為了暗戀的男人,吃到
想吐都認了。

  比較值得安慰的是,他開始會打電話給她了,雖然只是很沒情調的說聲:「晚
安,太晚睡對身體不好。」

  不管他這句話,是基於醫生觀點,還是朋友關懷,她都覺得窩心。

  室友知道他們走得近,大驚小怪地喳呼:「你真的把他弄上手啦?」

  什麼弄上手?真難聽。

  「哪是?人家對我根本沒那感覺好不好?他只當我是普通朋友啦!」

  就是這點讓她郁卒到內傷,還要假裝沒事的陪笑,感覺有夠窩囊!「那,既然
他不喜歡你,衝著我們的交情,你應該會有成人之美吧?」

  去她的成人之美!失戀已經夠慘了,還要她高唱我愛紅娘,為你搭起友誼的橋
樑?!

  這年頭的天理都冬眠去了嗎?超想……問候她媽媽的!「沒、問、題!只要他
喜歡你,我沒話說。」

  咬得牙床都快鬆動了,胸口嘔得只差沒吐血!能怪誰?誰教她不爭氣,任牧禹
又看不上她,不成全別人還能怎樣?吐血歸吐血,她自認紅娘角色扮演得夠仁至義
盡了,製造給他們的機會多到只要任牧禹適時發情衝動一下,孩子都夠生一打了。

  如此敬業程度,連拉皮條的都要甘拜下風。

  之後,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很複雜,總是沉默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她不
懂,也早就放棄理解他了。

  那天,他到宿舍找她──其實,她也分不清他是來找她,還是找室友的,一群
人興致一來,吆喝著說要夜遊。

  「好啊、好啊!任牧禹,你載小宜。」

  「那你呢?」

  「安啦,阿德會載我。」

  他又用那種眼神看她了,看得她心慌意亂,壓抑的情愫又蠢動了起來,趕緊推
了推他,使了個曖昧眼神。

  「喂,機會都製造給你了,好好把握。」

  他沒說話。

  看室友羞答答地坐上他的機車後座,小手環在它的腰間,她突然間覺得心好酸


  瘋了一整夜,聯手解決掉一打啤酒,大夥兒都略有薄醉。

  宿舍門禁時間已過,任牧禹獨自在外頭住,一行人只好移駕他租賃的房子過一
晚。

  「去吧、去吧,小宜,你去和任牧禹睡,別辜負良宵美景。

  我們大家就識相點──」

  「房間讓給女生睡,我們男生在客廳將就一晚。」

  任牧禹像是沒聽到,淡淡地說。

  她悻悻然止了口,沒敢再鬧。

  他看起來──好像不大開心。

  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口氣也是始終如一的溫淡,但她就是知道。

  「時間不早了,大家請自便。」

  說完,他獨自走上陽台。

  她看苗頭不對,趕緊跟上去。

  「你──生氣了?」

  研究了下他的表情,悶悶地道:「別氣啦,我又不是存心尋你開心。」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目光移到她臉上。

  「這個玩笑不好笑,你不知道嗎?」

  她被盯得心虛,嘴硬道:「誰說這是玩笑?小宜是真的喜歡你,我覺得你們很
配啊……」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

  慘了,他好像有點被惹毛了,語調不太平穩,失去平常水一樣的悠淺頻率。

  「幹麼?你是失身還是被強姦了?很委屈嗎?」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搞清楚,她才是那個想哭的人好不好?他眉頭皺起來
了。

  「你非得這麼情緒化嗎?」

  情緒化?!

  喂,先生,失戀有殺人的權利,你不知道嗎?何況只是小小的情緒化而已。

  「對啦,我情緒化,怎樣?你是學醫的,難道不知道女人平均每個月會有一次
的歇斯底里,這時的情緒化是合情合理兼台法的嗎?」

  他停住,看了她一下。

  「你生理期來了嗎?」

  「你研究我的生理期幹麼?」

  變態!「你剛才喝了一瓶半的冰啤酒!」

  「喝都喝了,你要我吐出來嗎?」

  「你別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誰告訴你,我生理期來了?白癡,我是月底好不好?」

  「那你剛才──」

  「停停停!我們離題了。」

  這完全不是重點!他們到底是怎麼由愛與不愛、一路討論到她的生理期去的?
還告訴他月底!她真是三八過頭了。

  「回來、回來,我現在要說的是你和小宜的事,還沒有結論。」

  他擰著眉。

  「結論是,我並不欣賞你的作法。」

  喲,倒嫌她雞婆了?「小宜可是我們繫上出了名的大美人,對你又一心一意的
,別人三跪九叩都求不到,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哪──」

  「我喜歡的是你。」

  一句話堵死了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幻聽!是幻聽吧?!

  他怎麼可能真的說了那句話!她相信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呆,微張著小嘴直愣
到外太空,就算蚊子飛過也無法讓它合上。

  他索性低下頭,很順理成章地貼上她像極邀約的嘴。

  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他吻她,也是幻覺嗎?唇上真實的觸感,會是出於
幻覺?他的吻是真的;溫溫的、柔柔的吮觸也是真的;密實堅定的擁抱更是假不了
……「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聽清楚了嗎?」

  他又說了一遍,一字一句,清晰無比,讓她連絲毫錯辨的可能性都沒有。

  「騙……人!你明明拒絕過我。」

  聲音顫抖得可以幫恐怖片配音了,現在才知道,她也有製造驚慄音效的潛質。

  她看見他的眉頭又慢慢聚攏起來,像是她丟給了他什麼跨世紀之謎,她想,就
算叫這醫學系高材生去解剖最精密的腦部結構,或許也比回答這個問題要簡單一百
倍。

  大概有一世紀過後吧,他困難萬分地擠山回答。

  「什麼時候?」

  對呀?什麼時候?腦子呈當機狀態,一時搜索不出來。

  算了,現在不是翻舊帳的時候。

  「那你怎麼不早講?」

  「你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我說了你也不會接受。」

  她愣愣地,口水卡在喉間要上不下。

  事實上,她就有這麼「隨便」,不但會歡天喜地的接受,還會大方地給他一個
香吻……話全讓他說完了,她能說什麼?除了心虛尷尬地低頭傻笑,半點聲音都發
不出來。

  「抱歉。」

  他鬆開手,退開一步。

  咦?他道什麼歉?怎麼不再多抱一下下?她才剛喜歡上倚偎著他的感覺耶……
「我的話說完了,以後不要再把我和其他女孩扯在一起。

  晚安。」

  喂喂喂!就這樣走了哦?這年頭說話都不必負責的嗎?「任、任牧禹──」

  他止步,偏頭等待。

  「呃──」

  接下來怎麼辦?人家都說她不是隨隨便便的女孩了,好歹得顧一下女性矜持,
總不能還要她主動開口吧?可是……「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不要把我和其他女孩扯在一起。」

  「不是,再前面。」

  笨蛋!誰要聽那一句了?!

  他想了一下。

  「你不是隨便的女孩?」

  是這一句嗎?「再、前、面!」

  她咬得牙齦都快出血了,這傢伙是真呆還是裝傻啊?「嗯──」

  他又出現那張一0一號的困擾表情了。

  「是我喜歡你這一句?還是你不會接受?」

  「好。」

  她飛快接口,差點讓口水嗆死。

  「好什麼?」

  他愣愣接問,呆得天打雷劈。

  「你、你──」

  她早晚有一天會被他氣得腦中風!就在她思考著是要自己跳下陽台了此殘生,
還是直接將他丟下去一了百了時,他似有所悟地睜大了眼。

  「好,你接受,是這樣嗎?」

  我佛慈悲!這傢伙還不算呆得太徹底。

  「那不然呢?你以為我是那種可以親完就算的人啊!」

  她恨恨地擠出話,沒好氣地推開他想進屋。

  再和他磨下去,不曉得他還會說什麼天怒人怨的話來考驗她的修養。

  但是她並沒有如願進到屋裡,這回他反應很快地拉回她,緊緊地將她摟抱在懷
裡。

  她的臉頰,正好靠在他的心窩處,那略略急促的心跳聲,正隔著薄衫清晰地傳
入她耳中,敲在她心口。

  「我不會親過就算,我想一直抱著你,心影。」

  低低柔柔的承諾飄出,她想,他可能比她以為的還要喜歡她,要不,這樣一個
穩重自律的男人,怎麼會有這般近乎失常的反應,對吧?生平第一次,她嘗到了愛
情的甜蜜。

  就這樣,他們成了情侶。

  任牧禹並不是個浪漫的情人,這是她打一開始就知道的,也早有了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到,他會鈍到如此令人髮指的地步。

  如果有所謂的浪漫指數,那她會說,他根本就是負分!他不會與她花前月下;
不會在特別的節日孝敬什麼鮮花素果以示情意忠貞不貳;更別提要他海誓山盟、生
死相許--作夢比較快啦!所有情人交往該有的既定公式,套在他們之間統統不適
用!但是,他會在她心情低落時,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用他溫暖如恆的懷抱,輕輕
將她圈住;會在她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她;會因為她一句「好餓」,立刻拋下
所有的事,為她送來想吃的食物。

  他很籠她,這一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曉得是誰發明了「打情罵俏」

  這個成語,一般情侶,難免會吵吵架、鬧鬧彆扭,然後感情愈吵愈甜;但是交
往至今,他們好像還沒鬧過意見,因為任牧禹從來不跟她吵,只會讓她。

  坦白說,這樣的男朋友,真的是沒得挑了,溫柔體貼,對她極盡包容與疼寵-
-如果不包括他的不識情趣的話。

  他像是一道和風,自然而然的融入她的生活之中,與她密不可分,卻又不覺突
兀,就是這樣理所當然的存在。

  如果最初的情愫叫心動,那麼長久以來,日積月累所刻畫的痕跡,就是深沉的
依戀了,她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但是他呢?也許是本身沉穩內斂的性格使然,他很
少向她表示什麼,除了最初交住的宣告外,就只是溫淡如水地陪伴在她身邊。

  有時她都懷疑,她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畢竟,當初是她主動倒追它的。

  基於女性矜持,又不能大剌刺地厚顏索愛,只好別彆扭扭地在小地方使性子,
拿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冤死他。

  別怪她找碴,戀愛中的女人有患得患失的權利。

  直到有一天,和同學無意間閒聊,拿那晚跨年舞會的戲言調侃她,最要命的是
,有同學剛進教室,送來她的愛心午餐,說是任牧禹剛剛拿來的。

  她聽了險些心臟病發。

  他為什麼沒和她說一句話就走?該不會──全聽到了吧?一整天,她無心上課
,拚命的打電話找他,但手機不是沒人接,就是轉語音信箱。

  她慌了,怕他再也不肯理她,顧不得三更半夜,直接衝到醫院找他。

  「心影,你怎麼……」

  他看見她時的表情好驚訝,但是她管不了這麼多,撲進他懷中,不由分說地哭
了起來,以宣洩一整天以來擔驚受怕的情緒。

  醫院中所有的人全向他們行注目禮,他好尷尬,低聲說:「先別哭好不好?有
事我們進去慢慢說……」

  但是她根本聽不進去,緊緊抱住他,眼淚不要錢似的猛掉。

  「嗚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怕你不聽我的解釋……」

  「我聽,你不要急。」

  「嗚……那些話是鬧著玩的,我絕對沒有玩弄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愛你──


  這一記強力放送,相信方圓百里,沒有一個人聽不清楚。

  一句「我真的愛你」,喊融了他的心。

  任牧禹放柔表情,輕拭她滿臉的淚,聲音低淺溫柔。

  「我知道。」

  她茫然仰首。

  「你知道?」

  「嗯。

  乖,不哭了。」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你同學沒轉告你嗎?我今天參與一場近八個小時的手術,才剛從手術室出來
沒多久。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成這樣?」

  「就──今天中午,那個──我和同學說的話……」

  他沒聽到?那,她像個瘋婆子一樣,跑來這裡胡搞一遍……這麼做會不會白癡
了點?「原來是這件事。」

  他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早、早就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學校就這麼點大,能有什麼秘密?」

  真是該死!她怎麼會忘記,人類就算死亡,舌頭也會是最後一個停止運作的器
官的道理!!

  「那你──」

  不氣嗎?「如果我介意,就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我相信你,也相信彼此都是認真地想陪伴對方走過往後的歲月,我不會因為一
些不確定的事而意氣用事。」

  這一句話,深深地撼動了她。

  他看待感情的態度,一向都是那麼成熟莊重,相對地,反倒是她太孩子氣了。

  他對她,永遠是那麼的包容、疼寵。

  也許,就因為他對她好到完全沒有道理,她明白,不論她做了什麼事,他都會
無條件的縱容她,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在他面前不壓抑情緒,喜怒哀樂有他擔待


  一路平平順順地走來,沒有什麼大風大浪,只除了她偶爾的情緒發洩。

  也許是太習慣彼此的存在,容易讓很多事變得理所當然──她的生日,他在寫
研究所的碩士論文。

  婉拒了朋友慶生,一心只想與他共度的她,一次次的失望,連他一句「生日快
樂」

  都沒等到。

  交往至今,沒收過他半封情書。

  他不寫,好,那換她寫,既然是情侶,總要有那麼一點浪漫的美感。

  可是收到信時,他卻是說:「有事用講的不是比較快嗎?」

  每回看著同性友人,滿心甜蜜地數著一朵朵紅艷欲滴的玫瑰,她只有滿心酸楚
,因為,他從沒送過她半朵花。

  其實,她希罕的不是花,而是送花的意義,以及背後的濃情眷愛,可,他卻從
沒讓她感覺到戀愛該有的甜蜜滋味……就連惰人節,他也當是一再讓她孤單度過,
不聞不問。

  她知道他不浪漫,但是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他怎麼可以滿不在乎地丟下她一
個人,看著滿街的儷影雙雙?她又不是沒男朋友!說她任性也好,膚淺也好,她終
究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要求的,也只是那麼一份被寵愛的感覺,他卻不願給。

  她變得開始害怕情人節的來臨,聽著週遭的人談論當天的節目,說著她們的男
朋友為她們做了什麼浪漫舉動,她只覺得心好酸!交往七年,可是他們真正在一起
共度的情人節,又有幾次?有時她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是不是就
像有些人說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再狂熱深刻的愛情,也會蝕磨殆盡,趨於平淡
?那現在呢?他們之間存在的,還是當初的愛情嗎?或者,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
淡化為親情、友情而不自知?所以,他為她打點生活瑣事,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卻從沒說過一句感人的情話。

  他關心她會不會生病,卻忘了憐惜她心靈深處,善感幽微的情緒。

  出門逛街,他替她提購物袋,卻不會親密地牽牽它的手,摟摟她的腰。

  他會問她:「你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卻不會問:「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他詢問她上班的情況,瞭解她適應的能力,可是從不探問有多少人在追她,也
絕口不問她的處理方式。

  這些,像親人,而不是情人。

  他們之間,成了一種習慣,一種責任。

  當心靈空虛茫然的時候,外在的誘惑對她而言,是很難抗拒的。

  她開始質疑起這段感情,而主管又正好在此時對她展開猛烈的追求攻勢,一切
都發生得太巧合。

  要在平時,她不見得會心動,但偏偏是在她最迷惘脆弱的時候。

  完全符合了浪漫小說的要件,俊帥出色的上司,多情浪漫的追求,深情如許的
告白……這一切,都是她從不曾感受到的。

  任牧禹情感內斂,任何事只放心底,從不刻意向她表示什麼,在別人面前,連
她的手都不會牽,更別提是昭示情意。

  每當朋友問她:「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嗎?真的看不出來。」

  時,就讓她倍覺難堪。

  是啊,連她都懷疑了,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她已經感覺不到愛情了……也
因此,邵光啟的追求才會如此令她矛盾。

  她不只一次聲明已有男友的事實。

  他依然故我,只說是沒結婚前,一切都不算晚。

  她說,他們交往了七年,當年沒鬧兵變,現在更不會。

  他卻說,他可以給她更多的七年。

  太多纏綿情話,一字一句地敲入心坎,她沒有辦法假裝無動於衷。

  她生日那天,陪著它的,是他。

  他用了九十九朵玫瑰,以及一條刻上她名字的項煉來祝她生日快樂。

  她沒辦法拒絕,因為他痞痞地笑著告訴她:「除非我能找到第二個叫梁心影、
又好死不死讓我愛慘了的女孩,否則,它大概只有被丟入馬桶的命運了,你不會這
麼殘忍地對待它吧?暴殄天物會被雷劈的。」

  她問他,怎麼知道她的生日?他無所謂她笑道:「只要有心,沒有什麼是不知
道的。」

  是啊,只要有心……他對她太用心,用心到讓她無力招架。

  她抗拒不了那樣的邀約。

  而那時的任牧禹,依舊埋首在他的病歷表當中……為什麼──說這些話、做這
些事的,不是她的禹?她好迷憫,又好害怕,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深陷在那張
密密織就的柔情網中無法自拔。

  回到家後,她撥了通電話給任牧禹。

  「有事?」

  她聽到另一頭紙張翻動的聲音。

  就連和她講個電話,他都不能專心一點嗎?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是不是隨
便一個病人,都比她重要?「我想見你,現在。」

  他靜了下,沒問為什麼。

  「好,我過去,等我一下。」

  半個小時後,他出現在她面前,地連想都沒有,使緊緊地抱住他。

  「怎麼了?」

  他有點被她的反常嚇到。

  她沒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他的胸懷,全心全意想找回最初戀愛時,悸動酸甜的
滋味,就像當年第一個吻,第一個擁抱,藉此堅定愛他的心……「心影?」

  「沒事,只是想你──」

  他鬆了口氣,沒抱怨她午夜十二點將他挖出門的任性,笑笑地揉了揉她的發。

  「不累嗎?明天不上班啊?」

  「要啊!」

  她低噥。

  「那就早點休息,熬夜是美容的天敵哦!」

  「禹!」

  他陪她回房,她下意識地拉住他,緊摟住。

  「今晚,留下來陪我。」

  只要他一個堅定的吻,真的!只要他好好地吻她一回,她就不至於胡思亂想。

  他輕笑著拉開纏在腰上的小手。

  「別撒嬌了,我明天還要早起開醫務會報呢,時間會來不及。」

  他走了,丟下迷惘無助的她,空洞的心,找不到一絲溫情填補。

  他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嗎?他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無助、多掙扎嗎?他不
知道,他這一走,她真的會放棄他嗎?他連陪她幾分鐘都辦不到……多希望他能像
告白那一夜,緊緊將她抱住,那麼,她的心便不會飛離。

  但是他並沒有。

  她連想停留,都找不到借口。

  她失望了,一點一滴放下對他的期待,她開始接受邵光啟的邀約,不再傻傻等
待他的溫存,至少,邵光啟明明白白昭示了他的愛情,沒有模糊地帶。

  她感覺得出來,這個男人對她很真,也許,該是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的時
候了,她沒有多少璀璨年華可以等待。

  於是,今晚,她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她與任牧禹之間的故事由她主動開敵,也由她親手結束。

  她知道這一刻,心底仍然愛著他,交託了七年的情感,無法一下子收回。

  但──總會忘的,是吧?告別了第一個男人,會再有人取代他的位置。

  抹去為他掉的最後一滴淚,她是如此深信著。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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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09: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之二


  雨,仍在下著……回到家,任牧禹先泡了個熱水澡,鬆弛疲累了一天的身體,
卻沒讓自己在舒適的浴缸中沉醉太久,套上乾淨的睡袍,擦拭著濕發回到書房,攤
開剛才帶回的病歷資料,聚精會神地做著最後的審查。

  明天的手術關乎患者的生命,任何一點小疏忽都有可能造成遺憾,不得不謹慎


  直到他再一次合上資料夾,已經是又近兩個小時後的事。

  目光瞥見方才順手擱在桌旁的信,想起心影今晚不甚尋常的態度,他抽出信箋
,逐一讀下──

  親愛的禹:

  不,今後或許不能再這麼稱呼你了──

  是的,這就是我寫這封信的目的──禹,我們分手吧!

