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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心不設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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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1: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她真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狠角色,
一開口就是民法345條、刑法325條的,
還說「別和一名律師爭論物品歸屬權的問題」,
簡直是會走路的六法全書,即問即答!
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敗下陣來,倒也很服氣,
甚至對這個端莊嚴謹又倔強的大律師很有興趣──
雖然每次跟她相遇的時機總不太對,氣氛也很糟糕,
雖然她總是習慣乘機給他來一堂機會教育、法律常識,
但她從不知道,看她說得振振有詞的模樣是他的樂趣,
跟她唇槍舌戰是他工作了一整天的休閒娛樂,
而用耐心慢慢軟化她這個從不認輸、示弱的大女人,
是愛神邱比特賜給他的任務,因為,
第一次見到她,他的心已為她蠢蠢欲動……




    (開篇 相遇)


  那是在四月裡的晴朗天氣,他與朋友上台中遊玩,想起母親偏愛的芋頭酥,於
是刻意繞道去那間知名的百年老店,挑幾樣當地名產帶回去。

  或許是遇上連續假期,近幾日出遊的人特別多,店家生意自然也就特別好,他
一眼便望見展示架上僅餘的那盒芋頭酥,另一隻手也同時伸來。

  他一頓,目光由纖長細嫩的柔荑往上移。

  玉手的主人,長髮一絲不苟地盤起,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襯出窈窕身段、優雅
氣質,第一眼,給人明媚自信的觀感。

  她並沒有收手的意思,似乎在等他發揮紳士風度。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捉弄人的興致。

  「我似乎比妳早一點點。」

  不多不少,剛好就那零點零一秒啦!換句話說,他不打算讓步就是了。

  「我已問明價格,與店家達成共識。」

  她道。

  他看向她身後,胖胖的中年店老闆正尷尬陪笑,不知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景況。

  「但妳還沒付款,不是嗎?」

  換句話說,交易未完成。

  倒不是真有非買不可的堅持,只是覺得有趣,便與她卯上了,事後再去回想,
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很無聊。

  「根據民法345條明定:買賣者,謂當事人約定一方移轉財產權於他方,他
方支付價金之契約。

  當事人就標的物及其價金互相同意時,買賣契約即為成立。

  換句話說,我問了價格,老闆同意,雙方達成共識,要約與承諾相合,意思表
示健全,買賣契約已然成立。」

  明眸淡掃他一眼,由錯愣的他手中取來那盒芋頭酥,再多捅上一刀——「別和
一名律師爭論物品歸屬權的問題。」

  他們必敗無疑!律師?那種能把黑拗成白、死說成活的黑心職業?回過神來,
敗下陣的他,神情不見挫敗,反而勾起一絲興味。

  「妳一向這麼強勢,從不認輸的嗎?」

  好倔強的女子。

  強勢?她只是知道自己要什麼、追求什麼,並且堅定執行,從不遲疑罷了。

  如果這叫強勢,那她認了。

  「隨你怎麼說。」

  沒風度的男人,懶得和他扯。

  付了帳,由老闆手中接來裝上提袋的芋頭酥,她步履沉定地走出店門。

  這是初相識,他知道她是一名律師,並且個性剛強倔強。

  第一回合,她大獲全勝。

  結局是——機會教育讓他學了一條法律常識,不歡而散。


  七月裡,熱得快中暑的午後,他身為體恤員工的好老闆,主動出來替大家買幾
杯冷飲,正要彎出小巷,一道黑影晃過眼前,不及應變的他,身子被撞了一下,將
他撞退了幾步,也撞翻提在手中的冷飲。

  怎麼回事?跑百米競賽嗎?在三十八度高溫的街上?待他站定,只來得及目送
一道背影匆忙而去,他拉回視線,注意到地面上的皮夾。

  這——似乎是那個人身上掉下來的?「喂——」張口喊人,對方也只是回瞥他
一眼,便倉促地拐進另一條小巷。

  搞什麼?趕火車啊?彎身拾起皮夾打量了下,初步目測像是女用皮夾,那又怎
麼會從男人的身上掉出來?再怎麼趕時間也不至於連撿回皮夾的空檔都沒有。

  一道模糊的臆測閃過腦海,他翻開皮夾,尋找相關的身份證明。

  同一時間,第二道身影追進巷內。

  「把皮夾還我!」

  他動作一頓。

  真是個尷尬的場面,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贓俱獲嗎?目光對上那張熟悉的臉
容時,他唇角勾起淺笑,反而不急著解釋了。

  「妳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皮夾是妳的?」

  「裡頭有一張身份證,一張健保卡,名字是曹品婕,出生年月日是盯年6月2
5日,身份證字號是……」流暢地背出一串數字,緊接著說:「夾層裡還有一張紙
條寫著:『婕,晚上去找妳,一起吃飯。』

  並有現金一千五百三十二塊錢,千元鈔一張,百元鈔三張,五十元硬幣三枚,
十元硬幣六枚,五元硬幣四枚,一元硬幣兩枚。

  還有什麼疑問嗎?」

  他再一次傻眼。

  律師的記憶力——都這麼恐怖嗎?一一核對皮夾內的物品,確實無誤,他對著
那張透著親密訊息的字條皺眉,出口的卻是:「67年次,原來妳這麼老了!」

  欲挑釁一名女子,最有效的話題,莫過於年齡、身材、長相。

  顯然,他相當諳於此道,並且成功將她給惹毛了!「關你什麼事!現在該輪到
你解釋,我被搶的皮夾為什麼會在你手上?否則就等著法院見!」

  又要討論物品所有權了嗎?果然是當律師的,一天到晚跑法院當自家客廳,跑
不膩啊?「拜託妳眼睛睜大點看清楚,搶妳皮夾的人是我嗎?我只是無辜的路人甲
,要不是撞到我,人家早逃到天邊去了,妳以為妳追得回來嗎?我都還沒跟妳算我
被撞翻東西的損失咧!」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解釋之後就算了,以他的風度並不會介懷,偏偏遇上
她,嘴巴就是很不受控制地用帶刺調調說出來,忍不住想和她槓上,事後同樣去回
想——依然覺得自己無聊透頂。

  「也或許你們是同夥,負責接應他的,誰知道呢?反正我是失主,而失物在你
手中也是事實,刑法325條的竊盜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搶奪
他人之動產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若不歸還,以刑法335條侵佔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侵佔
自己持有他人之物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一千元以下罰金。」

  這女人是屬狗的嗎?就算是,他又不姓呂,看清楚再咬成不成?「要搬出法條
是嗎?」

  有了上回的經驗,他從容不迫地勾出牛仔褲後方口袋的手機,按下2的快速鍵
撥出。

  「二哥,在忙嗎?請教你一個問題。

  如果有人公然指控與事實不符的罪名,造成當事人名譽受損,你說該怎麼辦?


  「根據刑法309條,公然侮辱人者,處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

  310條,意圖散佈於眾,而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為誹謗罪
,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罰金。

  有人找你麻煩?需要我出面嗎?」

  耳朵聽著哥哥背法條,眼角餘光留意到眼前的女子嘴角無聲蠕動,默念出一模
一樣的字句。

  這兩個人——是語音六法全書嗎?只差沒說:欲聽國語請按一,台語請按二。

  真的很想讓他們廝殺一下。

  想歸想,嘴上卻回應:「不用了,哥,我會處理。」

  切斷通話,他將皮夾隔空拋向她。

  「物歸原主,妳所謂的侵佔罪不成立,至於竊盜罪,也得拿出真憑實據來,否
則——」他淡哼。

  「我剛剛聽到什麼來著?刑法309條是吧?那是什麼罪?」

  刑法二七章,妨害名譽及信用罪。

  她在心底重複。

  其實她早就相信他的清白,只是不爽他的態度,不卯那一口氣怎麼也不舒坦。

  「了不起就賠償你的損失而已!」

  道謝的話說不出口,翻開皮夾抽出三張百元鈔塞進他掌心。

  「兩不相欠!」

  轉身,走人!望著掌心的紙鈔,再瞥向那道走遠的纖影,他唇畔下自覺勾起淡
淡笑意。

  這女人,真有個性。

  再相遇,除了律師職業,他還知道,原來她叫曹品婕。

  第二回合,他險勝。

  結果是——又上了一堂法律常識,場面依然不太歡樂。


  九月底,適逢農曆八月十五,回家過中秋。

  他在離交流道不遠的路口停紅燈,留意到那輛紅色車影。

  會注意到,是因為他的機車就停在後方,綠燈了,前頭還在欲走還留,難分難
捨,是怎樣?這路口風水好,愛上它捨不得走嗎?基本風度他是有的,不做亂按喇
叭這種沒水準的事。

  他耐心等到另一側車流漸少,才繞道而行,經過那輛慢行的紅色轎車時,隨意
瞄了一眼,由半開的車窗看見了攤開的地圖。

  二度見到那輛車,是在二十分鐘後,仍是慢行的車速、半開的車窗、攤開的地
圖,只是這一回,他注意到地圖後半掩的白皙耳垂,晃動的晶亮墜飾,以及屬於女
子的纖細手指。

  條條大路通羅馬,走不同的路仍碰在一起,並不需要太意外,給她多一點祝福
就是了。

  他回到家,奉阿娘之命,拎了幾盒月餅出門,先送去大伯父家,然後在第三個
地點,瞥見紅色車身。

  再然後,二伯父、三伯父、四姑姑……不同的時間、不同的路段,繞來繞去總
會看見同一輛車。

  不會吧?她居然還在迷路?現在是……鬼打牆嗎?他已經連車牌號碼都背起來
了!他既想笑,又有些同情,這種鄉間小路,一無路標,二無指示(有也是用紅漆
寫上去的,錯誤率奇高),三來,每條路都長得差不多,地圖根本英雄無用武之地
,要不是打小在這裡長大,還真容易迷路。

  再這樣下去,天都黑了,他擔保她還是找不到路。

  反正已經送完最後一盒月餅,少有的同情心冒出頭,他騎到那扇半開的車窗邊
,示意她靠邊停。

  車窗降下,看清那張美麗容顏,兩人同時愣了愣。

  「是你?」

  細的眉蹙起,有了前兩次不甚愉快的經歷,再見到他,口氣本能地也不會太好


  「我這回又哪裡犯到你了?」

  沒關係的,這女人屬狗,不識好人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必指望她有
什麼慈眉善目的善良老百姓嘴臉。

  暗暗說服完自己,開口問:「妳要去哪裡?」

  「這不歸你管轄吧?」

  「是不歸我管,只是要提醒妳,有沒有覺得那棟紅瓦厝很眼熟?這條路妳已經
走第三遍了!」

  口氣絕對是嘲笑。

  「那又怎樣?路本來就是給人走的。」

  「如果有生面孔的外來客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妳說關不關我的事?我有理
由合理懷疑妳暗藏不良企圖,這裡的管區我很熟的。」

  明明不是想這樣說的,一見到她就忍不住嘴癢想鬧鬧她。

  「誰鬼鬼祟祟了!又不是你,本人行事光明得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別開臉不想理他,手機正好響起,她停住正要踩下油
門的腳,先行接聽電話。

  「喂?我快到了,不必,我說過我知道路,你不用出來接我……是的,我確定
,對我有點信心好嗎……那晚點見,拜。」

  掛了手機,便見車窗邊那張要笑不笑的臉孔。

  他挑了挑眉。

  「妳確定?」

  壓低嗓音,又道:「妳有沒有發覺,不管怎麼繞,好像都會繞回這裡?」

  當然是因為支線岔路多,而這裡是多數岔路的中心點,不熟悉路段的人很容易
繞回來——後半段補在心裡。

  「你……你幹麼?」

  口氣突然變得好怪異。

  他壞心眼地一頓!「通常這種情況,好像就叫鬼打牆耶!咳、咳,對了,我忘
記告訴妳,看到前面那塊地沒有?那是墳地。」

  「喂!」

  這人很壞耶!他聳聳肩。

  「天快黑了,妳自己保重,我要回家吃飯了。」

  這、這個人實在是——她敢肯定,他絕對是在報復!重新發動機車,臨走前,
突然又回頭。

  「不過,如果妳肯開口求我的話,說不定我可以考慮帶路。

  這裡我可是熟到可以當郵差送信,當然,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請妳口氣甜
一點、巴結一點、諂媚一點。」

  甜一點?巴結一點?還諂媚一點?!

  她寧願迷路迷到死!恨恨地瞪著他,抿唇不語。

  這女人——實在很倔強。

  他笑歎。

  戲弄歸戲弄,他還不至於當真沒風度到丟下一個迷路的女孩子,自己回家吃飯
去。

  「到底要去哪裡?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以前,快說!」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帶到荒郊野外先姦後殺!」

  有沒有搞錯,他們很熟嗎?他咬牙,皮笑肉不笑。

  「真是個好主意,多謝建議了。」

  他真的、真的非常確定她屬狗,這輩子不是,上輩子也鐵定是。

  「不勞駕曹大律師搬法條了,我相當清楚強迫性交該負的刑責,不敢以身試法
,再、見!」

  再理她就是白癡!「喂!」

  她喊住他。

  「你這人很開不起玩笑欸!」

  他剛剛還不是拿鬼打牆來嚇她?她不過回敬幾句而已,幹麼氣成這樣?沒度量


  「開不起玩笑?不,曹大律師誤會了,事實上,我也很怕妳對我『怎樣』。

  不要以為男人就不會被性侵害,我高一時就差點被學姊給強上,這年頭,人面
獸心的可不是只有男人。」

  他涼涼地反擊。

  「……」算他無恥!被惹得一把火,懶得再與他夾纏不清。

  「到底要不要幫忙?不幫就給我讓開!」

  脾氣真壞。

  他低噥。

  「說吧,地址?」

  待她遞出便條紙上的住址,他唇畔笑意僵凝住,神色微沉。

  「妳去這個地方做什麼?」

  問個路而已,這麼囉嗦,要不要盤查祖宗十八代啊?她又不會去給人家滅門放
火!「不講算了,我就不信自己找不到。」

  伸手要拿回紙條,他抬手避開,沉聲再問一次:「妳去這個地方做什麼!」

  「我男朋友家啦,你夠了沒有?」

  簡直莫名其妙。

  他一陣靜默。

  二度打量便條紙上熟悉的端正字跡,這麼一絲不苟的風格,最有可能的!「關
梓群?」

  「咦?你認識?」

  她不無意外。

  早該想到的,這兩本語音六法全書,根本就是絕配!他默不作聲,轉動鑰匙,
催油門。

  「喂,你——」隱約察覺他態度冷淡,不同於早先的戲諷調調,極細微地,但
她感覺得出來。

  「跟丟不負責,妳就繼續鬼打牆吧!」

  休想他會再回頭救這個迷路一個下午的笨女人。

  「不擔心你寶貴的童子之身了?」

  反諷一句。

  「是不需要擔心妳對我做什麼禽獸不如的行為了,恭喜我吧!」

  「為什麼?」

  「我二哥會告妳告到死。」

  話尾一落,油門一催,狂飆而去。

  「喂!」

  都不用打聲招呼的喔?這人一定是飆車族,鄉間小路飆這種速度,不是存心要
秀絕技,就是故意整她了!這一次的相遇,他除了職業、姓名外,更意外得知她是
哥哥的……女朋友。

  這第三回合……誰勝誰敗,他已分不清。

  而結果——就算不上法律常識,氣氛也歡樂不到哪裡去,從此,注定了針鋒相
對的共處模式,更注定了,一輩子的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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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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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對立)



  夏日炎炎的午後,關梓齊維修完最後一輛車,檢查一遍確認無誤,由汽車底盤
鑽出,將沾滿黑油的雙手洗淨,離開前交代員工一聲:「我晚上不回來了,你們下
班記得收拾好拉上鐵門。」

  「老大,要去約會啊?」

  學徒阿國追出來,問了句。

  「屁啦!老大連個馬子都沒看過,約什麼會?豬腦!」

  隨後一隻佛山無影腳招呼上少年白拋拋、幼咪咪的臀部。

  「哎喲!死人渣,跟你說多少遍了,不准再拿你又粗又硬又長又強壯有力的那
根來戳我純潔的小屁屁,聽不懂人話喔?」

  「那就不要一副看起來就很欠戳的樣子,否則只會讓我有強烈慾望想測試你充
滿彈性的純潔小屁屁!」

  當然——是用腿。

  「去你的頭啦!離我遠一點,不要妄想我純潔的肉體!」

  「頭?有啊,還上下兩個,你要哪一個?」

  答得很邪惡。

  這兩個人……在年少輕狂的時期,什麼辛辣重鹹的話題都見識過,如今這個只
能算小場面,關梓齊完完全全處變不驚,並且四平八穩、面不改色地糾正:「腿是
算條,不是算根的,你量詞用錯了,你的國文老師聽到會哭。」

  「哎喲老大,這人腦殘兼智缺,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

  老是一座魚、一根腿、一條橋,他前天還說一頭客人!」

  人是算頭的喔?又不是牛!「你也一樣!顧政勳,管好你的頭,要是讓我知道
你在我的地盤上亂搞,後果自行承擔!」

  這兩個人,一個慣性留級生,一個累犯逃家王,同樣沒藥救,七爺笑什麼八爺
?懶得再聽他們鬼扯些五四三的沒營養廢料,拎起桌上那盒芋頭酥,長腿跨上重型
機車,安全帽往頭上一套,催動油門呼嘯而去。

  「好Man喔……」真不愧是他們的萬年偶像啊,隨便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都好有味道,帥到掉渣。

  小顧眼神無比陶醉嚮往,要是他有老大的一半就好了……「喂,老是用下面那
個頭思考的畜生,別把主意打到老大身上,連意淫都不許!」

  阿國一巴掌呼上發花癡的某人後腦勺,企圖打醒他。

  「最好我有那個鳥膽啦!」

  回丟一記白眼。

  老大是他的偶像,要一輩子放在心裡尊敬和崇拜的,只能遠觀,豈可褻玩焉?
再說,老大身手比他好上幾百倍,他敢把歪腦筋動到老大身上,最好先有身首異處
的心理準備,他可不想又被打斷肋骨或是斷只手臂斷條腿的。

  「喂,人渣顧。」

  阿國踢踢他。

  「幹麼?腦殘國?」

  回踢幾腳。

  「你有沒有覺得,老大怪怪的?」

  「哪裡怪?」

  「當然怪,你看看,我們家老大條件那麼好,說臉蛋,帥!說身材,贊!說氣
質,亂有味道一把的,走在路上多少辣妹釣他……可是從我們認識他以來,你看過
他和哪個女人走得比較近嗎?」

  「嗯……」小顧摸摸下巴沉吟。

  「好像沒有。」

  「那就是了!看看你,人渣顧,男女通吃、老少咸宜,三天不交配就會慾火焚
身、失去理智,連七十歲阿婆都照上不誤,老大也是男人,怎麼可能都沒有需求?


