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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臭屁西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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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10-2-12 12:31: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楔子
序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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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1:29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楔子
    好渴……「小李,水壺空了,倒壺水來。」才同街坊去「探听敵情」,自外頭回來的悅來客棧女掌櫃郝凌車吆喝著店小二。

    月前,五條街外的醉仙樓像要和她打對台,請來一個說書人,听說吸引了不少貪鮮的客人,今晚,趁著還不太忙,她便陪同前來邀約她的葛府大小姐葛若衣一起去嘗鮮。

    別的沒注意,她有信心自己不會輸,只是那說書人的故事還真不錯听,難怪近來進帳少了那麼一點。「勾踐復國」,太教條的、忠肝義膽的她也不愛,但美女細作——西施的機智,她可就稱佩了。

    「咦,小李,你覺得葛府大小姐美不?」想他們杭州可是美女不少,而其中又有些人挺特殊,上街也會繞過來她這打聲招呼……

    換了壺水,準備去歇下的小李睡眼惺忪說︰「美是美,只是那破病身子讓人不敢領教。」

    不知他這掌櫃的又想到什麼了,上次不是才被那賣南北貨的八卦女兒抱怨,幫了她倒忙,害她被她娘禁足。這會,目標轉移到葛大小姐。

    「你說……這被稱為西施,是不是挺光榮?」

    「西施是大美人,還不錯吧,葛大小姐和西施啥關系?」話題怎麼一跳那麼遠?

    「嘿嘿,等我想想,明早你就知道了!」

    ********

    隔天一早,朝陽才照亮杭州城最大條的街道,趕著擺早市的貨郎、攤販,或采買的人,這會全顧不得了,他們聚集在城里的布告欄前,看著上頭的紅條子。

    「這紅條子上寫的該不是通緝犯?」

    一教書的夫子將上頭的字念出來;「杭州城三美——病貓西施,葛若衣;八卦西施,韋語埴;臭屁西施,姚采香。」

    「嘻嘻,這誰寫的,真是毒啊!」

    郝凌車突然出現,帶著笑問︰「你們不覺得她們很美嗎?」

    是,是很美,但相信她們知道後,一定不會感到光榮,而郝凌車這麼一搞,萬一傳出城去,只怕三人更難嫁了。

    一年後,杭州城又搬來一戶兵姓人家,那大女兒在幾天後也被添了個綽號——蠻牛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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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2-12 12:31:40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序幕
    驀地,天空電光一閃,轟隆隆的雷聲陡起,一股無形的殺氣似乎也隨著驟然傾盆的大雨籠罩著船艙、甲板上的每一個人。

    大家面面相顱,紛紛拔起腰上的刀劍,在奔騰的雨勢下,警覺又慌張的四處查看。

    突地,電光再閃,映亮了站在青山山麓上十多條蠢動的黑色身影。

    為首的蒙面男子站在突起的大石上,那雙唯一露出的黑眸在滂沱大雨下,閃爍著嗜血冷光。

    但讓人更膽寒的是,黑衣人的身邊就趴伏著一頭黑豹。

    在大雨映襯下,它閃著綠光的眸在黑暗中更顯陰森。

    看著它,商船上多名負責押運的侍衛忍不住猛吞口水,個個頭皮發麻,有的人還驚慌、踉膾的倒退一步、

    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看苦他們,緩緩舉高了手,那頭黑豹倏地騰空一躍,直接撲向商船,銳利的尖牙馬上咬住一名嚇呆侍衛的頸脖+

    「啊!」侍衛發出一聲慘叫。

    瞬間,鮮血四濺,侍衛倒地……

    黑衣人身後的人影也在同時掠向商船,一場浴血戰爭在甲板上激烈展開,但這是一個一面倒的殺戮戰爭,傾盆雷雨中,侍衛們一個個倒地,黑衣人的眸中露出一抹奸佞的得意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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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10-2-12 12:31:52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一章
    月明星稀的夜晚,京城的德親王府里正舉行一場喜氣洋洋的成親大典。

    由於德親王爺趙奕君與當今聖上私交甚篤,與朝中文武百官更是交情不凡,因此今晚這場婚宴是冠蓋雲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二十五歲的新郎倌趙建東斯文俊逸,眉飛色舞的與貴賓們點頭致意後,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謝毓玉步人新房。

    而喜幛高掛的禮堂里,眾宮莫下上前跟笑容滿臉的趙奕君、馬姿晴夫婦頻賀喜。

    「恭喜啊,王爺,早知道當時的五歲娃兒長大後是如此俊秀的文武全才,我實在該跟你搶著領養才是。」粱大人如此說。

    「沒錯,沒錯,今兒還為你娶到了京城第一美女當媳婦,可真是羨煞人也!」何將軍也如此笑道。

    聞言,年近五旬,方面大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貴氣的趟奕君與優雅縴細的馬姿晴是笑得闔不攏嘴。

    就在眾人談笑道賀問,在王府東廂的樓閣屋檐上,頭頂白玉冠的趙文步抿著薄唇,雙手當枕的躺在他的寵物「風」——一頭黑豹身上,復雜的眸光凝望著天上的皓月,在听到大廳里再度傅出震耳的鼓掌聲後,他側轉過身,將目光落在再度回到大廳的哥哥趙建東身上。

    斯文有禮的他跟每一個人點頭稱謝,贏得一個又一個的恭喜聲——

    「原來你在這兒呢!」兩道黑影躍上屋檐,一左一右的坐在趙文步身邊。

    原本伏著身的風拾起頭來,在主子的兩名友人親密的摸摸它的頭後,才滿意的再低下頭。

    「心情不好吧?心上人嫁給了自己的哥哥。」朗目疏眉的江至祥看著眸中閃過一道苦澀眸光的好友。

    「最恨的應該是你爹娘吧,如果他們沒有領養趙大人的遺孤,你也不會有一個一天到晚跟你比較的哥哥,心上人更不會琵琶別抱。」玉樹臨風的孫康義說話一向毒,但也一針見血。

    趙文步抿著唇,目光轉了回來,看著天上明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他跟趙建東相差三歲,曾听爹娘說,趟建東的父母在一次南游江南時,馬車不小心翻落山崖,雙雙喪命,爹娘不忍見他幼年失親,遂將其領養。

    爹娘將趙建東視如己出,在他有記憶以來,他這個親生子有什麼,「哥哥」也一定有,而趙建東也很努力,在文武學習上,皆勝自己一籌。

    所以,在爹娘的眼中,趙建東是最優秀的,而他更是被這麼一個優秀的哥哥壓得喘不過氣來,甚至產生了自卑感。

    然而,日益長大的他卻也察覺到這個人人贊不絕口的哥哥,其實有一個相當自私的癖好。

    他喜歡搶奪他這個弟弟喜愛的東西,不管是人、事、物。

    他曾跟爹娘說過,但他們卻覺得是他想太多、他心態不平衡——

    好,他不平衡,那他也不必努力的去做一個優秀的兒子。

    歌、舞、玩、酒、女人,他樣樣皆來,再豢養一頭黑豹當寵物,讓人望之生畏,讓爹娘看了頭痛,讓那個優秀的哥哥可以盡情獨霸眾人對他的贊賞目光。

    而他則落得統子弟、浪蕩子、花花大少、吊兒郎當、邪淫不正、冷酷淡漠等「美名」

    「好像發生事了?」江至祥好奇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思緒百轉的他轉過頭,看到金碧輝煌的大廳里突然進來好多名大內侍衛。

    「怪了,怎麼大夥那麼驚慌?」孫康義下解的瞪著亂成一團的大廳。

    驀地,趙建東抬起頭來,梭巡的眸光往四周掃了一下,瞥到在屋檐上或躺或坐的三人後,他指著趙文步道︰「他在那里。」聞言,那群大內侍衛身形一凌,掠向趙文步,將一臉莫名其妙的他從屋檐上揪了下來。

    風見狀全身繃緊,身子一縱,欲攻擊扣住主于手臂的大內侍衛,但立即被趟文步阻止。

    「風,不可以!」

    它怔了一下,靈巧的轉身,跳躍回屋檐,伏身,虎視眈眈的看著該名侍衛。

    孫康義跟江至祥對視一眼,拍拍它的頭,飛身而下,與趙文步站在一起。

    眾賓客看著這三人,目光最後都聚集在長相俊美的趙文步身上。

    身著綢緞白衫的他五官細致絕倫,但身上卻帶有一股混合著冷峻與邪氣的氣質,也就是這股氣質讓這個原本在個性上就難以捉摸的小王爺,看來更像那頭伏身在屋檐上的黑豹般危險,令人望之卻步。

    「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趙文步冷眼睨了面帶怒火的父親一眼。

    趙奕君抿緊唇,突地揚起手,「啪」的一聲,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爹!」他難以置信的瞪著父親,孫康義跟江至祥更是錯愕。

    「你越來越胡鬧了,連殺人劫船的事你都敢做!」趙奕君氣得渾身發抖。

    「爹!」他撫著發疼的臉頰,憤恨難平的瞪著父親。

    「從江南欲進京的兩艘花草山石、手工絲綢的商船全被劫了,除了一名侍衛僥幸逃過——」

    「那關我什麼事?!爹為什麼以為是我干的?」他咬牙切齒的打斷父親的話。

    「那名重傷的幸存者在幾天前才恢復意識,他一開口就說他看到一頭黑豹,而商船被劫的時間是上個月十五,江南運河的青山段。」

    此言一出,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三人全愣了愣,那個時間他們三人的確跟風在運河的青山段附近游山玩水,但三人一豹同行,趙文步跟風根本下曾落單過,而且,那日乍後他們就北上,壓根下知道商船被劫之事——

    再說,眾所周知,商船載運北上的草木花石,乃是皇上為了修築賜子玉成公主與狀元郎的新居華宣園而派員下江南搜尋購買的,那近千匹的手工絲綢更是為了制作公主的霞帔及新衣。

    趙文步腦子沒壞,怎麼會去干那種砍頭的事?!

    「爹,我想弟弟下會那麼胡涂的,何況,他若要做壞事,也犯不著帶自己的寵物去,讓人馬上聯想到他。」

    趙建東此話一出,眾賓客倒是頻頻點頭,直道︰「言之有理。」

    趙奕君與妻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看向小兒子的眸光立即飛上一抹歉意。

    趙建東繼續道︰「爹、娘,我以為此事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公主的新居與嫁衣之事更遲不得。」

    聞言,眾人又是頻頻點頭,紛紛建議道——

    「建東是個文武全才,思緒縝密的人,這事若由他去辦,一定妥當,那群賊寇肯定也奈何不了他。」

    「沒錯,不過今天剛新婚,這人生三大喜之一,總不能棄新娘子不顧吧——」

    見眾人議論紛紛,趙文步一臉的嗤之以鼻,他哥哥是個大紅人,大家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壞事套在他身上,他也習以為常了。

    「謝謝眾長輩們的厚愛,但我認為也該給我弟弟一個機會。」趙建東神情誠懇。

    但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議論紛紛——

    「那個成不了事的浪蕩子能干什麼?」

    但獨排眾議的趙建東走到一臉淡漠的弟弟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眾人道︰「我對他有信心,更敢以生命當賭注,殺人劫船的事絕不是他做的,我更相信他能負責采買押送遭劫的貨品這事,圓圓滿滿的回到京城來。」

    此言一出,眾人對他展現的兄弟情更是贊譽有加。

    趙奕君跟馬姿晴則感到汗顏,他們這親生爹娘對自己的兒子反而沒有信心。

    稍晚,趙奕君帶著趙建東、趙文步兩個兒子與那些大內侍衛前往宮中面聖,趙建東再現兄弟倩深,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請皇上給弟弟一個機會,讓他下江南去負責花草山石與布匹的押運工作,他則會追查那批賊寇,還弟弟一個清白。希望弟弟能感念他的用心良苦,擺脫「成不了事的浪蕩子」之名,好好的辦妥此事,也改變眾人對他的印象。

    皇上感念他的兄弟情,所請恩準。

    翌日,在孫康義、江至祥兩人自願陪同下,趙文步面無表情的帶著風前往江南。

    xxxx

    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快馬奔馳,趙文步、江至祥、孫康義三人與風在八月十三即抵達杭州。

    這段疾行南下的日子,三人都只有小憩片刻,就急急上路,所以到達目的地,江至祥跟孫康義什麼都不想,只想先投宿,睡個好覺再說。

    夜色如墨,時為三更天。

    城中悅來客棧早已熄燈,江至祥、孫康義敲門投宿,卻見趙文步翻身下馬背,拿走了掛在馬袋里的酒瓶,拍拍風的頭,「走。」

    「你不休息?」孫康義皺眉叫道。

    他搖搖頭,跟著風往西湖走去。

    「怪人一個。」江王祥搖搖頭,跟著孫康義踏入客棧。

    夜色深沉,四周只有唧唧的蟲鳴聲,趙文步一人一豹的來到西湖湖畔,他坐下,風則溫馴的趴坐一旁。

    他拿起酒啜了一口,風將頭靠過來,他露齒一笑,喂了它一口酒,這才凝睇著眼前倒映著天上明月的湖面。

    事實上,這一路下來,他腦海中一直有個解下開的疑問。

    他很清楚哥哥是不喜歡他的,雖然他一向會作表面功夫,但他這次這麼力挺自己,甚至賭上自己頂上人頭,也實在太詭異了。

    思緒問,驀地,一陣的聲音傳來,風立即警覺的挺直了身子,他輕輕的拍拍它的頭,看著一名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湖畔,她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縱身一跳——

    他神色丕變,急忙施展身形掠身而去,一個蜻蜓點水,及時在女子上半身落水前,將她拉了上來,平放在湖邊。

    就著月光,趙文步打量起這名一身上好月牙絲綢裙衣的絕色女子。

    她粉妝玉琢,美若天仙,水漾的肌膚在月光下更顯晶瑩剔透,尤其那雙水靈秋瞳盈盈照人,竟讓他這玩過不少女人的小王爺也看痴了眼。

    相對於他的仔細打量,姚采香仍處在極大的震撼中,但這倒不是震懾於眼前這頭頂白玉冠的男子美如潘安的容顏,而是半夜三更的,這人不睡到湖畔做啥?!

    火氣一上,她沉著一張臭臭的粉臉,坐起身來,卻驚見一雙綠色的眸子緊盯著自己。

    她猛抽了口涼氣,下意識的急往後退,沒想到,噗通一聲,她再度跌落西湖。

    趙文步直覺的再伸出手要撈起她,沒想到沒抓到她,反倒拉到了一條繩子?

    繩子被人用力拉直了,他皺起濃眉,看著那名落水的女子拉著這條繩子從湖中爬了上來,喘著氣兒,站在湖畔。

    他定楮一看,這才發現繩子的一端就綁在這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腰上,另一端則綁著前方不遠的大樹干。

    這夜色黑,再加上他剛剛只盯著她的臉看,所以才沒看到她身上綁著繩子——

    而渾身濕透的姚采香正拚命的吞咽著口水,戒備的眸光緊盯著那頭烏漆抹黑的黑豹,心跳如擂鼓的她頓時警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反應。

    該死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吧?!

    不行,她一定要忍住,忍住!

    但能怎麼辦?她只要一緊張,就會「排氣」,而且還是顛覆了「臭屁不響、響屁不臭」這句古話,兩者皆具的「臭屁西施」,而那屁聲一響,可是驚天地、泣鬼神,聞者莫不立即遁逃,連她的親人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作法是一有「屁」意,就先奔跑回家,可此刻,她不敢啊!這頭豹盯著她——

    「看來你不是要自殺吧?」趟文步抿起薄唇,用力一扯那條繩子,就將她扯到自己的懷中。

    渾身濕透的她柔軟胸脯就抵著他硬挺的胸膛,手扣著她縴細的腰身,他眸中立即閃過一道漫下經心的愉悅感。

    呵,這個天仙美人的身材可真婀娜呢。

    「放開我!」他的懷抱意外減低了姚采香的緊張感,她困惑的發現自己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些。

    「除非你告訴我你在干什麼?」他不解的拉拉她身上那條繩子。

    哪來多管閑事的家伙!姚采香皺緊了一雙柳眉,咽了口口水,不安的再瞥那頭動也下動的黑豹一眼。

    「放心,它是我的寵物,除非有我的命令,不然它是不咬人的。」

    養黑豹當寵物?這人八成瘋了!她在心中嘀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細細的看著這張貴氣十足的輪廓,連他的口吻也帶著霸氣,「你不是當地人。」

    這句是肯定句,要不,只要是當地人就一定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搖搖頭,「我不是,所以我下明白為什麼有人三更半夜的來這兒跳湖,身上還綁著繩子?」

    果然不是當地人,而她可不想自己的事跡傳到其他縣城去,那就——「我、我是來釣魚的,成嗎?」

    他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杭州人是以這種方式釣魚的?那你當餌嗎?」

    問那麼多!她不耐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那麼多干什麼?我很忙的——」

    她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但他還是將她扣得牢牢的,更進一步調侃道︰「還是你學詩仙李白要撈月?」

    她嗤了一聲,「對不起,我還不想死啊。」這人真夠羅唆的!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在找死?」

    她撇撇嘴角,「我這麼做一定有我的理由,煩請你走遠一點,別妨礙我!」

    他蹙眉,她說話還真不客氣!他勾起嘴角一笑,放開了她,退到一旁坐下身,準備瞧瞧她在搞什麼?