  乍看之下,是不是覺得很詫異,摸不著頭緒呢?或者,早在預料之中?

  別懷疑,今天不是愚人節,我是真的要跟你分手,不是任性,沒有意氣用事。


  你曾經說過,兩個人如果決定要在一起,就不該輕易做出會後悔或使對方受傷
的事。

  這是交往七年來,我第一次向你提分手,所以,你該清楚我的決心。

  如果,你曾經用心體會過我的心情,那麼今天,你該很明白我為什麼會向你提
分手,但我想,你是不懂的,否則,我們今天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曾經有好幾次,我等待你的柔情溫存,來化解我心中的彷徨,如果曾有那麼一
回,你肯好好的給我一個擁抱,那麼我便不至於迷失……這麼就,一定讓你更覺得
迷糊了吧?呵!我早知道寫給你的那N封信,全讓你當鎮箱寶去了,看看你,對我
忽略得多徹底!唔,等等!我今天是要為過去做個交代與結果,可不是來抱怨的,
再說下去可會沒完沒了,怕你看得沒耐性,直接揉了喂垃圾桶,畢竟,沒有一個呆
子會花大把時間,看一個即將分手的前任女友來批鬥自己……喂喂喂,別真揉了!
就快說完了啦!我給了你七年青春,現在要你施捨個幾分鐘給我也不為過吧?:)
呵,不錯吧?我還能開玩笑,那就表示,情況還不算太糟。

  真奇怪,交往時,常常三天兩頭的寫情書給你,可是真正到分手時,反而無話
可說。

  那就──說聲再見吧!各自珍重,不管還做不做得成朋友,都希望你過得好。

  PS話又說回來,你這麼有風度,應該不會跟我這區區小女子計較吧?我真的
希望,你不會怨我……


                   心影  於初秋深夜


  看完信,他整個人呆愣住,動彈不得。

  這──是一封分手信?沒有理由,沒有預警的分手信?!

  她說對了!他完全不懂怎麼回事。

  她甚至沒給他任何的交代!他失神足足有十分鐘,盯著故作輕快的字句和句末
的簡筆笑臉,卻覺得她像在哭泣,上頭暈開的模糊字跡,分不清是今晚的雨,還是
她的淚。

  想起她信中提到的那些陳年舊信,他跳了起來,趕緊翻找出被擱置了許久,一
直沒機會拆開閱讀的信。

  現在才發現,她寫給他的信還為數不少,幾乎佔去滿滿一張抽屜,而他卻從不
曾坐下來,好好給她寫封信……他依著記憶中的日期,挑了幾封拆看。




  禹:

  不敢相信,我們居然成了情侶,你知道嗎?我的心到現在還跳得好快,像踩在
雲端一樣,飄飄的,好不踏實,這會不會是在作夢啊?醒來之後,就像小美人魚一
樣,化成海中的泡沫?不許笑!人家是真的還不太能相信這是事實嘛!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好久了哦!你怎麼會以為我不能接受你?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我這輩
子還沒這麼花癡過耶!老是看得到,吃不到,只能暗自流口水,鬱卒得都快內出血
……嗯,請不要露出邪惡的眼神,我還不曾為你作過春夢,閣下貞操安全無虞。

  好了,不啦咧一些五四三的了,否則今晚可能要換你作春夢,那我罪過就大了


  什麼?你問我這封信的重點是什麼?沒重點啊!都說了是情書,所謂的情書,
就是抒發感情用的,哪來的重點?又不是寫報告,要不要列個標題一、二、三的重
點明示啊?問這什麼鳥問題,自已去面壁思過三分鐘!好吧,知道閣下資質駑鈍,
本姑娘善莫大焉,做個重點歸納好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很開心,你終於是我的了,哈哈!(有沒有誤上賊船的感
覺?現在想下船已經來不及嘍!)

  我總算知道姜太公釣魚為什麼要離水三寸了,原來欲擒故縱還真的有效,我都
已經釣魚釣到很火大,想折斷釣竿了,魚兒反而自已爬上岸來給我吃……喂,我說
笨魚,你終於開竅了。



  正在斟酌是要將這頭魚清蒸還是紅燒的心影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會會心一
笑。

  這是什麼時候的信?好像──是她給他的第一封信吧!那時每天醫院、學校兩
頭跑,這一擱,居然就忘了還有這回事。

  這是她第一次寫情書,得到的,卻是這種待遇……




  親愛的禹:

  這封信,要立什麼名目呢?嗯,我想想!就當是相戀一週年紀念吧!誰教你這
不解風情的呆魚,人家寫信訴情衷,居然還回我:「有事用說的不是比較快,你把
我手機號碼弄丟了嗎?」

  哇哩咧!我覺得我寫的信,每一封都感人肺腑,直追與妻訣別書耶!只差沒在
開頭寫「牧禹郎君如晤」

  了,這樣文情並茂的內容,連林覺民都要為我哭泣,結果,瞧瞧我得到的待遇
是什麼?你自已說嘛,盤古開天以來,有哪個寫情書給男友的女人,會換來一句弄
丟手機的吐血回應?你難道不知道,和你有關的事,我全記得牢牢的嗎?除非我把
腦袋弄丟!你一定要我大聲昭告世人,我,梁心影,愛死了你這只笨魚嗎?哼哼,
虧你還三天兩頭叮嚀我:天氣冷,小心感冒。

  我說任先生,你少潑我幾盆冷水,我就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了。

  牧禹、牧禹!嘿,你家爹娘真有先見之明耶,你實在是個名副其實的大木魚,
非得敲一下才會應一聲。

  好吧,那我再敲一下好了──木魚先生,交往一週年耶,你那堆報告,會比本
姑娘更迷人嗎?居然把我丟在冷宮當怨婦,坦白說,我有一點小難過哦……噢,好
好好!我知道做人要誠實,那好吧,我不只有點小難過,而是心情低落到谷底了,
你知道嗎?自從我和你在一起後,小宜對我一直很不諒解,我滿心期待你與我一同
重視共同度過三百六十五個日子的重大意義,卻只得到旁人的幸災樂禍……可是隔
天看你沒什麼異狀,我想,你可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沒錯,女人就是愛搞這些風
花雪月、無病呻吟的事,所以找擺臉色,鬧小彆扭都是可以理解的,你幹麼要說:
「不是月底嗎?你最近生理期好像有點亂。」

  去你的!就是淑女也會被你氣得飆粗話!!

  照你這惹火聖人的本事,別說生理期了,我連更年期都會提早到!活該小腿被
我踹出瘀青!不過……唉,看你擔心的樣子,再多氣也飆不出來了,多少人要看笑
話就壤他們看去吧,反正我們不會分手,那些酸葡萄讓他們哈死算了!我也知道這
不是你的錯,就當我真的情緒化好了,讓我發發牢騷,過後就沒事了。

  唉,再笨都知道你根本沒在看信,否則你不會擺一副「人不是我殺的,火不是
我放的」的無辜樣,每次多看一眼你「天真無邪」的表情就有氣,能不能我多敲兩
下,你也多給一點回應好不好?對了,你腳還痛不痛啊?今天下手好像重了點,事
後想想好心疼。

  PS笨木魚,我敲得手都快脫臼了,你到底開竅了沒啊?再敲下去,恐怕得出
家當尼姑的心影一封又一封,他看著、笑著,心卻酸得想掉淚。




  那時,與她的感情正在起步,幾乎每天都要見上一面,於是他就以為,有事她
會直接告訴他,信中不會有什麼非看不可的重要訊息,也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卻忽略了,她將最細膩的心情與他分享,當中滿滿全是酸甜交織的愛戀心事…
…天!他錯過了什麼?這些信,開啟了陳舊的記憶,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他一
直都沒認真地向她傾訴心底的感受,早在他們還是朋友時,她直率真誠的性情,就
已經讓他動了心。

  那時,為了買她喜歡的豆漿,他每天趕在五點起床,大清早飆到永和,專程為
她買早餐,只要她說出口的,他都想為她辦到。

  這些年致力於工作,是在為他們的將來作準備,承諾為她的一生負責,就不能
讓她吃一丁點的苦頭,這是身為男人最基本的擔當。

  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大學畢業那年,他因為那陣子忙碩士論文,少有時間陪她
,連她的生日都錯過了,終於在西洋情人節過後的隔天,她氣得拿枕頭丟他。

  「哪有人像你這樣的?不見人影就算了,連顆巧克力都沒有,任牧禹,你去死
啦!」

  「你喜歡吃巧克力?」

  那時他一臉困惑。

  女孩子不是都不愛吃甜食,怕發胖嗎?「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然後,整整一個禮拜,她將他拒於門外,死不見他。

  所以中國情人節那天,他刻意排開所有的事,陪了她一整天,就為了讓她開心


  別人怎麼過情人節的,他不知道,他沒送花,卻送了好大一束金莎巧克力,因
為門市小姐告訴他,女朋友一定會喜歡。

  情人節的餐廳人滿為患,他在家用他滿滿的眷寵深愛,為她煮了一桌菜。

  她看起來很感動。

  「我還沒送你情人節禮物耶!」

  她笑得分外甜美,本以為他又要丟下她不理不睬了,今天算是意外的驚喜。

  「不用。」

  只要她開心就好。

  她噘著小嘴搖頭。

  「不行,我要送。」

  「好。那禮物呢?」

  「就在你面前啊,沒看到嗎?」

  她嬌媚地偎匿向他,神態有點──嗯,誘惑的味道。

  他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本姑娘不夠格嗎?」

  「呃,心影,我──」

  忘了要說什麼,她已經拉下他,香軟小嘴勾纏吻住。

  那晚,她沒回家。

  就在他身邊、他的懷中,將自己完整的交給了他。

  她,成了那年情人節,最珍貴,也最美好的禮物。

  他以為,他們已經不分彼此,也早有了共識,這輩子是要一起走過的。

  他總是太忙。

  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她,偶爾由她眼神中讀出幾許寂寞,總讓他揪緊了心弦。

  所以某天陪她逛街,看到那只初生的小狗,他毫不考慮的買下送她,因為她孤
單得讓他心疼。

  沒忘記她當時發亮的小臉,嘴上卻說:「我不會照顧哦!」

  「我會幫你。」

  「怎麼幫?你又不住我這兒。」

  她噘著小嘴的模樣好嬌媚,他愣了一下。

  她在暗示什麼?結婚?還是同居?他兩樣都沒問出口。

  在還沒做好準備,有十足的把握給她幸福之前,他不敢貿然承諾什麼。

  「我盡量。」

  他只能這樣回答。

  「那你不就要天天往我家報到?」

  「好。」

  這一點他做得到,只要她不嫌他煩就好。

  不管是人或狗,他都想一直照顧下去。

  所以,每當她問:「你愛不愛我?」

  時,他只是笑笑的,沒回答。

  這樣的問題之於他,就像是在問:「你呼不呼吸?」

  如果不愛她,不會和她進展到肉體親密。

  如果不愛她,不會為她做盡一切,不捨得她為生活瑣事煩心。

  如果不愛她,不會時時刻刻,做任何事第一個考量的總是她。

  她代表的,是他的人生。

  她應該很清楚,他的心裡除了她,從不曾住進任何女孩。

  愛,不是說了就算,他只想用行動證明,那比浮面的甜言蜜語更具說服力。

  他是很認真的在對待她,竭盡所能想把能給的全給她,就怕她受委屈,她不知
道嗎?那麼今天,她又是為了什麼,必須離開他?我最最親愛的禹:記不起這是我
寫給你的第幾封信,知道你根本沒在看,反而成了我的另一個抒發管道,像在寫日
記一樣,反正你「有風度」

  得很嘛,又不會窺人隱私,對不?覺得我這段話寫得很諷刺?呵,我不打算否
認,因為你活該!不是我要說你,你再對我這麼輕忽,我可要移情別戀了!沒錯,
這就是威脅,怕了吧?不要不相信哦,告訴你,本姑娘還是很有身價的,我要是將
追求我的人列出清單集結成冊,包準你嚇死。

  對了,我有說過嗎?我們公司的主管追我追得很勤哦,他叫邵光啟,每天鮮花
水果、噓寒問暖,攻勢猛烈得讓人招架不了,大家都說,從沒看他對誰這麼認真過


  但是你放心,我已經告訴他,我有交往七年的男朋友了。

  現在知道你多幸運了吧?還不快快叩首謝恩。

  唉……沒勁兒了,明明心情很不好,幹麼還要強顏歡笑的耍寶呢?禹,我告訴
你哦,今天早上,同事的男友送了她好大一束紫玫瑰,她笑得好甜好夢幻,告訴找
她男友有多寵她,她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你,就會用心製造驚喜讓你快樂,還
問我的男朋友,做過最浪漫的事是什麼?我答不出來。

  你只會買盆景裝飾我的陽台,再說些多看綠色植物對眼睛好之類的話,從不送
我花。

  中午去吃飯時,看到對桌的男人好溫柔的喂女友吃東西,偶爾在她耳邊呢喃愛
語,讓她笑得好開心。

  下班走在路上,看到馬路上男孩替女孩拂去髮絲,很輕地吻了她一下,女孩挽
著男孩的手,小鳥依人的姿態讓我好羨慕,你從不會在逛街時摟我的腰,說那樣走
路不方便。

  心裡好悶,回到家想找你說說話,你卻要值班……我已經在懷疑,我真的有男
朋友嗎?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空虛寂寞呢?一顆心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麼……
你一定會覺得,我又在無病呻吟了吧?算了,不想寫了,睡覺去吧,睡著就不會胡
思亂想了……寂寞孤單的心影按著,他又拆開下一封信。

  禹:為什麼這次不再喊你親愛的禹呢?因為我現在想叫你混蛋禹了!覺得自已
像個呆子一樣,別人寫的示愛信,我不屑一顧,明知道你沒在看信,卻一頭熱的給
你寫了七年的情書。

  今天要你陪我去看畫展,你又拒絕了,讓我「舊仇新恨」

  全湧回心頭,負氣地撿回丟進垃圾桶的信。

  沒錯,就是我的頭號追求者,邵光啟寫的,怎樣,吃醋了吧?既然你不陪我,
好,我就讓邵光啟陪我去,讓你去後悔得撞牆!畫展是看了,還吃了兩個小時的晚
餐,外加一場電影,然後,他牽了我的手,想吻我,我沒讓他親。

  回到家,突然好後悔自己賭氣的行為,再看到你找我找得那麼急……唉,笨木
魚,你打什麼電話?直接飛奔過來,緊緊將我抱住不就好了嗎?你不知道,迷惘的
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你的懷抱、你的體溫,讓我感覺得到你的存在嗎?我是認真的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他打動……你都不擔心嗎?還是,你根本不在乎?情緒
跌到谷底的心影內容不多,字跡也很凌亂,寫到後來,愈來愈像心情雜記。

  看到這裡,他心中一顫,逐漸有所領悟,幾乎沒有勇氣拆開接下來的信……據
說是我男友的禹:如果有所謂的戀愛學分,那麼,親愛的,你絕對會被死當。

  我現在很傷心、很失望,你知道嗎?我的生日耶!你又再一次對我不聞不問了
,所以,我又讓邵光啟陪我。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和他單獨出去,有時覺得,他像是你的代替品,所有在你身
上得不到的,他全為我做到了……對他覺得好歉疚。

  一開始,真的從沒想過會和他有什麼,但是現在,我已經無法分辨,對他是什
麼感覺了……那是一種對愛情的渴望、及……心動。

  我好迷惘。

  朋友勸我早早放棄你,像邵光敗這樣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他對我夠真
心,明知道我有你了,還是對我一往情深……今天,他問起了我們的事。