  「有道理。」

  點頭認同,一臉沉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懷疑老大不舉?」

  「死畜生,你好膽給我再說一遍!」

  一腳踩上那張專招爛桃花的臉蛋。

  人渣顧以為他在說誰?老大耶!他霹靂無敵完美、一出現就光芒萬丈瑞氣千條
閃到眼睛睜不開的神人老大耶!豈容這只用下半身那個頭思考的畜生說一字一句的
侮蔑,那大家除了抄傢伙見血外,沒有第二條路!「跟你講多少遍了,不准動我的
臉,我以後還靠它吃飯。」

  推開臉上的大腳丫,揮了揮灰塵,由牛仔褲後方口袋摸出小鏡子左右審視一番
!嗯,很好,依然舉世無雙地俊美。

  嗯——受不了,一天到晚顧影自憐,淨乾娘兒們行徑,還隨身攜帶小鏡子咧!
沒見過比他更愛美的男人。

  「你想當小白臉讓人包養?」

  就知道!除了出賣靈肉的生涯,再也沒有更適合這禽獸的行業了,工作還兼顧
個人興趣!「可不是,多美好的遠景。」

  小顧皮笑肉不笑。

  那時他大概也被老大打死了!「你再作踐自己,小心老大不用你!」

  「……」明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父母、不怕條子,更不怕進感化院,這
輩子唯一怕的就是最崇拜的老大對他看破失望。

  死阿國,偏挑他的痛處戳。

  「還說我,你的英文咧?不會又要被當了吧?老大前天還在問你今年到底畢不
畢得了業,他不想七老八十才拄著枴杖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互挖牆腳。

  兩方各自靜默,相顧無言,幾乎流下感傷的男兒千行淚。

  「所以老大是不是一天到晚煩我們的事,才會沒心思交女朋友?」

  上學期好像又不小心被當掉一種國父思想……很懂得自我反省的腦殘國陷入低
潮,努力傷春悲秋扮憂鬱。

  「咦?會嗎?」

  啊!上個月沾到街頭混混的女人,人家上門找麻煩,害得老大為他幹了一架…
…」第二尾憂鬱小生捧著自認為無敵完美的左半邊臉,也開始邁入懺悔之路。

  「決定了,我要發憤圖強,國文,我來了!管他是一根腿、一條橋還是一頭人
,反正孔子、孟子、老萊子,我來了!」

  朝空中揮拳,無比豪情壯志地宣告。

  是老子,老萊子是綵衣娛親的。

  小顧忍住再度糾正的衝動。

  「好!我也甩掉上個禮拜剛釣上的編號一百零七號女友,和一百零八號男友,
開始修身養性,讓老大把心思空出來思考他的終身大事!」

  他們再不爭氣些,萬一老大出家當和尚,罪過可得他們背。

  老大,你也要爭氣點,我們想要一個大嫂啊……



  回家前,關梓齊順道多繞了條街,前往某間座落於黃金地段的知名律師事務所
,停紅燈之餘,抽空撥了通電話,知會一聲。

  穿梭車陣中,原需半個小時的車程,關梓齊只用了十五分鐘便到達目的地。

  他站在門邊,輕敲了兩下半啟的門。

  「在忙嗎?二哥。」

  關梓群掃了桌上的電子鐘一眼,比預計的時間早上十多分鐘。

  「又飆車?」

  關梓齊攤攤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坐。

  我讓助理泡杯咖啡。」

  「不了,我晚點要回雲林一趟,大哥婚期訂得很趕,很多事情需要籌備。」

  「嗯。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說一聲。」

  一目十行閱覽委託的case資料,頭也沒抬。

  「目前還OK,不過媽說,下個禮拜天得回去一趟。」

  靜默片刻,注視忙碌中的兄長。

  「你要是抽不開身,我跟大哥講一下。」

  「不用了,我會回去,還有品婕。」

  見他不吭聲,關梓群停下手邊的工作,由文件中仰首。

  「這麼排斥她?」

  「我沒說。」

  語調硬邦邦的。

  他是沒說,但是那股互斥意味,再沒神經的人都能感受到,只要有品婕在的地
方,他一定無法久留,他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過節,但梓齊真的無法和她和
平共處,他觀察過好一陣子了,那種水火不容的對立,不是玩假的。

  「別這樣,好歹你將來得喊她一聲二嫂,有什麼事,看在二哥的面子,別和她
計較。」

  關梓齊一頓。

  「你是認真的?」

  結婚?他們已經討論到這麼長遠的未來了嗎?關梓群失笑。

  「我和她本來就不是會玩愛情遊戲的人,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從一開始就很認真,不是玩玩而已的那種,他們都有共識。

  大學時代相識至今,整整十年,開始是學長、學妹關係,畢業後是朋友關係,
緣分使然在同一處工作時成了同事關係,於是最後的三年成了男女朋友關係。

  那是極自然而然的事,他們都太熟悉彼此,也考量到對方的性情、思想還有人
生觀,認真地確認對方是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

  「再說,我們年紀也不小了,結婚是早晚的事。」

  「是嗎……」關梓齊垂眸,不知在思索什麼。

  說性情、說人生觀,實事求是,很「關梓群式」的回答風格。

  不該太意外的,畢竟這人是叫六法全書,不叫羅曼史小說,實在不能再要求更
多了。

  「那麼,愛呢?」

  同樣一所大學、同樣的職業,但是習慣並不等同於愛情。

  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關梓群訝然失笑,答得毫不猶豫。

  「我當然愛她。」

  沒有好感,怎麼會一交往就是三年,他是成年人了,有沒有愛情,自認還分得
出。

  凝視他沉默不語的神情,關梓群輕歎。

  「我不要求你接受她,但最起碼別一見面就和她吵。

  品婕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孩子,聰明、獨立、有主見,你要是用心去觀察,也會
喜歡她的。」

  關梓齊繃著臉,冷言道:「她好不好關我什麼事?女朋友是你的,你高興就好
了,管我喜不喜歡!」

  轉身扭開門把,差點與迎面而來的曹品婕撞成一團。

  動作迅速地抓住她敲門幾乎敲到他胸前的手,皺眉甩開,迅速退避,然後頭也
不回地大步而去。

  幹麼?她是瘟疫呀?冷冷瞪了遠去的身影一眼,甩上門板。

  這一來一往,關梓群看在眼裡,歎上一口氣。

  算他白費唇舌,這兩個人要和平共處,簡直比母豬飛天還難。

  梓齊的厭斥那麼明顯,品婕又是自尊心強的人,難怪惡性循環,心結一日比一
日更深。

  只是,他真的不懂,品婕到底是怎麼得罪人的?她並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女
人,她很講道理,更正確地說,就是太理智、太講理了,凡事就事論事,連對自己
的男朋友也不會耍賴、任性、小小刁難什麼的。

  有時吵完架,冷靜下來後會自己反省,是她的過錯絕不推諉,主動前來道歉。

  在她的觀念裡,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男人該遷就女人的道理,他從來都
不需要去應付女人的鑽牛角尖和情緒化,永遠體諒、懂事又包容,他想,這世上再
也沒有一個男友當得比他更輕鬆快活了。

  但是,梓齊也不是那種小心眼會去和女人計較的人,更別提無故排斥一個人了
,有什麼天大的恩怨過節,會讓他厭惡到一見面就不給好臉色?他很好奇,真的非
常、非常地好奇!「哪有為什麼?他是我見過最沒風度的男人。」

  等到曹品婕回答,他才發現自己不經意問了出口。

  「沒風度?妳說梓齊?」

  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麼形容他家四弟,關梓群錯愕地回不了神。

  「廢話,不是他還有誰?」

  就為了一盒芋頭酥!喔,好吧,可能還加上第二回相遇時小小誤會了他一下,
但是第三回合,她是真的有心要道謝,化干戈為玉帛了,誰知他每回一見面就不給
好臉色,不過就一點小誤會而已,需要記恨這麼深、這麼久嗎?這不是沒風度是什
麼?她知道自己或許不怎麼討人喜歡,但他也不必如此大剌剌地表現出來,明擺著
「妳很礙眼,請離我遠一點,少來惹我」的態度,一點都不曉得要遮掩,他不知道
這是很失禮的一件事嗎?她再怎麼好脾氣,也會被惹毛!既然他們看彼此都不順眼
,那正好,也不必費事去維持什麼天下太平的虛偽調調,大家識相點,井水不犯河
水!「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關梓群無法反駁女友的指控,因為梓齊在這件事的表現上,真的很沒風度,但
——他明明就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才說很怪呀!可怪在哪裡,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隱隱約約,似乎有個癥結點等他深入探索,只是一時之間,還接不上那個思緒
斷層……「梓齊……真的沒妳想的那麼糟糕……」他無力地申辯,就像垂死之人,
死撐住那最後一口氣。

  「嗯哼?試舉例說明之。」

  事實勝於雄辯,法律是講求證據的,關先生,你的呈堂證供很薄弱。

  「好吧,我承認他國、高中時有過一段叛逆期,蹺課、抽煙、喝酒、飆車、打
群架,什麼都學會了,讓我爸媽很操心,但是玩過一段時間,大概自己也倦了吧,
覺得沒意思了,最後一次被我爸的家法狠狠教訓過後,突然發憤圖強,拿起課本讀
書。」

  「這是什麼戲碼?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目前為止,真的聽不出一丁點「他很不錯」的跡象。

  「梓齊很倔強,他想做、不想做的事,誰都不能勉強,就算那段荒唐歲月幾次
被我爸打得半死也一樣。

  他有自己的想法,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他說要讀書,就真的是全力以赴,從此之後再也沒見他抽過煙、喝過酒,狐群
狗黨斷得乾乾淨淨,當年聯考,以妳無法想像的高分上榜,但卻放棄了一流大學,
反而對那些機械零件感興趣,選擇去讀技術學院,因為他覺得,書永遠讀不完,而
他學歷拿得再高還是這樣,他只走他想走的路,吸取他想吸取的知識。

  我爸對他也沒有更多要求,只要他別機械玩到去販賣槍枝,他完全無所謂。」

  「怪人。」

  好好的書不讀,她實在搞不懂弄得自己滿手黑油去修車有什麼好玩的?「妳不
覺得很有個性嗎?總是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有所為,有所不為。」

  所以呀,他連學歷、旁人的看法、社會所認定的價值觀都不拘泥了,又怎麼會
惦著陳年恩怨,和一個女人計較這麼久?「我覺得他是笨蛋。」

  她要是關家父母,絕對掐死他。

  關梓群歎氣。

  偏見這種東西,真是全天下最可怕的思想凌虐。

  「就我所知,妳口中這個笨蛋,在女人眼中還滿受歡迎的,他高中時還有個長
他三歲的大姊頭學姊想強上他,被他丟出門外。」

  原來真有這回事?她還以為他隨口唬爛的。

  「誰那麼不挑食?瞎了眼嗎?」

  關梓群現在才知道,原來女友嘴也挺毒的,還怪什麼梓齊沒風度?一個巴掌拍
不響,她若不配合怎吵得起來?「最起碼長得夠俊俏。」

  外面一群女人,迷死他那股冷冷的、帥勁十足的氣質。

  「咦?有嗎?」

  她像是剛睡醒。

  他好笑道:「別告訴我,認識這麼久,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好吧,或許是遺傳的功勞,關家的男人天生好相貌,無論是溫文、沉靜、冷漠
,都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個個得天獨厚,在女人堆中很吃得開。

  「誰有空理會他長怎樣。」

  光吵架都來不及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蠢,浪費口水。

  這兩個人,怕是到老到死都這副德行了,他徹底投降,決定再也不試圖把死馬
醫活。



  人在不順心時,最不想遇到的,自然是那個討厭自己的人,誰都不想在倒楣時
,還要面對來自死對頭的幸災樂禍。

  當車子在半途熄火,忙了半天仍無成效時,她已經沮喪到情緒煩躁了。

  放棄再做無謂的掙扎,直接收拾好相關文件,下來攔計程車。

  可壞就壞在,車子拋錨在產業道路上,往來車輛稀少,這裡離市區還有一段路
,換句話說……她是不是得步行上半小時了?現在就算打電話叫梓群來接她也來不
及了,何況男友也有工作在身,根本走不開,她不該拿自己的事情來煩擾他。

  沒時間抱怨了,她加快腳步,邊留意往來車輛,幸運點說不定有便車可搭……
腳下一痛,她蹙眉,後悔今天鞋跟穿太高。

  但是,人在倒楣時,愈是不想碰到的人,就愈會碰到。

  拜他的好視力所賜,關梓齊遠遠就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本想不理會,偏偏不
受控制的車頭就是違反了預定方向,朝她騎來。

  「曹大律師,妳真好的興致。」

  大熱天裡,汗流浹背地逛大街啊!「滾開!」

  她連回頭都不想,那道含諷嗓音,令她情緒又壞上幾分。

  明知見面從沒好話,她幹麼要停下來任人奚落?眼看時間逼近,她忍著腳上的
疼痛,加快步伐,一點都不指望這個沒風度又結怨已深的男人會突然良心發現,助
她一把。

  關梓齊皺眉,留意到她走路姿態不大對勁,將車停在路旁,三兩步上前,扣住
她手臂。

  「妳逞什麼強啊!開個口請人幫忙會死嗎?」

  他口氣很差。

  沒見過這麼倔強的女人,實在會被她氣死。

  曹品婕也被惹毛。

  「那也得看這個人有沒有幫忙的意願。」

  「沒錯,我非常地不願意,最好我真有這麼狼心狗肺!」

  關梓齊狠狠瞪她一眼。

  她到底把他想得多不堪?真以為他會視而不見,在一旁拍手叫好?被他不爽地
吼上兩句,她聲音莫名地弱了。

  「我……趕時間……」他脫下擋風外套往她身上丟,沒好氣地道:「上來!」

  他……真的願意幫忙?!

  她還以為,他至少會嘲笑個兩聲,再刁難個幾句……愣愣地回過神,她會意地
將外套蓋在腿上,遮去窄裙下的長腿與春光。

  「要去哪裡快說!」

  「……板橋地方法院,十一點以前要到。」

  他瞄了腕表一眼,沒表示什麼,只丟下一句:「坐穩,摔下去我不負責。」

  油門一催,她才想起,男友說過他這個弟弟曾有過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與人
飆車從沒輸過……不過,這一刻她寧可她聽到的是,與人飆車從沒出事過……「那
個……」她後知後覺地補上幾句:「時間……很夠的,你慢慢來,如果時速能夠不
超過七十,不甩尾、不吊孤輪是最好……」擺明了不相信他就是了!關梓齊抿唇,
報復地油門狠狠催到底。

  「啊!」

  她驚叫,一時重心不穩,雙手急忙攀住穩定重心,定下心神才驚覺自己正摟緊
了他的腰。

  「拿開妳的手!」

  他身體微僵,冷冷地道。

  鑲金鑽的嗎?誰稀罕!她迅速移開。

  「關梓齊!」

  這人就是不放棄整她是嗎?早知道的,他不可能這麼好心。

  「麻煩閉上尊口,我保證妳一根寒毛都少不了!」

  她難道不知道,質疑男人的騎車、開車技術,簡直和質疑他的性能力沒什麼兩
樣,都是莫大的羞辱,任誰都會和她卯上的。

  也不瞧瞧她現在在誰的手上,不識相的笨女人!其實,他也只是嚇嚇她而已,
不一會兒便平穩地維持在時速六十之間。

  曹品婕很快地發現這點。

  他趕在十點五十分的時候,平安將她送達目的地。

  「那個……我的車……」她跳下機車後座,遲疑道。

  「鑰匙給我。」

  她翻出鑰匙,順道將外套還他,張口欲言:「那個……」「有完沒完?快滾。


  她快遲到了,笨蛋。

  表情凝住,她吞回欲出口的謝意,二話不說,繃著臉轉身走人!



  幾天後,關梓齊將車維修好,順便做了基本的保養,檢查各零件確認萬無一失
,才親自將車開來還她。

  本是打算將鑰匙親手交還她後就要走人的,誰知竟撲了個空,讓他被拒於門外
枯等了一個晚上。

  十一點五十八分了。

  他打算再過兩分鐘,十二點整再等不到她回來,他就要走人了。

  守在這裡像白癡一樣,又不是苦候女友回頭的癡情郎,感覺很蠢。

  才剛這樣想,熟悉的車身駛入眼界,停在那棟大樓門前,車燈暗了,但他1。

  2的好視力仍然看清楚車內男女擁吻的纏綿景象。

  他垂眸,避開視線,無聲地、遠遠地避開,沒去出聲驚擾。

  他想,他知道車鑰匙該怎麼交還給她了。

  「要不要上來坐坐?」

  離開男友懷抱,曹品婕輕聲問。

  「不了,明天要出庭,我還得回去準備一些資料,妳早點休息。」

  關梓群鬆開她,輕聲道:「妳自己早點睡,晚安。」

  「那好吧,你開車小心點。」

  伸手要開車門,關梓群忽然想到什麼,喊住她,由後座撈來一盒物品。

  「這個,妳帶回去吃。」

  他記得,芋頭酥是女友的最愛。

  「咦?哪來的?」

  還是台中那家最道地的百年老店。

  梓齊給的,他不特別偏愛,就轉送給她了,這是當男友最基本的寵愛。

  但他不會笨得照實說,以她對梓齊的不爽程度,恐怕不會收。

  「一個朋友送的。」

  她點頭。

  「嗯,那我上去了,明天見。」

  也許是認識太久,也或許是太頻密的接觸,彼此從來都不會有什麼特別思念的
感覺、患得患失的心情,更不會在分開時依依難捨,想聽聽對方聲音什麼的……他
們都離那種夢幻戀愛的年紀太遠了。

  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平日不會刻意安排什麼約會,反正在同一個地方工作
,每天都會見面,中午或晚上如果有空,就相約一起吃飯!然後再各自回到工作崗
位。

  這是他們的交往模式,沒有刻意營造的浪漫,很平凡,也很生活化。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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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3: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轉折)



  後來,關梓齊是透過二哥,將車鑰匙交還。

  日子依然在過,基本上也不會有太多的牽扯,以他們相看兩相厭的程度,遠遠
在路上看到對方都會繞道而行,當然不會有什麼接觸的機會,除非是關家的聚會,
整個關家上下早已將她視為未來的關家人,有她在場是很自然的事。

  但,即使是待在同一個場合,兩人也不會有太多的互動,一有交集,那絕對是
唇槍舌劍。

  只要不是白癡,恐怕誰都知道這兩個人有多不合!最後一次見到曹品婕,是在
大哥的婚禮上,忙完婚禮的繁雜瑣事後,生活回歸到各自的軌道,大約有半年的時
間,他沒再見過她。

  然後,就在某一天,他又猜拳猜輸,被公推去跑腿買劍冰。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買完判冰回來的途中,遠遠看見關梓群。

  遇見關梓群也不是什麼重點,真正的重點在於,他身邊有個女孩子,而那個女
孩,並不是曹品婕。

  當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約莫隔了半個月,他在回家的途中,停紅燈之餘,不經意瞥見往來車陣中的熟
悉車影,而,駕駛座右側的那個人,依然不是曹品婕。

  他很想說服自己,是他想太多,但潛意識裡,總覺得沒那麼單純……當他第三
度,在中午用餐時撞見一同用餐的那兩個人,而關梓群細膩的照拂,流露出瞎子也
看得出的體貼與親密,他很難再說服自己沒什麼。

  他蹙眉。

  三次,都是同一個人。

  就算是單純的朋友,那樣的往來也太頻密,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與其他異性走
那麼近並不恰當。

  他和曹品婕……怎麼了嗎?心不在焉了一個禮拜,連號稱最腦殘的阿國都看出
他的不對勁,頻頻追問他怎麼了。

  怎麼了?這要他怎麼說?人家的感情事,與他何干?他沒立場管,更不該過問
太多。

  可是……如果他們的感情真的出了狀況,曹品婕有那樣的自覺嗎?就怕——如
同每一部戲劇演的,男友出軌,當女友的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連有心挽救,都
沒有努力的空間。

  二哥,究竟在想什麼?「老大,有屎就要去拉,別憋著。」

  放下背到一半的英文單字,阿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規勸。

  「憋久會便秘喔!」

  他一記冷眼掃去,連哼都懶得哼他一聲。

  「你本來就是一臉便秘的樣子嘛,我又沒說錯。」

  阿國被瞪得好委屈,小小聲辯解。

  他霍地站起身,拎起車鑰匙。

  啊!老大想開了,要去拉掉那坨憋一個星期的屎了嗎?咦咦咦?「不對啦,老
大,廁所在那邊,你走錯方——」看著排氣管噴出的一團黑煙,愣愣吐出最後一個
字:「向。」



  仍是與上回同一個位置,關梓齊佇立在街燈下,盯著地面出神凝思。

  來到她家門外了,反而不知如何起頭。

  如果她仍無那樣的自覺,他該怎麼說?以她的性子,交往中會給男友絕對的信
任和自由,絕不會想到那裡去,他若說得深了,反而徒惹是非。

  但是若不提醒她,她那完完全全符合「男友出軌,自己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
」的個性,真要等事情發生了,才來遺憾懊悔嗎?從男人的角度來看,就算現在還
沒什麼,未來的發展也是可預見的,二哥和那個女人走太近了,近到讓人憂慮。

  他不知道,究竟是她給了二哥太多的空間和信任,還是彼此都太忙碌,以致疏
遠了情感而不自知,他該怎麼暗示,才能讓她有所警覺,防患於未然?凝思的當口
,曹品婕已下了計程車,朝大樓走來。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叫住她——事實上,他還不確定該不該來,人就已經在這裡
了,並且站了三個小時。