    姚采香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目露猶豫之光,但再想到後天中午,她就得當眾表演跳下錢塘怒潮一事——

    罷了,將他當成隱形人吧!

    她走到湖畔,硬著頭皮往下一躍,噗通一聲掉入湖中後,再拉著繩子爬上岸來,然後再縱身入湖……如此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

    八成是個瘋子!趟文步看了幾遍,忍不住打起哈欠。

    真是的,破壞了他獨自賞景的樂趣。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這才注意到他的寵物正在玩一個有趣的游戲。

    風發現橫越在草地上的繩子一下子落地,一下子又被拉得直直的,於是就以繩子為中線,左右的跳躍起來,跳著跳著,它居然咬住繩子左右撕扯起來。

    趟文步皺起濃眉,看著前方又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再轉過頭來時,風銳利的牙齒已將繩子咬得稀爛,眼看就要斷了。

    果然,在姚采香拉直繩子後,「啪」的一聲,一條繩子斷成了兩半,他身後立即傳來驚惶失措的求救聲。

    「救命啊!我、我不會——不會游泳啊!」狼狽不堪的姚采香在水中奮力掙扎求救。

    趙文步走近湖邊,蹲下身,看著她與死神搏斗,一挑濃眉的笑道︰「我以為你在釣魚?」

    還有心情打趣?!「我釣什麼魚啊?快救我上去!呃——咳咳咳!」這一咳,她可連喝了好幾口水。

    趙文步撫著下顎,裝出一臉沉思狀,「換我釣你這條美人魚?」

    她眼一瞪,但仍不忘以雙手拍打著湖面,「你這人怎莫名其妙的?快、快救我啊!」

    他搖搖頭,「不是有人請我走遠一點,別妨礙她?」

    意思是不救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卻因此忘了拍打湖面,直到水淹過口鼻,她才嚇得以狗爬式的奮力掙扎,將頭伸得直直的,惡狠狠的邊拍水邊怒視著岸上眸中帶笑的男人。

    「我、我要你妨礙的時候,你又不妨礙了,你這人怎見死不救?!」

    「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這樣跳下爬上的是要干什麼?」

    「你先救我,我快溺斃了!」

    「那最好,等你昏厥過去,我就嘴對嘴渡氣救你,明正言順的一親芳澤。」他露出一抹可惡的笑容。

    天,敢情她踫到一個色狼了?!

    快溺斃的姚采香有打人的沖動了,但她知道沒上岸她什麼也不能做,而且應該有更好的懲罰方法。

    「好好好!你拉我上去,我就告訴你我這麼跳下爬上的干啥!」

    他點點頭,滿意的伸出手拉住她拍打掙扎的小手,沒想到她居然用力一扯,硬生生的將他反拖下水,噗通一聲,搞得他也成了落水狗。

    這算是她小小的回敬吧,姚采香緊緊扣住他的手臂,除非他想跟她這個臭屁西施一起赴九泉,不然他鐵定得一起將她帶上岸去。

    但趙文步可不想死,渾身濕透的他將這個可惡的大美人扔上岸去,自己要上岸時,冷不防的被狠狠踹了肩膀一下,他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又落入水中。

    再上岸時,那條扯斷的繩子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美人不見縱影,而風還在把玩另半條斷繩——

    靜夜,薄霧入林,若非有斷繩為證,他真懷疑自己是否遇到了鬼魅?

    他搖搖頭,轉身步往客棧,風立即跟上。

    約半炷香的時間後,他們回到客棧前,不想再擾人,趙文步施展輕功躍上二樓進入客棧,風也尾隨在後。

    而一人一豹僅在走廊走了兩步,右側轉角一間仍透著光的客房立即打了開來,江至祥跟孫康義就站在門口。

    「你回來——」江至祥皺眉看著跟落湯雞沒兩樣的好友,困惑的瞥了外頭一眼。不對,外頭月明星稀,沒雨啊!「你怎麼了?」

    「不會想不開,半夜跑去跳湖自殺吧?」孫康義出言調侃。

    「我是倒楣,遇到一個瘋婆子!」趙文步沒好氣的抿嘴回答後,逕自進入房間,換下衣物,拍拍風的頭,上床,闔上眼楮。

    這——江至祥跟孫康義還等著問他遇到什麼瘋婆子呢?但看情形……

    「算了,算了!回房睡了,也許有艷遇舍不得說呢。」孫康義那張斯文淨白的臉飛上一抹失望神情,再與江聖祥交換了一下目光,兩人便讓出這間上房。

    三人雖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但就數趙文步這個小王爺最尊貴,他們兩人的父親一為文官一為武官,但都僅是五品官員。

    不過,趙文步是個好相處的人,雖然偶爾脾氣古怪了些、淡漠了些,但真的瘋起來玩時,他可比任何人都瘋。

    而身為他的朋友,他們也明白,那通常是他心有失落時,自我墮落或自我宣泄的方式。

    尤其心上人謝毓玉成了他的大嫂後,這段時問以來,他可讓人更捉摸不定了。

    xxxx

    「哈啾!哈——哈——啾!」

    姚采香渾身濕透的沖回家中,卻頻打噴嚏。

    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害的!在狠狠的踹他一腳後,怕被他逮著,她還躲在草堆里,屏住氣息的動都不敢動,一直到他們走遠才敢回家呢!

    「哈——啾!哈啾!」

    她換下濕衣裳,拿條乾布巾,擦拭頭發、身子,才穿好肚兜,就有一盞燭光由遠而近的往她房間而來。

    她臉色一變,急忙將那堆濕衣服塞到床底下,將布巾扔到一旁的屏風上,跳進被窩里裝睡。

    門被打了開來,光听那輕柔的腳步聲她就知道進來的是她的娘。

    「別裝睡了,你頭發還濕答答的,怎麼睡呢?」一臉慈愛的溫淑茗坐上床沿,拉下女兒蒙住頭卻露出不少濕淋淋發絲的綢緞被子。

    姚采香吐吐舌頭,坐起身來,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她身後。

    「你爹沒來!但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趁著夜色又跑去跳湖了。」溫淑茗那雙同女兒一樣的美麗秋瞳有著不舍、難過及無可奈何。

    姚采香則垂低了頭。

    溫淑茗嘆了一聲,握住女兒的手,「采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娘,我知道,可是我已經說了大話,夸下海口了。」她不敢抬頭,咬著下唇道。

    「那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可話都出口,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怎麼這麼倔呢,孩子。」

    她靜默不語,這一次是非做不可,事關她的終身。

    溫淑茗對這個女兒真的不知該怎麼辦?「娘知道你喜歡說大話、愛臭屁,但說穿了,你只是以自大來掩飾自卑,可傻話出口就算了,何必還去做呢?」

    「娘,臭屁要有臭屁的本錢,不能說說就算,就算以前不會,說了大話以後也得逼自己學會。」她抬起頭來,神情倔強。

    她難過的搖搖頭,「可我們已經讓你的行為嚇得快破膽了,」她哽咽一聲,摸摸女兒粉嫩的臉頰,「娘知道你很介意你放屁的事,那也造成了你的自卑心態,可是你要記得,這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你不必這樣不要命的去向外面的人證明自己有多勇敢。」

    「娘,不會有事的!」姚采香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十六歲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神情,「綢緞廠天天趕貨,你肯定累壞了,早點去歇著吧。」

    她皺眉,「你還是不放棄——」

    「娘,你知道我的個性。」她再次低下頭來。

    是啊,說也說不動,勸也勸不听!她知道她心里苦,因為有那個「缺陷美」,她乾脆讓自己變成一個口說大話的人,繼而成為杭州媒人的拒絕往來戶,為此她甘之如飴,因為她能隱藏自己的缺陷美。

    偏偏她這個娘又無計可施!老天爺對采香開了一個大玩笑,她會放那種連環大臭屁乃天生體質,緊張所致,根本無法醫治!

    溫淑茗凝睇著再次拿起布巾擦拭長發的女兒,心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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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2:03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二章
    翌日,日上三竿。

    一臉斯文,留著八字胡,一身圓襟大袖官袍的杭州知縣偕同師爺急匆匆的趕至悅來客棧。

    「知縣大人,早啊。」女掌櫃郝凌車笑咪咪的迎上前去,三十五歲的她是個大嗓門,為人熱心,但就不知怎的常幫倒忙,所以有人還不屑讓她幫忙呢。

    但她真的是好心,好心哪!

    知縣沒有理會她,只顧著在客棧里上上下下的找人。

    她受不了,乾脆擋到他前面,「知縣大人在找誰啊?」

    「有沒有三名外地來的少爺?個個看來尊貴無比,還有一頭黑豹隨行?」

    她皺眉,「是有兩名外地少爺,可是——」

    「那人呢?」他急迫的問。

    她指指樓上,「還在房里睡呢!」

    就在她說話這當下,二樓上房的門開了,陸續走出三名俊逸的少年,而其中又以那名身穿白衫綢緞、頭頂白玉冠的最為俊美,不過,他此刻臉上面無表情,身邊還有一頭黑豹跟著,看來還真讓人發寒呢。

    郝凌車的綽號就叫「好鄰居」,但一看到這陣仗,即使客人的驚愕呼聲紛起,她也無法發揮好鄰居的本色,心跳兩百,嚇得倒退一步,但是有人——

    「杭州知縣李戰參見小王爺。」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李戰一上前就要彎腰行禮,但這身子竟彎不下去……

    孫康義跟江至祥交換了一下目光,看著趙文步以手上那柄灌注了內力的扇子阻遏了他的動作。

    趙文步抿唇,「李知縣已事先知道我們會來這兒?也知道我們所為何來?」

    李戰愣了愣,「是的,德親王府已有飛鴿傳書至本縣,但不知小王爺等人動作如此迅速,所以遲來迎接——」

    「夠了!」他抿抿唇,難掩下悅,看來一定是他爹、娘怕他搞砸了事情,所以還要這兒的知縣幫忙照應著。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瞥客棧里議論紛紛的客人後,立即步出客棧,風及兩名友人尾隨,李戰跟師爺也急忙跟出,但就是不敢靠近風。

    一行人又有一頭黑豹在,相當引人側目,趙文步只得要李戰帶路,前去杭州府衙。

    郝凌車跟多名客人走出客棧門口,引領望著幾人,喃喃道︰「這個小王爺看來跟臭屁西施還挺登對的,但就不知道兩人有沒有機會踫面?而踫著了面,會不會擦出火花呢?」

    她回頭喚了小二,「我出去一下,店給我顧好啊。」

    她要找臭屁西施去。

    xxxx

    趙文步等人一在杭州府衙的廳堂坐定,即開口問李戰——

    「李知縣,那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啟稟小王爺,這姚記綢緞莊乃本地最大,所產布料品質最好的綢緞莊,他們近日已日夜趕工,但由於是手工綢緞,若要備妥一船,最快也得再等一個月。」

    一個月?他眉兒一皺,「那花草山石?」

    問到這兒,李戰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更棘手了,上回那一艘船幾乎搬空江南一帶最好、最奇異的花草山石,如今要再收購,恐怕時間得耗得更長。」

    沒有一個好消息,趙文步抿緊了薄唇,眼神更冷。

    「呃,但就不知上回那兩艘船失去的貨物可有下落了?」李戰將腦筋動到失物上。

    「事可以多做,但話最好少說。」趙文步給了他一記冷眼。

    商船、糧船被洗劫一事,為了怕引起百姓恐慌,宮中有令,除了要江南運河經過的各地方縣衙加強戒備外,也絕對禁止任何人泄漏口風。

    所以趙文步這一記冷眼,可讓李戰記起這事兒,急忙閉口。

    「我想見見姚記綢緞莊的當家。」趙文步又道。

    他連忙點頭,「呃——我馬上帶小王爺去。」

    李戰先派屬下快馬去通報姚家,接著備轎,帶著貴客前往姚府。

    而此時,郝凌車也正在四通八達的小巷子鑽來鑽去,很快就來到東城「姚府」的巷子口。

    但——怎麼姚大爺姚倫德偕著妻子溫淑茗、兒子姚宇鈞都站在門口,那臭屁西施呢?

    她本想走向前去,但此時卻有好幾匹坐著衙役的快馬在姚府前停下,她定楮一看,就知道是開路的。

    她思索一會兒,縮回巷子,沒多久便見到三頂大轎子來到了姚府大門前。

    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陸續下轎,風則狀甚悠閑的跟在主子身邊,李戰及師爺殿後,姚家三人拱手、欠身向眾人行禮後,一行人全進了姚府。

    郝凌車看著關上的大門,想了一下,即繞到後門,看看能下能找個地方溜進去。

    姚宅大廳里,趙文步正打量著姚倫德,一身上等藍綢的他看來沉穩俊逸,其妻溫淑茗,人如其名溫柔嫻淑,兩人之子姚宇鈞更是斯文挺拔。

    而姚宅則是一處楊柳輕垂、蓮荷池塘、疊石造景、曲橋流水兼具的林園宅第。

    趙文步啜飲茶香,將杯子擺上茶幾後,正視著姚倫德道︰「貴廠如今的出貨速度無法再加快?」

    「的確有困難,在於人力——」

    「臭屁西施,這兒啊!臭屁西施!」驀地,外頭傳來郝凌車的大嗓門聲。

    「你在那兒干什麼?」一個不耐的聲音跟著響起。

    「有小王爺來你家呢,我來跟你通風報信的。」

    「免了,你知道我對公子哥沒興趣,對什麼小王爺更沒興趣!」

    「臭屁西施,人家長得很俊,還有一頭很威武的黑豹跟著——」

    「你說什麼?!」那個清麗如銀鈴的嗓音立即變得尖銳。

    就在此時,趙文步也覺得這個聲音是越听越耳熟,好像是——

    昨晚拉他落水,還踹了他一腳的瘋婆子!

    「呃,小王爺,對不起!」溫淑茗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急忙偕同兒子奔出大廳,果真見到女兒跟趴在圍牆上的郝凌車交談著。

    「采香,郝掌櫃,家有貴客呢,你們的嗓音——」

    「呃,我先走了!」郝凌車一看到趟文步跟那頭黑豹也從大廳走了出來,連忙閃人,但一個不小心,「砰」的一聲,屁股重重落地,痛得她齜牙裂嘴,唉唉叫痛的離開。

    而姚采香一轉身過來,沒想到就正對上昨晚那張俊顏,她忍不住皺眉。

    「又見面了。」趙文步揚起一道濃眉,那雙沉潛的黑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

    「又見面了?」孫康義、江至祥兩人互視一眼,再將目光移到眼前這張猶若朝霞映雪的天仙美人身上後,孫康義微笑的走到趙文步身邊,以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詢問。

    「這就是昨晚的艷遇?」

    他嘴角露出了點笑意。

    「你們見過面了?」溫淑茗困惑的眨眨眼,再看看也同樣一臉困惑的丈夫跟兒子。

    「姚大爺,你這個女兒可不可以借我一下?」趙文步轉回身,看著姚倫德。

    他一愣,「呃,這個——」

    「我想了解一下絲綢的制作過程,她既是令嬡,對這些程序定當不陌生吧?」

    「那是當然,采香對這方面很清楚、很熟悉。」他有點尷尬的回答。

    「這就行了,那就請姚姑娘帶路吧。」

    「我?!」姚采香怔怔的瞪著他,就不知道他想干麼?不會想報老鼠冤吧?