  我告訴他,我們在一起七年了。

  為什麼這一次,我用的是「在一起七年」,而不是「相戀七年」

  呢?因為我已經不確定,我們是不是還相戀著了……他說,他可以給我更多的
七年。

  但是禹,我該給他嗎?我本來以為,不只七年,我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會是你的
,所以,回到家後,我衝動地撥了電話找你,我告訴自己,只要你留下來陪我,只
要你認認真真的說句愛我,只要你在那時向我求婚,我會答應,我這輩子都不會再
走開,不會再迷失……但是你沒有。

  你知道嗎?這一回你走出的,不只是我的房門,還有我的心門。

  看著你消失在我的視線外,我哭了一晚,在我極度需要你堅毅的深情臂彎,來
趕走我內心的彷徨時,你卻選擇離開,也許,這一夜已經注定了我們不能挽回的結
局……我忍不住要想,如果你知道,你的那場醫務會報會葬送了我們的未來,那你
還會不會再執意離開?已經對你心灰意冷的心影他胸口整個撕裂了,痛得無法言喻
,接下來的信,他已經沒有力氣看了。

  現在才驚覺,他將她忽視得有多徹底。

  他不懂風花雪月,不懂女人細膩善感的心思,女人所渴望的情調與浪漫,他一
點都沒給!她要他陪她雨中漫步,他說淋雨會感冒。

  她問他愛不愛她,他說她孩子氣。

  她要他唱情歌給她聽,他說他只會唱小毛驢。

  情人節時,電台來信指定給情人的情話、情歌多到爆,從沒有一封信、一首歌
是他送給她的……當她看著同性朋友談著輕柔唯美的戀情時,心裡會有多酸楚?當
初與她交往,為的是要給她全世界的幸福,可是到頭來,卻讓她愛得這麼委屈,一
點一滴扼殺了她對愛情的夢幻與嚮往。

  他虧欠她好多……熱辣的淚水刺疼了眼,握著信的手嚴重顫抖,久久發不出聲
音。

  是他太粗心大意,讓另一個人,代他做了所有他所虧欠的事,她又怎麼能不心
動?她曾經無助地向他伸出了手,他卻拒絕緊握,今天,她會對他失望透頂,他有
什麼話說?他以為他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卻忽略了女人的心多麼脆弱,需要好
好呵護──他,傷了她。

  看著信中的最後一行字──如果你知道,你的那場醫務會報會葬送了我們的未
來,那你還會不會執意離開?不,我不會離開,我會留下來守著你,說什麼也不放
手!如果我知道,這會讓我失去你的話……他心痛地吶喊,再深的懊悔都為時已晚


  想起更早之前,她異於尋常的熱情,他恍然明白──這是她的吻別,她選擇用
這種方式結束!抬起乾澀的眼,已經凌晨三點了,她──還在等他電話嗎?移動身
體,才發現雙腿已經僵麻,他忍著刺麻的疼,拿起床頭櫃的電話,撥通後,腦海反
而一片空白。

  他該說什麼?又能再對她說什麼?電話只響一聲就被接起,讓他連思考的時間
都沒有。

  接起後的電話沉寂無聲,他也僵在那裡,兩頭各自靜默,連「喂」

  一聲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困難地發出聲音:「是我。」

  「我知道。」

  聲音低低地,幾乎聽不清楚。

  「還沒睡?」

  他不著邊際地漫問。

  「等你。」

  她在等什麼?等他一句YES,還是痛心的質詢?她都已經做下抉擇了,不是
嗎?「信……我看完了。」

  「哦。」

  電話的兩頭再度陷入死寂,誰也沒說話。

  然後,他輕輕開了口,聲音低沉暗啞。

  「我讓你……很難過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沉默以對。

  「那,我懂了。」

  胸口糾結著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沒有勇氣探問,她會不會與另一個他在一起


  「我只是想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裡,我一直很用心在看待你對我的意義
,我從來都不想讓你哭泣,如果……」

  他困難地停頓了一下。

  「我曾經無心傷害了你,請相信這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所以,如果你覺得
,離開對你會比較好的話,那我……」

  他再也說不下去,喉嚨又酸又疼,不想讓她聽到他的硬咽,他費力地吸了好幾
口氣,不敢再貿然開口。

  「這些話……」

  反倒是她,語調顫抖著,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她想說什麼?這些話如何?太遲了?還是讓她心裡稍稍感到安慰?他心思混亂
地猜測著。

  「你,會快樂吧?」

  放開她的手,她,會過得更好嗎?「他……能給你更多我給不起的快樂,對不
對?」

  遲疑了許久,他還是問了出口。

  這一次的沈窒,久到讓他呼吸困難。

  「我想……是吧!」

  然後,他聽到了這樣的回答,心,也同時碎得難以癒合。

  「那就……去吧!別讓自己遺憾。」

  這聲音……是他的嗎?遙遠得好不真實,他已經恍惚得不知道該怎麼發出聲音
了。

  掛了電話,他睜著眼,整夜無法入睡。

  他知道,今後,得一個人過了,再也沒有讓他牽掛的人,下雨天,不必再擔心
誰會淋濕、感冒;吃飯時,不必老想著另一個人食慾好不好,有沒有挑食;忙到連
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時,不必還要滿心歉疚冷落了誰;出門買東西時,不必再計量誰
需要什麼……什麼都不必做了,少了牽絆,多了自由。

  只是──心好空。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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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1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二話  不再有你

  分手的第一天,發現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沒志氣的懷念他還在時的日子;

  分手的第一個月,發現他一直都在心中,

  極深刻的存在著,不曾淡去;

  分手的第二個月,會不會,其實早就後悔,

  卻不敢向自已承認?因為承受不起錯誤的代價與痛悔?


    之三

  迷迷糊糊由睡夢中醒來,抓來床頭的鬧鐘──「哇!」

  下一秒,梁心影火燒屁股地由床上彈跳起來,直衝浴室。

  「混蛋任牧禹!居然不叫我,要是害我遲到,你就死定──」咒罵到一半,才
想起他們已經分手,就在今早凌晨三點。

  他已經沒有義務叫她起床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沒人Morning call我一樣能準時起床……
」她牽強地追加補充,及時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暗暗告訴自己,明天開始一定要
養成調鬧鐘的習慣。

  今天是例外,昨天哭得太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從明天起,她一定可以重新
調整規律的生活步調。

  對,就是這樣!「媽的!頭髮沒事留這麼長幹麼?明天要去剪了它!」

  無名火氣冒出頭來,她煩躁地梳著,不慎扯斷了數根,痛得淚都快飆出來。

  以前看任牧禹梳它,都柔順聽話得很啊,從不讓她感到一絲疼痛,他還說她髮
質很好,所以她每次都有恃無恐地賴床,反正來不及,她一邊化妝,一邊會有人幫
她打點一切……不知道在跟誰賭氣,她忿忿然丟開梳子,沒放穩的木梳掉到桌下,
正好砸到腳背,痛得她說不出話來。

  可惡!連梳子都要跟她作對!沒心情理會隱隱作痛的腳踵到什麼程度,整理好
儀容,她跛著腳衝出家門才想起──完了,要坐幾號公車啊?台北公車路線亂得很
機車,要搞懂它跟要數清楚天上有幾顆星星一樣艱難。

  所以她從沒打算去懂,反正任牧禹每早出現在她家的次數,和她上班的紀錄成
等號,相等於全年無休的免費接送司機。

  坐錯一班車,又轉了兩班公車,好不容易終於到達公司。

  不用說,當然是遲到定了。

  丟了全勤,讓她懊惱了一個上午。

  中午同事請吃飯,她沒去,也不知道情緒在低落什麼,就是沒胃口。

  拿起電話撥了幾個熟悉的按鍵,才驚覺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像手中抓著非地球
產物似的趕緊丟開。

  他已經不是你的誰了,不會再因為你一句任性的:「沒看見你,我吃不下。」

  然後就立刻飛車攜來你愛吃的美食……胸口悶悶沉沉的,像失落了什麼,錯過
了早、午兩餐,也一點都不覺得餓。

  一整天,她過得茫然不知所云,下班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剪掉維持了七年
的長髮。

  雨在下班前就狂下了一個小時,今天出門太倉促,忘記再也沒人送傘,回到家
已經被大雨淋得狼狽。

  心不在焉的吃完一碗泡麵回到房中,愣愣地發現自己手中正拿著筆,底下滿滿
一大篇苦水,是寫給任牧禹的。

  她迅速撕掉。

  都分手了,還寫什麼信!習慣真是可怕,七年來,她總是心裡一有事,就很自
然的提筆向他傾訴,像寫日記一樣,做慣了的事,一時還真難改得過來。

  收起信紙,改拿出買了許久,卻一頁都沒填滿的日記。

  不能寫信,那就好好寫滿這本日記吧!




  日期:91年7月15號


  天氣:陰雨


  心情指數:等同天氣今天,是分手的第一天,過得糟透了,但絕不是因為失戀
悲傷的關係,這一點,我堅決否認到底!我想,只是還不能適應吧!至少我是這麼
認定的。

  和他在一起太久,生活中很多事都與他息息相關,一下子要劃分開來,生活步
調全亂了,總覺得做什麼事都不對勁……是傷心嗎?當然不是,這點,我第二次強
烈地堅決否認。

  就像一盤混在一起的紅豆、綠豆,你有辦法馬上分開來嗎?總是需要一點時間
的,對不對唉,七年,真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呢!這個時候,忍不住要想,他會不會
也和我一樣,不太能適應生活中突然少了個人呢?我想會吧!畢竟我們曾經很親密
地融合彼此的生命,突然要拋捨,難免覺得若有所失。

  不可否認的,他真的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情操絕對忠貞
不貳,從來不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天仙美女都一樣。

  還有,他從沒真正對我說過重話,更別提是吵架了,太多時候都是我在向他使
性子。

  每回我在外頭遇到不順心的事,回到家來對他鬧情緒,他也從不和我計較,現
在想想,許多時候我真的滿不可理喻的,虧他能忍受。

  這樣的男人,我卻放手讓他走。

  會遺憾嗎?絕、對、不、會!第三次極度強烈地堅決否認。

  說要分手的人是我,我遺憾個鬼啊?只是傷害了這麼好的男人,心裡覺得好內
疚,我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對我的,只不過──也許他給不起我所渴望的愛情吧!他
沒有錯,錯的是我太不知足,已經有他體貼的關懷照料,一顆心卻還會覺得空洞,
怎麼也填不滿。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想起昨天,他在電話中問我:「他能給你更多我給不起的
快樂吧?」

  我幾乎可以聽見他心碎的聲音;他的心正默默地淌著血,他得忍受多少痛楚,
才能說出這句話?那一刻,我驚覺到自己的殘忍。

  我想,我一定傷他很深。

  心底,有種酸得發不出聲音來的感覺……是心疼嗎?怎麼可能?我第四次……
噢,好吧、好吧!我確實感到失落、傷心、遺憾,任我再怎麼極度、強烈、鄭重地
堅決否認,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只是很努力地在壓抑這些情緒罷了。

  我曾經那麼認真地愛過他,心怎麼可能不疼?但我想,這只是過渡時期,過一
陣子,我就會又習慣重新過回沒有他的日子了,人是習慣的動物嘛,對不?擱筆前
,自我預祝明天會更好!PS分手的第一天,發現它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沒志
氣地懷念起他還在時的日子……收起日記,臨睡前,她將鬧鐘調到特定的時間,決
定明天起個大早,從從容容的度過一整天,就不會再覺得做什麼事都不對勁了吧?
沒錯,隔天是準時起床了,經過昨天的教訓,也摸清了公車路線,沒再迷糊地坐錯
車,她甚至比打掃的歐巴桑更早到公司。

  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發呆。

  吃點東西吧!早餐是一天活力的泉源呢!她打起精神,拿出路上順道買來的早
點,咬下一口──惡!這蛋餅是哪個跨世紀白癡做的?有夠難吃!她立刻吐掉,到
飲水機前裝了杯水漱掉嘴巴裡的油膩感。

  任牧禹知道她口味清淡,少油少鹽,每天早上接她上班時,總會先做好早餐,
以及一杯養顏美容的果汁。

  今天的早餐是在下公車時買的,路上找不到現搾的果汁,所以買了易開罐。

  看著咬了一口的蛋餅,以及沒開封的柳橙汁,她完全失了食慾。

  這世上,不會有誰比他更抓得住她的口味,這些年,她的胃已經被他養刁了。

  其實她廚藝不見得差,只是他太籠她,凡事都替她打點好,根本用不著她費神


  決定了!明天要自己做早餐,才不要再去光臨那家跨世紀白癡開的早餐店!為
了犒賞好幾餐都沒被善待的五臟廟,下班後,她去吃了頓奢侈的大餐,以為填滿了
空空的胃,也能同時填滿空洞的腦袋。

  回到家,泡著熱水澡,卻怎麼也想不起剛才到底吃了些什麼。

  穿上衣服,她回房寫日記。



  日期:91年7月16日


  天氣:下點毛毛雨


  心情指數:依然很糟看來我昨天的期許並沒奏效。

  今天心情仍然比照前一天的天氣──烏雲密佈。

  我想,是因為我的胃沒被善待的關係。

  根據醫學報告指出,當一個人肚子餓的時候,血糖指數會降低,然後心情就會
低落得很想殺人。

  我應該是屬於這類狀況。

  吃不好、睡不好,心情會好得起來才是天方夜譚。

  原來,不只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女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現在忍不住要埋怨了:「我說任牧禹,你以前幹麼要對我這麼好呢?在我生活
中融入得太深,害我現在少了你,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麼過了。」

  好吧,沒有關係,明天開始更早起,自己準備早餐,所以現在要睡美容覺去了


  我想,我應該可以再次祝福自己,明天會更好吧?PS今天,是和禹分手的第
二天,情緒依然低落……第三天,她起得很早,也做了早餐,是她要的口味,用不
著再空著肚子上班了。

  今天的班上得很挫折,一大筆支票款項無法兌現,成了呆帳,上頭的壓力讓她
覺得委屈,那又不是她會計部的錯,她也很努力地催款了啊,人家要賴,關她什麼
事?居然怪罪她辦事不力。

  回到家,以往總會適時送來的問候與叮嚀並沒有出現。

  她想像以前一樣,找個人讓她抱著哭一哭;也想無理取鬧地找碴一番,任性的
發洩情緒……但是現在還有誰來包容她的垃圾情緒?找不到人說話,身邊空蕩蕩的
,電話也無聲無息,連帶整個房子都讓她覺得死寂得嚇人。

  於是她打開電視,想讓週遭有點聲音。

  耳邊傳來綜藝節目的罐頭笑聲,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關了電視,只好再回房寫日記。

  第四天──不想回去面對空蕩蕩的四面牆,她和同事去唱KTV,瘋了大半夜
,直到凌晨揮別一夥人,站在冷冷清清的黑夜中,才想起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個脾
氣好到大半夜、可以任人由被窩中挖起來,還是會無怨無悔出來接她的男友了……
第五天──冰箱鬧空城計了,洗髮精也在昨天「精盡人亡」,下班後,她一口氣買
足了列在清單上的物品,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洗衣拖地、打理房子,累到在當天的
日記上寫著:任牧禹是超人!真想知道,他一個人怎麼能做這麼多的事???

  第六天──周休二日,她幫Luck洗澡,被抓傷了手背。

  中午喂東西,它也不吃,不曉得是在使什麼性子,嫌棄她的手藝,還是態度不
夠誠懇恭敬?用雙氧水消毒時,傷口刺麻疼痛,她用怨懟的眼神控訴角落的Luc
k。

  喊它也不理,想抱又不給她抱,囂張到不把她這個主人放在眼裡了。

  心情都已經夠壞了,還這樣挑釁,她氣得不想再理它,回房寫日記,血淚控訴
沒心沒肝的欺主惡犬。

  第七天──雖然不上班,依然早起,做了頓美味得讓自己都無可挑剔的早餐後
,她開始有信心面對這美好的一天。

  偷得浮生半日間,她去看了場電影,順道買了張CD回家欣賞,打發了後半天
的光陰。

  她滿意地想,如此悠閒的一天,應該算美好了吧?睡前卸妝,清潔用品的泡沫
跑進眼睛裡,她閉著眼用水沖去刺激性的化學物,胡亂抓了毛巾擦拭,睜開眼時,
愣愣地看著手中熟悉的毛巾,卻不是她的……抬起頭,目光不期然地望見置物架上
成雙成對的牙刷和漱口杯,胸口像被什麼撞擊到,迅速收起那些再也用不著的物品


  打開衣櫥,換上睡衣,最先接觸到的,是耶套大一號的男性睡衣,這套同款式
的情人睡袍,是她為他添購的……直覺望向桌面,相框內的親密合照,是前兩年與
他共游鼻頭角時拍的。

  她拿起相框,輕撫明亮鏡面上,兩人甜蜜滿足的笑容,角落的Luck不知道
幾時靠向她,在腳邊偎偎蹭蹭。

  她恍然明白它的彆扭是為了什麼。

  蹲下身,摟起它輕喃:「你在懷念你的男主人是嗎?」

  原來,它和她一樣……但是,他已經是過去式了,他們要自立自強,不能一直
沉湎在過去啊!她閉了下眼,深深吸一口氣,找出紙箱,收拾起與他相關的一切,
牢牢封起。

  日期:91年7月21日


  天氣:沒天良的熱


  心情指數:陰晴不定沒有他的第七天……很好,我依然苟延殘喘,活得好好的


  可見,我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嘛,哈!不要研究我的笑聲是快樂、苦澀、諷刺,
還是無意義的乾笑,反正重點是,我還笑得出來!滿一星期了。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一個禮拜過得好漫長?每天、每天,都有點小狀況發生,
好像自從少了他之後,就什麼都不對勁了,讓我的心情也像台北股市,一路往下跌
,欲振乏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止跌回升。