  「關梓齊?!」

  不必遲疑了,低頭找鑰匙的她,已先一步看見他。

  他認命地跨出街燈下的陰影,朝她走去。

  「你站在那裡幹麼?」

  她奇怪地掃他一眼。

  關梓齊微微張口,唇瓣蠕動了下,又緊抿,面無表情地朝她丟出一張單據。

  啥呀?攤開掃上兩眼,是之前車子維修的單據。

  她在拿到鑰匙時,曾經問過關梓群相關的維修費用,梓群也告訴她,他問過了
,是關梓齊自己說不必的。

  半年前的帳,現在還特地跑來算!她沒說錯,這男人的器量真的很狹小。

  輕哼了聲,由皮包內抽出三張千元鈔遞去。

  「喏,甭找了,再見!」

  這樣正好,她也不想欠他人情。

  「喂。」

  喊住轉身要進大樓的她。

  「車子又出什麼問題了嗎?」

  「沒。」

  今天官司勝訴,委託人請她吃飯,喝了點酒,才會坐計程車,但她懶得跟他說
太多。

  「那妳坐什麼計程車,一個單身女子,老是三更半夜才回家,又一身酒味,像
什麼話。」

  她不知道現在治安非常差嗎?計程車之狼一堆,前幾天看到的一起姦殺案,犯
案的就是計程車司機。

  她是太信任人民保母,還是自己的運氣?她眼神更怪異了。

  「請問你是我爸還是我媽?」

  管到她這裡來了,有沒有搞錯,他們很熟嗎?關梓齊一頓。

  「我只是懷疑,二哥怎麼受得了妳!」

  「我又怎麼了?」

  「不懂撒嬌、不夠小女人,事業心強,工作永遠擺在男朋友之前,請問男友和
妳約會,需不需要先跟妳的秘書預約?」

  他嘲弄地諷刺兩句。

  「當妳的男朋友這樣還不叫倒楣透頂,難道妳指望我說三生有幸?」

  「梓群又不是你,他不會這樣想!」

  難道要她沒事扮柔弱,滿足男人的保護欲?大男人沙豬!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何必為了男人,強迫自己去遷就,那很虛偽。

  「不然妳以為男人要的是什麼?一個錢賺得比他多,工作比他忙,永遠比他晚
回家的女人?請問妳留了多少心思在我二哥身上?請問妳上一次好好和他坐下來吃
頓飯、談談心事是什麼時候?」

  一語狠狠敲中心房,她怔然,答不上話。

  「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這樣!還真讓他瞎蒙正著。

  他暗暗歎氣,嘴上不假思索地回應:「廢話,我能期待母豬飛天嗎?像妳這種
不溫柔、不體貼的女人,全身上下搾乾了都擠不出一丁點女人味來,女人當成妳這
個樣子,簡直失敗到極點,是男人都會想甩了妳,二哥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大慈大悲
、普渡眾生了!」

  「你!」

  火大。

  「關梓齊,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你要這樣和我過不去?」

  「純粹不爽喊二嫂。」

  他懶懶回應。

  她咬牙。

  「就衝著你這句話,關梓群我嫁定了,你等著喊這聲二嫂!」

  關梓齊挑挑眉。

  「那就顧好妳的男人,否則別怪我在旁邊拍手叫好,沒給妳留面子。」

  「這點,不勞你操心。」

  她恨恨地轉身,決計不再回頭。

  身後,關梓齊怔然佇立原處,良久。

  直到遠處的喇叭鳴按聲驚動了他,回過神來,仰眸凝視高樓上,透出燈光的某
一處。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她是聰明人,懂得怎麼用心去經營她的感情,守住
她最重視的那個男人……眸心深處隱隱的火光,再次壓回心靈深處,牢牢地,永不
見天日。



  又過了一段時日,這件事始終放在心底,惦掛著。

  短暫的迷失,多數男人都有過,只要另一半處理得當,並不至於無可挽回,但
願曹品婕聽得懂他的暗示。

  二哥如果夠理智,會知道怎麼做,再說,兩人畢竟有近十年的感情基礎,不會
有太大問題的。

  雖是如此,他還是找了一天前去,採探他們的狀況,才能真正安心。

  他和關梓群約在律師事務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他來早了,看看時間,還得再
等上半小時。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Caramel

  Macchiato,喝了一口發現太甜,推開拒喝,專心數起窗外往來人群


  沒多久,一場雨打了下來。

  最近常下這種午後雷陣雨,雨勢來得快,去得也快,讓人想躲都來不及。

  人行道上原本悠閒的步調瞬間緊湊起來,淋得半濕的行人紛紛走避,這場雨暗
算到不少人。

  然後,他的目光定在人群中的某個定點。

  她仍是一身高雅合宜的套裝,當這場雨打下來時,她先是怔忡幾秒,像是還不
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某個冒失的高中生撞了她一下,抱在懷中的文件散落
一地。

  她又是幾秒的呆怔,然後才反應過來,急忙彎身撿拾。

  反應好遲鈍,表情……也太空洞。

  她,不大對勁。

  行人全都急著避雨,沒有人幫她,甚至可惡地踩過一地濕透的文件,匆忙中踩
傷她文件下的手指,誰也不想淋濕。

  他莫名地一股怒火飆漲,迅速起身結帳,找出機車置物箱裡的傘匆匆上前。

  「曹品婕,妳這個笨蛋在做什麼!」

  她又是一陣怔愣,緩慢地抬起頭,然後視若無睹地繼續撿。

  她渾身都濕透了,樣子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他很氣,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怒火燒痛了胸口。

  「拿著!」

  他將傘用力塞進她掌心,蹲身替她撿拾。

  「走開,不關你的事。」

  她推開他,傘掉落地面,她面無表情地撿,撿完跟前的,越過他去撿身後那張
,不經意被路人撞倒,跌坐在濕濘的地面。

  「妳到底在鬧什麼彆扭!」

  他很不爽,二度撿起傘強塞給她。

  「我會負責幫妳弄到好,一張也少不了,這樣行不行!」

  「滾開,我就是不要姓關的幫我,不行嗎?」

  他動作一頓,抬眼看她。

  「你來做什麼?看笑話嗎?現在你看到了,還滿意嗎?」

  「什麼意思?」

  他若有所悟。

  「妳和二哥……」「裝什麼蒜,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嗎?你高興了?你滿意
了?要拍手叫好就去啊!」

  為什麼……她最糟糕的樣子總是讓他看見?這個只會嘲諷她、詛咒她分手、幸
災樂禍的傢伙……姓關的全是一群渾蛋!盯視她閃動著水光的眼眸,臉頰一片濕,
但他就是知道,那不是雨。

  他震驚,錯愕得回不了神。

  「二哥……真做了那種蠢事?!

  「你早就知道了吧?」

  事後再回想,難怪他那晚專程跑來對她說那些話,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

  他,一直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你說得對,是男人都會想甩了我,我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我不是個稱職的女
友,我連女人都當得失敗,我統統都承認了,這樣夠不夠,你還想再說什麼?」

  「曹品婕……」「我還不夠難堪嗎?要你專程再來這一趟!」

  淚水洶湧滑落,她情緒潰堤,泣不成聲。

  「你到底……還想怎麼羞辱我……」「別這樣,曹品婕!」

  他一張手,將她緊攬入懷。

  「你滾……不過就是一盒芋頭酥,我還一百盒給你行不行,拜託你滾遠一點,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關梓齊無視她的抗拒,牢牢扣緊雙臂,將她護在懷中,不
讓任何人瞧見,她心碎的淚水。

  「姓關的……全是渾蛋……」掙不開他,她洩氣地痛哭。

  他抿緊唇,不吭聲。

  掉落腳邊的傘,誰也沒再去撿拾;雨何時會停,也再沒人在意,沉毅臂彎,堅
決將她護在,無雨的晴空。



  她睡著了。

  靜謐的房中,只有她輕淺規律的呼吸聲,以及腳邊擱著那台筆記型電腦的運作
聲響。

  筆電,原是放置在書房,暫借來用。

  他盤腿坐在地面,腳邊散落一地的文件資料,有些有文件套的保護,只濕了一
角,稍微吹乾即可,有些則濕透了,災情慘重,他必須很吃力才能辨認出那些糊掉
的字跡。

  一張,又一張,他敲打著,偶爾回頭靜靜瞧著她的睡容。

  天暗了,又亮起,他沒離開。

  完成最後一頁,悄悄轉移陣地,到書房列印出來,整理好,放在她房間,床頭
邊。

  他答應過她,一張也不會少。

  靜靜在床邊坐下,她仍在沉睡,他伸手輕撫睡顏,指腹柔柔挲撫眼下淡淡的暗
影。

  她有多久,沒好好睡上一覺了?這種個性實在很糟糕,遇到事情只會咬牙自己
扛,明明身邊的人願意為她分擔,她也決計不向誰示弱求助。

  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也只會壓抑,一再地壓抑,抵死不讓任何人看見脆弱的一
面,直到再也負荷不了,才來爆發。

  她非得這麼好強不可嗎?無聲歎了口氣,目光移向她擱在床邊的手機,他拿起
,輸入幾個數字後,放回原處,然後才換回自己的手機。

  上頭,有十八通未接來電。

  點開來,其中十五通,來自於關梓群。

  他按下回撥鍵。

  「十分鐘後,我去你那裡。」

  不等關梓群有所回應,俐落地切斷通話。

  靜默地凝視她半晌,而後,起身拎起半濕的外套,悄悄關上房門,走入清晨未
散的薄霧之中。



  砰!迎面而來的一記重拳,教關梓群措手不及地跌坐地面。

  「梓齊,你——」他悶哼,又一記重擊,斷了未完的話。

  「關梓群,你他媽的渾蛋!」

  關梓齊恨聲道,又補上一拳。

  到底怎麼回事?自脫離那段荒唐輕狂的歲月後,沉斂了脾氣的梓齊,就已經很
久沒再生這麼大的氣了,更別提火大到掄拳揍自己的兄長,還連自己的媽媽都問候
到了,可見事態非同小可。

  停不住的拳頭又一次逼近鼻樑,他抬手抵擋。

  「你要發火,最起碼也讓我知道罪名!」

  昨天下午莫名其妙失約,電話又抵死不接,讓他枯等上兩個小時,他都還沒興
師問罪,居然敢一見面就亮拳頭!是去哪裡吃的炸藥?「曹品婕!」

  他恨恨地咬牙。

  「我以為你會把事情處理好,結果你做了什麼?腳踏兩條船,拋棄女友,請你
告訴我,關氏家訓第三條是什麼!」

  不得薄倖寡義。

  他在心底默念。

  所以,梓齊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你知道了也好,我還在想要怎麼告訴大家這
件事……」「你還敢講!曹品婕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她
有多難堪?!」

  「梓齊,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想明白一個見異思遷、可惡透頂的負心漢!」

  他很氣,氣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拳頭。

  腹部挨上一拳,關梓群靠在牆邊喘息。

  他早知道的,梓齊要真有心幹架,所有兄弟全都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如今在
盛怒當中。

  但是,梓齊明明很討厭品婕,處處看她下順眼,不是嗎?他一直以為,最希望
他們分手的人會是他,那為什麼辜負品婕,會讓他氣成這樣?突然的領悟電光石火
地劈開迷霧,隨著那記重舉,疼痛地敲進心房,他恍然明白,那接不上的思緒斷層
是什麼……他撐著額頭,順著牆面滑坐地板,苦澀地低笑。

  笨呀,他怎會現在才看清?惱恨,從來就不是惱恨;厭斥,更不是真正的厭斥
,梓齊居然……瞞過了所有的人,包括他和品婕。

  「對不起……」他幾不可聞地喃聲道。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是曹品婕!」

  他低低地,仍是道:「對不起,梓齊。

  我沒留意你的心情,沒能發現,原來你活得比誰都壓抑、辛苦。

  可是,我還是辜負了你隱忍痛苦,獨自承擔的心意,沒做到好好珍惜她……」
關梓齊臉色驀地沉下,一把揪起他,狠握的拳頭揚起。

  「關梓群!你最好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只要他一點頭,關梓齊會狠狠地,一拳直接打死他!「不是。」

  輕輕地,他否認了。

  「我沒有那麼偉大,分開,單單純純只是因為走不下去了,我愛娉婷,沒有辦
法欺騙自己,也欺騙這兩個女人。」

  「你剛剛說誰?邵娉婷?!

  那個影歌雙棲的明星藝人?」

  難怪一直覺得很眼熟。

  「是。」

  「關梓群,你瘋了嗎?這女人風評超差,名聲臭到不行!」

  影劇版常有她的新聞,都是負面居多,一個以身體為籌碼交換名利的女人,曹
品婕哪一點不如她?!

  「不是那樣。

  她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人,很純、很真,你不能用外界評論的眼光看她,那對
她不公平。」

  「那你對曹品婕就公平了嗎?你到底愛那女人什麼?美艷的外表?惹火的身材
?」

  三十歲的男人了,還會被這些迷惑?他氣得失去理智!「能上她的床的不是只
有你,這樣的女人值得你放棄曹品婕?不過就是個人盡可夫的——」「梓齊!注意
你的口德。」

  關梓群沉聲一喝。

  「你要怎麼說我都可以,她是無辜的,別用那種傷人的字眼加諸在她身上。」

  他簡直鬼迷心竅!關梓齊承認話是說得重了點,但他全心維護第三者,卻不顧
女友委屈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生氣。

  關梓齊用力吸口氣。

  「那女人,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半年多前,大哥結婚那段時間。」

  半年?半年!半、年?!

  每在心底重複一次,火氣就堆高一分,而後,再也忍無可忍,整個爆發開來,
憤然吼道:「就為了一個認識半年、聲名狼藉的女人,你拋棄一個認識十年、交往
三年多的女朋友?!

  關梓群!你他媽還可以再更渾帳一點!」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也不求你理解,但是梓齊,我和品婕分手,不是為了和
娉婷在一起。

  感情的事,你最清楚的,如果可以控制,你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我和她的
緣分,開始在連我都想像不到的時間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你明白嗎?」

  「別告訴我,你沒有愛過曹品婕!」

  當初說愛的人是他,要交往的也是他,有誰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他了嗎?拖住
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後,才來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那曹品婕的委屈呢?誰來
給她交代?移情別戀的渾帳!「我愛過,曾經。」

  他一頓,輕歎。

  r真叩婕在我心上,娉婷卻是刻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你懂這其中的差異嗎
?」

  放在心上的,還可以移出,但是牢刻在心底深處的,要怎麼抹去?他不懂,也
無法接受。

  錯,就是錯了,沒有借口,沒有理由,他的自私、他的背叛,傷害了一個陪伴
他十年有餘、全心全意深愛他的女子。

  此刻,關梓齊滿腦子,只有那張雨中落淚、空洞憂傷的臉容,她真的,傷很深


  「如果可以,關梓群,我真不想承認有你這種兄弟!」

  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重重地甩門離去。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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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制約)


  分手的男女,該用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對方?曹品婕不知道,她只知道,除了最
初得知他其實瞞著她,另外有個「她」的時候,曾經憤怒過、指責過,然後便冷漠
地轉身走開。

  怨懟,或許有,傷心、失望、氣憤、不甘,這些情緒都免不了,但是人前人後
,她將情緒收拾得乾乾淨淨,就好像,那個人只是眾多同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不曾相愛過,不曾如此親密。

  以一個剛分手的女人而言,她表現得太冷靜,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她從來,
就不是那種會失去理智、潑婦罵街的人。

  一直到今天,她都不曾在人前掉過一滴淚。

  如今想想,雨中那一日,竟是她情緒最失控的一次。

  但是,心靈深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裡劃了一道傷,隱隱作痛,只能在夜深
入靜時,對自己承認。

  失落,不是沒有的,兩人一同走過那麼長的歲月,如今要面對被拋捨的難堪、
身旁空出來的那個位置,那種空洞、惆悵的孤寂滋味,有一瞬間令她無所適從。

  於是,她只能藉由無止盡的忙碌,讓腦海塞滿東西,忙到沒時間想太多,假裝
那些情緒不曾存在過……好累。

  每天回到家,將自己拋進床鋪,她常常疲憊得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

  窩在被窩中,將自己縮成一團小蝦球,腹部隱隱作痛。

  過於寂靜的深夜裡,容易使人脆弱,白天所壓抑的情緒盡數回籠。

  為什麼……會這麼靜,靜得身體發冷,被子怎麼也睡下暖,好孤單,無助得想
掉淚……門鈴聲斷斷績續飄入她半恍惚的意識當中,但是她不想動,也不想理會,
她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糟糕的模樣。

  門外的人似乎存心和她比耐力,不死心地僵持了近十分鐘,她投降了。

  「不識相的渾蛋!」

  她低低咒罵了聲,頭重腳輕地爬下床,緩慢移動腳步往門口去。

  她現在全身都不對勁,EQ管理非常差,最好別期待她有什麼了不起的待客之
道,尤其在看見門外站著的那個人後,更是連少之又少的修養也宣告陣亡。

  「關梓齊,你來幹什麼!」

  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一家子姓關的臭男人!「來看妳還有沒有呼吸。


  他懶懶回應。

  什麼意思?詛咒她嗎?「你放心,我還活得好好的!」

  他聳聳肩。

  「誰知道?現在為情自殺的新聞滿街是,總要盡點道義責任過來看看,好歹相
識一場,拈炷清香也是應該的。」

  是關梓群要他來的?見鬼的道義責任!「現在你看到了,還滿意嗎?可以滾了
!」

  「妳待客之道真差。

  好歹來者是客,不會請人進去坐一下,喝杯茶嗎?真是。」

  他一臉恨鐵不成鋼。

  這也要人教,公民與道德不及格。

  「你——」三言兩語,成功又激怒了她。

  她一口氣吸不上來,被氣得頭昏目眩,腳步顛晃了下,然後發現,自己落入一
道堅實的臂彎。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那雙眼中看見了深濃的擔憂,只是耳邊傳來不搭襯的
輕慢諷語,又立刻抹掉那種可笑的想法。

  「臉色這麼難看,妳該不會吞安眠藥自殺吧?」

  「去你的!」

  她臉色難看是被他氣的。

  「我就算想尋死,也會先一刀劈了你!」

  用力推開他,卻被反扣住,掌心探向她額頭,然後蹙眉。

  「你幹麼!少動手動腳。」

  關梓齊瞥視她,一臉不敢置信。

  「妳該不會不曉得自己發燒了吧?」

  是嗎?原來這一整天不舒服的感覺,是因為她發燒了。

  「現在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嗎?」

  「可以。」

  他反手關上大門,拉了她,轉身就走。

  「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裡?這是妨礙人身自由,我可以控告你!」

  「閉嘴!」

  下樓來,脫了外套丟向她。

  「穿上!」

  「我幹麼要!」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攔腰抱起她,直接丟上機車後座。

  她驚叫了聲。

  這野蠻人,有沒有受過教育啊,不知道要詢問別人意見的嗎?動作還那麼粗魯
!她一肚子不爽,來不及抗議,他已催動油門,狂飆而去。

  「關梓齊,我還不想死,不准給我飆!」

  聲音頓住,發現車速始終維持在五十左右,完全不需要她多此一舉的警告。

  「再吼啊,看看有沒有辦法讓全世界的人都見識什麼叫潑婦。」

  「……」這人的嘴一定得這麼賤不可嗎?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潑婦,大多時
候,都會用理智控制情緒,鮮少失控地大吼大叫,但眼前這個人,就是有那個能耐
挑動她的脾氣,激發她體內隱抑的潑婦本質。

  與他這一對峙,少之又少的體力全用盡,她將昏昏沉沉的頭抵在他背上,沒心
情再和他吵,管他要做什麼,都隨便他了。

  「健保卡?」

  直到他伸手來討,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人在醫院。

  「沒帶。」

  她沒好氣地。

  誰說要看醫生了?關梓齊瞪她一眼,拿出手機撥了號。

  「喂,三哥,你在醫院嗎?」

  「在,我值夜班。」

  「麻煩你,一個笨蛋忘記帶健保卡。」

  「等等。」

  另一頭切斷通話,沒一會兒,關梓修下樓來,瞥了曹品婕一眼,沒說什麼,走
向掛號處。

  又一個姓關的。

  「關梓齊!」

  她咬牙,壓低了聲音。

  「誰要你自作主張!」

  她現在真的、真的很不想看見姓關的,她會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詢問的眼神,
他存心要教她難堪嗎?他還來不及回應,關梓修已經取了掛號單走來。