    「姚姑娘,這可是你的榮幸,還不帶小王爺去!」李戰在一旁催促。

    雖然這個臭屁西施在杭州是出名人物,也因為愛說大話被列在不適任賢妻良母的黑名單中,但她的外貌傾國傾城,也莫怪乎小王爺指定要她帶。

    榮幸?!姚采香才不要這個榮幸,她看向父母、哥哥,卻見三人頻頻點頭。

    她悶悶的將目光繞回趙文步身上,「有一小段路,像小王爺這樣尊貴的人可能還是乘轎——」

    「不必了。」他直接打斷她的話,「就用走的,這杭州城處處美景,就邊走邊繞過去。」

    「是!」這聲應答听起來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

    兩人一豹往外走去,江至祥跟孫康義僅以帶著欽羨的眸光目送。唉!他們之間早有默契,不壞人好事的默契,即使是見色忘友……

    xxxx

    西湖垂柳隨風揚,湖面天空連成一氣,紅花綠柳夾道的白堤上,姚采香看著趙文步跟風在堤上漫步,也看到他對周遭那些看到黑豹而驚慌閃身的人毫無所覺。

    這就是皇親國戚!江南景致名滿天下,不少王公貴族南下游玩,都是同他一個樣,目中無人!

    「昨晚這兒有摔下一條美人魚——」趙文步停在湖畔,喃喃自語。

    「小王爺,如果你還想參觀綢緞廠,我們最好現在就走,因為我還有事呢。」她不客氣的站在一旁催他。

    他回過頭來,看著眼前抿著櫻唇的美顏,勾起一笑,「小王爺叫趙文步,我特準你叫我文步即可。」

    「不必了,小王爺。」

    「你討厭男人?」

    姚采香抿抿唇,假裝沒听到他的話,「小王爺,請往這邊走。」懶得理他,她逕自加快腳步,頭也不回的往綢緞莊走去。

    走了好半晌,她踏進自家展示各式花色、質料布匹的店鋪,繼續住後面走,一直走到制造綢緞的大四合院才停下腳步。

    但一回頭,哈,那個尊貴的小王爺還不見人影呢!

    「以一個姑娘的腳程來說,你走得挺快的,但也因此看來更加婀娜多姿。」

    一個打趣的聲音突地在她背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猝然撫胸轉身,卻見一人一豹已好整以暇的凝睇著她。

    「可以參觀了。」趙文步也不羅唆,直勾勾的看著她道。

    她潤潤唇,戒備的再看了風一眼,這才往前走,引導著他們從蠶桑區、制絲區、絲織區一直到印染區,再回到展示的店鋪。

    廠里與店里的夥計對這名俊美少年及旁邊的黑豹雖充滿好奇與懼意,但大小姐繃著臉,他們也不敢多問,只得埋頭苦干。

    而這一趟走下來,趙文步對昨晚跳水的瘋婆子是刮目相看,因為姚采香對絲綢制作的每一道程序了若指掌,她甚至以目視法,就能看出該匹布料是以何種織法、印染方式、何種混合材質而成……

    「很難得,我以為年少如你只懂皮毛。」

    她原本是如此,對莊里的任何東西都分不清楚,但她說了大話,說自個對姚記綢緞莊的任何一匹布,光用看的,就能看出它的質、繡工、出處,所以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耗在這兒,總算贏得「臭屁有理」的美名。

    見她不語,他改變話題,「你今晚還會去撈月嗎?」

    她還是不說話。

    趙文步眸中帶笑,「你今晚再跌下去,我若不在,可沒人會救你這條美人魚。」

    厚!她以一種受不了的眸光瞪著他,「拜托,只要你跟你的豹不出現,我也不用人救的。」

    他一挑濃眉,「言下之意,你跳湖好多天了?」

    「是半個月——」她脫口而出,但倏地住口,又瞪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如果小王爺沒事,我想回家了。」

    「沒有一聲感激?沒有一聲道歉?!」他提醒她昨晚的救命之恩,還有她恩將仇報踹了他一腳的事。

    「我帶你來參觀,你又說了謝謝了?」她沒好氣的反駁回去。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有趣,這個姑娘挺好玩的。

    姚采香可不理他那雙流轉著一抹興味的炯亮黑瞳,轉身走人了。

    她打定主意下再跟這個養豹當寵物的怪人見面,他給她的感覺就像一頭黑豹,與他保持安全距離是絕對有必要的。

    趙文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眸中閃過一道思索之光,即與風轉身步行回客棧。

    而雖然經過幾個時辰了,但爬牆摔倒的郝凌車屁股還痛著咧,面對趙文步,她更是尷尬。

    「呃——小王爺,孫少爺跟江少爺有留口信,說他們要去找一些花草山石,要你放心的去陪美人。」

    他點點頭,往樓梯走,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姚姑娘你熟嗎?」

    她眼楮一亮,「小王爺說的是姚采香,姚記綢緞莊的大小姐?」

    他點點頭。

    她笑了起來,「熟!熟得不能再熟了,她臭屁西施的綽號還是我幫她取的呢!」

    臭屁西施?!他頓了一下,「好,弄壺好茶上來,我想听听她的事兒。」

    「好好,馬上來、馬上來!」郝凌車巴望著當紅娘已經很久了,這會兒有這種好事,怎麼會放過呢;︰

    她動作迅速的泡好茶、備了茶點,進入那上好廂房,將姚采香口說大話、死不認輸,甚至將自己搞得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的事跡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

    xxxx

    一輪明月高高掛,農歷八月十四,今天的月亮比昨夜更圓了。

    三更天,姚采香就著夜色,帶著繩索,再次來到西湖畔,卻見有人已仰躺在湖邊,再看到那頭也趴在主于身旁的黑豹,她根本下必猜就知是哪個閑閑沒事干的人

    不過,她打算將他視為隱形人,但——

    那只黑豹可是挺危險的,萬一它又將她的繩子咬斷了?

    「把這平靜西湖當作錢塘怒潮來訓練膽量,好像不恰當吧?」趙文步佣懶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你知道了?」她錯愕的看著他。

    雙手當枕的他側轉過臉,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美麗得宛如月下仙子。

    「悅來客棧女掌櫃花了一下午的時問,將你這個臭屁西施近年來的豐功偉業一一道來,當然不會忘了提明天中午的大戲。」

    郝凌車!姚采香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揍她一頓,干麼那麼多嘴?!

    他坐起身來,撫著下顎看著她,「不過,我不明白一個黃花大閨女,一個富商巨賈的掌上明珠,何必頻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那是我的事!」她抿直了紅唇,將繩子綁在樹干上,再將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腰上,往湖畔走。

    「綜觀你那些夸下海口,卻自曝其短,事後再花時間、心力去向世人證明你臭屁有理的矛盾舉止,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沒理他,也不想告訴他,那只是一顆不甘示弱的自卑心在作崇!

    抿唇不語的她刻意繞過他走到湖畔後,才回頭看他。「既然你知道明天中午的事了,那就麻煩你看好你的豹,別妨礙我。」

    言下之意,就是別讓它再咬斷她的繩子,但趙文步顯然也仿效她,將她的話當成耳邊風。

    因此,當她跳下爬上的在湖邊練膽子時,風也開心的和那條繩子跳來跳去玩耍著,而他,竟視而不見。.

    姚采香越看越心驚,若昨晚的事再發生,他肯定不會拉她一把了。

    算了,這半個多月下來,她的膽子應該練大了,她夸口敢在中秋正午,錢塘潮水最澎湃洶涌時一躍而下的大話,理應也辦得到才是……

    「要回去了?」趙文步看著渾身濕淋淋的她站在湖畔動也不動。

    她點點頭,「但你可不可以叫你的黑豹走遠一點,它在玩繩子,我不敢接近。」

    聞言,他大笑起來,「哈哈哈……這可好笑了,你明天要證明的不就是你膽大包天嗎?怎麼現在連一頭黑豹也不敢靠近?」

    她瞪他,「此一事彼一事。」

    他聳聳肩,「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你——」她抿抿唇,眸中閃過一道怒焰,罷了,頂多繩子不要便行了!

    她將腰上的繩子解下,小心翼翼的看著風,本欲繞過它而行,孰知,她往右一步,它也向右一步,她往左一步,它也往左一步。

    她潤潤乾澀的唇,咬著牙猝然轉身,就看到趙文步以手勢在指揮寵物攔住她的路。

    「你想干什麼?小王爺。」她火冒三丈。

    「想幫你。」

    「幫我?」

    「你不會泅泳,卻天天來這兒跳湖,為的不就是要挑戰明天的錢塘潮?」

    她瞪著他,不怎麼高興他看穿她的心思。

    「我就帶你去一趟吧,來回不需要太久的。」

    才怪,這兒到錢塘江還有一段不短的路呢。

    但剛這麼想,姚采香的手突地被人拉住,縴腰被人扣住,她錯愕的看著趙文步,「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擁著她施展輕功,足不沾地的掠身而去。

    風伸展了身子,速度驚人的追逐而來。

    她的心怦怦狂跳,這樣飛行的感覺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身上的血液快速沖向腦門,腹部開始脹氣……

    不好!她一緊張就要——

    「快、快!放我下來!」她臉色蒼白的央求。

    「這麼沒膽量?」

    不行了,快不行了!「快一點放我下來!」她大聲驚叫,她快忍不住了!

    「你這樣子怎麼跳錢塘潮?我們只在林間縱走——」他眸中閃過一道狡黠之光,突地竄高,掠向林梢。

    面對這突然拉升的高度,姚采香面如死灰、額上沁出冷汗,她痙攣的咽苦口水,也忍著某個地方的鼓脹感,「求求你,快放我下去……算我……求你……了……」

    他還是一臉笑意,「我這個人在京城是惡名昭彰,所以女人求我,通常都是求我跟她翻雲覆雨,你求的也是這個嗎?」

    睜眼說瞎話!她喘著氣兒,「快放我下來……我不求了……」

    「那我就不必抱了!」他聳聳肩,放開了手,打算讓她感受一下何謂墜落。

    她倒抽了口涼氣,這樣驚心動魄的往下墜落,身心霎時承受的緊張終於逼得她隱忍已久的脹氣進出——」

    「噗!噗!」屁聲響起,臭氣沖天。

    兩行清淚刺痛了她的眼,她忘了自己正在下墜,此時的難堪與自卑嚴重擊潰了她努力維持的自尊。

    在即將落地的剎那,趙文步抱住了渾身顫抖的她,卻也不解的看著風突然皺起鼻頭,鼻孔還不時的噴著氣,拚命往後退的怪動作。

    發生什麼事?還有剛剛那幾聲怪聲從何而來?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微風輕拂樹林,發出沙沙的葉片摩擦聲。

    他不解的看著在他懷中頻打哆嗦、淚如雨下的女人,「你嚇壞了?」

    姚采香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前額居然就抵在他的肩上,而整個人就在他懷中,她飛快的抬起頭轉向他,卻意外讓他溫熱的唇拂過她的櫻唇,她錯愕的倒抽口氣,直覺推開他往後一退,卻因地上的濕滑滑了一下,整個人就這麼倒臥在草地上,她以手肘撐起上半身,驚愕的瞠視著他。

    怪了,他怎麼沒有一臉嫌惡?沒捏鼻子?

    趙文步莞爾一笑,傾身接近她,她下意識地再躺回去,避開他近在咫尺的唇。

    她別開臉,不解的問︰「你、你沒聞到味道嗎?」

    「味道?」他皺眉,「我小時候鼻子受過傷,不靈光,這兒有什麼味道?」

    「啥??!」震愕下,她飛快的轉過頭來面對他,再次發現兩人的唇如此接近。

    此時,她混沌的腦子是怎麼也轉不動了,不知是震懾於他鼻子不靈光的消息,還是眼前這張近距離的俊美臉孔。

    「吼!」

    風突地出聲咆哮,趙文步臉色丕變,立即彈身而起,見它與一黑影追逐,他即施展輕功追去,很快的身影沒入林中。

    姚香困難的吞咽了口口水,顫抖的站起身飛快往回家的路跑去。

    而趙文步在追逐那名黑衣人未果後,再回到林里已不見美人了!

    他摸摸風的頭,「要是被我逮著破壞我樂趣的人,我就將他賜給你當大餐。」

    它撒嬌的鑽進他懷中,他摸摸它的頭,一同返身回客棧。

    寂靜的黑暗中,有雙冷峻的眸光靜靜凝視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xxxx

    錢塘江,每到中秋正午時分,正是潮水最洶涌澎湃的時刻。

    此時,日正當中,錢塘江畔的堤防已擠滿人潮。

    但這些杭州城民不是來觀看氣勢磅礡的潮水,而是臭屁西施姚采香,與住在西湖大道上藥膳堂胡淵胡大夫的少爺胡大虎的比膽大賽。

    趙文步、孫康義跟江至祥偕同風也都在坐在人群當中。

    三人都在打量小眼楮、大餅臉的胡大虎,他的身材屬於重量級,看來就是個腦滿腸肥,補藥吃太多的白豬,應該可以當成今日中秋宰殺祭祖的桌上肉,就不知道采香那個天仙美人跟他賭什麼氣?

    「兒啊,別跳了,我們只有你這個寶貝兒子呢!」胡大虎的娘親胡大媽看來還頗忠厚。

    「娘啊,我這一跳,只要采香不敢跳,你就有媳婦了!」胡大虎可是一臉的陶醉。

    「那種媳婦我哪敢要,你別胡鬧了!」胡大媽直想將兒子拉走。

    但這事攸關面子,胡淵可不準兒子走,他繃著一張老臉再將兒子拉了回來,對妻子怒聲道︰「別丟臉了,何況我料準她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敢真的跳的。」

    胡大媽看著丈夫,心里可不這麼想,姚采香不要命的舉動可不只這一遭,上次還曾夸下豪語,可以一人在山上獨處一晚,拿箭射殺一頭狐狸。

    隔日,她真的提了一只中箭的狐狸下山呢……

    「來了、來了!」

    眾人的議論聲讓豎耳听胡家三口談話的趙文步等人,立即將目光移到抬頭挺胸走過來的姚采香身上。

    她的身後還跟著郝凌車、姚宇鈞,前者看來仍在勸阻,而後者則一臉怒火。

    可明眸皓齒的姚采香一身粉霞薄羅衫裙,看來脫俗絕塵,神色泰然。

    「我覺得,照那頭豬剛剛的說法,她還是跳一下比較好。」孫康義出言調侃,但倒是說出趙文步跟江至祥的心里話。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嘛。

    「小王爺啊,你去勸動臭屁西施,叫她別跟自己的命賭啊!」郝凌車一眼就瞧見了風,馬上鼓起勇氣跑到它主子旁邊請求。

    「我非善良之輩。」

    趙文步此言一出,立即引來兩名好友的訕笑聲。

    郝凌車怔怔的看著他,這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另一邊,姚采香下顧哥哥的阻撓,將繩子綁在腰上,再將另一端綁上堤上一頭石獅,看著那氣勢磅礡飛濺了丈尺高的滾滾潮水,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突地感到一雙熾烈的眸光凝睇,她直覺的回過身,一眼就瞧見黑豹旁的主人。

    昨晚的事驀地閃過腦海,她連忙閉上眼楮,將那些記憶扔向腦後。

    「你可以跳了,采香。」

    胡大虎身上也已綁好了繩子,他色迷迷的走到她身邊,看著這個令人垂涎三尺的美人,猛吞口水。

    姚采香看著波瀾壯闊的潮汐,心開始怦怦狂眺。

    為了避免待會兒可能因緊張過度而「排氣」,她眼一閉,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往下一縱。

    風在她耳邊呼嘯,噴濺的水花濕了她的臉,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墜,一直墜……「砰」的一聲,她墜落水面,四肢百骸被沖撞得像是移了位,頭昏腦脹的她全身無力、刺疼,隨著洶涌的潮水翻滾起落,而她,根本沒有力氣去拉扯那條救命的繩子,爬上岸去……

    她要死了嗎?咕嚕咕嚕……她喝到了水,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這樣也好,這樣的身體她本來就不想要的——一個會放臭屁、響屁的身體……

    岸上響起了驚叫聲,但姚采香沒有听見,失去意識的她任由潮汐擺弄……

    這個笨蛋!趙文步低咒一聲,縱身而下,眾人驚呼聲又起,孫康義跟江至祥兩人更是面面相覷。

    「不會吧?他居然會為了一個不要命的女人跳江?」

    「英雄救美,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兩人迅速的交換一下饒富興味的眸光,再看著趙文步抱起失去意識的美人兒掠出水面,解下她腰問的繩子,直接施展輕功而去。

    兩人再互視一眼,點點頭,也跟著掠身尾隨,而風早在第一時間追奔而去,留下驚惶失措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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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西施 正文 第三章
    姚采香這條命是撿回來了,但錢塘江這一跳,也跳丟了她的魂魄,讓她足足休養了近半個月,才離開床上。

    這段時間,趙文步這個救命恩人意外的沒去探望過她一次,听聞他們一行人都忙於尋找收購花草山石。

    此時,姚采香坐在香閨里的椅凳上,看著父親。

    「采香,這些綢緞絲品你送去給小王爺,就當是謝謝他的救命之恩。」姚倫德看著女兒道。

    其實他們已送去一些珠寶黃金,但都被趙文步拒收退還。

    而女兒如此輕生命的莽撞行為,他也不知叨念幾回了,就不知她何時才會明白父母的擔心與憂懼,他們已被她嚇到連去看她送命的膽子也沒有。

    「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明不明白?」溫淑茗不忘叮囑,但也難掩失落,本以為小王爺對女兒有意,但這段時日看來,是她多心了。

    姚采香跟雙親點點頭,帶著了父母準備的禮品乘轎前往悅來客棧。

    她甫下轎就與李戰打照面,她連忙欠身行禮,卻見他皺著一雙眉兒離開。

    她走進客棧,映入眼簾的正是多日下見的趙文步等人,而那名郝掌櫃不在呢!