  看來,我以前真的是太依賴他了,該檢討。

  我可是獨立自信又美麗的時代新女性呢,這麼軟弱實在不像我。

  其實,不只我,Luck看起來也很懷念他,我喂的東西都不吃,記得從以前
它就喜歡禹比較多,這個叛徒!我曾說:「對嘛,花錢的是大爺,你贖的身,它哪
敢不對你狗腿?」

  他回我:「這和誰花錢有什麼關係?狗沒那麼現實的價值觀。」

  「那不然它一定是母的,花癡狗!」

  他笑笑地告訴我:「很遺憾,它是公的。」

  雖然面子上很掛不住,但事實就是事實,禹比我還要迷人、有魅力多了,Lu
ck喜愛親近他勝於親近我。

  他常說:「對小動物要有愛心,你不要老是凶它。」

  有嗎?好吧、好吧!我是沒什麼耐性,難怪它不黏我,看到禹卻每次都開心地
搖尾巴,還說它不現實,依我看,它才現實得要命。

  禹會幫他洗澡、梳美美的狗毛,還會溫柔地拍撫它、陪她玩耍,而我只會在被
抓傷後給它白眼、在日記裡寫它的壞話,難怪它會格外想念親切和善的男主人。

  如果它知道,它的男主人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知道它會不會絕食抗議?唔……
好像今天就是了。

  狗也有志節,不吃嗟來食的嗎?唉,想太多了。

  今天收起了所有會讓我想起他的東西,為的就是不要動不動就想起他,怎麼可
以讓一隻狗給破功?第七次預祝自已,明天會更好。

  PS分手的第七天,將所有屬於舊情人的回憶,全部封箱深鎖,希望那些混亂
的思緒,也能一併塵封深埋……第八天──生理時鐘很配合,準時起床,填飽了肚
子,坐對了公車,順利上了一天班,也計量好今晚回家要做什麼,一切似乎都完美
得無可挑剔,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麼,找不到生活的重心,日子過得好空泛……
歎了口氣,起身準備回家。

  「嗨!」

  身後傳來輕快的招呼聲,她回過頭。

  「邵經理。」

  「都下班了,別喊經理。」

  「畢竟還在公司。」

  她笑笑地回道。

  「那好吧!」

  邵光啟無所謂的聳聳肩。

  「剪頭髮嘍,看起來更俐落清爽,明亮動人。」

  「謝謝。」

  男人真的很厲害,留長髮他可以說你飄逸柔美;剪短髮也會說明亮可人。

  只除了一個例外,那個人不懂甜言蜜語,只會說:「想省洗髮精啊?」

  思及此,她苦笑一聲。

  「怎麼了?」

  邵光啟細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

  「最近看你都沒什麼精神,王主任為難你嗎?」

  「和公事無關。」

  整個會計部,誰不知道王主任暗戀邵光啟很久了,偏偏邵光啟又追她追得這麼
明目張膽,她日子難過是可以想見的,早認命了。

  「那──是因為你那個交往七年的男朋友?」

  她輕輕一震,抿唇不說話。

  「你們──」因為太謹慎,反而不知如何措詞。

  不想看他為難,她淡淡接口。

  「我們分手了。」

  他深深看著她。

  「是因為我?」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是它的介入,挑起她對愛情的渴求;也或許是她和
任牧禹之間太淡、太平凡,長久下來讓她感到疲乏……地分不出來。

  「既然你們已經結束,那──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讓我證明,我可以比他更
疼你、給你更多的快樂。」

  他或許可以給她許多沒嘗過的快樂,但……會有人比任牧禹更疼她嗎?「我不
知道……」這曾經是她所嚮往的,那她現在究竟在遲疑什麼?「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畢竟我和他才剛分手……」七年的感情,不是那麼經易可以放下的。

  「我明白。」

  她要是那種涼薄無情的人,也不值得他苦苦追求了。

  「那至少,我有這個榮幸可以送你回家吧?」

  這一次,她點了頭。

  就由這裡開始吧!也許,有了新的開始,那些糾結矛盾的情緒,就會逐漸由心
中淡逝……於是,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沒再議自己想起任牧禹。

  每次只要有一丁點危險情緒冒出頭,她就趕緊打電話給邵光啟,聽聽他的聲音
,阻絕不該有的情緒。

  她做得很成功。

  於是,她在分手第三十天的日記中,寫下了這麼一段話:明天就滿一個月了,
我想,我已經快要忘記他。

  隔天,同時也是七夕,中國情人節。

  中午和邵光啟吃飯時,他開玩笑地說:「你最近很常找我哦,開始會想我了厚
?」

  是嗎,她不知道,那些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這表示,她已經慢慢依賴他,就像從前對任牧禹一樣?「打算什麼時候把我扶
正?妾身不明的,很委屈呢!」

  他像個地下情婦,說得哀怨兮兮,逗笑了她。

  「這表示,我有那個榮幸成為你的男朋友?那我可以邀請你明天共度情人節嗎
?」

  該不該答應?她問著自己。

  這曾是她多麼嚮往的一個日子,今年情人節,她終於不用再一個人孤孤單單地
過了。

  她絕對相信,他可以讓她過一個最浪漫、最有情調的情人節。

  這段日子,他對她的守候與用心,她都看得見。

  於是,她點了頭。

  過去的已經過去,是該用全新的心情,去迎接全新的感情進駐。

  這天下了班,她刻意妝點自己,抹上最愛的口紅顏色,換上去年情人節買下來
,打算穿給任牧禹看,卻被他爽了約的衣服。

  長及腳踝的絲質洋裝,讓她看起來出塵飄逸。

  由邵光啟驚艷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會是今晚最美的女人,除了她,他將不會
再看第二個女人一眼。

  「女為悅己者容?」

  他笑笑地調侃,伸出了手。

  她淺笑,將柔軟小手放入他掌中。

  「你不回去一趟嗎?」

  下了班,他就直接送她回來梳洗,並等待。

  「不。

  上班已經佔去了屬於你我的八小時,我捨不得再浪費能與你共處的一分一秒,
從現在開始,一整晚你都是我的。」

  很受用的一句話,足以讓人甜入心坎。

  他送了她很大一束玫瑰,數不清有幾朵,幾乎淹沒了她。

  他們吃了一頓氣氛極佳的法國大餐,他浪漫邀舞,與她在舞池中翩然共舞了一
曲又一曲,最後甚至走到琴師面前,情商借了那架大綱琴,當眾朗聲說:「這一曲
,獻給我最愛的女子──梁心影小姐,祝你情人節快樂。」

  在眾人朝她投來的欣羨目光中,他彈出了道道輕幽醉人的旋律,專注的目光始
終沒離開過她。

  一曲彈罷,在所有人熱烈的掌聲中,他走回她面前,輕問:「喜歡嗎?」

  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鋼琴彈得這麼好。」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攤開手,掌心上赫然是一組對戒。

  「願意嫁給我嗎?」

  「你──」她傻住了。

  更措手不及的是,他當場單膝而跪。

  「在場所有的人都是見證,我將愛梁心影一生一世,將她放在心上專寵不變,
請嫁給我,好嗎?」

  「你──太衝動了,我們才剛交往……」全然沒預料到會有這種狀況,她驚嚇
得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有誰會在交往的第一天就求婚的?又不是頭殼壞掉。

  「對你而言或許短暫,但是對我來說,已經等待你太漫長的時間,我好不容易
才等到你。」

  「是啊,小姐,看在他那麼癡情的分土,你就答應嫁給他吧!」

  鄰座的客人開口聲援。

  「是啊!真心人難找,要好好把握。」

  不知哪來的應和聲。

  「你說呢?」

  邵光啟笑笑地挑眉。

  一人一句,說得她心慌意亂。

  「你先起來再說好不好?」

  不管氣氛再好,她都還沒做好準備,與他走到這一步。

  「那,好吧!」

  他有風度地笑了笑。

  「無所謂,我多的是時間。」

  「對不起,我──」他搖了搖頭。

  「沒關係,是我太心急了,忘了你才剛接受我。」

  這段小插曲,並沒影響到往後的好心情,他們依然過了愉快美好的一夜。

  送她回家的路上,車上只有音響傳來的電台廣播,她腦中開始回憶今晚的每一
個細節。

  坦白說,他夠溫柔體貼,風度翩翩,無論是哪一個環節,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在歸於沉寂的現在,她卻只覺虛幻得好不真實。

  像是……繁華過盡後的悵然落寞。

  胸口好悶,像缺了什麼,有些兒透不過氣。

  也許是車上的空氣太悶了,於是她要求他關了冷氣,打開車窗讓沁涼的夜風吹
人。

  但是情況並沒有好轉,她想,或許是不勝酒力的關係。

  「前面有家西藥房,請你停一下,讓我買瓶解酒液。」

  「我去幫你買。」

  「不用,我去就行了,這裡停車不能停太久。」

  「那好吧!」

  他沒堅持。

  她下了車,本來只想用三分鐘的時間來回,走進西藥房,櫃怡人員問她要買什
麼牌子時,她光發呆的時間就已經超過三分鐘。

  解酒液有很多牌子嗎?她以前喝的那種非常有效,但她不知道是什麼牌子,那
一向都是任牧禹幫她準備的……櫃檯人員見她表情恍惚,主動向她介紹:「這種的
應該不錯,我本身不喝酒。

  是顧客說的。」

  「我朋友也是在這裡買的,他是醫生。」

  櫃檯人員瞭然地接口。

  「男朋友?」

  曾經是。

  她扯了扯唇,沒應聲。

  「那我怎麼沒印象?他長得很帥嗎?」

  「很多女人喜歡他。」

  沒印象絕對不是不出色,她又沒天天喝酒,他何必三天兩頭跑西藥房?「那你
可要好好把握,別讓他跑了哦,帥帥的男人都很心性不定……」「就這瓶吧!」

  怕再談下去會讓她無力招架,她迅速付了帳。

  回到車上,正好看到邵光啟調整音響轉換頻道,而且態度好像……有點不自然
的慌張。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要換?這首歌很好聽啊!」

  他抬頭看她一眼,有風度地調回原頻道。

  車內再一次被溫柔繞腸的深情音律所環繞──

  雖然結束

  也不要不甘不服曾有過就要滿足

  要真的祝福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

  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的笑記住你的好

  卻讓痛苦更翻攪回憶在心裡繞啊繞

  我多麼的想逃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

  每天都能夠看到你的笑少了個依靠

  傷心沒人可以抱眼擦都擦不掉

  你知道希望你知道

  我是真心的祝福只要你過得好

  快樂就好

                      (詞: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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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陪你一起老,獻給全天下的有情人,也希望這位聽眾朋友能夠聽見,重
新思考,認清真愛與幸福的定義,有些遺憾,錯過就是一輩子了。

  再一次祝福這位來信聽眾,摯親摯愛的女孩能夠早日重回懷抱。

  下一封來信,是嘉義的皮卡丘,他說……」「你喜歡這首歌?」

  邵光啟望著她專注聆聽的側臉。

  「嗯,歌詞意境深情得很能打動人心,你不覺得嗎?」

  「喔……」他沒再說話。

  「怎麼了?」

  總覺得他表情不大自在。

  「沒什麼,你家到了。」

  她下了車,回頭輕道:「今晚,很美好。

  謝謝你。」

  「哦?那不請我進去坐坐,喝杯咖啡作為答謝?」

  「不好吧?萬一你情緒亢奮,整晚睡不著怎麼辦?」

  「不能喝咖啡,那給個吻別總行吧?」

  她猶豫了三秒,望向他,遲疑地點了下頭。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一道氣息全然陌生的懷抱。

  她一向聞慣的,是和她同牌子薰衣草味道的衣物香氛袋,混合了沐浴乳檸檬香
的柔和氣味;而現在,她聞到的是古龍水的味道……溫熱的感覺貼上了她的唇,她
閉上眼,要自己努力去感受,重新體驗熱戀的甜蜜,卻怎麼也感覺不到遙遠記憶中
,那曾經有過的震撼與悸動……太陌生了,不論是嗅覺、觸覺,都潛意識地排拒…
…直到冰冷的空氣重新進入肺腔,她才發現自己推開了他。

  她經喘著。

  「很晚了……你真的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邵光啟微愕,然後輕笑出。

  「你的服活量有待加強。」

  送走了他,進到屋裡,她抵靠著門板,重重喘息。

  天曉得,那不是肺活量不足的關係,而是驚悸!她沒感覺,她真的沒感覺!!

  她人在他懷中,但是耶一刻,她腦中想著的,居然是另一個人!她與他,也曾
激情狂熱的親吻過,也曾在這間房子裡歡愛纏綿,她熟悉他的一切,沒有人會比他
更懂她。

  他的吻,總是能挑動她最深沉的情悸……今天,不只是情人節,同時也是他們
分手滿一個月的日子。

  在遺忘了一個月之後,再次無預警地猛然想起,痛人心扉。

  如今的他,還好嗎?分手過後,不曾與他有過聯繫,一心只想忘卻和他相關的
記憶。

  他曾說,沒空陪她過惰人節……現在,他又在做什麼呢?分手足足一個月,今
天才發現,他一直都在我心中,極深刻地存在著,不曾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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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14: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之四

  現在的他,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整整一個月,這是任牧禹心裡最常浮現的
茫然心情。

  有好幾天清晨,他下意識的早起,出門前才盯著手中的兩份早餐發呆。

  連續一個禮拜,他一個人吃掉了兩份早餐,奇異的是,體重反而急速往下掉,
近來護士們看到他,已經由簡單的打招呼變成了:「任醫師,你最近瘦好多,是沒
在吃還是太忙了?身體要顧啊!」

  有嗎?他努力地回想。

  最近沒有很忙啊,這輩子活到現在,他從沒像這幾天這麼清閒過。

  後來,他已經不冉為誰做早餐了,但是習慣了早起的生理時鐘卻不受控制,總
是在清晨六點,意識準時回籠,然後就盯著天花板,腦子完全放空,任時間流逝。

  如果是在往常,他會用二十分鐘梳洗,三十分鐘做早餐,花將近半小時的時間
開車到她家,然後再用半小時讓一個貪睡的賴皮鬼離開被窩,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陪
她吃早餐和打點一切,送她上班之後自己再去醫院,時間剛好。

  如果早上沒有門診,他會再回她家,利用時間替她打點日常所需,和她的愛犬
玩耍聯絡感情,免得它悶壞了,對心影使性子。

  偶爾他會訓勉它:「要乖乖的,因為你嬌美的小主人,是我心目中排行首位的
寶貝。」

  中午吃飯時,他會固定打通電話給她,問她今天吃了什麼。

  他如果有空,會另外買些東西過去給她吃;如果走不開,也會在電話的另一頭
哄她勉強吃一點,晚上他再做她最愛的手卷壽司補償她的胃。

  她討厭肥肉的油膩,打死不吃。

  紅蘿蔔說有怪味,也不吃。

  茄子呢,就說咬起來口感怪,吃起來很噁心。

  心影極度挑食,讓他很苦惱。

  站在醫生的觀點,常勸她要飲食均衡,但是每次用餐,看她苦著受虐小媳婦似
的委屈嘴臉,他又會很自動自發地幫她吃掉她不願碰的食物,再把她愛吃的分她。

  碰上她,他做人的原則完全蕩然無存,他一直都知道,他這輩子是栽在她手中
,沒救了。

  這些,都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突然之間,什麼都不需要地做了,時間
一下子生了出來。

  感受到的,不是清閒,而是茫然。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在接她上班的途中。

  以往的那個時候,他在幫他煮消夜,陪她看影集。

  以往的某某時候,他在聽她撒嬌,感受她的溫軟體息,糾纏歡愛。

  現在,這些時候,他不知道他該做什麼,還能做什麼?原來,付出也是一種幸
福,沒了付出的對象,是那麼苦澀的一件事。

  在工作崗位投入時,他不曉得是為了誰,以前是一心一意規劃他們共有的未來
藍圖,那現在呢?少了她的未來,該怎麼積極?如果有機會,好想再一次告訴她,
她對他的意義有多麼重大……就在某天,腦海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是啊,如果有機會!他開始往另一個方向思考。

  他從沒深入地和她談過心底的話,總以為她應該會懂;甚至當她提出分手時,
他也輕易的放手讓她走,愚蠢地堅定著只要她快樂就好的信念。

  但是,他從來不說,又怎麼知道,他如果對她交付出生命中所有能給的一切,
她不會收?他也許不浪漫,但愛她的心,從來沒少過。

  第一次,他強烈地想把這些話,認認真真地對她說一遍。

  也許,他們還有機會。

  當晚,他沉澱心情,專注地寫了一封信,但不是給她,而是寄去電台。

  他想,這應該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浪漫的一件事了。

  他選擇了在情人節那天,去挽回中斷了整整一個月的情緣。

  原本那天,有滿滿的門診,但是他堅決排開,空出晚上的時段。

  浪不浪漫他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他這輩子做過最任性的一件事。

  他先在家做了幾樣菜,全是她最愛吃的。

  也買了據說有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車廂幾乎放不下,現在才知道,情人節的
花束貴得有多嚇人,但這錢他化得並不心痛,她不接受才會讓他心痛。

  最後,是一對早早就準備好,一直在等適當時機,卻再也無法送出的求婚戒指


  他只抽了一朵玫瑰帶進屋,如果她願意,他打算讓她自己來數,看花店小姐有
沒有唬弄他。

  找出所有的花瓶要是還插不完,還可以拿來洗玫瑰浴,這,應該算是她要的浪
漫了吧?等待的時間裡,他一面回想往年如果能陪她,他們都是怎麼過的呢?印象
最深刻的,還是最初與她發生親密關係的那夜。

  之後再怎麼想,好像最後都是以激情作結。

  還記得最誇張的一次,是餐桌上吃著吃著,就吃到對方的嘴上去了,等不及進
房,就當場纏綿起來,做完餓了再繼續吃,雖然菜全冷了。

  他想把菜重新熱一熱再吃,不捨得虧待她的五臟廟,她卻說不用。

  他問為什麼?她說,這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肯定,沒理由不吃。

  虧他還是學醫的,居然還呆頭呆腦地又問為什麼?她用很想拿盤子砸他的口氣
說:「要是激烈運動過後,菜還是熱的,我就要問你和泌尿科的同事有沒有交情,
改天該去拜訪一下了!」