  「資料填一下,健保卡一個禮拜內補上就行了。」

  沒一會兒,她進去看診,而兄弟倆留在外頭談話。

  「怎麼回事?你怎會和她在一起?梓群呢?」

  這兩人不是很不對盤?由她的態度,看得出事態不單純。

  關梓齊輕歎。

  「暫時先別說這個。

  今天謝謝你,三哥。」

  轉身走進問診室,正好聽到醫生在問:「最近常會胃痛嗎?晚餐有沒有吃?午
餐呢?」

  她思索了下,搖頭,再搖頭。

  太忙,忘記了。

  如果不是醫生提醒,她還記不起有這回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關梓齊好像在瞪她。

  瞪就瞪,怕他啊!她用力回瞪過去。

  「曹小姐,妳三餐要定時,再健康的胃讓妳這樣胡搞,也會抗議。」

  護士替她量了體溫,三十九度,醫生背出陳年老詞:「三個小時吃一次藥,少
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多喝開水、多休息。」

  打了一針,領完藥回到住處。

  「你可以走了吧?我很疲倦了,需要休息。」

  這是逐客令,很明白的逐客令。

  「睡妳的就是了,不必擔心我會對妳怎樣,我說過,通常只有女人強上我,沒
有我強上女人的記錄。」

  「……」她太累了,沒力氣和他辯。

  也許是藥效發揮作用,這晚,她終於能好好睡。



  當門外的人又一次深夜造訪,她已經學會不驚訝。

  「你又來幹麼?」

  她總是沒辦法端出好臉色。

  「看看某個笨蛋把自己餓死了沒。」

  答得很直接。

  看,就是這樣,你能對說這種話的人,有多美妙的待客之道嗎?他總是這樣,
買來宵夜,強迫她陪著他吃。

  有時她真的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麼?淋了雨,情緒失控那天,一覺醒來看見擺
放在床頭整理好的資料,她無法不驚訝,懷疑這人是哪根神經搭錯線,居然這麼好
心。

  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機電話簿裡,多出一筆他的電話記錄。

  說來很可笑,認識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她居然從沒有他的手機號碼,反正他們
一見面就起爭執,平日也從沒有想過與對方聯絡。

  還有淋了雨生病那一回,他每晚往她這裡胞,半夜鬧她起來吃藥,她快被煩死
了,回上一句:「少吃一次不會死。」

  「是不會死,只會燒成白癡!」

  除此之外,他的存在其實也沒造成她什麼困擾,既然臉皮厚得趕不走,看在宵
夜的分上,她也就隨便他了。

  這些,原本都該是很貼心的舉動,但是若要說這是關心,那張嘴從不留情,非
刺她個遍體鱗傷不罷休,口氣從不掩飾對她的負面觀感,一副很討打的態度,無法
讓人對他心存感激。

  那他吃飽撐著嗎?沒事過來刺她個兩句,這樣他也爽?「如果是關梓群叫你來
的,大可不必,我好得很。」

  不然她實在想下出其他原因了,他明明就很下耐煩看到她,何必勉強?他張了
張口,又無聲緊抿,涼涼諷道:「我知道妳死不了,禍害通常可以活很久。」

  「……」她還能說什麼?不過,扣除掉這些……好吧,她承認,他帶來的宵夜
還挺不錯吃的,他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地方的美食?幾回之後,她開了門,不等他說
出口,直接先下手為強:「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沒餓死!」

  他表情古怪,用「妳白癡啊」的眼神瞧她——「自作多情什麼?誰管妳餓不餓
死了,我是看今晚夜色好,出來賞月,順便賞妳個宵夜,恩准妳免了三跪九叩,不
用太感激。」

  賞月?一路賞到她家樓下?今年神經病特別多。

  「好吧,那你慢慢賞,晚安。」

  她當著他的面甩上門,不過宵夜倒是沒忘記拎進來。

  也有那麼幾次,他進到屋內來,彼此出口沒好話,倒也莫名其妙一同分享了好
幾次宵夜,然後不知不覺,大半夜就在針鋒相對中過去。

  原本看見他,想起那次的情緒失控,心中本有些許彆扭,卻在他每回的賤人嘴
臉下,被怒火燒融殆盡,光是生氣就夠忙了,哪還記得其他。

  這人簡直有惹火聖人的本事!習慣了每晚等他——的宵夜,對他的出現已不會
太意外,也因此,他突然不來了,她反而覺得哪裡不對勁。

  當她發現,她下意識在留意時間,忍不住暗斥自己。

  白癡啊!真被關梓齊那一聲聲的笨蛋給罵笨了嗎?他們又沒約好,管他愛來不
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以往這個時候,正是吃宵夜的時間,所以想吃宵夜
時,本能地就會想到那個送宵夜的人,通常這種情況,在心理學上就叫制約反應。

  更明確地細分,是叫古典制約。

  是心理學家巴夫洛夫在研究狗的消化腺時所發現。

  當他在餵狗時便會搖鈴,久而久之,狗聽到鈴聲就代表有食物可吃,想到有食
物吃就會流口水,於是狗聽到鈴聲會流口水。

  換句話說,看到關梓齊就有美食吃,想到美食的誘惑會讓人流口水,於是她看
到關梓齊就會流口水……停!她用力甩甩頭。

  妳瘋啦,曹品婕?誰會對關梓齊流口水!她敲敲腦袋,發現自己連胡思亂想都
教條似的一板一眼,果然書讀多了,連腦子都僵化了,塞滿一堆無用的知識垃圾。

  她發現,自己居然在認同關梓齊的觀點,書讀得更多依然是這樣,重要的是自
己要的是什麼,而不是社會價值觀要的是什麼……慘了,她怎麼會開始覺得,這個
人其實也不是那麼一無可取?一整晚下來,做什麼都不對勁,最後索性什麼也不做
,就這樣對著成迭的雜誌發呆。

  但是——好靜。

  以往從沒覺得這屋子如此空洞,少了尖銳的怒火相對,靜得連針掉落地面都有
回音。

  時間,突然變得好慢。

  她蜷坐在沙發上,漫長的夜怎麼也看不到盡頭,空洞、孤寂的感覺悄悄襲上心
房。

  能不能,來點什麼?就算是礙眼兼惹人嫌的關梓齊都好,此刻,她突然懷念起
他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壞嘴。

  結束一段感情之後,因為有他強勢地介入生活之中,分手後的失落、寂寞,從
沒機會佔據心房,他的處處挑惹,讓她日日忙生氣,沒有閒工夫去胡思亂想。

  而今晚,空下來的心,竟覺慌得可怕。

  她沒有辦法,再一個人待在孤單無聲的黑暗中。

  跳下沙發,她抓了鑰匙往外衝。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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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4: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靠近)



  晚上十一點整。

  修車廠鐵門半降,裡頭透出幾許燈光。

  「啊啊啊!痛、痛痛——老大,你下手輕點。」

  殺豬般的哀號不絕於耳。

  「你還知道痛!」

  用力貼上一塊撒隆巴斯,手勁大得很有惡整嫌疑。

  「早叫你管好你的頭,少用下面、多用上面的思考,你有給我聽進去嗎?」

  又是爭風吃醋的戲碼,每次都惹那種不該惹的人,早晚有一天,連自己怎麼死
的都不知道!與其老是半夜嚇破膽接到求救電話,三天兩頭地幹架,倒不如現在就
一掌劈死他,省得這個榮幸落到外人手裡。

  「啊、嗚——」哀號到幾近嗚咽,小顧抹了抹痛飆的幾滴淚光。

  「我、我怎麼知道……他、他又沒說……他有男朋友了……」「對方沒說,你
就不會用腦袋思考嗎?那種小白臉的貨色也值得你們爭風吃醋,你還真不挑!」

  沾了雙氧水的棉花棒用力給他塗下去,嘴角嗜血地緊抿。

  「老大……你好狠的心……」目光含淚,無比哀怨。

  「你死好。」

  以著無比殘暴的手法處理完傷口,關梓齊收拾藥品,任那坨廢人像屍體似地癱
在地板上。

  「關梓齊,你在裡面嗎?」

  外頭傳來輕細的呼喊,他動作一頓,上前查看。

  「曹品婕?妳怎麼會來?」

  稍微拉高鐵門,讓她彎身從下方鑽入。

  她正要張口,不經意瞥見癱軟在牆角動也不動、疑似死人的物體。

  那個……還有生命跡象吧?她是不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好事」?

  關梓齊隨便瞄一眼,就知道她腦袋裡的東西很精彩。

  「妳是要幫我處理掉他,還是想被我滅口一起處理掉?」

  他邪惡地勾唇配合她。

  「啊!」

  她驚退一步。

  「誰?老大,你說要處理掉誰?」

  小顧突然耳尖地抬起頭,左右張望。

  不會是他吧?他不是廚餘、更不是廢物啊,不要處理掉他啦!「喝!」

  屍體復活了。

  曹品婕小小嚇到。

  小顧眨眨眼,又揉了兩下眼睛,目光定在她身上,然後垂死般的黯然目光突然
大放光芒——「姓顧的,你敢動一下歪腦筋,信不信我立刻踢爆你『那個頭』!」

  關梓齊冷冷警告。

  有些話不適合淑女聽,某人最好安分些。

  嘩!有酸味耶,老大好……「人性化」啊!他今晚真是賺到了。

  「穿上,妳賣肉啊,身材再好,三更半夜也只有色狼會看。」

  關梓齊勾來外套往她身上扔,近來這舉動都快成習慣了。

  「妳到底來幹麼?」

  她一邊穿,一邊低噥:「哪有幹麼,不過就是拉桿子……」現在的情況,應該
比較適合用心理學中的操作制約來解釋。

  內容大抵是美國心理學家史金納所提出的實驗理論,將小白鼠放在箱子中,當
小白鼠拉動箱子內的暗桿,就會有食物掉出來,於是小白鼠知道,動手拉桿子等於
有食物吃,而她知道動腳來找他等於有宵夜吃……這是什麼鬼啊、她又在想啥?亂
七八糟。

  「嗯?」

  他挑起一邊眉毛,說話沒頭沒腦,聽得懂頭給她。

  「沒。

  我胡說八道。」

  她一點也不打算解釋,要真說了,以此人的爛個性猜測,怕不嘲弄她個至死方
休。

  「關梓齊,我餓了,前天的蚵仔煎不錯吃。」

  「是不是再來碗魚丸湯也不錯?」

  他皮笑肉不笑。

  「點餐點得很順口厚,當我這裡是7-ELEVEN還是路邊攤?需不需要猛
男陪酒?」

  「不要就算了。」

  她轉身欲走,一點都沒給他留戀。

  下一瞬間,手腕被扣住,他沒好氣道:「要猛男沒有,只有一隻被扁得不成人
形、在牆角扮死屍的豬頭,委屈客倌您稍候了。」

  說完,拎起車鑰匙往外走。

  咦?他還真去耶!她只是隨口試試看,本來就沒預期他會這麼好說話,他是中
了樂透還是怎樣?今天心情特別好,有求必應耶!等他回來的期間,她坐在矮凳上
,和一臉青紫的豬頭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那個……嫂仔……」她左右張望了下,發現對方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

  她狐疑地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以眼神詢問。

  「對,就是妳。

  嫂仔,麻煩一下……」「等等,我不叫嫂仔。」

  事實真相要勇於還原。

  「妳不是老大的馬子嗎?」

  「不是。」

  更正確地說,是他老大的哥哥的前馬子。

  「啊,隨便啦,那是早晚的事。

  嫂仔,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請發揮一點愛心,幫我把手臂上的紗布重綁。

  老大剛剛好生氣,故意給我綁得很痛……」逮到機會,立刻投訴兼扮無辜,如
果能拉攏嫂仔,以後就不怕老大發飄了。

  曹品婕移動步伐,替他拆了紗布重新處理。

  「那他為什麼會好生氣?」

  「……」死穴。

  原來嫂仔也不是省油的燈。

  「因為我讓他好生氣。」

  哀怨承認。

  「他很常發脾氣嗎?」

  看不出來關梓齊有這麼暴躁。

  「不常,但是相信我,妳不會想看到他發脾氣的。」

  「他生氣起來……很恐怖?」

  小顧沉吟了下。

  「妳知道我和老大怎麼認識的嗎?三年前的一個夜裡,我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
!」

  指了指現下的死屍狀態,她點頭表示瞭解,他才又繼續道:「倒在這家修車廠
附近,然後,我們家英明神武、絕世無雙、一出現就光芒萬丈瑞氣千條閃到眼睛睜
不開的神人老大——出現了。」

  完全挪用腦殘國的專利,不繳學費。

  「你把他形容得像是從天而降的絕世高人……」她喃喃咕噥。

  「妳到底要不要聽我講?」

  使點小性子瞪人了。

  在這一點上,他和腦殘國完全不謀而合,誰敢詆毀老大一句,大家抄傢伙見!
「是是是,請講。」

  「然後啊,他就踢了我兩腳,確定我還有唉兩聲,就順手把我拎回去,再然後
啊,就包成像現在這個樣子——」再指指現下的木乃伊狀態,她再點頭表示瞭解。

  「不過妳知道的,人都有叛逆期嘛,我那時非常地不受教,幾天之後,沒打聲
招呼就——悄悄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是有帶走他抽屜裡的兩千七百五
十塊錢。」

  「喔。」

  截至目前為止,她依然沒能聽出關梓齊之所以被當成神人崇拜的原因。

  「妳知道的,那時的老大還沒畢業,只是個窮學生,在這間修車廠打工,那個
兩千七百五十塊,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

  停了下,小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妳沒有什麼感想要發表嗎?」

  感想?喔,有的。

  「刑法320條的竊盜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竊取他人之動
產者,為竊盜罪,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罰金。」

  流利背出法律條文。

  「算了,當我沒問。」

  喃喃自語完,再接續。

  「但是呢,報應是來得很快的。

  大約過了一個月左右,我又變成這個樣子,趴在無人的暗巷等死。

  接著,他又剛好路過,順勢踢了我兩腳,那時我想,我死定了,就算原來不會
死,現在遇到他,也會被多補兩拳,不是棄屍荒郊就是拎到警局。

  結果妳知道怎樣嗎?他還是把我拎回家去。」

  「嗯……」感覺不出關梓齊居然是個以德報怨的聖人。

  「再然後,依然是悄悄地,我走了,揮揮衣袖,帶走三千兩百塊。

  直到第三次被他拎回來,接著——」「輕輕地,你走了,揮揮衣袖,這回帶走
多少錢?」

  她完全背起來了,很順地搶在前面替他接下去。

  「沒有。

  這回等我傷口稍微好一點,他很平靜地問我狀況O不OK,我才剛回答:『有
好多了。』

  他就一拳給我卯過來,冷冷說了一句:『死小孩,不受教!」

  ,那一拳打斷我兩根肋骨,傷勢比被他拎回來前還慘。

  他說,他能夠原諒第一次,不代表可以得寸進尺,明知故犯。」

  一次生氣,就斷了他兩根肋骨,所以呀,笨蛋才會去惹他生氣。

  但是,不曉得反骨還是犯賤,這一扁倒是扁出了他的全心崇拜和誓死追隨。

  他家老大是真正的男子漢,他可以很寬容地原諒你所犯的錯,卻也知道自己的
容忍限度在哪裡,一旦讓他絕了心,便誓不回頭,正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男子漢
!頓了會兒,很不智地又問她:「有感想了吧?」

  他家老大多酷、多帥、多有個性啊,是女人都該迷醉得神魂顛倒!「刑法27
7條,傷害人之身體或健康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請繼續
當我沒問。」

  曹品婕聳聳肩,實話實說罷了。

  靜默了一下,小顧忽然冒出一句;「妳歧視同性戀嗎?」

  「不排斥。」

  但也沒有喜歡的理由就是了,那是個人喜好,旁人無權置喙。

  「我是雙性戀。」

  注視她的表情,她依然只是輕「喔」了一聲。

  「妳不覺得這很變態嗎?」

  「不覺得。」

  表情依然沒太大變化,還小小打了個呵欠。

  關梓齊怎麼還不回來,她好餓,而她一餓就會想睡覺。

  「妳的表情和老大真像。」

  他喃喃自語。

  老大也是這樣,表情彷彿他說的是,高麗菜今天漲了三塊錢,大白菜降了一塊
半,所以今天晚餐吃大白菜好了……與其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臉正氣地重
申大道理,說什麼眾生平等的屁話,他倒覺得,像老大這樣,表情一臉無聊,完全
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討論的態度更真心。

  「所以後來,每次我受傷,就會自動自發跑來找他,有些是身上,但大多數是
心上的,因為在他面前,我可以很自在,不用承擔外界的觀感和別人眼光的壓力,
就算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要我,怕我讓他們丟臉,我也無所謂了。」

  直到有一天,他夜裡醒來,聽見隔房的老大講電話,從此,認定了這個老大,
死心塌地。

  他還記得,老大的聲音很冷、很沉,他當時是這樣說的——「好,既然你們不
要這個兒子,那就把他交給我,你們管不動他,我來管!有一天你們會知道,你們
不要的這個兒子,不是垃圾,他比你們的任何資產都珍貴。」

  在那個缺乏溫情的家庭裡,他只覺得困縛得不能呼吸,只有老大,願意肯定他
存在的價值,接納他的特立獨行。

  他鮮少再回去了,反正那個家也樂得拋掉他這個大包袱,將他丟給老大管教。

  「所以嫂仔,妳眼光太令人欽佩敬服了,懂得挑上我們家頂港有名聲,下港有
出名、通郎歐樂的老大……」「他頂港、下港有不有名跟我沒關係。

  還有,我的名字叫曹品婕,真的不叫嫂仔。」

  「咦?」

  這個名字有點給它耳熟喔!不就是他家老頭曾經掛在嘴上,那個價碼高得嚇人
的那個……金牌律師?「啊啊啊!妳粉有名柳!」

  驚嚇得台灣國語起來。

  她挑挑眉,有氣無力。

  「我現在只知道我肚子粉餓。」

  小顧突然坐直了身,神秘兮兮靠近她。

  「要不要賭賭看?」

  中國人,嘖!果然賭性堅強,名不虛傳。

  「賭什麼?」

  「我賭老大愛妳,現在不愛,以後也肯定會愛。」

  他家神人老大,可還沒親自為任何女人買過宵夜,不愛幹麼要像祖奶奶似地伺
候她,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他甘心半夜出門?餓過頭的曹品婕,一個不留神,冷不
防遭口水嗆了下。

  「你被揍到腦殘了嗎?」

  「不不不,腦殘國不在,我現在說的是妳和老大。」

  「……」她在說什麼,他又在說什麼?算了,不和他計較。

  下巴抵在膝上,懶懶回了句:「你覺得我們配嗎?」

  怎麼看怎麼怪好不好?別說她和他哥哥曾經交往過,單就年齡她還虛長了他四
歲,沒要他叫聲姊姊就很仁慈了!「哪裡不配?」

  月入百萬的金牌律師瞧不起修車的嗎?敢露出一絲絲輕蔑,大家走著瞧!「處
處都不配,我們天生八字犯沖。

  最重要的是,我一點都沒有愛上他的感覺,他不是我會動心的那一款。」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突然閉緊嘴巴,視線看向她後方,正好看見關梓
齊由鐵門下方鑽入,扔開車鑰匙朝他們走來,炒米粉和豬血湯施捨給死屍,蚵仔煎
和魚丸湯朝她遞去。