    「喲,看看,當日的女大膽出關了。」孫康義不忘促狹打趣。

    「改明兒挑戰什麼?我們樂意奉陪!」江至祥與好友一搭一唱,眼神同時瞄向抿嘴而笑的趙文步。

    「你好了?」他定定的看著氣色頗佳的美人。

    姚采香潤潤乾澀的唇,點點頭,「這個,」她將手中的綢緞絲品放到桌上,「是一點點心意,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他看都沒看就道︰「我對這種謝禮沒興趣。」

    她蹙眉,「那——小王爺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不要東西!我喜歡有溫度的,像是『風』,抱起來很舒服。」他摸摸乖乖伏趴在他身邊的寵物。

    此言一出,孫康義跟江至祥立即哄堂大笑。

    姚采香看著眼神不懷好意的趙文步,似乎明白了何謂有溫度的東西,粉頰飛快染上兩抹嫣紅。

    「你的謝禮,等我有空時再向你要,」趙文步邊說邊起身,眸光仍鎖在她身上,「我們正要到你那無緣的夫家去,你有沒有興趣?」

    她眉兒一擰,無緣的夫家?

    「那頭又肥又白的白豬啊。」孫康義點了她一下。

    她驀地明白了,原來是胡大虎,再想到他們近日忙於尋找花草山石……

    「你們是要去看他家的花草山石吧,可是上回李知縣已向其全數收購,他家早沒有珍貴的花草山石了︰」

    聞言,趙文步三人的眸光頓時變為狐疑。

    「有問題嗎?」她察覺到他們困惑的眸光。

    趙文步沉吟了一會兒,突地拉起她的手,「你跟我們去一趟。」

    「走就走,別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親。」她尷尬的抽回手。

    「抱都抱過了?還差牽手嗎?」他出言調侃,兩名友人立即笑了起來。

    她繃著一張粉臉瞪他,不就是救了她而已嘛,有必有說得這麼難听嗎?

    悶著一肚子火,她跟著他們前往胡家的藥膳堂。

    胡大虎一見身著繡有蘭花衣裙的姚采香就想迎上前去,但見趙文步與那頭黑豹在側,他乾笑兩聲,不敢亂動。

    「姚姑娘,這個膽小鬼那一日看你昏了,可是連跳都沒跳,這種沒帶種的男人絕不適合抓來當丈夫。」孫康義好心的建議。

    她一點也下意外,她早猜到他不會跳的,俗諺,有色就無膽。

    「呃,小王爺,請、請進!」胡淵一邊邀請眾人入內,一邊以眼神斥責兒子連招待貴客都不會,要他站在外頭別進去。

    而後,一行人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坐下,一杯杯上好的茶也已泡妥上桌,但趙文步卻沒有喝上半口,僅對著胡淵表明來意。

    「听聞胡大夫也是奇花異草等花草山石的收藏家,不知我們可下可以參觀,看上一看?」

    聞言,方面卻顯清瘦的胡淵面現難色,「呃,難道李知縣沒去找小王爺?上回為了玉成公主的華宣園,小民已忍痛割愛了全部。」

    「是這樣子嗎?」他將目光落在兩名好友身上,「不瞞胡大夫,李知縣是找過我,但很不巧的,我這兩位友人昨夜精神太好睡不著覺,於是就四處閑晃,恰巧看到貴府里好像有不少珍奇花石。」

    「這——」胡淵臉色「刷」的一白。

    「我想我們登門觀看篩選一些,該比我們找來衙役,直接將那些花草山石直接搬上船要來得好吧。」

    言下之意,根本就是要他兩者取其輕嘛,哼,這些皇親國戚真的是——鴨霸!

    姚采香有些不以為然。

    但胡淵還是遲疑不決,不敢讓他們進到後院去,尤其是姚采香也來了……

    「既然胡大夫不願配合,那我們就自個兒進去了。」趙文步直接往里頭走,胡淵想攔又不敢攔,提心吊膽的,就怕出了事兒。

    一行人到了後院,放眼所見這許多珍貴的花草山石可全是上品,讓他們這些非玩家看了也愛不釋手!

    「奇怪?這些花草山石明明全被收購上船,怎麼又回來了?」姚采香一臉困惑。

    她這話一出口,趙文步注意到有人的臉色更白了。

    他蹙眉,「你看過胡家的收藏?」

    她用力的點點頭,「沒錯,就是這些,還多了一些,但都似曾相識,好像都曾在那艘要北上的商船上看過。」

    「姚姑娘,你可別亂說。」胡淵頭皮發麻,一顆心卜通狂跳。

    「胡大夫,我怎麼會亂說,在這些花草山石上船前,胡大虎還曾邀我進來觀看,所以我印象深刻。」她忿忿不平地反駁。

    趙文步笑笑的看著面無血色的胡淵,「胡大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嚇得連忙跪了下來,「冤枉啊,小王爺,那是一個多月前有人向我兜售,還帶我到一個地方去看,要我閉嘴,喜歡付款就好,所以一看到自己忍痛割愛的收藏品都在,我就付錢買下了。」

    「地點在哪里?」

    「呃——有些遠,在西北群山中那莫千山半山腰的一棟破舊四合院里。」

    趙文步再瞥了那堆花草山石一眼,「那你可知道還有哪些人也買回了同艘船的花草山石?」

    「沒有,我下知道了。」他拚命搖頭。

    他沉吟了一會兒,「這件事你就先閉嘴,當然,你重金賄賂李知縣,要他到客棧向我言明你這兒已無珍貴的花草山石一事,我就不怪罪了。」

    「謝謝小王爺、謝謝小王爺!」胡淵心驚膽跳的猛磕頭。

    原來剛剛李知縣到客棧就是向小王爺說這事啊!姚采香看著胡淵,搖搖頭。

    一會兒後,一行人及豹步出藥膳堂,時間已過午時。

    趙文步回頭看著姚采香,「你也跟我們一起上莫干山。」

    她錯愕的瞪著他,「我也去?!」

    他點點頭,「我救了你的命,沒叫你以身相許,只要你陪我跑一趟山上,應該不難吧?」

    她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小王爺是要我去幫忙看看,那里是不是還有前一趟要送上京在商船上的花草山石?」

    此言一出,三個男人互視一眼,訝異如此縴細的美人居然也有一顆敏捷的心。

    趙文步露齒一笑,「你很聰明。」

    她可不這麼想,「我不是聰明,而是家里的綢緞廠已日夜趕工出一船的上好綾羅綢緞送上京去了,但時問也才不過過了一、兩個月,小王爺與兩位少爺又風塵僕僕的來到杭州,還要再裝運一船同樣的貨品,雖然外面傳說是另一個皇親國戚所需,可今天卻見原已運上船的某些花草山石又回到了胡家,這不詭異嗎?」

    趙文步直勾勾的看著說得頭頭是道的美人兒,眸中有著一抹愉悅的思索之光。

    正當姚采香以為他又會說什麼來贊賞她時,他卻說了,「看來你的腦子沒壞嘛,怎麼盡做些不要命的事?」

    又來了,他又想問她拚命的事了!

    她撇撇嘴角,「不是上山嗎?那就走啊。」

    「說你聰明你又不夠聰明了,這騎馬前往莫干山至少也要一天以上的行程。」

    對啊,她怎地忘了?

    趙文步看向兩名友人,再拍拍風的頭,「你們——」

    「我們知道,帶著它,去準備些乾糧跟水然後先上山探路。」

    「而你帶這名美人先回姚宅跟她爹娘通報一聲,再追上我們。」

    孫康義跟江王祥一人一句,多年的默契,不必說太多的。

    於是,兩人偕同風先行離開,爾後,趙文步也與姚采香回到姚宅。

    趙文步直截了當的跟姚倫德夫婦說明來意,但理由不同——

    「听聞莫干山的景致不輸西湖,不知可否讓令嬡陪我上山一趟?」

    哪是這等事?姚采香蹙眉瞅了他一眼,但隨即明白他是不想讓爹娘知道花草山石再次回到胡家一事吧。

    「這——莫干山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來回也要個幾天,孤男寡女——」溫淑茗覺得下妥。

    「淑茗,不可下敬。」姚倫德馬上跟妻子搖搖頭。

    「爹、娘,你們放心,還有那只黑豹及兩位少爺同行呢。」姚采香純粹想著自己可以幫上點忙。

    「呃,這樣……」溫淑茗的神情是緩和了些。

    姚倫德直視著趙文步,神情認真,「其實小女的命是小王爺救回來的,若非小王爺身分尊貴,小女又患有隱疾,實在是該叫她以身相許,以報大恩——」

    「爹!」姚采香難以置信的失聲大喊,這簡直是哪壺下開提哪壺啊!

    「隱疾?!」趙文步上下打量著她,實在看不出她像是個患有隱疾之人。

    「倫德。」溫淑茗拉住丈夫的手,沉眉鎖眼的跟他頻搖頭。那事是女兒的死穴,戳不得的啊!

    趙文步看三人神情各異,但此時孫康義、江至祥可能已備妥乾糧要上山了……

    「姚大爺,我將你那段話視為同意了,姚姑娘,請你準備些換洗衣物。」

    姚采香愣了愣,「換洗衣物?」

    「對一個常常跳湖的姑娘來說,在荒郊野外的湖泊洗澡應該不困難吧?」

    明知他是調侃自己,她卻無言以對,姚倫德夫婦也不知該應什麼,

    之後,姚采香臭著一張小臉兒,回房準備個小包袱,跟著趙文步離開。

    xxxx

    兩天後。

    「你的腳還痛嗎?」

    坐在轎子里的姚采香看著隨轎策馬前行的趙文步,厚著臉皮的應了聲,「嗯!」

    趙文步一臉困擾,「你的腳扭傷得也太嚴重了吧,兩天兩夜還沒好?」

    她低著頭點了點,好掩飾愧疚的臉。

    唉,這個時候,孫康義跟江至祥一定早在莫干山上了吧!

    可她沒想到趟文步要她騎馬嘛,她又不會騎,只得佯裝腳扭到了,無法騎乘

    趙文步抬頭看著彩霞滿天的天空,再看看四個轎夫,這會兒都到莫干山的入口處了,他可不想多四名轎夫知道他們上山來干啥的。

    「下轎。」

    姚采香愣了一下,連忙道︰「我下能走,也不能跟你共騎,你騎那麼快,我的腳踝隨馬兒上下震蕩會痛死的。」

    他抿著薄唇,覺得她此刻真是麻煩透了!

    他翻身下馬,直接將她從轎子里抱了出來,放到另一頭這兩天都沒有人騎乘的白駒背上,再從懷中拿出幾錠銀子交給轎夫。

    在看他們離開後,他才回過頭來,卻驚愕的發現姚采香一臉蒼白,渾身僵硬的坐在馬背上。

    他蹙一下濃眉,難道——「你不會騎馬?」

    「哈!開玩笑,我閉著眼楮都能騎馬攻上山頂呢!不會騎?!」

    這是習慣使然,也是直覺反應,她又說了大話了,但她更想打自己耳光。

    嗤!明明臉色蒼白,還嘴硬?!

    趙文步看著她那張小臉兒,听多了她的豐功偉業,再加上騎馬又是件小事情,他壓根沒想到她居然不會。

    「你跟我共騎一匹吧,至少不會摔下去。」

    「我會摔下去?哈,簡直是太好笑了。」話已出口,就沒有收回的余地了。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我沒有,你先走,我馬上追上你。」她不喜歡被看貶的感覺。

    他定定的看著她,眸中已有怒火,「好,你要跌斷脖子隨便你!」

    他扯住韁繩,以俐落矯健的身手翻身上馬後,冷睨她一眼,便扯動韁繩飛快的往山上直奔而去,一下子就沒入山林里了。

    真、真的走了?姚采香瞪著蔥翠濃密的山林入口,這——看來她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誰叫她說大話嘛!

    好在這匹馬兒溫馴,她坐在它背上好一會兒了,它一直乖乖靜立不動。

    她吞咽了口口水,試著將身子往前傾,將臉頰靠在馬兒臉上,溫柔的道︰「馬兒乖乖,別太快,我可是第一次騎馬。」

    馬兒似乎懂人語,輕輕的點了點頭。

    再來呢?她坐直了身子,想到剛剛趟文步是扯著韁繩——

    她依樣畫葫蘆,拉起韁繩扯了一下,但力道沒抓好,似乎扯得太用力了,馬兒前腳立起來嘶鳴一聲,她還來下及安撫它,它已像箭般急速向前奔去。

    心驚膽戰的她使盡吃奶力氣抱著馬頸,就伯自己會被甩下馬背。

    一路上,山路顛簸崎嶇,她的小腦袋瓜兒被震得七葷八素,五髒六腑全移位,幾次險象環生後,她的雙腳撐不住了,僅剩雙手奮力的緊抱,而身子已側滑一邊來到馬肚,她知道自己終會摔下馬的,卻沒有大聲求救,她的自尊不允許……

    她咬緊牙關,閉上眼楮,將命交給上蒼。

    此時,騎術精湛的趙文步听到身後疾速奔來的馬蹄聲,他蹙眉,沒想到他還真是小看了她。

    然而他回頭一看,臉上神情倏地一變。

    該死的!她這叫騎馬嗎?還是表演雜耍?整個人斜掛在馬腹上!

    他看著那匹狂奔的馬兒來到叉路,卻見它沒有轉彎,反而直直的往潺潺不息的山崖瀑布沖去。

    他當下呼吸一窒,急忙調轉馬頭街向前,在馬兒快要跌墜山崖時,縱身眺向姚采香,抱住她滾落到一旁,看著來不及煞住身子的馬兒一一墜落奔騰的水流中不見

    額冒冷汗的他喘著氣兒,低頭看著在他懷中緊閉眼眸、渾身發抖的姚采香,一聲失去自制的狂吼立即響起——

    「蠢!」

    她渾身顫了一下,緩緩睜開那雙受到驚嚇的翦水秋瞳,卻見趟文步的眸中盡是兩團燃燒的怒焰,面色如死灰的她吞咽了口口水,「你——我、我沒死?」

    「就差一步!」他咬牙低吼。

    她怔怔的將驚慌的目光移到一旁,注意到自己與那斷崖瀑布差距只有咫尺後,臉色又是一陣慘白。

    他氣憤難消的放開她,免得動手掐死她!