  他臉紅,她也臉紅──不過她是氣缸的。

  聽起來好像真的很不浪漫,對不對?起碼那種時刻該有的細語溫存,他們統統
都沒有!還有一次,是在客廳的沙發上,事後的對話是──「不覺得委屈嗎?」

  其實他真正的涵義,是探問她結婚的意願。

  但顯然她並沒有聽出來,因為她的回答是:「保險套買都買了,不用完太浪費
。」

  很好,討論完他的性能力,這回換討論經濟效益。

  他們之間就不能有正常一點的對話嗎?還敢怪他不浪漫,半斤笑什麼八兩!於
是,他只好不辜負她的期許,努力不「浪費」。

  他已經不敢想像,下次會出現什麼對話了。

  一路想來,好像真的都少不了那麼一段火熱激情,並不刻意安排,但最後就是
會很自然地發展成這樣。

  是情人節氣氛對了,擦槍走火的機率比較高?還是之前做了「錯誤示範」的關
係?等她回來要記得問問她。

  他微笑想著。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想法,成了最心痛的折磨。

  她現在,和誰在一起?那個讓她向他提分手的男人嗎?只要想起,她曾經是怎
麼與他過情人節的,麻掉的心,痛得沒有知覺。

  她,會和另一個人做同樣的事,給予同樣的嬌媚柔情吧?是啊,他在做什麼呢
?早就分手了,她的一切,都不再是他能參與、過問的了,他還想挽回什麼?一個
月前她就做了抉擇,這一個月當中,她沒有任何只字片語的聯繫,不就是想徹底和
他劃清界線嗎?一切都遲了,錯失的,再也回不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起,他
,在同時死了心。

  凌晨了,情人節過去了……無法再自欺欺人,她現在,已經有人陪,再也不需
要他了……不想讓她看了為難,他默默收拾冷卻的菜餚,抹去今晚所有存在的痕跡


  臨去前,回頭環顧太過熟悉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取下她家的鑰匙,輕輕放在電
話旁的茶几上。

  這串鑰匙,曾經和他的家用鑰匙扣在一起,天天帶在身邊,使用的次數幾乎與
他家門的鑰匙畫上等號,只是現在,這一切都不再屬於他了。

  將它還給她,代表完整的結束,現在,她已經有了另一個更適合擁有它的人了


  收拾起一顆破碎的心,走出了她的家門,同時,也走出了她的世界。

  坐入車內,感覺全身力氣也在同時抽離身體,他沒立刻離開,也沒有任何動作
,只是聽著廣播,任時間流逝──「聽完一首好歌,已經午夜十二點整,情人節過
去了,各位聽眾,昨天和情人過得愉快嗎?我是言仲夏,很高興與各位繼續共度接
下來的一個小時。

  「這一封聽眾來信,相當的感性,他說:言仲夏先生,您好!從沒想過,會與
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交流如此心靈層面的情感,我的女朋友是您的忠實聽眾,這也
是我寫這封信的原因……不,或許現在不能稱她為女朋友了,因為,我們已經分手
,在一個月前,是她提出的。

  在一起七年,我一立以為,我們會這樣相陪到老。

  既然如此,那最後又為什麼會分手呢?如果我說,一直到她向我提分手的前一
分鐘,我都還全無所覺,那她會提出分手,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是的,我承認我
對她太輕忽了。

  坦白說,我實在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不懂風花雪月,只是以沉穩務賢的腳步陪
她走著,參與她生命中的每一刻,我不說愛她,因為堅定存在的事實,沒必要刻意
強調,這是我的想法。

  也因此,忽略了她心靈層面的渴求。

  直到失去了她,才驚覺到自己從沒和她好好的談過戀愛,有哪個女人,能夠忍
受一個連愛她都不肯說出口的男人?很混蛋對不?即使這個男人愛她入骨。

  而現在想說時,卻已經沒有機會,她找到了另一個能給她更美好的愛情的男人
,我沒說什麼,不怒不怨,放手讓她走了。

  現在想想,明明不能沒有她,何必要故作大方?我明明想留下她,為什麼不留
?如果當時,我肯大聲告訴她,她是我的一切,那麼現在,情況會不會不一樣?我
想知道答案,卻又沒再氣去問她,所以寫了這封信。

  她是您的忠實聽眾,每次聽到您洋洋灑灑地念出每一封感人信件,就會指著我
的鼻子痛罵:「你你你!要是有人家的一半感性就好了。」

  我相信她聽得到,而我想說的,也只是簡單的幾句:「心影,你的笨木魚終於
開竅了,也許我還是不夠浪漫,但是愛你的心不會比任何人少,你願意再給彼此一
次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嗎?」

  我對流行歌曲不熟,不知道什麼樣的歌,才能夠完整傳達我此刻的心情,如果
您懂,煩請替我挑首好歌,送給我最愛的她,可以嗎?歌曲播出的時候,我將會知
道她的答案……」念完信件的內容,主持人沉默了三秒,才又續道:「說出口的愛
,才是真愛嗎?那如果一輩子都不說,今生付出的一切,就都不算數了嗎?我和我
的女朋友,也認識了十五年……不,現在不能稱她為女朋友,因為我們結婚了,在
一年前,她求的婚。」

  他學著信中的口氣回覆,而後輕笑。

  「十五年來,我也從沒說過愛她之類的話,她當然更不會呆得來問我這個問題
,那只會讓我把她嘲諷得體無完膚,後悔投生為人。

  這樣比較起來,我不是混蛋得更天怒人怨?「或許,我該換個方式說。

  每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都不同,而我們選擇了沉穩務實的守護。

  「浪漫只是愛情的包裝,缺少真愛的浪漫,就像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裡頭
空無一物。

  如果你的女朋友,受上的只是戀愛的美感,而不是那個男人,那麼夢幻過後,
殘留的也只是更深沉的空虛。

  「她也許會欣羨別人手中包裝華美的禮物,但那畢竟只是包裝,拆開之後,什
麼也沒有。

  而她雖然沒有那層眩惑人心的點綴,卻擁有實質的禮物,鑽石就算少了那層美
麗華衣,它依然珍貴。

  如果她是真心愛你,總有一天。

  她會領悟這層道理。

  「為你挑一首「陪你一起老」,很襯你現在感傷的心情,我衷心期望,你能夠
陪她一起老,如果有那麼一天,別忘了來信告訴我,讓我為你說聲恭喜。」

  歌曲的旋律很美,意境更是揪得他的胸口透不過氣。

  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的笑,記住你的好,卻讓痛
苦史翻攪,回憶在心裡繞啊繞,我多麼的想逃……他腦中,不斷迴繞著這段歌詞。

  「這首陪你一起老,獻給全天下的有情人,也希望這位聽眾朋友能夠聽見,重
新思考,認清真愛與幸福的定義……」溫潤如流泉的男中音還殘留在腦海,他,等
到了他要的答案。

  透過車窗,看見月光之下親密擁吻的形影,他沒有移開目光,就像有史以來就
存在那裡,沒移動半分。

  直到她進到屋裡,他按下車窗,夜風吹到臉上,冰冰涼涼的,他抬手,觸到一
片濕冷。

  不知何時,淚,悄悄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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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1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之五


  「禹,你看,這家咖啡店裝潢得好溫馨哦!」

  「唔。」

  他輕啜了口香濃的Cappuccino。

  「咖啡也不錯。」

  「禹,我將來也想開一家這樣的咖啡店耶,店名就叫心ㄩ。」

  「為什麼要叫心ㄩ?」

  「心中的ㄩ,很詩情啊!」

  「懊。」

  他不確定,她說的「ㄩ」,到底是雨,還是禹,也沒探問。

  「好啊,如果你不嫌累的話。」

  「哪會?能夠快樂的事,是怎麼樣都不會覺得累的,要真的應付不來,就叫你
也辭掉工作來幫我,好不好?」

  她說得興致沖沖,發亮的小臉美麗動人。

  他瞥她一眼。

  「讀了這麼多年的醫學院,結果居然叫我來陪你賣咖啡,你這算盤哪裡買的?
真會打呢!」

  「我又不是那麼市儈的人,錢夠用就好了,賺那麼多幹麼?我又不指望你山珍
海味、美鑽華屋來養我。」

  她恨容易滿足,只要一家小小的咖啡屋,身邊伴著知心的他,共同守著他們的
夢想,這就是她的全部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向我求婚呢?她在心中歎息。

  「呆子……」歎息還繞在舌尖,她睜開了眼,由夢中醒來。

  這段對話,曾經真實存在,如今對她來講,卻像是夢一樣。

  沒等到他的求婚,反而先等到她的分手,過去共築的許多夢想,現在回想起來
,就家一場夢,已經沒有實現的可能。

  坐起身,感覺下腹悶悶地疼痛,她留意了一下桌歷,怎麼又到月底了!領薪水
嗎?才不是,而是令她生不如死的生理期。

  就像發票開獎一樣,隔月報到,準時得很!而且每回都讓她痛得死去活來,臉
色發自,站都站不住。

  很認命的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後,又懶懶地癱回床上。

  通常這個時候,任牧禹都會挪開所有的事,在她身邊照料,服侍她像服侍皇太
后一般。

  「唉……」打起精神,到浴室沖了個熱水澡讓自己清爽些,再自己動手沖了杯
熱牛奶,經驗告訴她,這能讓悶疼感稍稍好轉。

  看著眼前的奶粉,她突然悶笑出聲。

  那是半年多前的事吧?好像也是她的生理期──「影,你出來一下!」

  「幹麼啦?鬼吼鬼叫的。」

  由浴室出來,看他手中拎著奶粉罐,表情好似活見鬼。

  「你、你──有了嗎?」

  他正瞪著她的小腹。

  她呆了一分鐘,才由他的視線領悟是「有」什麼!「你白癡啊!我要是懷孕,
還會來生理期嗎?虧你還是醫生,說這種鳥話,對得起你的碩士文憑嗎?」

  更別提他們避孕措施做得很徹底。

  「那你沒事買什麼嬰兒奶粉?」

  他看看週遭,大概是在找會不會有尿布奶瓶什麼的。

  「耶?有差嗎?我們不是都喝這個牌子的?」

  這下換他呆個一分鐘。

  「服了你了!以後我來買就好,行嗎?」

  於是,她又乖乖當回它的皇太后。

  想到這裡,她笑了出聲,胸口卻覺得酸酸的。

  這一次,她沒有買錯奶粉,但是結帳時,老闆娘問了她一句話──「怎麼沒看
到任先生?幾時請吃喜糖啊?」

  她苦笑,沒說什麼就走開了,別人大概會覺得她很沒禮貌吧?電話聲響了起來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到客廳接電話。

  「喂,心影嗎?」

  「嗯。」

  是邵光啟。

  「你怎麼了嗎?為什麼請假?」

  聲音聽起來很著急,讓她心底流過一絲暖意,起碼還有人關心她。

  唉,雙魚座女子的通病吧,細膩善感,又極了孤單。

  「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

  「呃?」

  她一窒,答不上話來。

  原來她還是有女性矜持,懂得什麼叫難以啟齒。

  可是怪了,為什麼對任牧禹就從來不會?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隨興自在,完
全沒有任何的形象或負擔。

  這是不是浪漫愛情的弊病?太有美感,呈現出來的全是最有氣質的一面,反而
失真了,不若和任牧禹在一起時的輕鬆自在。

  哎,停停停!她在想什麼?怎麼老拿他們作比較?她不能總是三心二意啊!既
然分手了,就該全心全意去經營現在的感情,她已經傷害了一個仔男人,不能再辜
負真心待她的這一個了,否則,連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

  她聽見自己牽強的聲音。

  「那好吧,看你說話都沒什麼精神,你多休息,真的有事要打電話給我。」

  「好。」

  不曉得哪來的衝動,她脫口喊道:「光啟!」

  「什麼事?」

  「我喜歡你!」

  是出於愧疚的心理,還是想說服自己,她已經分不清。

  另一端靜了三秒,然後他輕輕她笑了。

  「嗯,我聽到了。

  我不會讓你反悔的。」

  掛斷電話後,又過了好久好久,始終等不到預期的感覺。

  沒有濃濃的甜蜜,也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不該是這樣的啊!她記得,初戀那股酸酸甜甜的戀慕和思念滋味,會讓她連想
起這個人都傻笑,說愛他時,心中會有滿滿的甜蜜和悸動……難道,她還不夠愛他
嗎?又或者,她恨本沒在戀愛?心,好煩好亂,她索性又打了通電話回公司,發狠
地請上一個星期長假,打算回南部老家好好休息,散散心。

  前半年度工作像拚命三郎,累積了不少的年假都沒休,本來和任牧禹說好,要
一起找個時間,安排假期出遊……現在是不可能了,和邵光啟交情又沒到可以面見
高堂的地步,還是別貿然邀約,害人家會錯了意,尤其他之前還當眾求過婚。

  算了,既然沒人陪,那就自己去吧!台南的鄉親,其實是很熱情純樸的,村裡
之間,好像每個人交情都好到可以攀親帶故,三不五時看得到誰又提著什麼燉肉、
水果的來串門子。

  她拿起枕頭蒙住臉,企圖阻隔叨叨絮絮的話家常聲浪。

  如果她沒記錯,這老母雞似的恐怖嗓門,應該是隔壁的陳媽媽。

  前一天回到家,已經是三更半夜,累得她倒頭就睡得不省人事,何況她又還在
生理期當中,日上三竿仍賴在床上裝死是可以被原諒的。

  但顯然家人並不這麼想。

  「梁阿影,你給我起床,都幾點了還在睡,這麼懶散看你怎麼嫁得出去!」

  枕頭被抽掉,然後砸在她身上。

  「哼哼,誰說嫁不出去,是本姑娘不嫁而已。」

  心知回籠覺是睡不成了,只好認分地爬起來,一邊刷牙,一面口齒不清地咕噥


  「是啊,也只有阿禹那老實的呆子受得了你,真不曉得你前世燒了多少好香。


  母親喃喃的叨念聲,她假裝沒聽到。

  「說到阿禹──」棉被折到一半的母親突然回過頭。

  「他這次怎麼沒有陪你一起回來?」

  對厚,該怎麼稟明高堂,他們已經吹了?依照母親對任牧禹喜愛護衛更甚骨肉
至親的程度,要是照實說,她恐怕會被活活掐死,然後棄屍荒野。

  她早就在懷疑了,她一定是在外頭被抱回來養的。

  這麼說可是有根據的,每回任牧禹陪她回來,老娘哪一次不是殺雞又宰羊的?
為女兒進補嗎?錯!佳餚美食全往任牧禹碗上堆,還不准他借花獻佛,孝敬她大小
姐。

  猜猜沒心肝的老娘是怎麼說的?「那丫頭在台北就讓你喂得白白胖胖的,我沒
叫她減肥就不錯了,你才需要補一補。

  不是我在說你,別什麼事都顧著那個笨丫頭,自己的身體要多愛惜……」接著
是一長串「母子情深」的戲碼。

  實在看不下去了!她都快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誰家?雖然最後,他碗中的食物
,有一半都會入她的腹。

  在庭院摟著她看星星時,他笑笑地對她說:「其實你母親很愛你,你以為她宰
雞燉補是為了誰?當然是你。」

  「為我?卻把最營養的食物全往你面前推?」

  他腦袋的組織能力有問題啊?要不是肯定在交往前,老媽沒見過他,她幾乎要
懷疑任牧禹是老娘在外頭偷生的了。

  「因為她知道,我會顧著你啊!這是你媽媽表達感情的一種含蓄的方式。

  她問我,你在台北有沒有給我惹麻煩,其實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是哦!」

  她不以為然地嗤哼。

  「你一定沒見過這麼白目的老媽吧?」

  那時,她並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現在瞧瞧她一個人回來的待遇,果然沒錯吧
?連塊碎肉都沒有。

  悶悶地埋頭扒著稀飯和桌上幾碟醬瓜。

  「喏!」

  一個大碗公「咚」地放在她面前,老娘毫無預警地冒出來,小小嚇到她一下。

  咦?還真有肉?而且還是那種要燉上四、五個小時,肉質嫩到入口即化的那一
種哦!「早說你笨了,連照顧自己都不會,真不曉得在外頭都吃了什麼,整個人瘦
上一圈了……」她要笑不笑地抬眼。

  「老母,你在餵狗啊?」

  老娘的態度她很有意見哦!對任牧禹就熱絡到只差沒陪酒賣笑,相較之下,她
應該有權挑剔吧?「要不要說聲「歡迎光臨,小姐請慢用」啊!」

  老娘不爽地瞪她一眼,又一頭埋進廚房裡。

  才剛說到餵狗,小妹抱著她的愛犬Luck,從她面前冒出頭,小小聲問:「
好吃吧?」

  哇例!這一家子是幽靈啊?全都神出鬼沒的。

  一時忘了,她也在這「一家子」之中。

  「梁心慧,你嚇死人啊!」

  小妹笑笑地。

  「告訴你哦,這是媽媽一大早起來,由五點多煮燉到現在的。」

  「想吃?」

  她挖了腿肉遞去。

  「才不要,這是媽媽特地為你做的。」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地埋頭吃著。

  「欸,姊,你這次回來,氣色比上次差很多耶,連Luck都被你養得瘦巴巴
的,不像以前,圓圓軟軟好可愛,抱起來很舒服。

  你虐待它厚?」

  「我哪有?是它自己不吃好不好?關我什麼事!」

  你這種態度,它吃才怪。

  梁心慧在心中低噥,沒說出口。

  「我聽到了哦,媽媽問的話,你剛才還沒回答。

  任大哥為什麼沒回來?」

  「這是我家欸,為什麼他該「回來」?」

  「可是上次我打電話去,他明明告訴我,下次會找時間陪你回來的──就是凌
晨雨點那一次。」

  她追加最後一句。

  凌晨兩點還在女朋友家中,而且是剛睡醒的沙啞聲,白癡都知道這封男女稍早
前都幹些什麼勾當去了。

  梁心影當然知道小妹指的那一次。

  歡愛後倦累睡去,半夜沒力氣爬起來,直接搖醒任牧禹幫他接電話,反正和她
有點交情的親友,他大致都認識。

  「凌晨兩點打電話吵人還敢說!你有沒有禮貌啊!」

  她裝傻帶過。

  「少來。

  你留男人過夜我都沒說你了。」

  停了下。

  「你們吵架了?」

  吵架?哼哼,這人哪懂得怎麼跟她吵?小妹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她差點打翻手
中的碗──「性生活不協調?」