  「吃吧妳,小白鼠!」

  「……呃?」

  他,懂她在說什麼?「我只是六法全書背得沒妳熟而已。」

  懶懶回了句,轉身去拿碗來盛湯,懶得理會她。

  在他轉身後,小顧又悄悄移近她身邊,小小聲道:「老大其實很聰明,他懂的
東西比妳想像的還要多,妳真的一點都沒有動心嗎?」

  他覺得她和老大很有默契啊!她不過就說了「拉桿子」三字而已,老大就聽懂
了,他也修過一學期的心理學呀,可他卻是在老大說了「小白鼠」後才恍悟。

  學歷又怎樣?社會價值的差距又怎樣?老大會讓她覺得觀念思想的差異很大,
難以溝通相處嗎?就算小四歲,穩重又給他思慮成熟的老大也不會像毛頭小子,讓
她覺得幼稚嘛!那又何必拘泥於此咧?她只伸出一指,就擺平掉那顆青青紫紫、難
辨原貌的豬頭臉,低下頭,吃她遲來的宵夜。



  稍晚,送她回去的路上,關梓齊靜默了一陣,突然冒出一句:「妳會瞧不起小
顧嗎?」

  「幹麼要瞧不——」她一頓,驀然領悟。

  「你聽到我們的談話!」

  他沒承認,亦不否認。

  「你很沒禮貌耶!」

  偷聽人家說話。

  關梓齊對她的指控置若未聞,逕自說:「妳相不相信,其實小顧很聰明,前半
生的求學生涯,年年都是資優生,憑他的聰明才智,要多高的學歷都不成問題。」

  「那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因為他的性向?」

  「或許是太過壓抑吧!當著所有人眼中的模範生、乖兒子,如眾人的願考上大
學,再然後呢?研究所?博士班?出社會後依然是頂尖精英?一輩子遵循別人的期
望過日子,永遠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發現自己壓抑到極限,無法再偽裝下去,生平第一次反叛,接受了學長的感情
,談了人生第一場戀愛。

  他以為父母會理解、會接受,但其實不然。」

  停了會兒,接續道:「妳知道嗎?小顧家世很好,父母都是政商名流,他們丟
不起這個臉。」

  「猜得出來。」

  一個人的談吐,是騙不了人的,小顧有天生的好教養,舉止再隨興粗率,也掩
蓋不了那樣的氣質。

  「父母愈覺得他讓家裡蒙羞,他就愈致力去做蒙羞的事,說穿了,只是叛逆期
的孩子耍幼稚,想引起家人注意。

  可是當父母只一心顧全面子,完全不顧兒子的感受的態度,卻讓他的心愈來愈
冷、愈來愈絕望,最後反而真的沉淪得回不了頭,靠著一具具的肉體擁抱,去抓住
一絲溫暖,撫慰急遽失溫的心。」

  嘖,想不到小顧的嘻皮笑臉背後,有這麼辛酸的一段路、這麼善感的一顆心,
下次見到他,要考慮對他好一點。

  「你常為了這種事,像今晚這樣打架?」

  「偶爾。」

  他避重就輕。

  「站在法律的觀點,原諒我無法支持。」

  「小顧不壞,他只是寂寞而已,如果沒有人在旁邊拉他一把,他真的會沉淪。


  他不忍心,看一個明明可以有大好未來的少年,就這樣毀掉自己。

  他真的把小顧當自己的弟弟在疼,這麼挺他。

  「他還說,要不是你警告他,他早讓自己被學校退學了。」

  「我對他沒有太大的要求,最起碼把大學念完。」

  小顧也是因為這句話才會白天乖乖去上課,年年領獎學金,晚上卻淨惹事端。

  「你不是不在乎學歷?」

  這人明明也不把社會所定義的價值觀當一回事。

  「我不在乎學歷,但是該做的事情,就要把它完成,他天生就是讀書的料,也
適合讀書。」

  這是他的堅持,他甚至可以預見,小顧將來的成就會比誰都高。

  有所為,有所不為,她突然明白,關梓群和小顧為什麼會不約而同,用這句話
來形容他了。

  關梓齊這個人其實沒有她原先以為的那麼糟。

  她突然驚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人,以往,只看到他刻薄的言詞、
狹小的度量、難相處的孤僻性格,從不知道,他也是有想法、有堅持、並且用直?
心去包容一道迷途的靈魂,能讓小顧這樣崇敬、愛戴,絕對有他過人之處。

  經過今晚,她發現自己似乎比較瞭解他了,無形之中,也拉近了距離。

  她陷入自身的思緒中,沒留意到前方失速的車輛歪斜衝來,關梓齊車頭一偏,
緊急避開,突來的狀況令她應變不及,身體失去重心,險些栽下去,幸虧他及時挪
出一手抓住她左腕。

  「八成又是酒駕,早晚『返老還童』。」

  他低哼。

  這人嘴巴真狠,咒人早死早投胎也能不帶髒字,她真的覺得他比關梓群還適合
當律師,絕對能把對手修理得非常精彩。

  「很冷?」

  觸及冰涼體溫,順勢便將她的手往他外套口袋放。

  這舉動,是過於親密了,他自己都沒發現嗎?她實在無法把現在這個他,和以
前那個不小心碰到一下腰,都會冰冷斥離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好啦,憑良心講,雖然他嘴巴真的很賤,但是她得摸著良心承認,這段時間他
對她真的還算不錯啦!她淋雨,他陪在她身邊,她生病,他帶她去醫院,整夜留在
她家看護,她胃痛,時常忘記用餐,他帶宵夜來給她,她喊餓,他大半夜去替她買
蚵仔煎,她文件毀了,他徹夜不眠幫她補救,她的事,他不曾置之不理過……小顧
說,他愛她。

  雖然她不知道小顧是從哪裡得來這個結論,如果對一個人稍微照顧了點就叫愛
情的話,那他早愛上小顧了!更何況,他不都默認聽到她和小顧的對話了,她說不
可能愛上他,他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綜合上述,她比較傾向於相信,是關梓群托他代為關照,不過,不管是哪一種
,他無惡意是事實。

  ……好吧,她修正,關梓齊……其實還不難相處啦!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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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5: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相陪)


  來來回回看著手中的邀請卡,忍不住又歎一口氣。

  這張高中同學會的邀請函,她已經看一個晚上,也歎上一晚的氣了。

  前天,因為車子的引擎有點雜聲,開去關梓齊那兒檢查維修,遇上小顧聊了兩
句,不經意提到同學會的事,小顧知道她的困擾,問她:「怎不找老大一起去?」

  但問題是,她怎麼開口?她承認自己的個性過於好強,從小就是模範生,獎狀
永遠是第一名,從不曾屈居人下,求學生涯完美得挑不出一絲一毫瑕疵。

  她並沒有想要和誰比,只是秉持著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原則,不容許自己因循苟
且,但是身處於競爭激烈的升學班,處處明爭暗鬥,沒有真正的友誼,只有暗地較
勁的意味與心機,坦白說,那段時日她並不快樂。

  她其實並不想參加這個同學會,去了,也不過是比成就、比收入、比男友,處
處都要比較。

  但是召集人積極遊說,然後又不知從哪裡聽來的風聲,知道她有交往數年的律
師男友,要她也帶他一起來……她承認是一股傲氣作祟,怎麼也說不出口已分手的
事實,徒惹難堪。

  於是,便成了如今的景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真要去,她現在哪來的男友讓她攜伴參加?但若不去……那些人又會怎麼想?
「去嘛,去問老大要不要客串妳的一日男友。」

  小顧不死心地拚命慫恿。

  「我不要,這又不關他的事。」

  「妳的事就是他的事。」

  「他不會答應的。」

  不要以為這樣費心把他們湊在一起,他就可以贏了賭注,她打死不相信關梓齊
會對她有什麼曖昧情愫。

  「妳不問怎麼知道?要不要賭?只要是妳開的口,老大絕對會答應。」

  還賭?他輸不怕是吧?「關梓齊,你可不可以當我一天的男友,陪我去參加同
學會?」

  當晚,她一時衝動,真問了出口。

  正挾了滷味入口的他,咬住花枝丸愣愣地瞧了她數秒,然後放下筷子,探手往
她額頭摸了一下。

  「妳卡到陰了嗎?」

  「你才鬼附身咧!」

  看吧,幹麼要自己送上門來讓人損啊,她錯了!「算了!」

  她沒好氣地說。

  「我只是隨便問問,一點都不——」「好。」

  「呃?」

  她呆住,挖了挖耳朵。

  「你說什麼?」

  「妳耳背嗎?我說好!」

  好?他說好?!

  所以她賭輸了?她錯愕,一時無法接受輸掉一客台塑牛排的事實。

  「你幹麼說好!」

  這沒道理呀。

  「說好就表示答應,答應就是沒問題,沒問題就是OK、Yes、No

  Problem,還需要更清楚的解釋嗎?」

  回答的口氣彷彿她智缺。

  「……」問題是,他幹麼要答應?他甚至沒有任何猶豫。

  這個問題,一直到同學會那天,她都還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十一點。

  同學會結束後,回程的路上,氣氛僵默。

  開車的是關梓齊,她喝了酒,靠臥在駕駛座右側,微醺。

  這次的聚會,表面上辦得很成功,但是坦白說,她此刻的感覺糟透了。

  眼皮悄悄撐開一道細縫,偷瞄他專注開車的側容,他嘴角緊抿,剛毅面容沒有
一點笑容……是她沒有把話說清楚,只要求他冒充一日男友,所以他會認為她只是
需要一個伴陪她去參加同學會,免得形只影單被奚落取笑。

  一開始,她確實也是這麼想的,絕對沒有任何不可取的心態,她真的沒料到,
同學會將他誤當成已分手的那位「關律師」。

  ……好吧,她承認她也無法推卸責任,別人誤會,她可以解釋的,可是在那當
下,她竟沒有勇氣及時澄清,以至於讓他一整晚處於這樣的難堪狀態之下。

  而他,也只是輕輕瞥了眼靜默的她,竟然也什麼都沒說。

  處在那種刻意比身家、暗較勁的氣氛中,連她都覺得不舒服了,更何況是關梓
齊。

  那時,她真覺得,所謂的社會精英、高知識分子,有多令人難以忍受——雖然
,她也被歸類在這當中。

  她甚至意外以他那樣的個性,為什麼還能忍耐一晚,沒早早拂袖走人?是為了
幫她保留顏面吧!她心知肚明,悄悄歎了口氣。

  今晚,他可以說是仁至義盡,給足她面子了,可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會怎麼想她這個人?覺得她虛偽、膚淺?連她都覺得自己很糟糕,雖然她原
意並非如此。

  請他陪她去,真的只是不想面對旁人的猜測、詢問,無意要他當替身為她充面
子啊!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實在沒臉為自己辯解什麼。

  她覺得好虧欠他……偷偷再瞧一眼,他還是不吭聲耶!任誰被如此對待,都有
權利表達下爽的,她能理解他的心情。

  「妳還要偷瞄我到什麼時候?」

  將車開入大樓停車場,他側過身,直視她。

  啊!被發現了。

  她坐正身子,輕咳了聲,小心翼翼問:「你!很生氣嗎?」

  「嗯哼。」

  他不置可否,淡哼了聲,率先打開車門下車,她趕緊跟上去,跑得太急,腳步
踉蹌了下,他伸臂一攬,將半醉的她勾進懷裡。

  扶著她進了家門,她低著頭,侷促地開了口:「那個……嗯……我很抱歉。」

  關梓齊盯視著她。

  今晚她喝了不少,或許是羞愧,整晚埋頭猛灌酒,她酒量不錯,喝了臉會紅,
卻不容易醉。

  而現在,那張醺紅的臉蛋正寫滿愧疚。

  「回答我一個問題,就一筆勾銷。」

  好一會兒,他慢條斯理地回應,撫上她紅嫩的頰。

  「妳說,一日男友,所以,目前為止還算是?這表示,我可以行使身為男友的
權利?」

  「咦?」

  他想幹麼?眼神……怪怪的。

  她不自在地想退開,卻被他伸出的雙臂,困鎖於他與門板之間,俯低頭,以她
完全無法應變的速度,掠取紅唇。

  她的驚呼,被吞沒於膠著的唇瓣中,強勢介入,交融彼此的氣息,烙下他的溫
度,堅定纏綿。

  呼吸亂了,體溫灼燙,她無法深入思索,只能隨著他的步調,迷亂。

  這真的很不對勁,她從來沒將他當成可以交往的對象,這種屬於情人的狂熱與
親密,怎麼也無法想像會存在他們之間,但她卻真真確確地在他懷中,被吻得意亂
情迷。

  她無法抗拒,甚至在他野性熱烈的情挑下,喚起女性的自覺,彷彿,他們天生
就該如此,男人與女人,力與美,陽剛與柔軟,如此曖昧,如此契合。

  他綿密的吻,放肆在她唇齒間縱情,也拂吻過她臉上任何一處、在她頸上留下
幾道失控的吸吮痕跡。

  好半晌,他們只是抵著額,淺促喘息。

  她完全,忘了要掙扎。

  他注視著她,而後,由她迷亂的眸中抽離,退開身。

  「我們扯平,兩不相欠。」

  鬆開手,越過她,轉動她身後的門把。

  她看著他退開,感覺相偎體溫的抽離,再聽著身後的關門聲,突然之間,一絲
涼意襲上。

  頓失堅毅臂彎,她環抱住自己,靠著大門蹲下身去,環顧著冰冷的四面牆,空
蕩蕩的房子,悄寂無聲的一切,一瞬間只感到茫然,無法適應回到一個人、乍然而
來的空虛。

  很冷,不是來自於溫度,而是無人煨暖的孤單靈魂,冷得心隱隱作痛。

  不知哪來的衝動,她驚跳起來,打開門,慌張地追出去。

  「關梓齊!」

  正要踏進電梯的腳停住,疑惑地轉首。

  「留下來!」

  她道。

  他挑眉,臉上有訝異,有不解。

  「請你,留下來,今晚就好!」

  她,想要有雙堅毅的臂彎抱住她,想留下那分溫暖,他擁抱著她時,好暖。

  今晚,她不想一個人。

  關梓齊不再多問,上前,給了她渴望的那記擁抱。



  凌亂的被子底下,肢體糾纏,溫度持續攀升,濃濃情慾遮掩不住。

  成人的世界,赤裸裸得教人臉紅心跳。

  他舔吻柔唇,似吮似咬地勾挑,換她急促的喘息,難耐地拉下他,深吻糾纏。

  他輕笑,任她去吻,灼熱慾望,抵著她的柔軟磨蹭著,大膽而煽情。

  「要我進去嗎?」

  他笑問,撩撥她更深層的渴望,感覺到兩人親密牴觸的部分,春潮氾濫,不可
收拾。

  「你……」他真的很敢講,被逗弄了一晚的女人,完全答不上話。

  不再挑弄她,正欲迎身充實她、滿足她,她伸手抵在他胸前,喘息道:「你、
你不是說,只有女人強上你,你沒有強上女人的記錄?」

  「嗯哼?」

  他挑眉。

  這算拒絕?他是身心正常的男人,留下他,就要有心理準備承受什麼,她也不
是十八歲的高中小女生了,不要天真地指望玩蓋棉被純聊天的純情遊戲。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世界。

  「是沒有。」

  他不認為,現下的情況算是「強上」,但她若反悔,再繼續下去就算是了。

  雖然在這當口喊停,實在很有耍人的嫌疑,他仍是退開,好風度地放了她。

  「那很好,繼續保持記錄。」

  在他放手時,她反身壓倒他,長腿一跨,容納他的灼熱,不甘心一路屈居下風
被人逗弄。

  他愕然,完完全全出乎意料。

  這、這女人——她連這種事都不服輸嗎?好強又可愛得……教人心憐。

  錯愕過後,他低低笑開。

  「請慢用,祝您玩得愉快盡興。」

  他極有禮貌地回應,彷彿被壓在底下強上的人不是他。

  「那還用說!」

  瞋他一眼,更深地迎入他,那眼神又嬌又……媚。

  他低哼,盡可能不讓自己丟臉地呻吟。

  「妳可以……侵犯得再徹底一點,千萬別跟我客氣。」

  頓了頓,補上一句:「我可以咬著被子忍耐,並且……」事後在暈黃燈光下啜
泣。

  「你話真多!」

  曹品婕打斷他的話,白了他一眼。

  沒見過在床上還這麼囉哩叭嗦的男人,像個老太婆似的。

  這——態度就有點太囂張了喔!隨著更深沉密實的頻率,他抑不住地哼吟出聲


  「妳可以再粗暴一點,看我告不告死妳!」

  「別忘了我本身就是律師。」

  懂得如何為自己脫罪。

  「這叫什麼?知法犯法?」

  ……嘴上唇槍舌箭,下半身卻火熱糾纏,撞擊出層層激越浪潮,歡愉如潮水一
波波湧來。

  夜,很深很深,他們之間的糾纏,在漫漫長夜中延燒,看不到盡頭……



  那夜之後,關梓齊時時在她家留宿,有了第一次,很容易便會有第二次、第三
次……從她床上醒來,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

  當然,老是讓女人壓在身下為所欲為,男人的尊嚴往哪擺?頭一回是大意失荊
州,下回若再讓她得逞,未免笨到有得找零了,而他關梓齊一向是聰明人,不會讓
自己呈挨打局面太久。

  他相當懂得如何撩撥她,一回又一回,讓她在他身下急喘、嬌吟,徹夜焚燒激
情。

  要說情人,並不盡然,他們之間基本上是肉體需求居多,感情成分少得可憐。

  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走入時下都會男女的交往模式,她已經怕了一個人
的寂寞,需要有人陪伴,也從不諱言,自己對他多少有利用成分。

  她不愛他,卻需要他的擁抱;而他,也不見得有多喜歡她,男人沒有感情也能
做愛,他們只是互取所需。

  他們可以親吻、擁抱,以人類原始的體溫相互慰藉,上床,卻不涉及情愛。

  她想,他是懂得的,彼此從不討論這個話題,卻有默契地達成共識,只在夜裡
纏綿,不去過問什麼,干涉對方的生活。

  她樂於如此,不需再承擔感情的負累與牽絆,那太沉重,而這樣的方式,令她
安心、自在,沒有任何的負擔。

  有時她會去修車廠找他,但很少,多半是他晚上休息時到她住處居多,除非必
要,他們幾乎不一同出入公共場合,沒有撞見熟人的機會——基本上,她也不認為
有必要嚷得人盡皆知。

  對他的事,她知道得不多,大部分是不經意由旁人口中而來,例如還在交往時
聽關梓群說,偶爾去修車廠時聽小顧、阿國說。

  他從不談自己,她也從沒想過要去問。

  這天晚上,歡愛過後昏昏欲睡,枕邊人啃咬裸肩,很惡質地纏鬧,不讓她好好
睡。

  「關梓齊,我警告你,再咬我打掉你的門牙。」

  被鬧得很火,無法安心培養睡意,倦累的女人狠戾威脅。

  「有種妳打。」

  習慣了在床上被「殘暴」對待,他完全不以為意,咬咬咬,一路沿著頸項,舔
咬嫩唇、哼笑逗弄。

  這人屬狗的嗎?這麼愛咬人。

  忍無可忍,她翻身壓住他,報復地用力回吻,故意咬傷他的唇。

  要咬大家就來咬個夠!關梓齊只是挑了下眉,任她為所欲為。

  待她快意收手,他舔抿嘴角破皮的傷口,不經心地隨口一問:「有人知道妳這
一面嗎?」

  「哪一面?」

  睡眠不足,火氣很大。

  「SM女王。」

  談天氣似的,閒閒道。

  「你怎麼不說是你討打?」

  每次都一副欠人蹂躪的犯賤嘴臉,她還跟他客氣嗎?關梓齊盯著天花板沉思,
好一會兒,像是沉痛地頓悟了什麼人生大道理——「禮義廉恥不是人人都有的。」

  曹品婕險些被他的結論氣炸心肺。

  「最好那四個字你有!」

  「所以我們算半斤八兩?一個王八一個綠豆?」

  「誰跟你王八綠豆!」

  自己賤骨頭,不要把她算進去。

  「妳真難伺候。」

  他像看什麼頑劣孩童似的,拍拍頭安撫她,那態度又惹毛了她。

  「關、梓、齊!」

  抓來他的手,咬上一圈齒印。

  「請問現在是誰屬狗?」

  這懸案懸很久了,大家今天就來把它一次解決。

  她張口,發現無話可駁,忿忿然閉上嘴巴。

  「很好,還知道反省。」

  她抬眼,瞥視他唇畔不減的笑意。

  「你心情很好?」

  面對她的壞脾氣,一點都不受影響。

  「看情形,應該比妳好一點。」

  關梓齊摟回她,漫不經心地拋出幾句:「喂,笨女人,想吼就吼,想叫就叫,
又不是沒見識過妳的潑婦本性,壓抑什麼?跟我裝客氣也不會變成淑女。」

  什麼意思?暗指她是瘋婆子嗎?不爽之餘,她聽出端倪。

  他是不是——知道她心情很煩,今晚才會故意處處挑惹,讓她發洩出來?她承
認自己今晚算是無理取鬧了,最近工作壓力好大,有時回到家,累得連話都不想說
,難免情緒煩躁,卻不知道能跟誰傾訴。

  她不說,他卻像是什麼都瞭解,當她什麼都不想說時,只會默默地伸手抱住她
,陪在她身邊。

  每回歡愛過後,他從不曾背身而去,總會將她摟在懷中好久好久,也許吻吻她
、也許親暱地碰碰她、也許什麼都不做,只是將她護在最貼近心口的地方。

  明明不是情人,舉動卻似情人般溫存。

  明明存在的只是肉體關係,他卻從來不會讓她覺得自己只是洩慾對象。

  她得承認,這男人雖然口德差勁,但心思卻是比誰都細膩。

  「關梓齊,我心情不好。」

  第一次,主動向他傾訴。

  「最近工作上遇到一些很棘手的事,所以才會把情緒帶回來。」

  「明天假日,一起出去走走。」

  「不行,有個案子後天要開庭,我要……」她的職業哪分什麼假日,官司只論
輸贏,不等人的。

  「沒人問妳意見。」

  「……」怎麼會覺得這個霸道惡質的男人體貼呢?她剛才是瘋了才會跟他說那
麼多!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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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5: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貼心)



  任曹品婕想破頭,怎麼也猜想不到,他會帶她來釣魚!是真的釣魚,拿著長長
的魚竿,放長線底下有魚餌的那種釣魚。

  如果他帶她去籃球場玩鬥牛、去有辣妹的撞球場、甚至去飆車,而且是有下注
的那種,她都不意外,而且也做好心理準備了,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帶她來釣魚
!有沒有搞錯?這是一名據說曾經年少荒唐,抽煙、蹺課什麼都來,打起架來以一
敵十、威風凜凜,並且讓小顧和阿國崇拜到一塌糊塗,酷帥得不像話的人嗎?這麼
文靜優雅的形象不適合他,OK?!