    「走!」他火冒三丈的起身,往山上走,她顫抖的站起身來,右腳腳踝處立即傳來一陣劇痛。

    扭傷了!姚采香痛得臉兒皺成一團,可這會兒若說她的腳踝受傷,他肯定不理了……咬白了下唇,她努力的挺直身子,一步一步的跟上他。

    山上天黑得快,一下子四周就陷入一片漆黑,趙文步是內力深厚之人,在夜間的森林中行走自然沒啥問題,但對姚采香而言就是件苦差事了。

    好幾回她差點絆倒,腳踝處的腫痛感痛得她渾身直冒冷汗,但她咬著牙努力的跟著前面那個從不回頭的人。

    時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快要痛得昏厥過去時,模糊的視線似乎看到了一抹微光。

    「風。」

    趙文步的笑聲響起,她似乎看到了那頭黑豹在他的身旁繞了幾圈,然後向她跑來。

    「風?」趙文步不解的回過頭,卻見風跑到姚采香身旁,適時的撐住她前傾、軟趴趴倒下的身子。

    *******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姚采香幽幽的甦醒過來,她眨眨眼,將模糊的視線定焦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洞穴里,而那劈劈咱咱聲則來自洞口架起的一堆柴火,成堆的木柴燒得紅燙冒煙、火焰流竄、木頭進裂。

    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跟風全坐在火堆旁。

    她試著要坐起身,但一動,腳踝處立即傳來一陣劇痛,她咬著下唇連忙躺了回去,卻也注意到身上披了件衣服,她拿起來一看,這不是趙文步的外衫嗎?

    一抹感動從心口涌上,就在她看著那件藍綢外衫出神時,風的頭突然靠了過來,把玩著那件藍衫,還在她的胸口來回磨蹭搔癢,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突然覺得它一點也不可怕了。

    在洞口的三個男人听到這銀鈴似的笑聲,全轉過頭去,卻見風正在吃美人的豆腐。

    「看寵物是什麼樣,就知道是什麼人養的。」孫康義開玩笑的瞥了好友一眼。

    「俗諺說,物以類聚,我是什麼樣,你們這兩個好友也是半斤八兩,差不多。」趙文步馬上將他一軍。

    三個人起身走向姚采香。

    一見到趙文步,她酡紅著一張粉臉,將外衣拉起蓋好,有些不好意思。

    「你說大話時,臉下紅、氣不喘,怎麼真的受傷了,一句話都不敢吭?」他蹲下身子看著她。

    「我說了你也不信的。」她囁嚅的回答。

    「那是因為你先撒了謊。」他也不否認。

    不想再讓眾人將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她轉移話題,「找到其他的花草山石了嗎?」

    什麼都沒有,半山腰那處可疑的四合院已被燒成灰燼……三人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目光。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察覺到一股奇怪的氣息。

    「沒什麼事,這山上什麼都沒有,所以等你的腳比較不痛了,我們就下山去。」

    「這—一」她狐疑的看著趙文步,明白他一定隱瞞了什麼事。

    他沒再看她,走到另一邊與友人小聲交談後,孫康義跟江王祥即施展輕功離開下山。

    趙文步走回來,在她的身邊坐下,風也甚為乖巧的在她身邊伏地躺下。

    「你睡一覺,我們明天早上再走。」

    姚采香點點頭,側轉身子背對著他,闔上眼楮卻遲遲無法入睡,因為她心頭小鹿亂撞,那怦然狂眺的心跳聲敲擊著她的胸膛,大得令她連氣都不敢喘一下。

    原以為他會說什麼,但她身後卻沒有任何聲音。

    她悄悄的轉過身,卻見他靠躺在風的身上,呼吸均勻的熟睡著。

    她凝睇著他那張俊美的五宮輪廓,一顆心竟揪了起來。

    怎麼辦?她似乎、似乎喜歡上這張臉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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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2:44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四章
    山抹微雲,疏星微亮,夜臨。

    京城德親王府里的霞雲樓中,一臉凝重的趙建東將一封信折好系在信鴿腳上,走到窗邊,手一揚,看著白色信鴿展翅飛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建東,吃飯了。」謝毓玉甜美的嗓音在樓下響起。

    他神情立變,凝重之情瞬間由一抹溫柔取代。

    他斯文儒雅的步下樓去,看著巧笑倩兮的妻子,輕擁著她朝飯廳走去。

    「爹、娘。」他微笑的跟在座的養父母點點頭,體貼的為妻子拉開椅子,見她坐下後,這才在她的身邊坐下。

    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山珍海味,幾個人動筷吃飯,趙奕君跟馬姿晴卻是吞著白飯,連道菜都沒夾。

    趙建東放下了碗筷,安慰道︰「你們放心,弟弟在杭州沒鬧事,很努力的在處理布匹跟花草山石的事。」

    趙奕君嘆了一聲,「我知道,李知縣傳來的消息是這樣寫的,但你弟平常胡鬧慣了,誰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要知縣寫出那種不需要我們擔心的信?」

    「我也擔心他,這萬一他在那兒玩過了頭,忘了正事,耽擱了華宣園的布置,來不及讓公主做嫁裳……」雍容華貴的馬姿晴不敢再想下去。

    小兒子離家這兩個多月,她茶不思、飯不想,雖然他讓他們兩老擔心慣了,可是這回的情形讓人更擔心啊。

    趙建東看著憂心忡忡的雙親,口中頓時嘗到一股酸味。

    但他硬是將那口酸味咽下,溫柔的看著他們,「其實我剛剛正修好一封書信並飛鴿傳到江南,告知弟弟我將下杭州一趟。」

    「真的?!」兩老眼中頓時一亮。

    「可是我——」謝毓玉愣了一下,在桌下的手摸著平坦的肚子,她本想在今天宣布喜訊。

    趙建東深情的凝睇著妻子,「其實我也很擔心弟弟,再加上追查那批盜匪方面又全無進展,」他嘆了一聲,搖搖頭,「總之,當日是我推薦他下江南去處理這事的,他若處理不好,我也有責任。」

    「可是,听聞江南多美女,我——」女人只有一片天,這片天就是丈夫啊,她怎麼不憂心。

    「我並非濫情之人。」

    她也懂得,但就不知江南的美女是否多情?

    趙奕君看著媳婦依依不舍的模樣,遂建議,「反正毓玉在家也沒啥事,就陪你一起下去,兩人也有伴。」

    「是啊,最好回來時毓玉的肚子也有消息,那就更好了。」馬姿晴笑盈盈的看著媳婦。

    「我真的可以去?」謝毓玉眸中一亮,如此一來,她就不必憂心仲忡的了。

    「爹、娘,可是我是去辦事的——」趙建東相當錯愕。

    「沒關系,你去盡監督之責,這該做的事還是要叮囑文步去做,免得他老不正經、不思長進。」趙奕君說到親生子,還是有所期待。

    「是。」他勉強的擠出一個字來應答,看著滿面春風的妻子,也擠出一絲微笑。

    翌日,趙建東夫婦倆告別了父母,搭乘馬車前往江南。

    xxxx

    微風輕拂,陽光炫目,姚采香卻孤零零的站在白堤上。

    真不知道小王爺在想什麼?從那日自莫干山返回杭州後,一連六天了,都沒找過她,而她也不好意思到悅來客棧去找他。

    可這心,不知怎的就是割舍下下,老想著他,一雙已不痛的腳也老想往客棧走

    「原來你在這兒!臭屁西施。」郝凌車的大嗓門陡起,這聲音到人也到了。

    姚采香轉過身,看著眉開眼笑的她。

    「走走走。」她牽著她的手就往堤邊走。

    「走去哪兒?」

    「當然到我的客棧去。」

    「去你的客棧做啥呢?」

    郝凌車倏地停下腳步,看著前頭走過來的胡大虎,壓低聲音,「到我那兒有俊公子可以看,總比看這頭豬好嘛。」

    「姚姑娘。」胡大虎色迷迷的走了過來,「我們再來比一場好下好?賭注一樣。」

    「免了。」姚采香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怎麼?姚姑娘的膽子變小了?」

    「誰說我膽子小?」她就是不允許有人看不起她。

    「那最好,你曾自夸是個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就讓我挑戰這一樣如何?」

    「這——」她愣了愣,她哪會射箭,上回夸口在山上射一頭狐狸下山,還是暗中拜托獵戶幫忙的……

    「神射手?她哪會,她臭屁的,你都知道我叫她臭屁西施了,何必拿她的話當真呢?」郝凌車直覺的要幫她避過這場「戰役」,卻不知她越說,姚采香那不甘示弱的的性子就越來越強。

    「可是上回她連錢塘潮都跳了,這次只是拉開弓、射射箭,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郝凌車還想說,姚采香打斷了她。

    「比就比,我會輸你嗎?就半個月後吧,這半個月我事情多,綢緞莊在趕貨,我得去那兒幫忙看著。」

    「就半個月後。」胡大虎得意揚揚的離開了,他會再找她單挑,自然是他家就有一個神射手啊。

    「有鬼!」郝凌車咕噥一聲,再將目光移到面無表情的姚采香身上,忍下住又叨念起來,「臭屁西施,不是我說你,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別逞強——」

    「是你讓我逞強的!」她沒好氣的瞪了她一記,氣呼呼的越過她。

    郝凌車不平的追上前,「怎麼這麼說,我拚命阻止你——』;

    「好了啦,反正話都說了。』可是她不會射箭,又到哪兒去練呢?

    「哦,這倒讓我想起來了,我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呢!快快快。」郝凌車拉著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回客棧。

    這一踏入客棧,姚采香就見到這幾天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椅子上,悠閑的啜飲著茶呢。

    「姚姑娘。」趙文步朝她點點頭,態度不冷不熱,讓她不由得納悶他是否還在氣她差點摔下馬的事?因為那天下山,他也還是繃著一張俊臉……

    倒是風親密的沖向她,一顆頭直往她的懷中鑽,她笑笑的輕撫它的頭,看著它開心的在她身邊繞起圈圈。

    郝凌車驚愕的看著這一幕,其他客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有什麼事,是我這個好鄰居錯過了嗎?」郝凌車來來回回的看著兩人。

    趙文步抿嘴不語,姚采香尷尬的低頭。

    郝凌車直接將目光跳到另外兩位少爺身上,但兩人也只是笑。

    不會吧,真讓她錯過一些事了!

    該死的,一定是她顧此失彼的漏看好戲了。

    但能怎麼辦?除了臭屁西施姚采香外,病貓西施也遇上點小麻煩。

    而這杭城四西施都算同病相憐,美雖美矣,卻各有缺陷,一個愛臭屁、一個動不動就昏倒,一個愛加油添醋,一個力大如牛,讓男人離得遠遠的。

    當然,那個肥豬胡大虎除外。

    「小王爺,這姚家的千金,好鄰居我可給你帶來了,你問問她,她絕對歡迎你們這一群人住到她家去的。」

    「你說什麼?」姚采香錯愕的看著笑咪咪的郝凌車。

    「哦,臭屁西施,我忘了跟你說了,小王爺的哥哥跟嫂嫂也要來杭州呢,這客棧人來人往的,圖個寧靜比較難,所以小王爺要找個地方住下來,就跟我打探地點,」她笑笑的拍拍她的手,「這說來說去,杭州知縣的府衙也比不上你家的宅院美啊,所以我就這麼建議了,但小王爺說得听听姚家人的意見,這言下之意可一點都不反對呢。」

    開玩笑!姚采香頻頻搖頭,「我不妥——啊!好痛啊!」她覺得手臂被人狠狠的扭了一下,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一臉笑咪咪,一邊竟還狠狠的捏住自己手臂的郝凌車,「你在干什麼啊?」

    她忙將她拉到一邊,壓低嗓音道︰「我在幫你啊。」

    「幫我?!」她揉著手臂。

    「听過『近水樓台先得月』吧?小王爺就是那一輪明月啊。」

    她搖搖頭,「不成不成,你這個忙就別幫了吧!」

    「什麼不成,這是天下掉下來的好機會呢……」

    郝凌車嘰里呱啦、口橫飛的忙勸著,說什麼趙文步住進去兩人朝夕相處培養感情,可姚采香是越听心越寒,這往往在外頭遇上了什麼緊張的事而有排氣的念頭,她都拚命憋住,一直沖到家里才敢宣泄出來。

    但,若她身後的三人一豹,再加上未曾謀面的小王爺的哥哥嫂嫂全住進她家,那不就代表——

    她連一個可以宣泄臭氣的地方都沒了?!

    「臭屁西施……你听進了沒有?」郝凌車說得口乾舌燥、氣喘吁吁的。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這萬萬使不得的啊!她頻頻搖頭。

    「臭屁西施——」

    「不行!我說不行的嘛!」她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郝凌車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聲吼叫。

    「不會吧?你的魅力只有這樣?」孫康義舉起了大拇指往下指。

    趙文步凜著一張臉,走到姚采香身邊,看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他的她,「我決定了。」

    「決、決定了?!」她囁嚅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明天——不,今晚我們就搬過去,麻煩你回去跟你爹娘說一聲。」

    她傻眼了,「這,可是——」

    他冷笑一聲,「我這個人很厚臉皮的,別人越不歡迎我去,我就越想去住。」

    「你——」她瞠視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知道她完了……

    她行尸定肉般的回到家,跟爹娘說了這事,兩人也是瞠目結舌。

    但能怎麼樣?小王爺點名了,兩人連忙喚家中僕佣清理打掃冠玉齋、留芳樓好迎接貴客。

    而這幾日,幾乎都以綢緞廠為家的姚宇鈞也在父母的叫喚下回來了,知道一堆皇家貴族要住進家里,也是傻眼。

    「那妹妹——」

    大家擔心的不就是同一個問題嗎?要不,小王爺等人要住進來是何等的榮耀啊,哪會這樣沉眉鎖眼的。

    「妹妹,你盡量別緊張。」

    「我也知道,但有時候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姚采香欲哭無淚,就怕這關在門內的缺陷會這麼曝了光,攤在陽光底下了。‧

    傍晚時分,趙文步等人就大剌剌的上門了。

    一桌好酒好菜歡迎貴客,連風的食物也特別準備,但席間卻不見姚采香。

    「令呢?」趙文步不解的問。

    「她說頭有些疼,在房間休息。」姚倫德連忙回答。

    「不會是某人來了,造成她的頭疼吧?」孫康義的話一向一針見血,讓姚家三人是尷尬的乾笑不已,手足無措的招呼幾人用膳。

    飯後,三人回到冠玉齋,這間精致的樓閣典雅大方,花木扶疏,圍繞著一小池水,映著天上明月,秋風拂面,予人一種恰然自得的感覺。

    但有人的心情可沒那麼好。

    孫康義跟江聖祥走到趙文步身旁,看著他繃著一張俊顏,無意識的來回撫摸著風的頭,兩人紛紛開口。

    「別這樣好不好?自從接到李知縣交給你的那封家書後,你就這麼悶。」

    「你哥跟毓玉來又如何?你身邊的那位西施橫看豎看,除了膽子大得令人瞠目結舌外,可沒有一點輸給毓玉那個京城第一美人呢。」

    「我不想談這個。」趙文步潤潤乾澀的唇,改變那個讓他心煩氣躁的話題,「我剛抵杭州的第二個晚上,在林子中曾追逐一個黑衣人未果,上莫干山又有人早我們一步燒了四合院,還有最近我們分頭四處找尋花草山石時,我亦感到有人跟蹤,雖始終沒有面對面,但我已確定有人在注意我們的一舉一動。」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監視我們?」江至祥一臉困惑。

    孫康義看著趙文步,「你都沒有跟那名黑衣人或那些跟蹤的人交手?」

    他搖搖頭,「沒有,不管跟蹤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他們的功夫肯定不弱,好幾次我回身追逐,一下就找不到人,」他頓了一下,看著兩名友人,「我甚至覺得他們監視我們,只是為了適時毀滅一些不該存在的證據,如莫干山上的四合院。」

    孫康義搖頭,「這可不好,那我們邊收買花草山石,邊暗中調查劫走那兩艘船的盜匪一事下更棘手了?」

    「其實不查也無所謂,時間一到,將買好的貨裝船運往京城不就得了。」江聖祥原本就覺得不必那麼費心調查的。

    「可是你不知道,這船一上了運河,難保那群盜匪不會再洗劫一次?」趙文步挑高一道濃眉,反問好友。

    「這倒也是,」他無話可說了。

    「真是可惡至極,害我們這段時間忙得連想逍遙的時問都沒有!哼,一旦揪出那個藏鏡人,我們就用那些花草山石將他砸得頭破血流、腦漿四溢。」

    孫康義還是忍下住藉機抱怨了,要不,趙文步還有個美人偶爾在旁作陪,他們可是全程當和尚呢。

    趙文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沒人說你們不可以去妓院逍遙,想去就去吧。」

    「這話是你說的。」

    「嗯。」

    兩人隨即開心的往城另一端的怡紅院去,如他們所料,原本也愛拈花惹草的趙文步並沒有跟,畢竟姚宅里就有個天仙美人,那哪是妓院里的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xxxx

    睡不著!