  她整個人彈跳起來。

  「梁心慧!你這小孩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我十八歲,不小了。

  至少該知道的都知追了。」

  「哼哼,才十八歲,知道什麼?」

  「我知道任大哥很愛你,他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也知道這麼好的男人,你這輩
子再也遇不到第二次。

  他這麼寵你、讓你,不可能會做讓你傷心的事,一定又是你自己小心眼,又在
鬧大小姐脾氣了,我看你還是乖乖去找他,向他道歉好了。」

  「梁心慧,你到底是誰的妹妹?」

  反了,這一家子胳臂全都往外彎的嗎?「就因為是你的妹妹,才不得不替你打
算。

  你那麼不會照顧自己,少了任大哥,不把自己搞瘋才怪,要是哪天任大哥鐵了
心不要你,看你怎麼辦!」

  「那又怎樣?他不要我,我就一定得要他嗎?為什麼我不能自己回家?為什麼
我一定要他送?為什麼我不可以自己生活?為什麼我一定要他照顧?為什麼你們一
個個都把我看得這麼沒用?任牧禹是上帝嗎?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梁心慧,你就
這麼瞧不起我,是不是?」

  無名火燒了起來,她不經思考就吼了一長串。

  梁心慧傻了眼,很少見她這麼抓狂失態。

  「姊……」梁心慧吶吶地喊。

  「我出去走走!」

  無心聽她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飯廳。

  走在田間的小路上,清新的空氣中有著蟲鳴,卻一點都不能舒緩她的情緒。

  我究竟是怎麼了?她無聲自問。

  回家是散心的,為什麼只覺得更浮躁?同樣的名字在不同的口中一再被提起,
像是這輩子都與那三個字密密糾纏,她愈是滿不在乎,愈是強顏歡笑,壓抑到最後
,反而壓抑出滿腔抑鬱。

  所有人都在提醒她,「任牧禹」這三個字,與她依戀多深。

  「阿影,幾時回來的?」

  她順著叫喚回頭。

  「昨晚,孫姨。」

  阿娘的姊妹淘,這個不能無禮,否則阿娘會扁她。

  「怎麼沒見阿禹?」

  又來了!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問候話嗎?不能給臉色看,只好生硬回答:「他很
忙。」

  「忙什麼?不是我要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個時間,也該定下來了,依我看
,這孩子不錯,會疼你一輩子的,阿姨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會看錯人。」

  「我知道的,孫姨。」

  「不要光說知道,要做到!我等喝你們這杯喜酒很久了。」

  「孫姨──」「好了,我買菜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孫姨已經走遠,她蹲在田埂間,像只駝鳥,以為把頭埋進膝間,就不會有人再
來打擾她。

  「梁姊姊──」「夠了!如果是要提任牧禹,立刻給我滾蛋!」

  她想也沒想地吼出聲。

  「呃?」

  怎麼辦?男孩呆在那裡,不知所措。

  她抬頭看了一眼。

  算了,何必為難小孩子?「什麼事?說吧!」

  「上一次和任大哥談到考醫學院的事,給了我恨大的收穫,我已經決定要考了
,想聽聽他的意見──」「我把他的電話給你,你自己去問他吧!」

  不過人家現在還理不理你,我就不敢保證了。

  她在心底附加一句。

  「好,謝謝。」

  走了兩步,又同過頭。

  「我爸爸說,他下了三十多年棋,任大哥是第一個令他有種棋逢敵手感覺的對
象,問他哪時要再來殺兩盤?還有,任大哥說他血糖過高,他很乖,任大哥列出來
的飲食注意事項他都照辦……」天,這人是神嗎?方圓百里,還有哪個人沒被他收
服的?更深一層的領悟揪沉了心。

  他何必這麼做?說穿了,還不是在為她做人情?現在才知道,他是如此用心在
融入她的世界,努力讓她身邊的人認同他,認真地想陪她走完長長的一生……晚上
洗完澡,就寢前,老娘推門進來。

  「喝掉。」

  「什麼東西?」

  有聞到人參味。

  「喝就是了,問這麼多。」

  「噢。」

  不能怪她呀,老娘的態度,讓她很擔心明天台南鄉間某處,會多一具無名女屍


  想歸想,還是乖乖喝了。

  「今天你和妹妹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呃?好吧,我是有點脾氣失控,明天我會去向小慧道歉。」

  「不是這個。

  你和阿禹到底怎麼回事?」

  「不就那麼回事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啊……」「你以為你是誰生的?少跟你
娘來這一套,要真的看那麼淡,就不會整個人都瘦上一大圈!」

  有嗎?她摸了摸臉頰。

  「哪是?工作忙嘛──」「那你跟小慧發什麼脾氣?」

  一句話堵死了她。

  不愧是她娘,夠狠。

  「要是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媽──」突然間覺得鼻頭酸酸的,分不清是因為母親少有的慈愛。

  還是被說中脆弱心事。

  梁母摟了摟她。

  「不遲的,阿禹這孩子看你看得很重,他的心會一直為你保留,只要你有那個
心,都來得及。」

  是嗎?大家都好有信心,唯獨她自己,卻沒有那個把握……晚風吹進窗口,翻
動未合上的日記,停留在最新一頁的心情紀錄。

  分手的第二個月──會不會,我其實早就後悔了,卻不敢向皿已承認?因為那
錯誤的代價與痛悔,不是我能承受的?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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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9 22:18: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三話  愛停在最初

  原來,她要的愛與浪漫,

  始終停留在最初、最真、最美的那一刻。

  該將那本分手日記封箱收起了,

  沒有他的日子到今天正式結束。

  伸出雙手,牢牢環抱住失而復得的摯愛,

  她知道,這一回她將不會再輕易放手──



  之六

  真的不能沒有他,就把他找回來吧,何必為難自己……

  是嗎?她一直在為難自己?

  以為自己要的不是他,以為可以追求更美好的愛情,但日復一日,心只是更茫
然無助。

  回到台北的家,紛亂的心一直無法平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響身理的關係,還是沒有人三天兩頭為她研究食補,身體
的抵抗力一直不是很好,健康寶寶的招牌被踢了館,這才發現身體原來沒自己以為
的那麼好。

  由台南回來後,又開始咳嗽、流鼻水,恰好邵光啟打了通電話來。

  「你鼻音怎麼這麼重?」

  「就感冒了咩!」

  「怎麼會感冒?你這幾天去哪裡了?打電話沒人接,手機又關機,你知不知道
我很擔心?」

  他口氣有些浮躁,幾天找不到人,心情不好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既然知道我感冒了,你口氣就不能好一點?」

  「什麼叫「我這不是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幾通電話,一句話也不交代就走,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感
覺?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好嘛,是我的疏忽,行了吧?」

  「你知道這樣的疏忽代表什麼嗎?你──」也許是身體不適,情緒管理的能力
也連帶降低,她一惱,竟脫口說:「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任牧禹就從來不會
凶我──」話一出口,她就暗自叫慘。

  完了,這無異於最囂張的挑釁,在感情上,沒有一個男人的心胸寬大得起來,
她自己心裡想想也就罷了,怎麼能光明正大的把舊情人搬上檯面來講?空氣有一瞬
間是凝滯的,而後,他諷刺地冷笑。

  「終於說出口了!這才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你一直都沒有忘記他,不是嗎?


  這才是他最介意的,她的疏忽大意,顯示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而不是她讓
他擔憂了數日。

  「我、我哪有……」連她都知道,這句反駁有多薄弱。

  「那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吻你,你感覺不到嗎?每次靠在我懷裡,你有多僵硬,
我就不信他抱著你的時候,你會這麼冷感!」

  一句「冷感」,挑動了她的火氣。

  「邵光啟,你夠了!是誰說他多的是時間,可以耐心等我?這就是你的耐心?
沒錯,我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將他由我心中剔除,因為他在我心中存在了七年,不是
那麼輕易就能抹得一乾二淨的,這就是你想聽的答案嗎?我說就是了,不必這麼咄
咄逼人!」

  吼完,她用力地掛上電話。

  隔了三秒,電話鈴聲再度響起,她不為所動。

  響了很久,聲音停了。

  她賭氣地拿起話筒擱在一旁,不讓電話再有接通的機會。

  可惡!他幹麼要在她生病的時候和她吵?還說會把她放在心上專寵不變,騙鬼
啊!想啊想的,愈想愈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一樣,哭到聲音都啞了。

  連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麼,就是覺得好難過,好心酸,好挫折……對,
她承認,她是舊情難忘,那又怎樣?全世界都看得出來,包括邵光啟,那她幹麼還
要傭強否認?她到底在幹什麼?邵光啟不是她要的嗎?為什麼擁有了,反而不覺得
快樂?梁心影,你真是個大白癡!連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她的愛,其實
一直停留在最初啊!她卻盲目地去嚮往那些縹緲不實的夢幻,其實最平凡踏實的幸
福,一直守候在她身邊。

  她哭了,哭得痛徹心靡。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為她所錯失,那最珍貴的幸福──我看你還是乖乖去找他,向他道歉好了……
小慧的話突然浮現腦海,她止住哭泣。

  問題是,她做的事,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他會原諒她的無知嗎?吸了吸鼻子
,她鼓起勇氣,在碰到話筒時,不經意地看見擱在一旁的鑰匙。

  這──這不是她給任牧禹的鑰匙嗎?他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恍然間,她痛徹
頓悟。

  太遲了、太遲了……連鑰匙都還給了她,他是真的要和她斷得乾淨……失去的
,再也找不回來了……在她發現,她竟是如此愛他之後。

  哭著、哭著,累得不知不覺睡去,再一次醒來,四周暗沉沉一片。

  應該很晚了吧?也就是說,她錯過了診所的看診時間。

  算了,又不是多了不起的重大病症,明天再去。

  她由沙發上坐起,努力想讓幢孔適應微光,在黑暗中辨識方向。

  晚餐時間應該早過了吧?肚子好餓。

  她吃力地爬起,打算到廚房沖杯熱牛奶暖暖胃,一移動才發現頭重腳輕,四肢
虛軟得幾乎便不上力。

  踩著虛浮的步伐,勉強衝了牛奶,濃重的暈眩感讓她握不穩杯緣,昏昏沉沈中
,聽到一陣玻璃碎裂聲。

  頭好痛!她探手摸索,只摸列冰冷堅硬的流理台,額頭一片濕熱。

  怎麼回事?她撞到東西了嗎?忍不住滿腔挫敗,她埋頭哭了起來。

  禹,你在哪裡?別丟下我一個人……她現在好無助、好害怕,但是,他還會關
心嗎?黑暗中,不經意地碰觸到手機,她甚至是不經思考的,撥出記億中最依戀的
號碼──電話只響兩聲就被接起,讓她想後悔都來不及。

  她在做什麼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現在無助時,卻只想得到他,這樣算什麼
!她傷他那麼深,他還有什麼義務理會她好不好?她好憎厭這樣的自己!好自私,
好可惡……「影,是你嗎?說說話,你別嚇我──」話筒隱約傳來他的呼喊,她已
經什麼都聽不見了,手機自手中滑落,她只是埋頭哭泣──「影!」

  由睡夢中驚醒,任牧禹脫口喊了出聲。

  坐起身,發覺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看了看桌邊的鬧鐘──凌晨兩點。

  莫名的浮躁擾得他心亂,再地無法睡去。

  也許,是還不能接受她已離他遠去的事實吧!真是惦她太深了,他苦笑。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嚇得驚跳起來,也不曉得在慌什麼,手忙腳亂地迅速接
起。

  「喂?」

  另一頭,靜默無聲。

  「喂,我是任牧禹,請問哪位?」

  還是沒有聲音。

  寂靜了三十秒,奇異的感觸撞進心中,他心有靈犀地脫口喊道:「影,是你嗎
?說說話,你別嚇我!」

  另一端隱隱約約的低泣聲,聽得他驚悸心慌。

  「發生什麼事了?影,你不要哭啊!」

  得不到回應,他思緒一轉,擱下手機,改撥家用電話。

  接不通!就他所知,她並沒有睡前拿起電話以防睡眠被驚擾的習慣。

  拿起手機,低泣愈來愈微弱,幾乎聽不見,他揪緊了心,急促說:「影,我立
刻過去,你等我!」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換下睡衣,抓起車鑰匙往外衝。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開的車,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他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時間趕來
,一輩子沒飆那麼快過,沒出車禍算是奇跡。

  按了門鈴,沒有回應。

  真後悔鑰匙太早還她!他心急如焚,一路上只是揣想著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已經快把他逼瘋,一刻都無法再等下去,退一步衡量了下,他挽起袖子,提氣一
躍,俐落地翻過圍牆。

  這是這種老式建築的弊病,在安全考量上有很大的疏失,他曾經演練給她看過
,但足她說住了幾年,對這間房子有感情了,不捨得搬離,他只好幫她換片打不破
的厚片玻璃,時時提醒她鎖好落地窗。

  跳進陽台,試著推動落地窗,果然,又沒上鎖。

  「影,你在哪裡?」

  依著對這裡的熟悉,他逐一開了燈,沿路尋至廚房,眼前的景況讓他倒吸了口
氣,心臟幾乎停擺!坡璃杯碎了一地,她倒在流理台邊,額上還流著血,不省人事
!「影!」

  他訝喊,扶起了她,驚覺她體溫熱燙得嚇人。

  「影,你醒醒,跟我說句話!」

  垂斂的眼皮動了動,有些無力地抬起。

  「禹,是你嗎?」

  「對,是我。」

  她安心了,依戀地貼靠在他頸間,單單聽到他的聲音,心就好踏實。

  他將她抱回椅中,想到浴室找條毛巾擦拭血跡,為傷口做初步處理,但她收緊
雙臂,不讓他走。

  「不要,別離開我──」她意識不清,喃喃說著,一串又一串跌落的淚珠,看
得他心好痛。

  「好,我不走。」

  緊緊摟抱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他沒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我們去醫
院,好嗎?」

  她發著高燒,不去不行。

  她沒說話,臉埋進他胸懷。

  「那你抱好,別睡著嘍!」

  開門,上車,開車。

  一路上,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角不放,他邊開車,邊和她說話,安撫她的情緒。

  說他們的過去,說他們的夢想,說他們之間的是笑淚悲歡……「嗯……對了,
你還記得鼻頭角嗎?你好喜歡那裡的景致,說下次有空還要再去。

  還有,你說結婚以後要開一家咖啡屋,雖然咖啡喝多了不好,但是聞聞咖啡香
還是不錯的享受……」回憶大多,怎麼也說不完……再一次醒來,明亮的陽光刺疼
了眼,她抬手要擋,發現上頭插了針管。

  記憶中──隱約記得她生病了,和邵光啟吵了一架,傷心地哭了一場,好難過
,汀想念任牧禹,就撥了通電話給他,然後……然後呢?接下來的意識很模糊,現
實與夢境交替,她好像和禹說了不少話……頭好痛!伸手摸到一層厚厚的紗布,她
閉眼呻吟了聲,病房的門被推開,她直覺望去──「醒了嗎?有沒有好一點?」

  一身白袍的任牧禹走向她,笑問。

  「禹?」

  她愣愣看他,一直以為那是夢……「是啊,你忘了?」

  接過護士遞來的體溫計,確定溫度恢復正常,他換掉快見底的點滴瓶,淡淡地
說:「重感冒,加上輕微的腦震盪,梁小姐,你真的是很讓人生氣。」

  「我看不出你有很生氣的樣子。」

  她盯著他由托盤上拿起的計管,目不轉睛。

  「有,我非常生氣!」

  沾了酒精的棉花擦在肌膚上,冰冰涼涼的,見她死死地盯著他的每一個舉動─
─不,其實是盯著他手上的針頭。

  他歎了口氣,停下動作。

  「想不想知道你有沒有台灣國語?」

  「台灣國語?」

  才沒有!她國語標準得很。

  「試試看就知道了。

  先念綠豆花生的花生。」

  她照念了,字正腔圓。

  「好,再念台灣省的省。」

  她也念了。

  「最後,是大衛魔術的魔術。」

  念完後,他要她連著念十遍,她照作,而且很驕傲地咬字清晰,完全沒走音。

  「怎樣?」

  他搖頭歎息。

  「花生省魔術(發生什麼事)?