  「閉上妳的嘴巴。」

  他沒好氣地道,作勢要拿魚餌來塞她的嘴。

  她拍開他的手,笑鬧了一陣子,才認真釣起魚來。

  她湊在一旁看。

  「你到底會不會呀?」

  極度質疑。

  「比妳會一點。」

  嘖,這人非得如此爛個性,三兩句就刺她一下嗎?好好講話會死啊?她咬了他
肩頭一記、「最好是會,要是讓我吃不到魚,我就吃你。」

  他斜眼瞥她。

  「果然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我能要求留個全屍嗎?」

  什麼話,說得像是她有多性飢渴!她明明沒那個意思,他偏要想得很淫穢!她
暗捏他腰側。

  「我、才、二、十、九!」

  睜眼說瞎話。

  「我二十六了,據說某人『虛長』我四歲。」

  會不會算術啊她!強烈質疑她文憑是用錢買來的。

  「你年初,我年尾生,只差三歲多一點!」

  生日沒到,一切都不算數。

  嘖,女人!一扯到年齡就斤斤計較,尤其是年近三十的女人,一到這個階段就
個個忘記算術,數字抵死不再往上加。

  「是是是,妳要說十九我也信。」

  他難得好度量,不與她爭辯,任她去沉緬十年前的青春貌美。

  一來一往,拌嘴互鬥,渾然不覺時光流逝。

  熏風煦煦吹來,今天的陽光並不烈,暖暖的,很舒服,也吹得曹品婕昏懶欲眠
,之後的記憶漸漸模糊,完全睡倒在他身上。

  凝視枕在他腿上恬然沉睡的容顏,他放柔了神情,輕喃:「笨蛋,我一點都不
在乎妳大我幾歲。」

  伸手拎來一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那是她醒著時,永遠不可能看見的溫柔。

  她這段時間忙得連覺都睡不好,食慾也差了許多,整個人都瘦一圈了。

  這女人啊,總是把自己繃得太緊,再不抓她出來透透氣,放鬆一下自己,她早
晚會被過重的工作壓力給壓得喘不過氣。

  他還不瞭解她嗎?求好心切、做事嚴謹、責任感重,往往攬了太多事情在自己
身上,偏偏獨立自主的個性又不愛在人前示弱,負荷不了時怎麼辦?若沒個人在身
邊讓她鬧鬧彆扭、適時發洩一下,真怕她早晚逼瘋自己。

  有時候,他真希望她別這麼好強。

  曹品婕這一睡,就睡了兩個小時。

  把她喚醒的,是一陣輕細的對話聲。

  「好一陣子沒看見你,在忙什麼?談戀愛了厚?」

  「你在看哪裡,我眼光有這麼差嗎?」

  「眼光沒那麼差?原來你的腿是誰都能睡的?」

  「……她這幾天沒睡好。」

  顧左右而言他。

  重點不是她有沒有睡好,而是人家睡得好不好關他什麼事?還貢獻大腿讓入睡
咧!以他這種對女人冷冷淡淡、保持距離的性子,要說對人家沒點意思……等等!
像是突然驚覺什麼,瞪大眼的表情活像吞下一顆恐龍蛋。

  「你怎麼知道她沒睡好?難不成——你、睡、在、她、旁、邊!」

  「……」失言。

  曹品婕揉了揉眼,神智一半還留在睡夢中,一時誤將他的腿當成枕頭,嫩頰蹭
了蹭,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幾乎是反射動作,關梓齊直接拉來她身上的外套蓋
過頭頂。

  「豬八戒,睡死妳!」

  「喂!」

  她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剛睡醒就被「蓋布袋」。

  他就沒有更禮貌一點的方式可以對待淑女了嗎?「我是不想虐待別人的眼睛。


  「你神經病!」

  她被氣得完全清醒,掙扎著由外套底下鑽出來,完全不曉得他發什麼瘋。

  關梓齊仰頭,對上前頭那人極力忍笑的模樣,表情微微發窘。

  這兩個人……怎麼那麼可愛啊!小姐沒搞清楚狀況,但旁觀者自認猜得出大概


  一來,她剛睡醒的模樣,嬌憨得惹人憐,清純中又帶點勾人嫵媚,逗得人心好
癢,阿齊哪裡會願意這一面的她被人瞧見。

  二來嘛,她摸摸蹭蹭,無心勾挑,剛剛好像有人……「尷尬」了。

  簡直無法相信,這是那個曾經冷著臉將女人丟出房外、坐懷不亂的關梓齊嗎?
人家也不過是蹭兩下、再摸兩把而已,居然這麼禁不起挑逗!曹品婕這才留意到有
第三者在場,微微紅了臉。

  見他忍笑的模樣,想起關梓齊老說她初睡醒像瘋婆子,連忙順了順發,點頭致
意。

  「呃,你好……」「人家結婚了,少發花癡亂放電。」

  身後冷不防放來冷箭。

  「你!」

  他非得在外人面前給她難看嗎?她暗暗伸手,朝他後腰擰了一把。

  遭逢暗算的關梓齊,先是眉心皺了一下,隨即面不改色,逕自朝友人道:「不
好意思,大勇,沒管教好,讓你見笑了。」

  什、麼、話!她礙於外人在場,不便發作,只能暗暗咬牙,在心中記上一筆。

  名喚大勇的壯漢失笑。

  這阿齊,嘴巴這麼硬,惹惱女伴了。

  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但明眼人一瞧就明白,他們幾時見他和女人打情罵俏,處
得那麼坦然自在過?要說沒個譜,是騙鬼嗎?「你們接下來還有活動嗎?要不要去
我家坐坐?我媽前陣子一直在念你,說好久沒看到你了。」

  「那正好,這幾尾魚晚上給郭媽媽加菜。」

  關梓齊拍拍身上的草屑起身。

  「真釣到了?」

  曹品婕湊上前去,還真有幾尾活跳跳的魚。

  「廢話。

  否則還讓妳有機會垂涎我的身體嗎?」

  哼,不曉得真正無恥的是誰?那個在床上百無禁忌的人可不是她,什麼下流招
式都做得出來,他敢做她還配合不來呢!「誰像你這本金瓶梅!」

  老說她是六法全書,法律文叢總強過他這本中國四大淫書,她懷疑他根本就是
拿她當活道具實地上演書中橋段!「喲,妳還知道金瓶梅寫些什麼呀?真是博覽群
書,學識豐富,太令人敬服了,要不要說幾段來讓我參詳參詳?」

  「……」論耍賤,普天之下他認第二,恐怕還沒人敢搶第一。



  郭家位於郊區,後面有一大片的果園,空氣很好,平日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常
常互串門子,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郭媽媽,是個傳統的婦女,人很親切,一輩子沒讀過什麼書,平日幫著丈夫看
顧果園,勤儉樸實,對初見面的她,熱絡又慇勤地招待,完全沒把她當外人,曹品
婕第一眼就決定喜歡她。

  當然,更喜歡她燒的菜。

  對了,她忘記補充,郭家有六個兒子,多產不輸給關家,其中三個已經結了婚
,剛剛他們遇到的就是郭家的大兒子。

  而重點是——「來啦、來啦,我們三缺一。」

  吃飽飯,茶都還沒喝上兩口,麻將桌就直接給它擺出來,各就定位,道具一應
俱全,那陣仗看得她一愣一愣。

  「這、這是聚賭!根據——」完全摸透她思考模式的關梓齊,沒等她說完便截
斷:「這叫小賭怡情,省省妳的民法、刑法。」

  夠了沒呀,這本語音六法全書!「嘿啦!我們都是這樣交流感情的。

  快快快,品婕,就等妳了。」

  「我……」張口、閉口了幾秒。

  「可是,我不會打麻將……」「學就會了。」

  關梓齊不由分說,直接拉了她坐下,俐落地洗牌、搬風……「看著我打,我教
一遍,學不起來別怪我笑妳豬腦。」

  國粹耶!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不會打麻將,她過去的二十九年白活了。

  事實證明,她這顆腦袋不是只會讀書,其他事情的學習能力也是很強的,才玩
幾把,她就已經能如魚得水,獨當一面,還連連自摸,看得他在一旁嘖嘖歎息。

  「我真是太小看妳了,有沒有興趣和我合資開賭場?」

  「去你的,滾遠點。」

  她還嫌他礙手礙腳。

  「好吧,祝客倌財源廣進。」

  他踱向客廳,應郭爺爺的熱情邀約,下象棋、泡老人茶去。

  「爺爺,我們要不要也來賭一把?」

  那群娘子軍的殺戮戰場,看得人也心好癢啊!「你要是輸了,就快點給我結婚
討老婆,我要抱乾孫。」

  「孫子這麼多,還抱不怕啊!」

  對話聲隱約傳來,摸了張牌進來的大嫂微笑道:「這對老小感情忒好,那麼多
孫子裡,他最疼的反而是我婆婆認來的乾兒子——白I板。」

  「那是阿齊這孩子難得啊,體貼又有耐心。

  老人家這些年記憶愈來愈差,老是重複前一刻才說過的話,阿齊從不嫌煩——
我吃一張!」

  三嫂接著說:「爺爺年紀大,心裡很寂寞,想要有人陪陪他,聽他說說話,阿
齊有一顆比誰都體貼細膩的心思。

  這麼好的男人,誰嫁了他都會很幸福的……等等,我碰!」

  「那倒是。

  品婕,看準目標,感覺對了,下手要趁早,免得讓人捷足先登,到時妳就欲哭
無淚。」

  「是啊、是啊!我看阿齊是有這個意思,妳呢?有沒有這方面打算?」

  婆婆媽媽一人一句,分明是要屈打成招。

  「在這之前……」曹品婕一臉無辜。

  「我不小心又胡牌了,連莊五,門清、自摸,大三元,現在是幾台?」

  「……」



  回程途中,曹品婕極度羞愧無言,頭怎麼也抬不起來。

  「一家獨贏,曹大律師,真有妳的!」

  強烈懷疑她扮豬吃老虎。

  關梓齊邊騎車,一路笑到停下下來。

  幸好只是娛樂性質,籌碼小得可以,否則郭家這會兒真要個個輸到脫褲子典當
了!「不要再說了!」

  將臉埋在他背上,羞恥低吟。

  哪有人家當客人的,下手這麼狠,痛宰人家全家老小,殺到血流成河,片甲不
留的?她以後沒臉去了啦!雖然離去前,人家不計前嫌,熱情地塞來一大袋自家種
的水果,要關梓齊下回有空帶她來走走。

  「我也不想這樣啊……」天意難違嘛!那倒是。

  他下完象棋,又繞回去看麻將桌上白熱化的戰局,這一看簡直傻眼。

  她已經很努力把別人放槍這回事視若無睹了,可是弄到最後往往搞成自摸,想
不胡牌都不行,連那種海底撈月、單吊又絕章的牌都能讓她摸到,簡直是活見鬼了
!新手上路,果然手氣都會特別好,這個論點在她身上又得到驗證。

  「要不是太瞭解妳,我都要懷疑妳出老千。」

  再冷門的牌,隨便聽隨便胡,除了天意外加無言,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喂,你少侮辱我!」

  她是那種人嗎?捶了他肩頭一記,反問:「那你呢?贏還輸?」

  輸了可是要娶老婆、生小孩的。

  他靜默了下。

  「我就算輸也不會娶妳,管這麼多!」

  稀罕!她愛管嗎?玩上一天,其實有些累了,和他鬥個兩句,就靠在他背上閉
目養神。

  關梓齊察覺到她的靜默,拉來她的手放在腰上,她順勢圈抱住,一路上沒再開
口。

  不知從幾時起,她已經習慣了坐在後座,抱著他的腰,隨他乘風奔馳的感覺。

  時日久了,他車廂裡多了一件為她準備的擋風外套和女用安全帽。

  這輛重型機車的性能極好,與她的房車互飆,絕對佔上風,阿國說,老大御風
而馳的架勢很帥,可是這個不受拘束的男人,載著她時的車速永遠中規中矩,從未
超過七十,阿國聽到還大受打擊,無法接受那樣遜腳的「龜速」出現在他英明神武
的老大身上。

  她想,那是因為身後有她,他不會拿她的身家安全冒一丁點的險,再有自信的
技術都不會。

  她從不否認小顧、阿國甚至是郭家人的話,他狂放的性情下,有著此誰都細膩
的心思。

  郭家老大說,梓齊與他們家結下緣分,是在高中那段叛逆的時期,他與郭家老
三同年,他們還打過架、看彼此不爽,他們從來就不是一路的。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當郭家老三出事時,那群平日說什麼義氣相挺的兄弟全袖
手旁觀,唯一跳出來幫他、挺他的,竟是平日最不對盤的關梓齊。

  老三的命,是他救回來的,這男人講義氣。

  郭媽媽也說,這孩子看起來很難懂,其實他只是習慣把心事藏得很深,要用心
去看才會懂。

  釣魚是他上大學後才有的習慣,每當心煩或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時,他就會去那
裡,藉由釣魚來沉思,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

  他在乎一個人,不會嘴上說說而已,他會真的挖心掏肺用生命來愛妳,把對方
的喜怒哀樂都當成自己的來承擔,全心全意去對待,被他愛上是絕無僅有的幸福。

  他們還說了很多、很多,她不曉得這男人有什麼魔力,讓身邊每一個人都對他
證譽有加?當晚,即將跌入夢鄉前,她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就冒出這一句:「關梓
齊,你懂愛情嗎?」

  「廢話!」

  他低哼。

  意思是——有?!

  「你愛過誰?」

  他手勁一收,用力摟了一下懷中溫軟嬌軀,口氣竟有些惱。

  「與妳無關。」

  是啊,是與她無關,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床伴關係,談不上愛情這回事……
更濃的睡意將她征服,在他懷中調整了更舒適的方位,安穩跌入夢鄉。

  這一晚,她睡得特別香。



  她發現,關梓齊很會玩,倒不是流連夜店或者是出入聲色場所的那種玩,而是
休閒娛樂式的玩法,不論靜態的、動態的,都難不倒他。

  他相當懂得生活,不像她,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把生活搞得緊張忙碌,看他悠
然愜意,再相對自己的貧乏空洞,她真有些嫉妒起他來了。

  他似乎挺瞭解她的,每當她有壓力時,晚上就會睡不好、食慾變差,連帶地情
緒也會變得暴躁,於是他就知道該適時地抓她出來散散心,鬆弛緊繃的神經了。

  然後,當晚她就會睡得特別香甜,隔日又能神采奕奕去面對每一個挑戰。

  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比想像中還要好,好到旁人頻頻誤會他們的關係,但她無
所謂,也懶得解釋,隨他們怎麼想,只要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不過旁人可不這麼想。

  有一回,她將穿過的衣服丟進洗衣機前,在他衣服的口袋裡翻找到一張短箋。

  「品婕親親如晤……」才看第一行,她就笑出聲來。

  這句很明顯是抄襲林覺民喔!「妳知道嗎?這幾天沒見到妳,我六神無主只想
自殺。

  我嘗試過用麵條上吊,用豆腐砸頭,用可樂做毒藥,用降落傘跳樓……」這誰
呀?耍寶喔?「親愛的,妳的腿一定很酸痛吧?因為妳在我的腦海裡跑了一整天!


  她發誓,這句她絕對在網路上看過!「跟妳說過多少次了,晚上要當心,不要
出門,妳就是不聽,看吧,昨天晚上又跑到我的夢裡來了,害得我不願醒來……」
她一邊念,一邊被這些從網路上搜括來的肉麻情話給笑到不行,直到角落的署名映
入眼簾。

  梓齊?!