    姚采香看著窗外那一輪皓月,越看眼楮越亮,她翻來覆去,瞪著天花板,就是沒有睡意。

    罷了!她坐起身來,下了床,披了件衣裳步出樓台,看著不遠處還點著燈的冠玉齋。

    小王爺也還沒睡嗎?都三更天了。

    「你這個主人很沒有誠意。」一個不怎麼開心的聲音突地在她身旁響起,她嚇了一跳,飛快的撫胸轉身,看到趙文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你、你怎麼在這兒的?」

    他一挑濃眉,「我在這兒有什麼好意外的?我現在就住在你家。」

    「可、可這是我的閨房。」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姚大爺沒說這兒是禁區。」

    沒說是禁區,你就不會分嗎?她不以為然的瞪他一眼。

    「我住這兒讓你頭疼嗎?」

    當然頭疼,害我今晚都睡下著了。

    「你再不說話,我就要親你了。」

    她粉臉一紅,急忙道︰「要說什麼?一連幾天沒瞧見我,今天看見我也沒啥表情,連你的黑豹都表現得比你還高興看到我呢!」

    「我是否嗅到一絲不滿?」他眸中閃過一道笑意。

    「不滿?哪有什麼不滿?」她越說越心虛。

    他執起她的下顎,她心頭一震,嚇得連忙後退。

    他低沉一笑,上前一步,再執起她的下顎。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粉臉漲紅︰心跳如擂鼓,她知道他想做什麼,潤潤唇,她不知所措的將頭往後縮。

    他笑了笑,右手拙住她往後傾的身于,繼續朝目標前進。

    她心兒卜通卜通狂跳,全身血液急速沖向腦門,而這一緊張揪心,她的肚子又開始脹氣了。

    不行,她要冷靜,冷靜!就算眼前這個人鼻子不靈光,但還有孫、江兩人就住在不遠處啊,可看著他傾近的俊顏,她如何能冷靜?

    「我、我要回去睡了!」逃離現場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姚采香飛快沖回房,蒙頭蓋住被子,一、二、三……慢慢的調整混亂的呼吸與心跳。

    但就在調整差不了多後,她拉下被子免得窒息時,卻見到趙文步還陰魂不散的坐在床沿。

    「你到底想怎麼樣?」生氣吧,生氣就不緊張了。

    他看著她那張生氣的小粉臉,「沒怎樣,只是無聊,睡不著。」

    「黑豹呢?還有你的朋友,你不會去找他們。」

    「風睡著了,至於那兩個朋友則到妓院買春去了,你要我去找他們嗎?」

    「不要!」她想也沒想的就回答,而這一應聲,粉臉也紅了。

    趙文步滿意一笑,「這答案我滿意,前幾天的火氣就算消了。」

    她皺眉,「火氣?」

    「是啊,認真算來,錢塘潮一次,瘋狂駕馬一次,我救了你兩回了,但越想越不個值得,對一個自尋死路的女人我何必出手相救?」他雙手環胸的傾身看她。

    她吶吶的往床里面縮了一下,「胸襟是衡量一個人人品的重要尺度,光听你這麼說,就知道你一點胸襟也沒有,枉為男人。」

    「你這女人到底是跟什麼過下去?」這幾天,他其實已一直在找答案了。

    雖明白他的意思,可姚采香又悶了,不說話。

    「我在想你這等逼著自己不示弱的行為,是否與你的『隱疾』有關?」

    她臉色一白,沒想到他會將這兩點連在一起。

    看她的表情,趙文步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我實在很好奇你有何種隱疾?」

    想知道?打死她也不會說的!「探人隱私非君子。」

    「有這麼嚴重?」

    「就是這麼嚴重,」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要將兩人的距離再拉遠些,「小王爺,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不妥當,希望日後你可以謹守禮教——」

    他突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還飛快的上了床躺在她身邊,她驚慌得瞪大了眼楮,拳打腳踢的要推開他。

    「安靜!」他連點了她幾處穴道,沙啞著聲音,看著窗外。

    姚采香發現除了她的眼楮還能轉動外,全身是動彈不得,但將目光往外看,竟看到一名蒙面黑衣人在窗邊鬼鬼祟祟的。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覺得身體又開始脹氣了——

    那名黑衣人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在欺身靠近床畔時,趙文步突地起身攻擊,只是對方反應更快,俐落的施展輕功掠身逃離;趟文步動作也快,身形一旋,追逐而去,攔下了黑衣人,兩人立即在屋檐上打了起來。

    姚采香看得心驚膽戰,但也許是太專心,脹氣反而消了。

    而趙文步邊與黑衣人過招,竟覺得黑衣人的眼神有些熟稔。

    黑衣人注意到他疑惑的眸光,連忙奮力擊出一掌,在逼趙文步閃身後,趁這空隙掠身逃離。

    趙文步來不及追趕,伸手拾起一片瓦片,傾注內力,「咻」的一聲丟擲而去

    「呃!」黑衣人痛呼一聲,右手臂被削掉一塊肉,頓時血流如注。

    他握住手臂,疾力奔行,飛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趙文步看著那塊沾了血跡的瓦片,試圖照著地上的血跡尋人,但搜尋了大半夜,血跡在一個復雜的巷弄問就不見了。

    心情不佳的他回到姚宅,解開了姚采香的穴道,沒想到她一揚手就摑了他一記耳光。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對我!」她既羞慚又憤然的瞪著他。

    從來沒有人敢賞他耳光!趙文步眸中竄起兩簇怒焰。

    「莫名其妙!」他火冒三丈的掠下話後,怒氣沖沖的回冠玉齋去。

    是誰莫名其妙!姚采香瞪著他離去的身影。

    他才莫名其妙,上了她的床還跟她並躺在一起,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更可惡的是,他打了大半夜才回來,可知道她這段時間已經排氣幾次了?

    她太緊張了,緊張他會出事,緊張他會受傷,緊張他會不會死了……

    她哽咽一聲,咽下喉問的硬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不是想打他的,她是想問他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可是她的手——

    她咬著下唇,抱著被子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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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2:58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五章
    時序轉到初冬,但江南的天空一片晴朗,風和日麗,陽光絢爛。

    不過,趙文步跟姚采香兩人間的氣氛卻有如降雪的寒冬。

    綢緞廠的布匹已趕了七成左右,姚采香天天到廠里去幫哥哥監控品質、分批包裝,有時趙文步等人過來看貨,她先是一僵,然後就閃得遠遠的。

    若在家里,她用膳時間絕對避開趙文步,不是晚一點兒吃,就是先請丫鬟送一些飯菜到她的房里去。

    當然,絕不踏入冠玉齋一步。

    而趙文步的反應也是出乎眾人意料,他即便在兩人踫上時也一樣視而不見,對她刻意避開他的作法,也沒有任何評論。

    這兩人踫在一起,只有一個「冷」字可以形容。

    莫怪乎,姚倫德夫婦頻頻詢問女兒,兩人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我跟他會有什麼事。」

    是啊,真的有事,也就糟了不是?但——

    夫婦倆看著強顏歡笑的女兒,只得放棄追問了。

    而孫康義跟江至祥對兩人之間的溫度驟降也是頻問趙文步,到底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有力氣不會再去找花草山石,現在還裝不了半艘船!」他沒好氣的瞪了兩個好奇寶寶一眼。

    兩人以眼角余光睨了過去,就是不敢回他一句,如果前些天他能逮到那個夜襲的黑衣人,而不是只傷了他的手臂,那他們根本不必那麼辛苦的找花草山石嘛。

    趙文步見他們還是杵立著下動,忍不住又吼了一句,「還下去!」

    「吞了火藥啊?好像在叫下人!」江至祥有點給他小小的不滿。

    「還是有人拒絕了你?」孫康義不怕死的說起風涼話。

    他冷冷的瞪他們一記,轉身步出綢緞廠,卻一眼就瞧見在喂風吃東西的姚采香,

    「風!」他怒@簧 哉饌芳燜記 暮詒 燦謝鵪br />
    風連忙繞回主人的身邊,撒嬌的以頭磨蹭他的手。

    姚采香站得遠遠的,低頭看著地上,又惦著自己摑了他一記耳光的事。

    孫康義看看她,突然笑道︰「看看那個水靈靈的粉嫩大美人,再看看咱們身旁這個俊俏清雅的小王爺,他們若站在一起,該是美得像幅畫吧?」

    趙文步凝著眸光瞪住他,知道他的話還沒說完。

    孫康義氣定神閑的踱到姚采香身邊,「但若有人不想要這個美人,我倒是想追上一追,我跟她配,應該也是一幅畫吧。」

    「孫少爺別開玩笑。」她羞慚的看著他,眸光不听使喚的瞥了一臉冷峻的趙文步一眼。

    「臭屁西施!」

    一听到郝凌車的大嗓門,姚采香的心又沉了一些,不知道這個專幫倒忙的好鄰居又會為她招來什麼煩惱。

    拜她之賜,她在家像個小媳婦,非但睡得不安穩,連排氣都得蓋好幾層棉被

    「臭屁西施,不好了、不好了!」郝凌車邊跑邊說,氣喘吁吁的。

    但她一看到趙文步等人也在,眼楮一亮,又道︰「有救了,有救了。」

    「郝掌櫃,你一句不好了,一句有救了,到底在說什麼?」江至祥好奇的問。

    「還不是臭屁西施嘛,她上回答應要跟那頭豬比射箭,結果那頭豬天天躲在家里,說是拜了一個什麼神箭手師父在練習呢!」這當然是她好心去打听來的。

    「比射箭?!」趙文步黑眸半眯,冷眼睨向姚采香,該不會又是一個不要命的比賽吧?

    她當然看到他那犀利的冷光了,連忙拉著郝凌車往屋內走,這是我的事,我們進去說,別大聲嚷嚷。」

    但郝凌車可不這麼想,她甩掉她的手,還是大聲公的叫,「別嚷嚷怎麼成?他拜了個神箭手師父,而你連弓都不會拉,這不擺明了得當他的——唔嗯……」

    姚采香及時的捂住她的嘴,蓋住了「妻」字,「郝凌車,我拜托你閉嘴!」她覺得趙文步的眼神越來越冷,莫名的,她的心也泛冷。

    「簡直是個白痴!」趙文步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甩袖就要走,但郝凌車一把攔住他。

    「等等,小王爺,你們這種皇親國戚,射箭一定難不倒你的,你就教教她吧。」

    她的想法還是一樣,能將兩人湊在一起的事是絕不放過的啦。

    「我沒空,走開!」

    她說大話、愛逞強,那就該承受後果!

    「不必求他!」姚采香也火大,他憑什麼罵她白痴!

    「我有空。」孫康義突然開口,笑呵呵的走近她,「我教你。」

    「孫康義!」趙文步那雙犀利的黑眸馬上射向他。

    他笑得很曖昧,「放心,我會利用『夜深人靜』的時間教她,不會忘了自己的工作的。」

    「隨便你!」他氣呼呼的甩袖離去,風也立即跟上。

    「呃,孫少爺,不用的——」她根本也沒心情跟他學,更何況,這幾天跟趙文步的關系緊繃,她都忘了跟那頭豬比賽的事了。

    「你不用客氣,我很樂意教你。」

    「康義,你的腦子沒壞掉吧?」江至祥怎麼覺得他在自尋死路?

    「當然沒壞!」孫康義湊近他的耳朵,說起悄悄話,「看我怎麼『大刀破冰』。」

    他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出來。

    xxxx

    花好月圓,池中人影成雙。

    冠玉齋的池塘邊,孫康義故意貼身站在姚采香背後,雙臂圈住她,教她拉弓,而他的頭就靠在她肩上,斯文的臉與她的粉臉相距只有咫尺……

    很奇怪,姚采香對他的靠近反而不緊張,不似趙文步給她的那種怦然心動,緊張到渾身血液亂竄的感覺。

    「你的手要這樣子擺……不對不對……放這兒,用力的拉……對、對,真是個聰明的大美人。」

    閣樓的樓台上,趙文步抿著一張薄唇,面無表情的看著孫康義的手摸上姚采香的手,雖說是教她拉弓,但瞧見那小子陶醉的表情,就讓他想下樓狠狠的揍他一頓。

    「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在吃豆腐,還是在教她拉弓?」站在一旁的江至祥口氣刻意帶著酸意。

    趙文步瞥他一眼,表情沒有太多的波動,倒是伏在他腳下的風抬起頭來,以腳爪輕輕的扒了他的腳,似乎在示意他該下去。

    「對了……就這樣,箭這樣擺。」孫康義當然知道頭頂上方有兩雙眼楮在看著,他的手更不安分的來到美人兒的腰上。

    「看不下去了,我也要下去教她。」江王祥正要往下一縱,立即被人給拉了回來,看著趙文步臭著一張俊臉飛身下去,他嘴角勾起一個笑意。

    「來,手這邊——」

    「走開!」趙文步隱忍著怒火的聲音在孫康義身後響起。

    他回過頭,裝出一臉無辜,「可是我還沒教會她——」

    「等你教會她,她大概就成了你的人了!」他咬牙進射出話。

    「這樣不好嗎?」他賊兮兮的反問。

    「不好!」趙文步瞪了他那張嘻皮笑臉的面容,一把將他拉開,站到姚采香身旁拿走她手上的弓箭,「你看著。」

    他對準標靶,拉開弓將箭頭拙在弦上,「咻」的一聲,正中紅心。

    「看到了沒?」

    她愣了愣,「看、看到了。」好快。

    「那還不練習!」他的口氣很沖。

    她呆呆的點點頭,拿走他手中的弓,搭上一支箭,本想依樣畫葫蘆,但她的力道不夠根本拉不開弓,這箭哪發得出去。

    趙文步眼看箭矢一根根軟趴趴的僅落在離他們一、兩步遠的距離,胸口的火氣越來越旺,臉色也越來越鐵青。

    孫康義跟江至祥以手時靠在鏤空的欄桿,支撐著越來越重的頭。

    「慘了。」

    「是啊,我這大刀破冰的力道好像太大了,一下子掉到了地心,火焰滾滾了。」

    兩人一人一句,很有默契的轉身回房去,還是不看得好。

    風探頭看看主子跟那個美人,再看看主子的兩名好友,也跟著轉了身子尾隨在他們身後。

    但兩人一豹才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趙文步怒不可遏的狂吼聲——

    「你怎麼如此白痴,連弓都拉不好!」

    然後是姚采香氣憤難消的聲音,「你要教就教,不教就拉倒,干麼罵人白痴!」

    「你本來就是白痴,連弓都不會拉,跟人家比什麼賽?」

    「那是我的事,沒人要你跳出來教我!」

    「敢情你還很喜歡讓康義在你身上摸來摸去?!」

    「你莫名其妙,胡說八道!」

    「而你滿腦子豆腐乳——」

    「趙文步,你別越罵越順口——」

    「那是因為你這個人從頭到腳就只有一個『蠢』宇可以形容!」

    听見兩人唇槍舌劍,孫康義跟江至祥又交換了目光,笑咪咪的走回頭,風也咧嘴一笑,跟著轉身趴在欄桿上,看著在池邊氣呼呼對嗆的兩人。

    而偌大的爭執聲,自然也引來驚惶失措的姚倫德夫婦及姚宇鈞,他們急急忙忙的來到池邊。

    「采香,你在干什麼?怎麼對小王爺大小聲的!」姚倫德邊念女兒,邊跟趙文步道不是。

    「是他先罵人的。」姚采香不平的控訴。

    趙文步臉色鐵青,「擾了各位安眠,抱歉了。」沒再多說一句,他甩袖回樓上廂房。

    「妹妹——」姚宇鈞看著妹妹眼眶泛紅,已見淚光。

    姚采香咬咬牙,將淚水逼回眼眶,「沒事了,我回房去了。」在淚水狂流前,抱著弓箭跑回房去。

    姚家三口互視一眼,再抬頭看了笑嘻嘻的孫康義跟江至祥兩人,實在被搞迷糊了。

    這一晚也就這麼迷迷糊糊過去,但之後的每一個晚上,趙文步都發現姚采香躲在房中,練習拉弓射箭。

    他藏身在她閣樓外暗處,看著咬著牙繼續努力拉弓的她,稍後她神情痛苦的放下弓,盯著那雙紅腫破皮、起了水泡的雙手……

    凝睇著她那忍著痛楚,咬著牙,鍥而不舍的再拿起弓試拉時,他迷惑了——他真的不明白,跟那頭白豬的比賽值得她這麼拚命嗎?