  小姐,你有好嚴重的台灣國語呢!」

  「啊?」

  她呆住。

  「任牧禹,你好過分──」居然這樣拐她!他聳聳肩,收起空了的針筒。

  「被小慧拐了,拿來拐你。」

  她呆呆地,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腕上按著棉花的手。

  「打完了?」

  他點頭。

  「在你專注於咬字發音的時候。」

  原來他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丟掉手中的棉花。

  「我說過不會讓你痛,你該相信我的。」

  是啊,她該相信他,他從沒騙過她,不是嗎?「你呀,都二十六歲了還怕打針
,說出去會被笑的。」

  「哪是!你記不記得前兩年流行登革熱的時候,那個護士有多豬頭?打個針打
到讓我懷疑我是在「捐血」,手都瘀青了,還牽拖我血管太細不好找,哪能怪我從
此以後怕死打針?」

  是啊!他記得。

  那時她的病症只是輕微,但是他卻擔心得食不下嚥,天天守在她身邊……一旁
的護士輕笑。

  「任醫師,你和女朋友感情真好。」

  任牧禹神情微微一僵,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

  「Miss何,你誤會了,我們不是。」

  連他都聽得出來,他的口氣有多生硬。

  「少來了!你們脖子上都掛著同款式的情人對煉,不要否認那種有眼睛的人都
看得出來的事啦!」

  他啞然,撫上頸間的煉墜,無言以對。

  這條對煉,是她找到工作,領第一份薪水的時候買的,幾乎花掉了她一整個月
的生活費,但是她卻笑笑地說:「沒錢頂多吃泡麵,項煉卻不能不買,戴上這對項
煉,代表你是我的,我會比較有踏實感。

  也因此,這對他們來說,意義格外重大。

  他們的分手過於倉促,很多愛過的心情與痕跡,都來不及收拾。

  「禹……」她欲言又止。

  他心緒太亂,無法迎視她,更沒有餘力再去解析她眸中過多的複雜情緒是什麼
……「真的不是!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人,Miss何,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產
生誤會可不好。」

  梁心影愕然。

  這句話已經堵死了她,再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心影,你好好休息,我去巡房了。」

  他不想再聽她任何的聲明,真的不要!他的心已經夠痛了,再也承受不了更多


  匆匆離開病房,視線是模糊的,倉皇關上辦公室,再也無力撐持地靠著門板,
深深抽了口氣,閉上眼阻絕眸底氾濫的矇矓。

  辦公室一隅,還放著他昨晚換下的衣物,襯衫上頭,靠近心房的位置還留著她
的血跡,他們貼得那麼近,那是她以前纏膩他時最愛的姿態,說是能聽到他的心跳
聲,感覺自己與他的生命一同存在……那時,他真的覺得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有
變。

  她還是他的,她還是只對他撒嬌,只對他任性,只依賴他,也……只愛他。

  但是,他在騙誰呢?一整晚,他看著她沉睡的臉,一直在想,為什麼就連病成
這樣了,她都還不肯向他求助?她就那麼倔嗎?還是真的堅決地要和他斷個乾淨,
連一絲一毫牽扯都不想有?這樣的想法讓他痛得不能呼吸。

  就算告訴自己千萬遍,要微笑地面對她,要像個老朋友一樣,雲淡風清地與她
談笑,只是一旦讓人碰觸隱藏的傷,還是痛得無法再維持鎮定……利用空檔,他去
了一趟她的住處,替她整理一些換洗衣物和民生用品。

  離去前,想了下,走到電話座而放回話筒,望住一旁的鑰匙呆怔了會兒。

  也許,她恨本就沒發現他將鑰匙歸還了,對她來說,還不還早就不重要了,是
吧?隔日值班時,連同她的手機和家裡的鑰匙也一併帶來交給她。

  而她,只是看著手中的金屬物。

  他為什麼不留著?當初打這副鑰匙,本來就是要給他的啊!他真的不要了嗎?
「發什麼呆?鑰匙收好,免得出院時進不了家門。」

  任牧禹調整病床高度,俯身替她換藥。

  「對了,你住院這段時間,我先將Luck帶回我家了。

  還是──你另外有照顧它的人選?」

  「沒有……」Luck本來就是他們共有的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問?「那就好


  嗯,傷口復原情形還不錯,再過三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要小心別讓傷口碰到水,還有,要定時回來換藥,否則留下疤痕,連我都
救不了你了。」

  他說了什麼,她其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目光癡怔地看著由他領間滑出,垂晃
在眼前的煉墜。

  發現她根本沒在聽,順著她的日光看去,他動作頓了頓,直起身,退開一步。

  「那天,那個護士小姐……」她遲疑地開口,他仍戴著她送的煉墜,是不是表
示……「是啊,差點忘了,這個該還給你。」

  她看著他解下煉墜,交回她手中,她沒握牢,失神地任它由指間滑落至床被。

  他解得那麼輕易,沒有留戀。

  「還有──」他停了下。

  「我通知了他過來。

  我想,你會希望他陪著你。」

  深知她生病時特別缺乏安全感,要人哄,要人陪。

  說到「他」,氣氛變得沈窒僵凝。

  「你怎麼知道他的電話?」

  「你手機上有。

  叫邵光啟,我沒記錯吧?」

  他繼續未完的換藥程序。

  「沒有……」她其實不希望他記得太清楚。

  「心影!」

  沒完全闔上的門使推門,邵光啟心急地衝了進來。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小感冒而已嗎?怎麼會弄到住院?」

  她的手被邵光啟緊緊握住,想抽又抽不開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為那天的情緒失控道歉,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那我就不會和你起爭執,讓
你一個人這麼無助……」「光啟!」

  她窘迫地低喊。

  「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說?」

  她不想讓任牧禹看到她和別人這麼親密,不要他誤會……可,這算誤會嗎?「
噢!」

  邵光啟看了任牧禹一眼,這才想起還有第三者在場。

  任牧禹面無表情,換好藥,淡淡地說:「你們聊,我先出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心急道。

  沒有要趕他的意思啊,其實她真正想留的人,是他……「沒關係,我也有事要
忙。」

  「啊?那謝謝醫生。」

  邵光啟趕緊接口。

  「不會。」

  看著他離去,梁心影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這麼白癡!她到底是把自己丟進了什麼樣的局面?「現在
的醫生服務都這麼周全嗎?親自打針換藥,還親自通知病人的親友。」

  邵光啟坐回床邊,喃喃說道。

  她扭頭望去。

  「他怎麼跟你說的?」

  「也沒什麼啊,就說他是你的醫生,你現在人在醫院,問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有空過來陪陪你。」

  醫生?現在對他來說,他只是醫生,而她也只是他眾多病人之一而已了?「喂
,不對勁哦,你幹麼一直跟我談他?」

  她沒聽進去,拾起床被上的項煉,上頭,彷彿還有他殘留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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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之七


  邵光啟本來要請假陪她,但是她堅持反對,他只好乖乖等下了班牙過來。

  他會替她帶些水果和補品,說生病的人需要多吃營養的食物,但是他所謂「營
養的食物」,都油膩得讓她覺得──要她吞下去還不如叫她上吊。

  她反而覺得醫院的食物好吃多了,清淡爽口,還能兼顧病人的健康。

  以前到底是聽誰說醫院的東西難吃得像滿清十大酷刑?下次要是有人這樣講,
她一定要鄭重駁斥。

  看了看時間,任牧禹也該過來幫她換藥了。

  住院的日子裡,等待他的出現成了她每天最深的期盼。

  果然,他在預期的時間裡推開門,她會目不轉睛地看著,因為她知道,她再也
沒有權利,想他時就任性的call他過來讓她看一看、抱一抱。

  人,總是要到失去,才會知道擁有時的可貴。

  「你不必仰頭,我不是要吻你。」

  他用輕快的口氣,牛開玩笑地打趣。

  她倒希望他吻她。

  在心底無聲歎息,稍稍壓低了頭,只看得見他的肩頸。

  空無一物的頸項,少了長年來的點綴……「很好,應該可以放心,不會留疤了
。」

  他彎低身子與她平視。

  「其他地方呢?有沒有不舒服?」

  她搖頭。

  每天,好像除了告訴她傷口的狀況之外,他和她已經無話可說了……「那好,
放你自由,今天可以出院了。」

  此話一出,她反而愣住了。

  出院?那她以後,還有什麼借口見他?「禹!」

  一急,她喊出聲。

  「嗯?」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忙嗎?」

  讀出她眼底的惶然不安,他心頭憐惜,輕輕笑了。

  「不忙,怎樣呢?」

  「陪我聊聊,可以嗎?」

  他像足有些意外,但也只有三秒。

  看了看窗外溫和的陽光,問她:「在病房裡悶了幾大,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

  她迅速跳下床。

  有別於前幾天的高溫炙熱,今天的陽光溫煦多了。

  他們並肩走在修剪整齊的樹道上,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孩經過,揮著另一隻沒
打石膏的手,俏皮道:「任醫師,摸魚哦?」

  「是啊,還得拜託你別向院長告狀。」

  他笑笑回應。

  經過坡道,他快步上前,替坐在輪椅上的男孩推上坡,停在樹蔭下。

  「醫生叔叔。」

  男孩仰首看到他,甜笑喊道。

  他揉揉男孩的頭,蹲身問:「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媽媽呢?」

  「她去幫我買飲料。」

  「嗯。

  有沒有乖乖聽小鬍子醫生的話啊?」

  「有。

  雖然打針很痛,但是我都沒有哭哦!你看,這是小鬍子醫生給我的,很好吃哦
,世分醫生叔叔吃。

  有草莓、葡萄,你要什麼口味的?」

  男孩獻寶似的掏出兩根棒棒糖。

  「嗯──」他像在做人生抉擇似地慎重思考了一下。

  「草莓好了。」

  道了謝,緩步往前走,他順手拆了棒棒糖,送進她的嘴。

  「你喜歡小孩子?」

  她偏頭研究他的神情,他對男孩輕柔疼惜的神態,很有父愛光輝。

  「喜歡啊!」

  「你怎麼不早說!」

  那她早就為他生一個了……「嗯?」

  他似有不解地挑眉。

  「沒。」

  現在說什麼都太運了。

  「未來有什麼規劃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什麼時候,會有另一個人取代她而佔據他心上的那個位置,
那個人人渴求、而她曾經牢牢據有卻又不懂得珍惜的位置。

  任牧禹雙手插在口袋上,仰頭看了看蔚藍如洗的天空。

  「也許出國進修吧!有個醫學機構一直極力邀約,我正在考慮。」

  他,要出國?!

  心臟重重一沉,她反應不過來。

  「那──要多久?」

  她聽見心在顫抖的聲音。

  「三年、四年、五年,不一定吧!」

  他淡淡地說道。

  也就是說,她三、五年都見不到他了……三、五年的變化何其大,幾年過後,
他還會記得她嗎?「非去不可嗎?」

  想挽留,又沒勇氣,只能婉轉探問。

  「這是所有醫學界同仁夢寐以求的機會,我已經延宕了許久。」

  當初,他根本完全不做考慮,是因為台灣有他更捨不去的牽掛。

  現在想去,倒也不是因為機會有多難得,而是這裡已經沒有人需要他了,他不
管人在哪裡都無所謂,離開也好,沉澱感情結束後的思緒,也許能讓他更平靜。

  「如果……」她張口,又硬生生打住。

  「嗯?你想說什麼?」

  他回首,等著。

  如果我留你……你肯嗎?她好恨自己!不過就簡單幾個字,為何說不出口?「
保重……」出了口的,是這低不可聞的兩個字。

  「嗯。」

  他垂眸,看不出思緒。

  「你也是。

  什麼時候會有好消息?」

  「好消息?」

  腦子轉不過來,對她來說,這個時候最好的消息,是他說不出國了!「邵光啟
啊!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和邵光啟?!

  她連想都沒想過!唯一讓她有過這個念頭的,只有他啊!「還早呢……」她漫
應。

  現在她滿腦子只惦著他將出國的事,永遠離開她的世界,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
,她看不到,也觸不到……「是嗎?我以為你很愛他了。」

  愛到不惜和交往七年的他分手。

  「是很愛……」只是我到現在才發覺我更愛你。

  我知道我很笨,你能不能不要走啊?我少不了你……「哦。」

  他扯唇,笑容有點苦。

  「他不知道你今天出院吧?要不要我通知他來接你?」

  「隨便。」

  如果一定要走,那我等你好不好三年、五年都好,你讓我等……「進去吧,陽
光開始轉烈了。」

  走了兩步,見她還站在那裡發呆。

  「心影?」

  「啊?」

  她少了魂似的。

  「我說回病房去,不必這麼失魂落魄的,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啊?見到誰?他們剛才說了什麼?回到病房後,她就一直呈遊魂狀態,直到護
士端來午餐。

  這是她在醫院的最後一餐了,還是上次那個姓何的小姐。

  「餓了吧?先喝點驢魚湯暖暖胃,任醫師說驢魚湯有助傷口癒合……」說到一
半,突然打住。

  若不是她一副說溜嘴的表情,心影還不會覺得奇怪,偏偏她就欲蓋彌彰。

  「任牧禹吃了嗎?」

  她小心探問。

  「正要吃,叫我先端來給你。」

  他吃不吃,和端不端來給她,有什麼關係?她梁心影不是笨蛋,七年也不是交
往假的,前男友的性子和手藝,不會摸不透幾分,她早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了,只
是說不出怪在哪裡而已。

  「這些,是他準備的吧?」

  「啊?」

  Miss何張大眼看她。

  「我曾經讓他喂到我媽想叫我減肥,你說我會吃不出他煮的東西嗎?」

  這下,Miss何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他要你別說的嗎?」

  「欸!他不想醫院的東西荼毒你的胃,但是又怕你男朋友誤會,所以要我別說
。」

  是啊,渲的確很像任牧禹的性子,總是只做不說。

  停了一下,Miss何隱忍不住,問了出口。

  「你就是前陣子,讓任醫師整個人迅速消瘦的人吧?」

  她一震。

  「他──過得不好嗎?」

  「何止不好!誰都看得出來,他只是在撐日子而已,以前工作覺得他很有動力
,現在卻覺得他連笑容都很空洞,像是不知道在為誰辛苦為誰忙一樣。

  我想,你應該就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你的幸福快樂,才是讓他一直努力的人生
方向吧!」

  「是嗎?」

  她這麼重要?那他為什麼從來不說?就連她要走,他也默默放手,尊重她的決
定……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究竟傷他多深?她打了個寒顫,連想都不敢想。

  而他,會是因為心灰意冷,才毅然求去?她犯的錯,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大,這
樣,他還有可能原諒她嗎?「那個常來看你的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我心裡一
直很疑惑,為什麼你選擇的不是任醫師?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暗戀過仟醫師呢!不
以找,這醫院裡頭,有一半以上的護士都是。

  可是啊,任醫師從不諱言他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了,大家都知道,除了這
個幸運女孩,他心裡已經容不下第二個人。

  他的感情那麼堅定,誰還敢再妄想?「後來啊,那天晚上,他送你到醫院的時
候,臉上慌急沉痛的表情,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他一向是那麼沉著從容,面臨生
死交關的重大手術時,都沒看過他臉上有一絲慌亂。

  「他一整晚都陪著你哦,看著你的那個眼神……我也不會形容,反正就是讓人
看得很心碎就是了,那時,我就知道是你了──那個讓他幸福,也讓他痛苦的人。

  可能你會覺得我雞婆啦,但我還是覺得,任醫師才是那個可以安心托付終身的
人,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

  他很疼你耶,連換藥、打針都自己親自來,怕你疼,又怕護士粗率……你看整
個醫院,誰有這種待遇?他可是本院的紅牌醫師耶。」

  「來得及嗎?現在對他說後悔,還來得及嗎?」

  他都要走了……在她恍然驚覺自己對他負疚夕深之後,連請求原諒都沒有資格
,又哪有臉要求他放棄大好前程,為她留下來?這麼可恥的事,她做不出來!他太
好,相較於她的膚淺無知,她根本不配擁有這樣一個男人。

  「應該來得及吧!我覺得,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這樣對你的男人,是
不該被辜負的。」

  一句「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深深敲進了她的心坎。

  「我今天就要出院了……」她喃喃自話。

  「那就今天說嘛!」

  Miss何急急接口。

  她仰起頭,打定了主意。

  「何小姐,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你說!」

  對方連連點頭。

  「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我會一直在醫院門口等他。」

  如果他們之間,還有一絲轉圜餘地的話。

  交出那條意義深遠的項煉,她賭他們的未來。

  如果他收下,那就表示,他還願意屬於她;如果不按受,那她就死心,祝福他


  他知道,她下午三點辦出院手續。

  她由三點整開始等,一個小時過去了,他沒出現。

  很明顯了,不是嗎?他否決了他們的未來。

  也許,對現在的他而言,未來已經有了更好的規劃,而那當中,並沒有她。

  曾經有的,曾經他的未來滿滿都是她,是她親手拋捨,活該,這是現世報。

  她輕輕笑著,眼淚掉得心酸。

  四點半了──夠久了,她還要再等下去嗎?一個半小時,繞醫院散步半圈都夠
了,何況只是由他辦公室走到門口。

  「啊,心影,抱歉、抱歉!我來晚了──」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氣喘吁吁
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來做什麼?」

  她意興闌珊。

  邵光啟喘著氣。

  「生氣啦?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等那麼久的,因為臨時有個客戶……」他說了什
麼,她全沒聽進耳,他摟著她的肩坐進車內,她也無知無覺的任他擺佈。

  能夠麻木一點,或許比較輕鬆吧──「任醫師──」「麻煩把上次醫學會議的
紀錄拿給我。」

  「哦。」

  找啊找的,三分鐘OK。

  「任醫師,我有件事──」Miss何再一次試圖開口。

  「如果是私事,等我忙完再說。」

  他頭也沒抬。

  「哦。」

  這一次,等了半小時,終於等到他合上會議紀錄。

  「任醫師──」「三一八號房的王先生病歷呢?我看一下。」

  「哦。」

  找啊找,也是三分鐘搞定,但是她已經不敢想,這一個病歷又要耗去他多少時
間了。

  林林總總加起來,已經過一個小時了,梁心影該不會已經哭著離開了吧?看她
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坐立不安,他抬頭瞥了她一眼。

  「尿急就去,我沒綁著你。」

  比尿急更慘。

  憋尿最糟不過就爆掉膀胱而已,壞了人家的姻緣,可是會衰三輩子的。

  「任醫師,你真的不聽嗎?」

  「什麼事?」

  「梁心影她──」「我知道她今天出院,是我准的。」

  他頭也沒抬。

  「我是說──」「這個病歷不太完整,之前的呢?」

  她嘔血的又去找病歷。

  這次花了十分鐘。

  這次再讓他投入下去,沒半個小時以上。

  是不會罷休了。

  她吸了口氣,用力地說:「你連聽都不敢聽,根本是在藉由忙碌麻痺思緒!」

  他終於放下工作,無奈地抬頭。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她男友來接她了,不會有車的,你到底在緊張什麼?」