  他突然良心發現了嗎?這麼娛樂她?她一點都不相信那個嘴巴比血滴子還殺人
於無形的男人,寫得出這種東西。

  把信拿去問他,他乍看,表情浮現一絲僵窘,微微臉紅。

  「阿國和小顧這兩個白癡!」

  強迫他告白不成,居然耍這種陰招,假他之名寫情書給曹品婕,還寫得低能到
了極點。

  他警告過無數次,別偷偷在他衣服裡塞些狗屁倒灶的東西,不過看情形應該沒
用。

  看清這些好事者熱心撮合他們的企圖,她反而期待不定時由他身上找信,看這
些另類情書來調劑身心、每日一笑。

  這樣的日子,憑良心說,還不壞,她可以全心在工作上衝刺,沒有感情的負累
,就不用愧疚冷落虧待了誰,他們各有各的生活圈,寂寞時,回過頭彼此相互慰藉


  她一直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下去,雖然這個男人的嘴巴從不說好聽
話,有時還比她這個當律師的更犀利,常嘔得她幾乎七孔流血,但是他的溫柔體貼
,總在不經意的小地方顯現,疲憊倦累永遠有一雙臂彎適時供她依靠,讓她感覺有
人在身後無聲守護,淺淺地,暖著心。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竟從沒想過,要與他結束……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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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動情)


  關梓齊有心事。

  枕邊人陰陽怪氣了好幾天,她終於察覺。

  他的嘴,不太有閒情要賤鬧她,有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似在遲疑什麼,有時
一整晚說沒幾句話。

  「喂,你怎麼了?」

  好奇殺死貓,任誰被用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瞧了好幾天,都會忍不住想探究真
相的。

  「……」張口,又意志堅定地緊抿。

  「沒事。」

  這樣叫沒事?她挨到他身邊,逕自猜測:「你手頭緊是不是?」

  是的話要說喔,她不是那麼小器的人。

  關梓齊瞪她一眼。

  「妳才要跑路了。」

  如果不是想調頭寸,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那到底什麼事?是男人就彆扭扭捏
捏的!」

  像個娘兒們一樣。

  他沒好氣地頂上一句:「我是不是男人,某個時常飢渴難耐撲上來的女人最清
楚了!」

  見她一副今晚打算和他耗上了的姿態,他歎了口氣,終於問:「妳最近是不是
接了件關於土地產權紛爭的案子?」

  「咦?你怎麼知道?」

  上禮拜才接下來,還有待深入瞭解詳細資料,他消息也太靈通了。

  果然!他揉揉額際,轉身嚴肅地問她:「妳能不能推掉?」

  「不能。」

  除了信用問題,還有人情壓力,其中的關係很複雜,她不打算向他說明。

  「如果我堅持呢?」

  雙手平放在她肩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就算是我求妳?」

  認識至今,他從沒開口要求過她什麼,這是第一次。

  「還是不行。」

  怪了,他們從不干涉對方的工作,今天怎麼突然意見這麼多?他閉了下眼,吐
了一口氣,再睜眼看她。

  「妳甚至不問我為什麼。」

  是有心與無心的差別嗎?因為無足輕重,她甚至連考慮都沒有,不介意他的想
法,也不介意他的感受。

  她實事求是。

  「沒辦法答應的事,問了有什麼用?」

  又不是存心耍人。

  但,他還是說了——「那是郭家的土地。」

  「咦?」

  是……她想的那樣嗎?她沒詳細瞭解不動產所在處。

  「沒錯,是妳和我都認識的那個郭家。」

  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挲揉她細嫩的掌背,這是獨處時,他慣有的親暱小動作


  「土地是郭爺爺名下的財產,他近幾年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可能就是因為這
樣,自己莫名其妙簽了什麼都不清楚,才會引發這場產權紛爭。」

  「你們早知道有這種情形,當初就該以心神喪失或精神耗弱為由,向所在地方
法院,聲請宣告為禁治產人。」

  「並不是每個人都懂法律的,誰都沒料到會這樣。」

  「我事前……並不知道。」

  「現在妳知道了。

  品婕,我不要求妳幫任何的忙,但是至少,這件事妳不要管,可以嗎?」

  「你實際一點好不好?我推掉又能怎樣?所有簽署的文件都是合法的,就算不
是我也會是別人,這場官司郭家注定要輸。」

  那又何必為難她?他皺眉,不喜歡她用這麼冷漠的口氣來談這件事。

  他和郭家往來密切,而她是他身邊的女人,即使郭家最終得失去這塊土地,他
也不希望是在她手中失去,否則將來,她要怎麼面對郭家老小?可她卻一點也不懂
他的心思,如果她對他還有一丁點的在意,她不會全然不顧及他身邊的人對她的觀
感。

  「妳開口閉口只講法律,那人情呢?人家是怎麼對妳的,妳心裡有數,那麼親
切好客的一家人,妳可以公事公辦,完全當沒那回事地和他們對簿公堂,剝削他們
僅有的、小小的幸福,這就是法律?這就是你們所謂高知識分子待人處事的道理?


  因為長年的職業本能,曹品婕第一時間會先站在現實層面,冷靜分析目前情勢
,並沒其他的意思,卻被他暗喻她冷血無情的語句給挑動火氣。

  「我是學法律的,凡事以法律為依據,有什麼不對?你憑什麼用法官的口氣來
指責我?」

  她直接跳起來與他互吼。

  她很氣,氣他用這種口氣說她……「對,妳學法律的,但是法律保障了多少好
人,妳比誰都清楚,法律保障的,永遠都是懂法律的人。」

  她張口想辯解,卻在他下一句話中堵得死死的。

  「眼前郭家的事就是一例!」

  「我從不否認法律存在的必要性,但是你們這些當律師的,為求打贏官司,往
往不擇手段,又有幾個人在乎真相?在乎旁人的死活?也許連妳自己都沒有發現,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漸漸失去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溫情,變得冷漠無情,不問是非,
這真的是妳要的嗎?」

  字字句句,一針見血,她啞口無言,無話可駁,只因為他說的,是她從來不去
面對的一環。

  還記得,當初立志當律師時,多麼了不起地說要替受委屈的人討回公道,證明
法律的神聖,幾時起,她成了他說的那樣的人,一切以當事人為依歸,唯一的任務
就是替委託人打贏官司,到最後,早已模糊了是非,她變得現實、變得冷漠、變得
功利……被他直言不諱地指陳,她狼狽不堪,下意識便以惱羞成怒來掩飾。

  「那是我的工作,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干預!」

  他以為他是誰?呵,是啊,他以為他是誰?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以為他對
她最起碼有些意義,以為她多少會在乎他的感受……不會,從來都不會。

  他對她而言,不過是寂寞時的一個伴,重要性還不如她任何一件工作。

  「對,我什麼也不是,是我太自作多情,以為妳至少會顧慮一下我的想法。

  但妳不是,妳心裡除了工作、除了名利,還有什麼?連最基本,人與人之間的
情誼都遺失……」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曹品婕,算我看錯了妳,妳可以繼續抱著妳的驕傲、妳了不起的工作成就過
一輩子,不必理會我這個不重要的路人甲!」

  冷冷看了她一眼,他轉身走開,失控的甩門力道令她震動了下。

  她跌坐回沙發。

  這一回,他是真的生氣了,不是平常那樣的鬥嘴,而是真正的吵架,相識以來
,還不曾鬧過如此嚴重的意見分歧。

  他一離開,同時也帶走了這屋子裡的聲音和溫暖,她環抱住自己,知道今晚不
會再有人,用呵護的臂膀擁著她入睡。



  他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發現自己下意識又將目光飄向門口,她懊惱地合上雜誌。

  她沒有在等他,也沒有在期待什麼,絕對沒有!用力說服完自己,開了電視讓
悄寂的空間有點聲音。

  但是耳裡,什麼也聽不見,每當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一顆心就吊得半天
高,等到發現是隔壁傳來的,才察覺自己屏住了呼吸。

  她又回到做什麼事都不對勁的狀態,而且還更嚴重。

  受不了自己一整晚的緊張兮兮,她煩悶地關了電視,索性早早上床睡覺。

  不來就不來,誰稀罕了,她一個人也很好,省得老是被他氣。

  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床太大,被子太冷,翻來覆去沒有一個角落適
合入眠,因為最適合的,今晚不在這張床上。

  以前她隨便翻個身,就會滾進他懷裡,從不覺得這張床太大,現在少了那個惡
劣地和她搶被子、卻同時也會將身體的溫暖分給她的男人,竟覺怎麼睡都不對勁。

  她睜開眼,看著枕邊空蕩蕩的位置,不情願地承認!沒有他在身邊,她確實感
到無所適從。

  都是他,沒事鬧什麼脾氣!她沒有錯,那是她的工作,身為律師,委託人信任
她,她就要做到不負所托,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像他維修每一輛車的認真一
樣,他會視當日心情而定,不爽就連人帶車轟出去,說聲老子不賺你的錢嗎?同樣
地,她承諾在先,這是她的信用、她的原則,他為什麼不能體諒?還無理取鬧地為
難她……但,他真的是無理取鬧嗎?你們這些當律師的,為求打贏官司,往往不擇
手段,又有幾個人在乎真相?在乎旁人的死活?他的話又浮現腦海。

  她在乎過旁人的死活嗎?上了法庭,唯一的任務只求勝訴,是不是到最後,她
自己也不在乎真相,不在乎道義?也許連妳自己都沒有發現,處在這樣的環境申,
漸漸失去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溫情,變得冷漠無情,不問是非,這真的是妳要的嗎?
這真的是她要的嗎?是不是,在過於功利的環境之中,她早失了最原始的初心?那
個一片赤誠、富正義感的曹品婕?她回答不了自己。

  隔日,睡眠不足的她,頭昏腦脹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捧著快炸掉的頭,忍不住再一次埋怨詛咒著該死的關梓齊。

  她幹麼要管他的感受啊!都幾歲的人了,還做這種不答應他的要求就切八段,
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想威脅誰呀,有夠幼稚!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臨去前,那冷冷地
,心痛的眼神,她就覺得煩躁到想殺人。

  他到底在心冷什麼,只是拒絕他的要求而已,有這麼嚴重嗎?為什麼他一副對
她很灰心失望的表情……「妳還好吧?聽助理說妳頭痛,我這裡有止痛藥,要不要
吞兩顆?」

  關梓群敲了敲未關的門,站在門邊打量她。

  「走開,我現在不想和姓關的說話。」

  「是嗎?」

  哪個姓關的?很明顯,這回她針對的不是他,更不是分手後的怨懟,兇手另有
其人。

  還能有哪個姓關的?關梓群勾唇,似乎頗樂於見她為某人困擾的模樣。

  「你真有良心啊,關先生。」

  她嘲諷。

  顯然她的抑鬱給他帶來不少樂趣嘛!關梓群將藥放在她桌上,又替她倒來一杯
溫水。

  「妳有新對象了嗎?」

  對上她錯愕的眼神,他笑笑補充:「因為妳看起來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


  有沒有這樣一對前男女朋友?分手了,還能這樣心平氣和談論女方的新戀情,
他們一定是全天下最異類的戀人了,交往時沒有太多熱情來燃燒,分手後也沒有怨
天恨地的情緒,平和得像是多年老友,有時都覺得他們怎麼能夠這麼理智?「咳、
咳咳!」

  她被溫水嗆了兩口,放下正要吞服的藥。

  「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哪裡看起來像為情所困?哪來的情讓她困?荒謬!他該去檢查視力了!「沒
有嗎?」

  看來,她還不清楚梓齊對她的影響力,以及重要性。

  「當然沒有!」

  用力否認,反唇相稽。

  「這麼關心我的感情問題,怎麼?後悔了?想求我回頭?」

  她在梓齊面前,也這麼直言不諱,全無考量對方的感受嗎?也許是無心的,但
這種無心的傷人方式,其實最是傷人。

  他擔心,那樣倔傲的性情,最終會做出傷人傷己的傻事……他若有所思,凝視
著她深深地道:「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如果妳只是心有不甘,別把不相關的人扯
進來。」

  讓梓齊來承擔她對他的怨,那不是他樂見的,又如果,她明明對梓齊有心,卻
困死在對他的怨惱當中,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那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她敏感地僵直身軀。

  「你什麼意思?」

  「妳自己知道。」

  他轉身,關門前留下最後一句:「妳是聰明人,最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這……是警告?他,知道她和關梓齊的事了?她呆坐在椅中,感覺頭更痛了…




  一個人,能做多少蠢事?不要問,直接看她的行為就知道了。

  直到事情演變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她都還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一個該為當事人謀求福利的律師,卻做著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事。

  她去了一趟郭家,瞭解所有的前因後果。

  即使是在這樣的身份、立場下見面,郭家上下仍沒有一個人擺臉色給她看,親
切依舊、好客依舊,笑笑地諒解她的工作與為難之處。

  她突然有些明白關梓齊的怒氣,這樣單純善良的一家人,她怎能做出傷害他們
的事?他們說,有建設公司與他們洽談過,要將那塊地規劃成遊樂區,但那片果園
是祖產,不能賣,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商業利益,她能理解,不磊落手段,她也早就司空見慣,那麼今天,又為什麼
會拿自己的前途冒險,做出有違她的職業道德的事?她的專業,沒用來為自己的當
事人爭取權利,反而在所有產權移轉的文件中,致力找尋缺失漏洞,一場穩操勝算
的官司,被她搞得零零落落,敗訴收場……經營這麼多年的聲譽,在這場官司中,
徹底砸落招牌。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就因為一個男人冷漠受傷、轉身離去的背影嗎?還是她的良知不容許做出愧對
這一家人的事?更或者,其實在她潛意識裡,害怕她的一意孤行,會讓她徹底失去
他……她居然會害怕!什麼時候起,他在她心目中,變得如此重要?怎麼會?她不
可能在乎,也不該去在乎,他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愛情的存在?這太荒謬了……
她打住,驚悸地不敢再往不想。



  修車廠內近期相當低氣壓。

  相當懂得看人臉色的阿國與小顧,最近乖得像貓,謹言慎行,不敢去挑惹老大
的脾氣。

  「你說,老大最近是怎麼回事?他好幾天沒去找曹姊了,不像以前,一有空就
跑去纏著曹姊。」

  角落裡,兩顆頭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會不會是——房事不協調?」

  小顧摸著下巴沉思。

  「嗯,有可能。」

  難得這回,阿國沒一拳呼過去,等著挨拳頭的小顧反而受寵若驚。

  「你也這樣覺得?我就說嘛,以前老大身上三天兩頭種草莓,最近一顆都沒有
,八成沒勤播種,收成不好——」「你們兩個夠了沒有!」

  實在是聽不下去,講悄悄話也不曉得要壓低聲音,那音量八成整條街都聽得清
清楚楚。

  關梓齊脫下沾了油漬的手套丟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正欲洗淨雙手,目光不經意
讓擺在上頭的報紙吸引,他抓來迅速瀏覽過去。

  「咦?金牌律師中箭落馬,大意失荊州?」

  小顧念出標題,一目十行看過去。

  「這說的是曹姊嗎?怎麼可能?她是老江湖了耶,這種case對她來說根本
是穩操勝算……厚,老大,一定是你和人家鬧彆扭,害她悲傷欲絕,無心工作。」

  關梓齊默不吭聲,神情複雜。

  小顧說的沒錯,以她的能力,這種官司不可能會敗訴,除非……到外頭買來幾
份不同的報紙,一一閱讀過相關報導,其中有九成都持負面評價,隱喻她有失職守
……撈起桌上的手機撥號,她沒開機。

  他掛掉,改撥關梓群的手機。

  關梓群頗意外他不曉得此事,並且告訴他,這件事對她的影響不小。

  正如小顧所言,他們會這麼想,旁人當然也會,再加上有人指出,她曾私下與
這件案子的另一方關係人接觸,以及她這回有失水準的反常表現,給了有心人士穿
鑿附會的聯想空間。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她受對方賄賂,做出有違職業操守的事,但光是
這樣的謠傳,對她的殺傷力就夠大了。

  當律師,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以及委託人的信任,如今這一搞,往後誰還敢相
信她?她的律師生涯,算是毀了!關梓齊無法解釋,聽到這樣的話,心裡是何滋味


  就因為很清楚律師的名聲有多重要,所以他從來都不曾想過要她幫什麼忙,只
求置身事外便已足夠,就怕她因此事而受累。

  但是,她幫了,用她的方式在幫,賠上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聲望……「這笨蛋
!」

  他氣憐不已,掛了電話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住處。

  他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做,這個傻瓜……旁人不懂,但他比誰都清楚,也許良
知是外在因素,但,她會這麼做,潛在因素……是為了他。

  不只因為那一家子的純樸善良,也因為他與郭家的情誼,更因為……她是他的
女人。

  所以她代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成全他的心願——以她多年的成就為代價。

  她從來就不是個麻木無心的女人,他付出的一切,她都感受得到。

  對著前來應門的她,他二話不說,張手牢牢地抱住她,無視她的錯愕,力道緊
得足以奪去兩人呼吸。

  附在她耳邊,幾乎聽不到的音量,極輕、極淺地,道出了埋藏已久的真心——
「我愛妳。」

  一句話,徹底震傻了她。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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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分歧)


  她嚇壞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真的說了那句話?雖然聲音低不可聞,一不
留神就會消失在空氣中,但她確定自己真的聽到了。

  她驚悸慌亂得不知如何應對,完全失了平日清晰敏捷的思路。

  這人平日一張嘴不是比鶴頂紅更毒嗎?對她更是出口沒好話,這樣的男人,居
然、居然……頭一回用溫柔的口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她嚇到心臟麻痺!她寧可
他繼續用賤嘴毒舌凌虐她,這才是她熟悉的關梓齊,也別這樣溫柔得教人無福消受
啊!失了方寸的心,一時間無法反應,只好假裝沒聽到,心慌地矇混過去。

  「那個……你……別誤會……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辯才無礙的大
律師,結巴了。

  「哪樣?」

  他好笑地問。

  她推開他,慌張地辯解:「那個……郭、郭家的事……我不、不是因為你……
是、是那個……我的良知……所以才……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非得與他撇
清關係就是了!「所以妳的意思是,要我別太自我膨脹?放心,我這人很低調。」

  不用擔心他得得意忘形。

  「……」她還能說什麼?被她懊惱逃避的慌亂模樣惹笑,關梓齊憐惜笑斥:「
膽小鬼。」

  無所謂,她不想面對就算了。

  一個跨步縮近兩人距離,他傾前,捧起美麗臉容,深深親吻。

  好想妳。

  這一次,他沒說出口,只是以狂熱的需索、身體的燃燒與共鳴,訴說不曾出口
的牽念掛懷,以及……深藏心臆的愛戀。



  曹品婕在躲他。

  很快地,關梓齊便發現這點。

  眼神閃避他,透著親暱意味的溫存舉動不自在地拒絕,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
有意無意拉開彼此的距離……自從那句衝動脫口而出的「我愛妳」後,就什麼都不
對勁了。

  他很想說服自己,是他多心,她並沒有那個意思,但是,她現在連一同出門都
不肯了,原因是怕遇見熟人。

  他有這麼見不得人嗎?為什麼,不敢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他什麼也沒說,留
心藏好情緒,不讓她看見這些細微的舉動與想法,有多刺傷人。

  甚至於,有時讓他等上一整夜,她回家的時間卻愈來愈晚。

  問她去了哪裡,她說她很忙。

  忙什麼?「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問這麼多!」

  不是……男朋友?!