    xxxx

    翌日。

    「要去胡家的藥膳堂?為什麼?胡淵的花草山石不是全被咱們收購裝上船去了?」孫康義不解的看著用完早膳就言明要到胡家的趟文步。

    「又沒人要你跟。」他神情復雜的步出冠玉齋,風則緊跟在後。

    趙文步伸手摸摸它的頭,回眸瞥了姚采香的閨房一眼,眸中有著一抹思索之光。

    孫康義跟江至祥可沒錯過這個眸光,雨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偷笑。

    「原來是要幫臭屁西施去『打探軍情』啊。」孫康義話說得直接。

    有人晚上常常下睡嘛,溜到人家閨女房外偷窺,他們可沒睡死,很了的。

    「無聊!」趟文步斥責一聲,俊臉卻微微漲紅。

    他甩了衣袖,大步離開姚宅,風亦步亦趨的尾隨在主人身後,而兩個友人也是厚著臉皮的跟著,想看看有什麼好戲可瞧。

    而就在那雕梁畫棟的樓台後,姚采香掩身在閨房窗簾後,看著眾人離去的身影。

    打探軍情?可能嗎?他這幾天理都不理自己……

    她眸中飛上一抹落寞,搖搖頭,甩掉那股落寞,低頭看著手中的弓箭,突地將它們放在桌上,拉起裙擺快步的下了樓,也跟著出門了。

    但才到大街上,就有一個溫柔清亮的嗓音響起,「采香!」

    姚采香愣了一下,但眸中立即一亮,這不是——

    她開心的轉過身來,看著許久不見的好朋友張美妤,「你回來了!」

    「是啊,在江北的爺爺奶奶家待了三個月,好無聊呢,但終於回來了。」張美妤笑得開心,皮膚白皙的她一襲鵝黃色綢衣,雖僅有中等之姿,但給人一種相當純淨亮麗的感覺。

    「听說杭州來了個小王爺是不是?還住進了你家?」張美妤提到這,臉倒紅了。

    姚采香點了點頭,看著這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友,這會不知怎的,思緒竟煩雜起來。

    「呃,那你有跟他——」張美妤拉長了尾音。

    她連忙搖頭,「我跟他沒什麼,沒什麼的。」

    她松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我剛剛來找你時先遇上了郝凌車,她要我別湊熱鬧,說你跟小王爺已經成了一對了。」

    那個大嘴巴!姚采香靦腆的忙搖頭,「她胡說,你知道的,她就這樣。」

    「那就好,听說那個小王爺人長得很俊,我很想見見他。」

    「可他這會兒不在我家。」

    「去了哪里?」張美妤可是行動派的。

    「呃,我、我不清楚!」她支吾其詞,可天啊,她怎麼會跟這唯一的好朋友撒謊呢?她是唯一知道她的隱疾,但守口如瓶多年,交心的好朋友啊。

    可——是擔心吧,張美妤雖然有著溫柔嫻熟的外貌,但因家中經營茶館,她的個性是屬開朗外放,直來直往型的。

    「不清楚?」張美妤甜美一笑,「那也沒關系,我們就到你家守著,他們總會回去的。」

    「呃——是啊。」她尷尬的直笑。

    姚采香同她轉身走回家里,兩人喝茶聊天,但她一直心不在焉,看著開心的說著要當小王妃的好友,她的心情是直直落……

    xxxx

    另一方面,趙文步等一行人正站在胡家藥膳堂的中庭,看著一名戴了一個單眼黑色眼罩,神情漠然的黝黑大漢在敦胡大虎射箭。

    也不知道是該名黝黑大漢教得好,還是那頭肥豬仔有天分,這每一支箭咻咻咻地竟全中紅心。

    「哈哈哈……小王爺,孫少爺、江少爺,看到了吧,這一次我一定贏臭屁西施,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跟我道賀恭喜。」胡大虎抖著兩頰下垂的肥肉,笑哈哈的看著他們。

    「道賀恭喜?」孫康義狐疑的瞥了笑得都快流口水的肥豬一眼,再看看臉色丕變的趙文步,「不會又是——」

    「就是大喜嘛,我贏了姚姑娘,她就要嫁給我。」胡大虎呵呵笑道。

    孫康義跟江至祥不約而同的仰頭翻了翻白眼,同時往後轉,喃聲道︰「為了不暴殄天物,咱們還是趕緊回去教會某人——」

    但兩人闊步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趙文步杵立原地不動。

    「文步!」兩人轉身走回去,卻見他上前,對著那名僅在他們進來時點頭拱手招呼的黝黑大漢道——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龐雄拱手低頭,「小的只是一名在江湖打滾的混混,不值得小王爺過問。」

    他一挑濃眉笑道︰「既是江湖打滾的混混,為何會出現在行醫配藥的藥膳堂中?又為何會成為胡少爺的師父?」

    「小王爺,他是我爹的好朋友——」胡大虎搶先一步回答,但同時間一個斥喝聲也跟著響起。

    「大虎!」

    趙文步回過頭,就看到胡淵神情略顯緊張,但僅只剎那又恢復成爾雅自若的模樣。

    他笑笑的走過來,先向趙文步等三人行禮問好,這才指著黝黑大漢道︰「實不相瞞,多年前他與人惡斗重傷在身,是我將他醫好的,爾後,他只要行經這兒定會入門拜訪,而這一次是小兒硬將他留下來拜師的。」

    「才不呢,如果爹的手臂沒受傷,我就不會留——」

    「你給我閉嘴!」胡淵臉色丕變地怒喝多嘴的兒子。

    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三人飛快的交換目光,趙文步隨即蹙眉,直直的睇著胡淵那雙黑眸,是了,莫怪乎他覺得眼熟……

    他微微一笑,「胡大夫,打擾了,我們先走了。」

    胡淵抿著薄唇,看著三人一豹離去的身影,雙手握拳,氣得渾身發抖。

    「爹,你怎麼了?」胡大虎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胡淵怒氣沖沖的猝然轉身,揚起手,狠狠的摑了兒子一記耳光。

    「爹,嗚嗚……娘、娘……爹打我……」胡大虎邊哭邊找娘去了。

    「打了他也沒用,事情露了餡我們就安分點,過不久,少主應該就抵達杭州了,到時看少主的安排再說。」龐雄冷冷的提醒。

    胡淵深吸了口氣,也只能點點頭,靜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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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3:17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六章
    「這是洪春茶樓張通張老板的女兒張美妤,也是我的好朋友。」

    姚宅大廳里,姚采香硬著頭皮,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將身旁笑盈盈的好友介紹給眼前一臉冷颼颼,好像她欠了他很多銀子的趙文步。

    張美妤直勾勾的看著一身綢緞藍衫,俊雅迷人的他,心兒竊喜,粉臉也微微泛紅,欠欠身道︰「小王爺好。」

    但他還是沒啥表情。

    「呃——這是孫康義少爺、江至祥少爺。」姚采香繼續介縉另外兩人。

    「孫少爺好,江少爺好。」張美妤將目光移到兩名俊逸斯文、身著綾羅華服的少爺身上,他們也是挺吸引人的,但——

    她的眸光還是不由自主的繞回趙文步身上,他貴氣十足,人又冷冷的,看來更有魅力。

    孫康義跟江至祥笑笑的點點頭,對張美妤這明顯的「偏心」眸光倒不在意,他們早習慣了。

    張美妤看趙文步對自己不理不睬,就將注意力移到他身邊的黑豹上,「小王爺,這就是你的寵物風吧,看來好威猛。」她親切可人的上前要撫摸它,沒想到風居然低沉的吼了一聲,嚇得她慌忙縮回手,跑到好友身邊撫著胸道︰「你說它很溫馴的。」

    「呃——」姚采香皺著柳眉,看著風,它是很溫馴,至少對她是如此啊。

    「可憐嘍,寵物不喜歡,寵物的主人也不喜歡。」孫康義忍下住又說出一針見血的話。

    趙文步沒理會一臉錯愕的張美妤,反而直接拉起姚采香的手就往中庭走去。

    「可是美妤——」姚采香回頭看著神情已由錯愕轉為尷尬的好友。

    「你沒時間當紅娘!」他冷冷的以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再頭也不回的撂了一句,「而你們兩人,該做的事也去做。」

    孫康義、江至祥明白的點點頭,他們剛剛回來的一路上已分配好工作了,趙文步負責解決他口中的白痴女的難題,而他們則負責監視胡淵。

    張美妤瞪著兩人一豹離去的身影,神情由難堪再轉為不悅。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去湊熱鬧的。」孫康義算是好心建議。

    她瞪了他一眼,悶悶的轉身離開。

    孫康義不在乎的聳聳肩,跟著江至祥回房,商議如何排班監視胡淵……

    而趙文步扣著姚采香的手臂,一路將她拖回她的閨房,才放開她的手。

    「你到底在干什麼?!」她揉著被抓疼的手臂,可因這幾日練習拉弓練得手起水泡紅腫,這沒揉個幾下,手跟手臂都一起痛起來了。

    趙文步冷著一張俊顏拿起桌上的弓箭,粗魯的塞給她,她狼狽的接過手,卻不明白他的火氣在旺個什麼勁。

    「丟掉!」他冷冷的道。

    「啥?」她愣了愣。

    「我說將那個丟掉,然後去跟胡大虎說,比賽沒了,賭注也取消了。」

    「這——為什麼?!」

    趙文步難以置信的瞪著她,突地欺身向前一把揪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弓箭掉落地上,腳邊的風也馬上後退。

    他瞪著她那傷痕累累、紅腫起水泡的手,「為什麼?我也很想問你為什麼如此虐待自己的手?!」

    姚采香奮力掙脫他的手,再將雙手擺在後腰上,悶悶的道︰「這是我的事。」

    「是,是你的事,但實在讓人看下下去!」

    「又沒人要你看。」她咕噥一聲。

    他神情丕變,右手粗暴的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與他鼻眼相對。

    她心驚膽戰,嚇得猛吞口水。

    趙文步以一種陰邪的冷眸凝睇著她泛白的容顏,「你知道胡大虎箭箭命中紅心?你又知道他已經信心滿滿的邀我喝你跟他的喜酒了?」

    她臉色一白,她不知道,她全不知道!可是她發不聲音來,她的喉嚨乾澀無比。

    「嗤!但既然你這麼想嫁給那頭肥豬,我又何必多管閑事。」他冷冷的說完話,憤怒的放開手轉身大步離去。

    風瞥了她一眼,也跟上主子。

    姚采香咬著下唇,全身虛脫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臉頰

    胡大虎箭箭命中紅心?

    她看著自己疼痛紅腫的雙手,這一次,她終於得為自己臭屁的話付出代價了嗎?

    xxxx

    終於,離杭州城只剩三天的路程了。

    趙建東坐在顛簸而行的馬車內,看著頭枕在自己腿上,神情疲憊的妻子。

    隨著馬車搖晃,謝毓玉倏地睜開眼楮痛苦的坐起身來,雙手捂著嘴巴。

    「快停車!」趙建東急喚前面的馬夫,雖然已緊急停車,但還是來下及了,謝毓玉已在車內大吐特吐起來。

    趙建東壓抑心中那股嫌惡感,扶她下轎,讓兩名轎夫去整理轎內。

    看她坐在路旁的石頭上,還不停的乾嘔著,他抿抿唇,一肚子的火氣幾乎就要冒了出來。

    瞧瞧她!哪像京城第一美人?披頭散發、神情憔悴,身上的華服珠寶讓她看來更可笑!

    早知道,他不會從弟弟的手中奪下她,早知道,他不會讓她懷孕……

    這樣一個難看的女人跟在他身邊,只會招來晦氣,而且,跟斯文俊挺的他一點都不搭!

    謝毓玉渾身發冷,這一路自京城南下,她害喜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一吃就吐,一上馬車搖了兩下也吐,她已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我看我就交代車夫將你載到前一個城鎮,找家客棧,你在那兒好好的養身骨。」

    她抬起蒼白的小臉,仰頭看著丈夫,「那你呢?」

    趙建東強壓下對這張臉、對她身上難聞的味道而涌上的嫌惡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一路下來,我們停停走走已遲了好些時日,我得先行前往杭州,看看文步的情形,」他頓了一下,又道︰「算算航程,最晚再過五天,船是一定得啟航的,我得早點去幫忙。」

    「對不起,全是被我耽擱了。」謝毓玉眼眶泛紅,一臉內疚。

    「別這樣說,」他蹲下身,撫著她平坦的肚子口是心非的道︰「你懷了我的孩子,備受害喜之苦,我這個做丈夫的沒有察覺還讓你跟著南下,我才歉疚。」

    「別這麼說,受這些苦我很願意的,我更願意跟你南下。」她深情的看著深愛的男人。

    愚蠢的女人!趙建東對她的厭惡感是一天勝過一天,他根本下想再看到她!

    他拍拍她的手,站起身,交代兩名轎夫一些事情後,再跟妻子點點頭,即施展輕功飛身到了前面的官道,買了一匹馬,策馬疾奔杭州。

    xxxx

    完了!完蛋了!

    綢緞廠內,心神不寧的姚采香將印染好的布匹擺到右邊的架子上。

    姚宇鈞走了過來,看到妹妹顏色不分的將那些上等布匹錯誤分類,眉心一皺,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紫雲色布匹,對著心不在焉的她問︰「怎麼了?」

    怎麼了?她怔怔的看著哥哥,她渾身都不對勁了!

    再過幾天,趙文步他們就要押船進京了,所以這幾天三人皆忙得不見人影。

    她,更慘,明天就要跟胡大虎比賽,可她卻連弓都還拉不滿。

    「妹妹——」

    「哥,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沮喪著一張小臉兒,走到蠶桑區,看著那一只只肥嘟嘟吃著桑葉的蠶寶寶。

    「原來你在這兒呢。」張美妤含笑的聲音響起。

    姚采香抬起頭來,看著明顯的打扮了一番,一身羅綺珠翠的好友,「美妤。」

    「好看嗎?」她在她面前轉了一圈。

    她點點頭。

    「不知道我想干什麼吧?」她笑咪咪的又問。

    她搖搖頭。

    「我要去追小王爺,听說他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我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姚采香愣了愣,「呃,可是上回他——」

    她聳聳肩,「他是沒給我好臉色看,連他的豹也是,」她吐吐舌頭,「但那又如何?一次的挫敗就打退堂鼓?不,我要再接再厲。」她甜美一笑,雙眸開玩笑的對著空氣頻送秋波。

    姚采香看著好友,其實這就是張美妤最動人的地方,而她……她的眼眸黯淡下來。

    張美妤側著頭,上下打量起悶悶不樂的她,「你該不會也對小王爺有意思吧?」

    她愣了一下,慌張的搖頭搖手,「沒、沒啦,胡說什麼?才沒呢!」

    她蹙眉,「又來了,我最討厭你的不誠實。」

    「沒有就是沒有,你不信我也沒法子。」姚采香一臉心虛。

    張美妤抿著唇,挑眉看著好友,「那,我真的要用力追了,你可別後悔。」

    她乾笑兩聲,「誰會後侮,反正……反正我也不適合。」

    「什麼叫作你不適合?」

    「沒有什麼。」

    「沒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張美妤瞪大了眼楮,「不會是因為你那個隱疾,所以你說你不適合?」

    「沒、沒有的事,你別胡猜!」

    原來……看她這麼手足無措,張美妤倒是明白有人心動但卻不敢行動的原因了。

    她笑了笑,「好,我真的去追了,這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哦。」

    「嗯。」姚采香強顏歡笑,「我祝福你成功。」

    大騙子!她在心中嘀咕一聲,「好,那我先說聲謝謝嘍。」

    看著她開開心心的跑開,姚采香有一股沖動想打自己,為什麼下誠實,為什麼又要逞強!