  她氣到了。

  「好,是你不聽的,你就不要後悔!」

  這次,換她酷酷地轉身要走。

  「等等!」

  任牧禹喊住地。

  「到底什麼事?」

  「她要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她會在門口等你。」

  一看到她手中的項煉,他跳了起來,臉色大變。

  「你怎麼不早說!」

  「我幾百年前就想說了。」

  「你──」該死!抓過項煉,他飛快衝了出去。

  狂按電梯,等不及它足以讓人發瘋的龜速爬到十三樓,索性走樓梯,用盡畢生
最快的速度奔到一樓,花了不超過三秒的時間來喘口氣,又三步並成兩步的衝往門
口。

  然而──迎接他的,是她倚偎著別人,坐上車離去。

  還是遲了嗎?他靠在門口喘氣,痛苦地閉上眼。

  她的選擇,仍舊不是他?那她把項煉還他,又是什麼意思?相戀一場,留作臨
別紀念?只是這樣而已嗎?如果是,那她何其殘忍!他還以為……還以為……將項
煉緊緊握在掌中,心,痛麻得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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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之八


  出院後的隔天,任牧禹來找過她,是為了送回Luck。

  那時,她正準備出門上班。

  他沒進屋,就站在門外,她也沒膽邀請,出院那天,他都明白拒絕她了……「
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不了,再休下去,公司會直接Fire掉我,可沒人會養我。」

  她半開玩笑地說,心酸酸的。

  他曾說過,要養她一輩子……「心影……」那天,她究竟想告訴他什麼?她等
他,真的只是為了道別?還是……他錯過了什麼?壓抑地頓了頓,改口:「我送你
去上班。」

  如果,她還肯接受他的關照,就像以前一樣,那麼……她搖頭。

  「我已經學會坐公車了哦!不用麻煩你。」

  他眸光一黯。

  「不麻煩。

  是我耽誤了你上班的時間,送你是應該的。」

  他已經打開車門,她看向他眼中的堅決,歎了口氣,坐進車內。

  一路上,兩人沒再交談,不知過了多久──梁心影輕輕歎息。

  「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

  她明白他溫柔厚道的性情,就算分手了還是能當成朋友去關心,儘管這個女人
有多對不起他。

  但是這只會讓她更覺得汗顏羞愧,她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握著方向盤的手一
僵,他難堪地沉默了下──「我知道了。」

  她覺得困擾,怕引來邵光啟的誤會,是吧?「以後,我會避免。」

  「禹……」「沒關係的,你好好照顧自己。」

  車速歸零,離她公司還有一小段距離,步行約莫三分鐘。

  這樣,就不至於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了吧?如果她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什麼時候走?」

  她突然問。

  「下個月十五號吧!」

  「這麼急?」

  她心一緊。

  不到一個月了……「會嗎?成定局的事,什麼時候並沒差別。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以後的事,誰都不曉得,我就不說再見了。」

  「再見。」

  反而是她說了出口。

  她真的……想再見他,更想一輩子賴住他……微愕地看著她近乎失態地衝下車
,任牧禹滿懷困惑。

  他剛剛……似乎在她眸底看到一絲淚光?傾盆大雨已經下了一整天。

  梁心影棲臥在沙發上,角落Luck懶懶地趴著,動也不動,沒什麼元氣。

  從任牧禹那兒回來後,它的食慾一天比一天更不濟。

  今天帶它去看獸醫,醫生告訴她,狗狗的生理機能基本上是沒問題的,可能是
悶壞了,要她有空帶它出去外頭溜溜,陪它玩耍。

  狗也有憂鬱症?聽都沒聽過!她由沙發上爬起,抱來Luck,憐惜輕撫。

  「可憐的小東西,你很想他對不對?我也是啊!可是我不能絕食抗議。」

  如果學Luck絕食抗議能夠要回他,她也想啊……只剩不到一個月了,他將
永遠永遠地離開她的世界。

  這幾天,她無心工作,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緒低落得吃不下、睡不好。

  也許這一走,他們這輩子的緣分就盡了,那,這不到一個月的日子,就是她僅
有的了,這封她來說,是那麼的珍貴,何必還要強撐?就算再度被拒絕又怎樣?就
算難堪又怎樣?這本來就是她欠他的!想到這裡,她再也無法多待一刻,抱了Lu
ck就往外頭沖。

  值了一天班,任牧禹手控方向盤,一手揉著有些酸疼的頸子。

  雨天的視野不是很清楚,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持續運作,他放慢了車速,在接近
家門時,雨中佇立的熟悉身影,讓他以為一時眼花。

  他反射性地踩下煞車,定神一看,還真是那個老是惹他又痛又憐的女孩!「這
傻瓜!」

  他臉色一變,急忙下車奔向她。

  「心影,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雨勢太大,細微的呢喃融入風雨之中,聽得不是很分明。

  「那也到騎樓下躲個雨,你沒帶傘?」

  她搖頭。

  「我怕會錯過你。」

  雖然,最重要的姻緣路上已然錯過。

  「我按你家門鈴按了好久,你不在。

  我知道你回來一定會經過這裡。」

  他簡直快昏了。

  「過來!」

  拉她到屋簷下避雨,忙著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才剛生過一場病,不能淋雨的,你不知道嗎?」

  「沒關係。」

  能再見他,就好。

  他深深歎息。

  「好,那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Luck生病了──」他無奈地看著她。

  「心影,我不是獸醫。」

  她還是搖頭。

  「它想你。」

  而我也想。

  「是嗎?」

  他低頭,抱過她懷中奇跡似地沒淋到什麼雨的小狗狗,輕輕拍撫兩下。

  「你就為了這個冒雨跑來?」

  「不是……」「嗯?」

  他等著下文,可是她什麼也沒說。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半晌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為何不留她?他的住處就在前頭,不是嗎?她失望地垂下眼瞼。

  回到她家門口,這一回她勇敢地開了口:「進來陪陪我好不好?」

  她眼底有著渴盼,所以他點頭了。

  「你坐一下,我倒杯熱茶給你。」

  她急切地招呼,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會轉身離開。

  「嗯。」

  他淡應,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以前,這些事都是他在做的,這一回,倒真的像是客人了。

  「等一下哦,我拿件衣服給你換上。」

  吹乾狗狗微濕的長毛,他抬頭看了她一下。

  「別忙,你自己先換下濕衣服,把頭髮吹乾。」

  她停下來,看著他手中的吹風機,知道這回,他再也不會幫她吹頭髮。

  「對不起,弄濕了你的車。」

  她低嚅。

  似乎,她總是在負累他,從以前還在交往時,就仰賴他甚深,現在分手了,還
要累他煩心。

  他一頓,眼神幽深地看著她,良久良久,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

  她說錯了什麼?「分手了,就不能再當朋友嗎?」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低淺淺地問出。

  「我沒那個意思!」

  「還是你覺得,我是那種冷血到在乎車子更甚於你身體健康的人?」

  「不是……」她咬唇,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我只是、只是……自我厭惡,你懂嗎?!」

  他訝然,望住她跌出眼眶的淚。

  「心影……」他想說什麼,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就坐在旁邊,本能欲伸出手
的前一秒,及時打住!「不接嗎?」

  他看著不為所動的她,補充一句:「好像是邵光啟。」

  他記得這組電話號碼。

  像是沒聽到,她腳步沒移動半分。

  電話響了很久,終於再度歸於岑寂。

  他眸光沉晦複雜,低問:「又和他吵架了?」

  她輕輕一震,迅速抬頭瞪視他。

  「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去找你,是因為和他吵架?」

  他把自己當成她空虛寂寞時的慰藉了?「我沒那個意思。

  心影,你不要那麼激動──」「不是嗎?我總是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你,軌因
為那晚和他吵了架,又生病,才會打電話給你……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她近乎自棄自厭地嚷出聲來,靠著牆無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我很高興,你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我。」

  他定定地道。

  她完全沒聽進耳裡,專注她哭著。

  「因為我知道你心軟善良,永遠不會對我棄之不顧,所以我只要不順心,就找
你發洩,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可惡、很卑劣嗎?你容許我這樣對你?」

  他輕輕蹲在她面前,柔緩地拭著她頰上的淚。

  「至少,這代表我在你心中還有些意義,你才會在孤立無援時,想起我。」

  她用力搖頭,淚花撲墜。

  「不是這樣的,禹!我沒有和他吵架,我沒有不如意,我只是想你,很想你!
那晚就算沒和他鬧意見,我唯一想到的還是你,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不
是任何人能取代的,你知不知道……」她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緊緊攀住他,痛哭
失聲。

  「嗯。」

  他動容,深擁住她,頰畔貼著她濕潤的臉龐,他柔柔地吻去她的淚,一顆又一
顆的淚沒間斷過,而他輕淺細密的吻著,貼上了她的唇,她沒有遲疑,熱切地啟唇
回應。

  一記濃烈纏吻,失控了。

  壓抑許久的情潮,誰都沒去收拾,他吻著,探索嬌軀;她迎合,扯落他濕透的
襯衫,以嬌軀溫暖他微涼的體膚。

  「影……」模糊的呢喃由唇齒糾纏中飄出,他抱起她,放入床鋪中,深入糾纏


  她全心全意地吻著他,眉、眼、鼻尖、唇、下顎、耳際、頸膚,吻得心碎纏綿
,撫觸的小手由他寬闊的背脊往下移。

  這體息、這熟悉的激情,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還以為今生再也沒有機會擁
抱他了……她酸楚得眸光泛淚。

  「別……影,我沒有準備……」他濃重喘息,咬牙由火熱情纏中抽離。

  和她分手後,就沒這樣的準備了。

  除了她,他不曾想過要和誰發展到肉體的親密關係。

  「我現在是安全期。」

  「可是──」他記得好像不是……「沒關係的。」

  她拉回他,堅定深吻。

  如果能有個孩子更好。

  「唔……」記不得欲出口的話是什麼,一記繞腸深吻,擾亂了他的呼吸,他俯
身貼纏,指掌滑過每一寸水嫩肌膚,像是在記憶什麼,又像是酸楚的想念。

  「你瘦了些──」他貼著她的唇低喃。

  「你也是。」

  撫過清俊的臉容、肩膀、背脊,再到勁瘦的腰身,她心疼地緊緊纏抱住。

  他沒有遲疑,迎身埋入嬌軀。

  空虛的靈魂,在那一瞬間得到補償,他開了下眼,深深挺入。

  「嗯……」她嬌吟,情纏律動中,由他頸間垂落的煉墜,劃過淡淡的光芒,她
伸手握住墜子,淚水激動地迸出。

  他終於還是載回它了。

  夠了,這樣就夠了,真的!「傻瓜。」

  他憐惜地輕喃,吮去她眉睫的淚,以更銷魂蝕骨的情慾律動作為回應。

  歡愛狂纏,一室旖旎。

  悠揚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影,電話──」他粗喘。

  「不管它。」

  摟緊他,綿柔嬌軀全心迎合,收容他的灼熱情潮。

  「嗯……」他低哼,剛強地佔據嬌軀,在她溫軟的柔情撫慰下,縱情馳騁。

  太多的歡愉如潮水般席捲而來,她已經無法思考了,陽剛體魄帶給她太強烈的
衝擊,她下意識地緊握住他的手,他深情回握,眼神溫柔,沈切地、深刻地融入她
體內最深處,與她的生命重疊,有如一生一世,密不可分的糾纏。

  極歡過後,他仍沒放開她,以最實質的體息交融,綿密地護著她。

  她咽倦欲眠。

  「影……」「嗯?」

  哼應聲低不可聞。

  他的胸懷,是最溫暖可靠的港灣,躲在這裡,有他沉穩的心跳伴著,讓她覺得
好安全、好放心,像是回家的感覺一樣。

  她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找到了家,想睡了……他好像說了什麼,她沒聽清楚,濃重的睡意已經將她征
服。

  清晨意識恢復的前一秒,他直覺地伸手撫向枕畔,沒觸到本應存在的溫軟嬌軀
,他睜開眼,坐起身來。

  想了下,試著打開衣櫃,裡頭整齊擺放著他的衣服。

  走進浴室,所有他用得到的東西,都放在固定的地方,就好像他一直都在,不
曾離去──梳洗好走出浴室,廚房傳來陣陣香味,他有些訝異地尋上前去,靜靜看
著那道準備早餐的恬靜身影。

  這些事,從來都是他在做的,幾時起,她也成長了?煎好荷包蛋,盛上桌時,
才發現他不知幾時站在廚房入口。

  她給了他一記微笑。

  「怎麼不叫我?」

  他搖頭。

  「我喜歡看你做早餐的樣子。」

  「過來吃吃看好不好吃。」

  如果喜歡,以後換她為他準備早餐。

  她又回頭端來打好的果汁,遞了杯給他。

  「我想你不愛吃太甜,所以我只加了少許的蜂蜜。」

  她找來果醬,抹在烤好的吐司上。

  他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放下手邊的果汁走上前,由後頭輕輕環抱住她的腰,輕
問:「什麼叫自我厭惡?」

  她動作停頓了一下,低垂著頭,沒回答。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感覺得出她身體的僵硬。

  「我一直在想你昨晚的話,你哭得那麼傷心,是我讓你哭的嗎?為什麼對你好
,會讓你痛苦成這樣?影,你還沒回答我。」

  她放下吐司,正欲回頭,門鈴聲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

  她逃避似地,不敢看他一眼。

  門一開,她僵在那裡。

  是邵光啟。

  「你……你怎麼來了?」

  他從來不會在大清早造訪。

  想起屋內的任牧禹,她連聲音都僵硬了。

  「問你啊!你明明在家,那怎麼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又鬧失蹤,急得一大早
就跑來……」「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晚點去公司會跟你說──」「影,你的吐司─
─」隨後跟出來的任牧禹,在看清門口的人後,聲音突然卡住。

  一個男人,大清早出現在單身女子的家中吃早餐,能夠聯想的範圍可精彩了!
三個人,各據一方,僵窘無言。

  邵光啟瞪視她,咬牙問:「這就是你不接電話的原因?」

  「我──」她無法交代,也找不出理由交代。

  是她,把事情弄得一團亂的,活該被控訴怨恨。

  不論是任牧禹,還是邵光啟,她都愧負深疚。

  「我想……」任牧禹艱澀地發出聲音。

  這情況實在很可笑,又很可悲,他明明該是理所當然的存在,如今卻落得像是
偷情被逮著般的無言以對。

  很難堪。

  他分不清楚,他到底算不算第三者了。

  深深歎息,他輕道:「我先回去,你和他好好談談。」

  經過邵光啟敵時,他步伐頓了頓,沒說什麼,沉默走開。

  「禹……」她張口想叫喚,卻發現她根本沒資格、也沒立場留他,只能揪著心
,難受地看著他離去,那背影,看起來好清寂孤單。

  「他,是你那個交往七年的舊情人吧?」

  她錯愕,看向邵光啟,答不上話來。

  邵光啟輕笑,笑得很諷刺,又很苦澀。

  「我早該想到的,有哪個醫生會這麼閒,親自打針、換藥、照料病人,還幫她
打電話通知親友。」

  「對不起……」她低嚅,除了這一句,她不曉得還能說什麼。

  對不起?!

  他臉色一沉。

  「到頭來,你的選擇還是他?」

  她心虛、歉疚地垂下頭。

  「我不能沒有他……」「你說過喜歡我的!」

  他難掩激動地低吼。

  「我是喜歡你,只是──我愛的是他。」

  喜歡和愛,差別太大了,大到她想忽略都沒有辦法。

  「原來你的話還有文字陷阱。」

  他冷諷。

  「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忘記的,但後來我才領悟,他就像呼吸,已經和我的生
命共同存在著,習以為常得容易讓人忽略,所以找就以為沒有他也可以。

  剛開始,只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時間一長,難受到幾乎窒息時,才發現能夠呼
吸是多麼幸福又重要的一件事。」

  暫停呼吸的日子,她已經撐到極限了,再下去,她真的會窒息。

  「他像呼吸?!」

  他忿忿地重複。

  「那我呢?對你而言,我又算什麼?」

  她為難地頓了頓。

  「月亮吧!不曾擁有過,所以會嚮往、想擁有,但是真正得到了,卻發覺必須
遠遠看著才有美感。

  我能不收藏月亮,卻不能不呼吸。」

  月亮可以掛在天空欣賞,卻不適合被收藏。

  多麼殘忍的回答!「梁、心、影,你真的很混蛋理」他咬著牙,一字字吐出。

  她沒辯駁。

  她的確是做了件不可原諒的蠢事,傷害了對她一往情深的邵光啟,更傷害了她
最愛的男人。

  「光啟!」

  她喊住憤然離去的他。

  「你──恨我嗎?」

  他頓了頓,沒回頭。

  「他曾經送你一首歌,說只要你過得好、快樂就好,就在情人節那天,你不知
道吧?」

  情人節?!

  「我、我不知道啊!」

  邵光啟笑得又苦又澀。

  「這就是我匆忙轉換頻道的原因。

  其實我心裡比誰都清楚,你還是愛他的,才會下意識裡,不敢讓你聽到他對你
的真情告白,因為我知道,你聽了之後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再度回到他身邊。

  沒想到我千防萬防,還是走到這步……」果然,不該是他的,強求也求不來啊
……她懊悔地閉了下眼,耳邊斷斷續續傳來邵光啟的聲音──「他甚至不怪你,從
頭至尾,無怨無悔地尊重你的選擇。

  我沒有他的胸襟,我不會祝你幸福快樂,但是──他是個很特別的男人,值得
得到最好的對待,如果我是女人,也會為他心折。」

  說完,他挺直腰桿離去。

  這,算諒解嗎?雖然他祝福的是禹,而不是她……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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