  這樣,他還能再說什麼?說得再多、做得再多,淡漠,是她唯一給的回應,言
談之中,有意無意在暗示,他們什麼也不是。

  這樣,還會是他想太多嗎?直到有一天,親眼目睹另一個男人送她回來,在她
家樓下親密吻別。

  心房重擊、疼痛,他恍然明白,她的意圖。

  雖然很悲哀,但他真的懂了,懂她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忙否認、忙逃避、忙——和他撇清關係。

  她一直不斷、不斷地強調,她不愛他,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他也不該愛上她,
他怎還能不懂她的用意?當晚,他前所未有地平靜,問她:「妳想結束嗎?」

  她錯愕,愣愣地看著他。

  這原是她的用意,一旦他主動起頭了,她卻怎麼也答不出口。

  「我……我不知道……」她心慌意亂,無法乾脆俐落地點頭。

  「無所謂,妳自己想清楚。

  上一回,我先轉身走開,這一回,換妳來決定。」

  他一直很愧疚,那一次爭執後衝動地轉身離開,賭氣與她冷戰,卻讓她付出了
這麼大的代價,所以這回,他將決定權交給她。

  「結束還是繼續,由妳一句話,在這之前,我不會離開妳,可是一旦妳開了口
,我絕不會再回頭。」

  即使,她刻意由著其他男人追求,曖昧不明?即使,她一輩子也不開口,任由
他立場難堪?他對她太好、太包容,縱容得毫無道理,一瞬間,她只覺鼻酸。

  那一夜,他們瘋狂做愛,徹夜燃燒激情。

  她從沒像這一夜,如此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付出。

  他從沒像這一夜,如此熱烈糾纏,淋漓歡暢中透著一絲絕望。

  很明確了,她再遲鈍,都不可能察覺不到,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看待她,他
眼中的情意假不了,對她更不是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他很認真,認真到令她愧悔
、不安,潛意識只想逃開。

  以往,寂寞相伴,她可以說服自己是互取所需,而現在呢?天平已經不對等,
一切都變了調,超出她原先所預期,她……害怕,也給不起他要的。

  「關梓齊,我想談戀愛了,談一段,正常的戀愛。」

  正常的……戀愛?原來在她心目中,他與她,一直是不正常的,原來,她是這
樣看待他們的關係。

  「所以呢?」

  他面無表情,平靜得不透一絲情緒。

  「我們結束。」

  終於,她把話說出口。

  他點頭,房裡房外,各據一方,他不開口,她也不急著關上門,握著把手,指
節微微泛白,等待他一言半語的表示。

  她想,他會相當震怒,換作任何人,都有權利生氣的。

  「為什麼?」

  他頓了頓。

  「我想知道,為什麼?」

  最起碼,他有權問這一句吧?還是她認為,他連問的資格都沒有?只是玩玩,
結束後一拍兩散,不需任何交代?她為難,不知如何啟齒。

  「我要聽實話。」

  就因為一句「我愛妳」嗎?所以她便嚇得避如蛇蠍,將他由生命中徹底驅逐?
他嘲諷地想。

  「你……關梓齊,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認真了?」

  「是。」

  一直都沒假過,他從不否認這一點。

  沒料到他會答得如是坦白,她反而愣住了。

  「我們……不可能……」「為什麼不可能?」

  「你不要忘了,我大你四歲。」

  她點出兩人不適合的地方。

  「三歲多一點。」

  她自己說的。

  「我是你哥哥的前女友。」

  別人會怎麼看待他?又怎麼看待她?她克服不了心理障礙,別說關家那一票人
,光是自己這一關她就過不了。

  「分手了不是嗎?」

  「我年紀不小了,無法再陪你玩下去,我想穩定下來。」

  「妳要結婚,我隨時奉陪。」

  這更不是問題。

  她倒抽一口氣。

  他回應得太果決,沒有一絲遲疑,果然……他認真了。

  幾時的事?她竟從未察覺……「我們……生活圈……差異太大……」她硬著頭
皮擠出這句話。

  「或許說,我配不上妳。」

  她是這個意思吧,藉由另一個配得上的男人,來讓他明白這一點。

  被他低諷的口吻惹毛,她口不擇言,躁鬱地吼出來:「不然你還要我說什麼?
因為你是關梓群的弟弟,我們就永遠不可能,我只是寂寞,剛好你出現了,填補分
手後的空虛,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也許還有一點點報復的成分,報復關梓群讓我
傷心……所以、所以……」「那就繼續利用呀,何必客氣?」

  這是什麼意思?諷刺她嗎?「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愛你,你付出再多、等得再
久都不可能,你的感情,我沒有辦法回報——」「那又怎樣?」

  他冷冷回應。

  她微愕。

  「什麼?」

  「就算是利用,那又怎樣?就算是一分不甘、一種報復,那又怎樣?這些我全
都想過,那又怎樣?我有要求過妳愛我嗎?有嗎?!」

  沒有,從來都沒有!真正不明白的人是她,打一開始他就知道她不愛他,但是
又如何呢?他從來就不在乎,也沒要求過,他能愛,就能自行承擔,甚至可以永遠
藏住這份她不想要的感情,她根本不需要為了這種事逃避他。

  「我是關梓群的弟弟,我姓關,妳有氣、有怨、有任何的不甘,大可衝著我來
,我都無所謂了,妳還跟我客氣什麼!」

  「你……你瘋了!」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關梓齊撫額,竟低低地笑了,笑得酸楚,眸心漾著一層
薄薄水光。

  是啊,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發了什麼瘋,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痛、
那麼累地去執著一條根本走不下去的路。

  「妳從來就沒有懂過我,不管在妳還是我二哥的女朋友時,還是我們在一起的
這些日子,妳從來就沒有懂過……」「關梓齊……」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她欲言
又止,心房泛著連她都陌生的酸與痛……「再一次,當著我的面,把那些話,親口
告訴我。」

  然後他想,他會死心,離她遠遠的,並且——徹底忘掉。

  這一刻,她竟猶豫了……「我……」「說,我在聽。」

  「……不愛你,我們……結束。」

  「好。」

  他點頭允諾。

  「我們結束,妳不用再擔心出門遇到熟人,不用擔心怎麼解釋,更不用擔心我
會對任何人說什麼,今天之後,在路上遇到我也會裝作不認識,不會再有誰知道我
們的事,也不會再有人給妳壓力,強索妳給不起的感情,這樣妳放心了嗎?」

  撥開她放在門把上的手,主動替她關上門,房裡房外,徹底斷了最後的牽絆,
斷得乾乾淨淨。

  從此,再無瓜葛。



  他不在了。

  一回到家,她便立刻察覺到這一點。

  因為在她家留宿的次數過多,時日一長,她的住處放了許多他的私人用品,包
括衣服、刮鬍刀、盥洗用品、他常看的汽車雜誌、他用的茶杯,還有無數次穿著替
她買醬油、追垃圾車的拖鞋……全都不見了!凡是屬於他的一切,由大到小,無論
多細微,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也沒留下,就好像,他從不曾存在過,不曾在
她的身上,心上烙下痕跡,不曾有過那些瘋狂激情的夜晚,不曾相濡以沫,親密共
眠……全消失了,任何能讓她想起他的,全消失了,絕了心連記憶也不留下,唯一
多出來的,是茶几上的一把鑰匙,一如他所說,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斷得乾淨。

  我將空間釋出,還給妳的下一個男人。

  她當初給他的鑰匙底下,壓著這麼一張簡潔俐落的紙條。

  她跌坐在沙發上,彷彿全身的力量全抽乾了,位於心房的地方,像是挖了一個
大洞,空空的,連她都不知道失落了什麼……她失落了什麼?不,沒有,一切全都
如他出現前一樣,全然單身女子的住處,沒有一絲一毫男性駐留的痕跡,原就該是
如此。

  那為什麼,她還會覺得茫然得無所適從?為了填補心房那道缺口,她開始密集
地與異性約會。

  她的追求者,從來都不在少數,要找到取代關梓齊的人並不難,只要她忘記坐
在機車後座擁抱著他、牽著手嘗小吃、還有枕在他腿上睡著的感覺,就可以了。

  一點都不難的,不是嗎?她不愁沒人陪。

  她讓工作、約會排滿行程。

  她認真挑選交往對象,這一次,她想定下來了,想認認真真找個男人過一輩子


  她每天都好忙,忙得沒空想其他。

  漸漸地,她變得不愛回家,分不清自己所逃避的,是無人相陪的孤單,抑或是
逃避面對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他的事實。

  只是,偶爾仍有那麼幾次,會遺忘他已離去,下意識喊出那個名字!「關梓齊
!我說了多少遍,淋浴時!」

  聲音頓住,等不到任何的回應,一瞬間發怔地呆立原地。

  她時常提醒他淋浴要記得拉上浴簾,別弄得整個浴室濕答答的,但他堅稱兇手
不是他。

  「栽贓是律師的強項嗎?明明就是自己不長記性,幹麼牽拖到我身上來。」

  他們爭論過好幾回,沒有結果。

  原來,真的是她不長記性……還有好幾回,張口喊人替她拿換洗衣物進浴室,
他會說:「就出來呀,這裡又沒別人,反正會餓虎撲羊的人絕不是我。」

  他嘴上耍賤,對她的每一個要求還是會照做,所以她總是說——「關梓齊,我
餓了。」

  「關梓齊,去倒垃圾。」

  「關梓齊,水管不通。」

  「關梓齊,這個禮拜輪到你洗碗。」

  「關梓齊,你的球賽好無聊,我要看新聞。」

  「關梓齊。」

  每回想一句,鼻頭便沒來由地發酸,莫名地想哭。

  現在,沒人會弄濕地板、和她搶電視,也沒人會替她追垃圾車、半夜跑腿買宵
夜,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不是對的那個人,所以她沒有做錯,她一直如此確信


  但是,為什麼他走了,如她所願地由她生命中退出,讓她自由去尋找對的人,
談一場沒有負擔、沒有壓力的戀愛,她反而更不快樂?又過了更長一段時間,她對
所有的約會意興闌珊,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也哪裡都不想去。

  她變得愛發呆。

  以前覺得發呆是浪費生命的事,現在她卻一直在浪費生命。

  她再也無法否認,他的離去對她所造成的影響。

  她在乎他。

  這點早在為他賭上律師生涯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不敢去面對的,是在乎背
後,更深一層的情緒。

  關梓齊一定不知道,她會決定結束,是因為發現到自己已經太在乎他,她天真
地以為,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不過事實證明,好像真的有點晚了。

  她想,她早已愛上他。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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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0 15:07:26 |只看該作者
  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過去!曹品婕終於決定丟下筆,抬頭迎視門邊杵
著的那個男人。

  「你沒其他的事可做了嗎?」

  任誰被人這樣目不轉睛當白老鼠研究,都不可能自在到哪裡去,他是吃飽太閒
了是不是?「有。

  但是眼前有更重要的。」

  關梓群面不改色,回應道。

  「你指的可是在我辦公室前當門神?」

  她淡淡譏諷。

  「是當門神背後的理由。」

  不理會她帶刺的壞口氣,目光輕瞥插在瓶中綻放的香檳玫瑰。

  「妳到底在做什麼?」

  「研究一件合約糾紛的訴訟案件,內容是——」「妳知道我不是指那個!別人
追求妳、送花、吃飯,為什麼不拒絕?妳究竟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態?我真的不懂妳
了。」

  「幹麼一副捉姦在床的口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吃醋咧!不想再迂迴下去,他單刀直入。

  「妳和梓齊到底怎麼了?」

  她表情一僵,本能地防備。

  「關梓齊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少——」「有沒有關係妳心裡清楚,品婕,妳還
要瞞我多久?」

  他果然……知道了。

  「還能怎樣?你不是要我放過他,適可而止嗎?」

  人家都出言警告了,她還能怎樣?意思是……「你們分手了?!」

  關梓群太驚訝,前陣子見面,梓齊居然絕口不提,表情完全看不出異樣……「
是結束了,我不會再去糾纏他,你大可放心。」

  她以淡漠武裝自己,強烈的自尊心不容許她流洩絲毫情緒。

  他放心個鬼!關梓群反手甩上門,決定好好談個清楚。

  「妳到底把梓齊當什麼?他怎麼對妳的,不要告訴我妳一點都感覺不到!所以
今天真要結束,也絕對不會是他先開的口。」

  她別開眼,澀澀地問:「關梓齊說的?」

  她心裡有數,她待他,過於虧欠。

  這些日子,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每個再小的細節都用心回想一遍,才明白他
為她做了多少,那麼用心在守護她,她卻沒有領情。

  捫心自問,她對他確實太過輕率忽略。

  「他一個字都沒說!光聽這一句,就知道妳一點都不瞭解他,他是會說什麼的
人嗎?」

  關梓群歎了口氣。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站在這裡質問妳什麼,但是品婕,欠了妳的人是我,不是
他,如果妳把對我的怨遷怒到他身上,那對他很不公平……」頓了下,他自嘲地接
續:「說難聽一點,他只是剛好倒了楣是我弟弟而已,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一點
虧欠妳,他為妳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了妳,他違背家訓,第一次不顧手足之情,
掄拳揍自己的兄弟。

  為什麼?因為我讓妳受了委屈,他是這樣在心疼妳、維護妳的!」

  她微愕,不慎翻倒桌面的茶水,關梓群見狀,眼明手快抽走桌面的檔案夾,但
她卻無視滿桌的狼狽混亂,怔怔抬眸。

  「他——揍你?!

  什麼時候的事?」

  「我們剛分手的第一個禮拜。」

  關梓群苦笑。

  「他可不是打著玩的,妳一定不曉得梓齊的身手有多可怕,要是讓他卯起來,
一拳就夠受的了。」

  何況不只一拳,那快、狠、準的勁道,真是讓他吃足苦頭了,任何人只要經過
這麼一次,這輩子都不會想再惹毛他。

  「我知道……」不然小顧也不會被打斷肋骨,然後從此怕死了他生氣的樣子原
來那陣子關梓群身上的傷是這樣來的,看起來都覺得很慘、很痛的樣子,她從來就
不知道,因為還處在初分手的怨懟中,沒法平心靜氣去問候……但是那時的她,對
關梓齊也從沒好臉色啊,他為什麼要這樣維護她?還為了替她出氣,和自己的手足
大打出手……「我一直以為……他是受你之托,才來照顧我。」

  因為他真的就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算有心,也應該是在那段朝夕共處的
日子中,就像她一樣不自覺日久生情……誰會料想得到,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情
意暗藏?關梓群搖頭。

  「不,我沒拜託他那種事。

  以我對妳的瞭解,一旦不愛了,妳會情願我斷得乾乾淨淨,也不要這種憐憫式
的關心,所以我不會,梓齊也不會。

  他做的一切,單單純純只是愛妳而已。」

  「怎麼可能……」她喃喃自言,完全無法接受。

  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啊,他也開口閉口沒好話,哪有一點喜歡的樣子?她一直
覺得,他不爽她很久了……「妳的表情和我一樣,但是娉婷卻一點也不意外,而是
輕輕哼了一首老歌:妳說我像雲,捉摸不定,其實妳不懂我的心……妳說我像謎,
總是看不清,其實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怕自己不能負擔對妳的深情,所以不敢靠妳太近……懂了嗎?品婕。

  我們都忘了梓齊是個可以把心事藏得很深、不露一絲痕跡的人,所以他連我都
瞞過了。

  直到他為了妳的失意掄拳揍人時,臉上掩不住的心痛憐惜,才讓我恍然驚覺,
他從來就不是無心,而是壓抑,藉著讓妳討厭他,來壓抑他的感情,因為在當時,
妳是他不能愛的人。」

  也就是說……他愛她,早在她還是哥哥的女朋友時、早在她為他動心以前……
所以,他可以因為她的傷心,陪著她淋雨。

  所以,他放心不下失戀的她,夜夜送來宵夜,那是他說不出口的疼惜。

  所以,他明知她無心於他,還是願意在她孤單時,當那個空虛的替補品。

  所以,他清清楚楚知道她不愛他、不要感情的負累,便遷就著她,繼續藏著真
心,假裝他也只是身體需求,不要她有負擔。

  如果真是這樣……曹品婕按住狠狠抽痛的胸口,她到底欠得多深、多重?就算
是利用,那又怎樣?就算是一分不甘、一種報復,那又怎樣?這些我全都想過,那
又怎樣?我有要求過妳愛我嗎?他曾經,這樣說過。

  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用他的方式守護她、陪伴她,同時也接受她一輩子都不
愛他的事實。

  他的愛情,很任性、很絕對、也很……心酸。

  但他從來不說,從不讓她明白,他壓抑愛情守在她身邊,有苦難言的滋味。

  所以他會說——妳從來就沒有懂過我,不管在妳還是我二哥的女朋友時,還是
我們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妳從來就沒有懂過……她讓他愛得……好委屈。

  再也無法掩飾,她無聲地掉淚,為那個她錯待許久的男人。

  關梓群歎息了。

  「妳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對梓齊,明明也很有心啊「我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

  她背過身去,對著窗外往來人潮,獨自寂寞,獨自落淚。

  她連悲傷,都不願與人分享,卻不自覺那麼長時間地讓某個人分享了她的心情
,這男人啊……強勢又溫柔得教人拒絕不了。

  「因為我嗎?」

  碰了軟釘子,關梓群也不介意,逕自道:「妳的心結,源於我們過去那段關係
?還是年齡差距?旁人的觀感?」

  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他自認還算瞭解她。

  「不要告訴我,你心裡一點疙瘩都沒有。」

  她面無表情地回應。

  「妳認為我會從中作梗?還是認為關家的人會反對?更或者,妳怕的其實是梓
齊的反悔。」

  她的沉默,代表他猜得一字不差。

  這個驕傲的女人啊!怕人否決她,於是自己先否決了一切,避免受傷,避免難
堪。

  「第一,我並不覺得彆扭;第二,我爸媽那裡我自有交代,妳不用煩惱,這是
我欠妳的;第三,梓齊如果介意這些,他當初還會義無反顧地走向妳嗎?妳以為要
做到這一點很容易?差距並不是只存在妳面前,也在他的面前,一個愛妳的男人,
妳都擔心他日後反悔了,那面對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梓齊又需要多少勇氣?」

  她愕然,無話可駁。

  當她意識到危險,可以縮回殼裡,但被她擋在殼外的他怎麼辦?不曾退避過的
他,是否會撞得頭破血流?這一點,她從來沒想過……「我知道妳是愛他的,因為
妳已經想到你們的未來去了,並且認定你們會沒有未來,害怕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在
乎他,有一天被拋舍下來,會無法承受過深的傷慟,於是選擇在還可以控制自己的
時候,自己先拋捨,如果不是意識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認真,妳何必驚慌成這樣?
「妳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那麼輕易結束嗎?我和妳都是同一種人,太過理性自持,
一旦意識到危險,會先保護自己,這是人的本能。

  我無法否認我們相愛過,但前提是,我們都知道這段感情是安全的,不會讓我
們受傷,所以我們之間,一直都是平平穩穩,沒有太驚濤駭浪的激情,一旦發現自
己愛對方比對方愛得還要多,便會害怕、會驚慌。

  「說穿了,我們不是不愛,而是不夠愛,我們都有太多的防備、太多的顧忌,
無法義無反顧地去愛,但梓齊和娉婷不同,他們都是真性情的人,愛了就是愛了,
不會去欺騙自己的心,也不會去計較誰愛得多、誰掌握了讓自己受傷的能力,是這
樣的特質,才能激出最真的我們,情難設防,就像我對梓齊說過的,妳曾經放在我
心上,但,她卻是刻印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所以妳的感受,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品婕,妳只想到妳的情緒、妳的防備
、妳的害怕與逃避,那妳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他的立場比妳更艱難,妳的情緒有
他吸收,那他的情緒呢?誰來承擔?要堅持這段感情,他得比妳更加付出多少勇氣
?妳真的以為他沒有委屈、不會受傷嗎?但是他勇敢去愛了,不怕受傷,也不怕被
妳拒絕,而妳,只是一個愛了不敢承認,拿自己的防衛去刺傷深愛男人的膽小鬼。


  他的傷?他的委屈?他的無力感?他有,她知道。

  當她忙著逃避,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時,她知道他很受傷。

  當她為了否認對他動心的事實,忙著和別的男人約會時,她知道他的痛。

  當她毅然決然放棄他,只因為對他沒有信心,害怕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差距,有
一天他會堅持不了而選擇放棄她,她知道他有多心寒……但是,就算是天大的差異
,那又怎樣呢?關梓群說的沒錯,在她還不愛他時,他都可以堅持到最後一刻了,
一個愛她的男人,她有什麼好害怕?她一直不認為自己有將對關梓群的情緒遷怒到
他身上,但其實潛意識她便已認定,與她如此合適的關梓群都會愛上別人,何況是
中間層層阻隔了那麼多問題的他其實錯了!直到現在她才看清,這男人到底對她付
出了什麼,那不是一段禁不起考驗的感情,一如關梓群說的,她只是在他心上而已
,但關梓齊卻是將她牢刻在心底,從來都不一樣,也不該被相提並論。

  就算、就算真的無法走到最後,一個這樣對她的男人,難道不值得她賭一賭嗎
?「錯過他,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如此愛妳。」

  關梓群語重心長,說出這一句,同時重重敲上她的心坎。

  是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男人這樣愛她了!錯過了,這輩子都遺憾。

  她想放過自己,順著心意,好好去愛他一回,如同他當初對待她那樣堅決,飛
蛾撲火。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的放縱與任性。

  「梓群,你覺得……我還有挽回的空間嗎?」

  她遲疑地問出口。

  「可以的,他很在乎妳,除非妳真的把事情做絕了,讓他太心寒。」

  一語說得她心虛不已。

  「那個……」她好像!真的就是讓他很心寒。

  「妳那什麼表情?」

  關梓群防備地瞪著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就是……」她咽嚥唾沫,將事情的經過概略說了下。

  不等她說完,他已經撫額呻吟。

  「妳死定了,曹品婕。」

  「干、幹麼這樣啊,我會去道歉嘛……」愈說愈小聲,心裡其實也知道,這不
是道歉就能了事的。

  「妳不瞭解梓齊的個性,他可以為他的感情堅持到這樣的地步,如果不是真的
讓他太絕望,他不會要妳當著他的面說那些話,一旦妳真的說出了口,他就會做到
,而他若是絕了心要斷,到死妳都不可能挽回!」

  「有……那麼嚴重嗎?」

  她頭皮發麻。

  「別以為我恐嚇妳,他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全心全意對待,但是女友在他當
兵時劈腿,他給過她機會回頭,她沒有珍惜,後來女友後悔了,怎麼哭求挽回,甚
至鬧自殺,他都沒回頭。

  所以——請問曹小姐,妳打算怎麼挽回?」

  「……」他當時,也給過她機會,將決定權交到她手上,可是她……她都跟他
說了什麼啊!她閉了下眼,嗅到一絲絕望的味道。

  她與他……還有可能嗎?
終於回到家了~~~~~~~~~~~~疲憊感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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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5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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