    她明明很在乎趙文步的……

    xxxx

    杭州大運河上,停泊了兩艘大商船,運河四周及船上則有不少衙役駐守。

    船艙內,趙文步、孫康義跟江至祥已點完所有的貨物。

    綢緞布匹只剩最後一批還沒進來,至於花草山石,他們已盡力了,雖然只有半艘多一點。

    而這幾天孫康義跟江至祥夜探藥膳堂,白天跟監胡淵及龐雄,全無收獲,兩人乖得跟綿羊沒兩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所以為了讓人吐出些東西來,他們已研擬好一個計策,一切就等明天。

    「啟稟小王爺,郝掌櫃又來找您了,我說了您沒空,可是她——」衙役的話還沒說完,郝凌車就鑽過他腋下,溜了進來。

    趙文步看著這個顯然吃飽沒事干的三十多歲婦人,頭微微痛了起來。

    她這幾天天天來,對他這張僵尸臉毫無懼意,開口就是要他不能見死不救,絕不能讓臭屁西施去嫁給那頭白肥豬……

    「小王爺啊,就剩明天了,你到底有沒有法子阻止臭屁西施——」她倏地住了口,因為趙文步立刻起身住外走,她忙要追上,但那尾隨在他身後的風居然轉過身來,朝她低咆了一聲。

    她笑得尷尬,「呃,別吵你主子是不?好好好,不吵不吵,可是臭屁西施——」

    「郝掌櫃,明天會有好戲看的,你就放心的去管其他什麼病貓、八卦、蠻牛西施的事就成了。」孫康義長這麼大,沒遇過這麼好管閑事的人。

    「可是她們的事都沒得管了,」她皺一下眉,「等一等,孫少爺的意思是臭屁西施可以全身而退?」

    「明天就知道了,你走吧。」他還是賣個關子。

    她看看兩人,再看那風竟也一臉的送客表情……好吧,她也只得摸著鼻子離開了。

    而走了個好鄰居,沒一會兒,又來一個張美妤,孫康義開玩笑的對著回到船艙的趙文步道︰「看來你可以『接客』了。」

    他冷冷的瞪他一眼,再將不悅的目光移到張美妤身上,「對不起,我沒空——」

    「你喜歡采香吧?」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逐客令,而這句頗有震撼力的話也立即引來孫康義跟江至祥的笑聲。

    張美妤沒理趙文步那張臭臉,也沒理另兩個興致勃勃的看著自個兒的男人,繼續道︰「你知道采香為什麼說大話、愛臭屁?」

    「我對她的事沒興趣,沒空听,也不想听!」他僵硬的扯動嘴角。

    「是嗎?那就算了,采香喜歡你就沒什麼意義了。」她撇撇嘴角,轉身要走。

    「站住!」出聲的是江至祥。

    「這小妮子挺會吊人胃口的,」孫康義笑咪咪的走到她面前,再瞥了面無表情的趙文步一眼,「他沒興趣知道姚姑娘為什麼愛說大話、愛臭屁,但我們雨人很有興趣。」

    她很不給面子的道︰「抱歉,我只說給小王爺一個人听。」

    「這——」他摸摸鼻子,瞪了眼還不吭半句話的好友,「听到沒有?只有你有這個榮幸听呢!」

    孫、江兩人勾肩搭背,很識相的離開船艙。

    張美妤見他們走了,也不管趙文步听不听,直接將姚采香的隱疾、自卑、逼自己不示弱的一切一切,娓娓道來。

    xxxx

    翌日午後。

    「鏘鏘鏘!來啊、來啊!大家來幫臭屁西施加油哦,來啊。」

    郝凌車的頭上綁了一條布巾,敲鑼打鼓的站在胡家藥膳堂大門前,請鄉親父老們為那個拿自己終身開玩笑的姚采香加油。

    雖然咋兒孫少爺說有好戲可看,可她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對,若是他口中的好戲是姚采香大輸胡大虎的戲?那怎麼成呢!

    所以她還是在這冬風呼呼的午後,多招徠些人為姚采香加油。

    這陸陸續續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加油是其次啦,因為臭屁西施也不是第一次說大話了︰而每次這種場合,勸阻姚采香多年的姚倫德夫婦都沒有出席,他們曾公開表明,他們沒有勇氣看女兒逞強……

    郝凌車抬頭看看天空,時辰到了,比賽要開始了,她收好鑼鼓,正要走進比賽場地時,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三人,連同風也出現了。

    但怪了,這次可不止三人一豹,還來了不少名衙役。

    她好奇的看著他們,但一行人魚貫的走進胡家,瞄也沒瞄她一眼。

    她聳聳肩,誰叫自己長得不夠美呢。

    她也走進胡家中庭。

    而這時中庭已擠滿了好多人,眾人看到趙文步等人也到,不由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胡淵上前問候,但心卻七上八下,與龐雄交換了一下眸光,再將目光移到笑得闔不攏嘴的兒子身上。

    姚宇鈞跟張美妤也同時向他們行禮,唯獨姚采香面無表情,但趙文步從她那雙閃爍不定、避看自己的秋瞳觀來,她應該是很緊張的。

    姚采香是真的很緊張,她猛吞口水,握著弓箭的手心因冒冷汗而濕成一片。

    而且,她已經夠緊張了,趙文步還干麼來?來看她鬧笑話?

    這樣的緊繃感也讓她身體某個部分起了鼓脹感,這讓已經夠緊張的她變得更緊張。

    千萬下能……不能放……

    「可以開始了。」轉移注意力是減緩緊張的最好方法。

    「我先來。」信心滿滿的胡大虎迫下及待的站定位,架起弓,將箭搭在弦上,瞄準靶心。

    趙文步盯著坐在靶子右前方的龐雄與胡淵,以眼角余光跟站在他身後的好友示意,兩人明白的眨了一下眼楮。

    「咻」的一聲,胡大虎的箭射出了,看來方向正確,速度很快,但就在接近胡淵時,江至祥跟孫康義在趙文步的掩護下,兩人合力將內力灌注在一顆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石子後,將它擲向那支飛箭。

    「箭轉彎了?!」眾人驚呼聲剛起,那支不長眼的飛箭已筆直的射進胡淵的胸膛。

    「啊!」驚叫聲再起,而胡淵為了保命直覺使出武功,在千鈞一發之際,以兩根手指適時的扣住飛箭,箭鏃雖抵在心髒部位,幸運的是只傷到皮肉,衣服僅印染出幾朵紅花似的血漬。

    「老爺子!」胡大媽臉色蒼白的上前關切,胡大虎、姚采香也嚇得呆若木雞,圍觀的群眾幾乎全傻了。

    驀地,「胡大夫真是好功夫啊。」趙文步突地開口,胡淵神情倏地一變,而四周也立即響起困惑的議論紛紛聲。

    「胡大夫會功夫?」

    「怎麼沒听說過?」

    龐雄下顎青筋暴起,戒備的冷眸緊緊地看著趙文步。

    趙文步僅點了一下頭,幾名衙役立即驅前,分別擒下胡大虎、姚采香、胡淵及龐雄等人。

    龐雄本想反擊掙脫,但胡淵拚命使眼色,他只得屈服。

    胡淵深吸了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直視著趙文步道︰「請問小王爺,為何擒拿我們這些人?」

    「是啊,小王爺。」郝凌車、張美妤跟姚豐鈞難掩困惑與不悅,怎麼連采香也被逮呢?!

    「眾所周知,箭是不長眼的,而今天這場競賽屬非法也有傷人之虞,足以犯下公共危險罪,便是不良示範,而胡大夫是引起這場競爭的胡大虎之父,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所以,有罪,」他冷冰冰的說了一大串大家有听沒有懂,挺像「強詞奪埋」的話後,將目光移到一瞼不平的龐雄身上。

    「而龐雄是胡少爺的師父,連坐法,有罪,至於姚姑娘——」再看向更是一臉莫名其妙的姚采香,「她是競賽者之一,當然更有罪了。」

    話語一歇,幾個人全被拉出胡家,趙文步等一行人也立即離開,留下滿頭霧水的眾人。

    什麼叫公共危險罪?大家議論紛紛,討論不出什麼結果

    而後,那幾個人被逮到縣衙,全數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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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2 12:33:28 |只看該作者
臭屁西施 正文 第七章
    何謂暗無天日,身陷囹圄的姚采香可明白了。

    瞧這個烏漆抹黑的地牢,連個燈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

    她沮喪的坐著,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那個趙文步瘋了是下?莫名其妙的將她關進牢里,真是過分!

    「 啷! 啷!」前面傳來鐵鏈轉動的聲音,然後,鐵門咿呀的被人拉了開來。

    「你!出來。」一個低喝聲響起。

    她眨眨眼楮,站起身像個瞎子摸索走了出去,突地,有人揪住她的手臂,嚇得她尖聲驚叫。

    「住口!」

    她忙閉口,無助的任由自己被拖到一個像刑房的地方,里頭唯一的火光則來自居中那紅得發燙的炭火。

    烙刑嗎?她吞咽了口口水,粉臉發白。

    兩名衙役將她拖到牆邊,將她的雙手高高舉起後以鐵鏈綁起來,至此,她已面無血色了。

    之後衙役離開,姚采香因緊張害怕而喘起氣來。

    驀地,黑暗的角落傳來一個陌生的冷凝聲音,「你知不知罪?」

    「我?」她好害怕,咬著下唇,「我、我不懂,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你不知道?!」冷凝聲透著一股怒氣,「你挑動這種危及群眾生命的比賽,還不知罪!」

    「我沒有——」

    「沒有?!只射一箭胡大夫就受傷,那第二箭,第三箭——」

    她愣了一下,忙開口辯駁,「那是胡大虎的箭所傷的,我連弓都拉不起來,怎麼傷人?」

    「那更可惡!明明做不到,為何逞強比賽?」

    「我——」

    「快說!」

    這叫她怎麼說,姚采香靜默下來,那是難以啟齒的痛啊!

    「不說,那就別怪我用刑了。」牆角的人站起身來,冗長身影因炭火反射在牆面時變得扭曲,看來更添一絲詭譎。

    色如死灰的姚采香心卜通卜通狂眺,看著那從頭罩著黑色披風的身影,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沿著背脊竄了上來,但全身血液卻從腦門往四肢百骸狂飆,這一冷一熱,讓她猛咽口水,也得拚命忍著身體某部分的鼓脹感……

    但就在那個黑色人影像個鬼魅般移身到炭火旁,拿起掛在架上的鐵夾夾出一塊燒得紅紅且冒著煙的烙鐵,緩慢靠近她的臉時——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

    「噗、噗!」

    幾聲驚天動地的放屁聲響起。

    黑衣人眉頭微微一皺,而同時間,一個傷心欲絕的啜泣聲也隨即響起。

    「嗚嗚嗚……」姚采香哽咽痛哭,「你知道了吧……嗚嗚……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該死的缺陷,逼得我……逼得我以自大來掩飾自己的自卑,嗚!逼得我說大話、逼得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承擔自己撂下的大話……不甘示弱的去做這些該死又無聊的事,嗚!

    「你以為……你以為我願意嗎?你以為我喜歡人家喊我臭屁西施嗎?」她哽咽失聲,淚如雨下。

    「我是個姑娘家啊……可我、可我不得不那樣臭屁,嗚嗚……好讓大家討厭我,好讓人家不要娶我這個媳婦入門……不會來說媒……」

    她咽下喉問的硬塊,哽聲道︰「可我……一天天後悔了,我氣自己的大嘴巴……好氣!好懊惱,因為……我、我沒那麼勇敢,沒那麼大膽,沒那麼有力……我、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逞強了!嗚嗚嗚……」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姚采香哽咽的哭泣聲,慢慢的轉為低泣抽噎聲……

    然後,她突地停止了哭泣,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杵立不動的黑衣人。

    不對啊,她這又響又臭的響屁一起,聞者莫不立即遁逃,為什麼、為什麼他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難道是——

    滿瞼淚痕的她倒抽了口涼氣,怒聲叫道︰「小王爺!」

    一個低沉笑聲響起,眼前的黑衣人拉掉了頭上的披風帽子,拿高手上那塊燒得紅通通的烙鐵,小小的火光映亮了他那張輪廓俊雅的五宮。

    「該死的!」她毫不猶豫的要伸手打人,但雙手被綁住,她只得用腳踢。

    趙文步閃得快,沒被她踢中還退到炭火旁,就算她伸長了腳也踢不到他。

    「放開我!」她怒不可遏的用力想掙脫手腕上的鐵鏈,但如何掙脫。

    他定定的看著火冒三丈的她,「原來張美妤的話全是真的,你不僅愛臭屁,也放臭屁!」

    姚采香愣了愣,「美妤?她——」她恨恨的瞪視著他,「你騙人,她才不會出賣我!」

    他贊同的點點頭,「她不是出賣你,而是要我體諒你。」

    「體、體諒?!」

    「嗯,因為有人愛上某個人,但因隱疾產生的自卑感作崇,遂想將某人拱手讓人。」

    「什麼某人某人,簡直莫名其妙,快放開我!」她的臉紅得發燙。

    趙文步沒有任何動作,仍定定的凝睇著她那張美麗卻盛滿怒火與羞赧的臉蛋。

    有個處處勝過自己的哥哥,他也是一個自卑的人,但他卻不會像她這麼多嘴,且努力……逼著自己不示弱……

    對他而言,反正大家已經看貶了他,他再努力也是翻不了身的;可是她卻用另一種方式去掩飾她的自卑。

    張美妤同他說了那麼多,他本是抱著質疑的態度,而今,卻不得不信了……

    「放開我!」憤恨的眼淚一滴滴的滾落眼眶,她咬牙切齒的閉上眼楮眨掉淚水,再睜開竄著兩簇怒焰的眸子,咽下喉問的酸澀,怒聲道︰「叫你放開我,你到底听到了沒有?!」

    「可以,但你保證不亂打亂踢。」

    「行,放開我……請你放開我……」她困窘與懦弱的淚水拚命往眼眶聚集,心中的怒火漸漸滅了,如此難堪……好難堪……

    趙文步先點亮刑房的火把,看著再次涕淚縱橫的她,心隱隱的冒出一股不舍之情,他抿著唇定近她,溫柔的為她解開了雙手的鐵鏈。

    一恢復自由,姚采香即淚眼控訴,「明知我的椎心之痛,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待我?你認為我的自白、自省很有趣嗎?」

    他的眼神仍舊溫柔,伸出手將哭得雙肩顫抖的她擁入懷中。

    「不要!走開!」她立即奮力掙扎,但他將她擁得緊緊的。

    「不要……不要……」她徒勞無功的捶打著他溫厚的胸膛,一直到沒有力氣了,終於崩潰的靠著他的胸膛痛哭出聲。

    趙文步仍舊沉默,只是讓她盡情的哭,盡情的宣泄……一直到啜泣聲停止。

    他低頭,執起她小巧的下顎,溫柔的凝睇著她那梨花帶淚的麗顏。

    他的神情……他在可憐她嗎?不、不要!

    姚采香咬著下唇,突地揚起手狠狠的摑了他一記耳光,但他卻沒有生氣,還是溫柔的看著她……

    「為、為什麼?你生氣啊!」她眨眨淚眼,看著他的臉上還印著五指殷紅手印,「你該罵我莫名其妙,然後甩開我走得遠遠的,不要理我……你為何不生氣?」她哽咽失聲。

    「對不起!」

    她怔怔的看著他,無言了。

    「對不起,我不該以這種方式逼你面對自己的自卑。」他神情誠摯。

    她沉痛的低頭,淚水又滾落眼眶。

    他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執起她的下顎,俯身靠近渾身顫抖的她,將溫熱的唇印上她美麗的櫻唇。

    趙文步慢慢加深這一記親吻,火熱的舌探入她的唇中探索、糾纏、吸吮……

    姚采香只覺得體內的某個部分被炸開了,她無助的仰起頭,渴望他更多的溫柔。

    「對不起!」

    好像有人說話了,但兩人仍擁吻著。

    「對不起,打斷了你們的好事!」孫康義跟江至祥賊兮兮的笑看他們。

    而這一次熟悉的打趣聲兩人是听清楚了,姚采香嚇得往後一縮,想要逃開卻讓趙文步抱著不放。

    她氣喘吁吁的埋首在他懷中,而一張粉臉卻是滾燙得快要冒煙,好窘!

    「文步,難怪你提議這三箭雙雕』的好方法,一來揪出胡淵的狐狸尾巴,二來讓懷中的美人免了一場戰事,也不必嫁給那頭肥豬。」

    「而且是全身而退的退退退到你的懷中呢!」

    江至祥跟孫康義一人一句,口氣還真的是酸不溜丟的。

    「你們兩人說完了沒有?」趙文步笑笑的看著他們,一點也下在意自己被調侃。

    但他這一問,兩人的臉色卻沉了下來,同聲道︰「沒有,還有兩個壞消息。」

    他蹙眉,「什麼壞消息?」

    孫康義嘆了一聲,「胡淵咬舌自盡。」

    姚采香愣了一下,飛快的抬起頭來看著眉頭深鎖的趙文步。

    「還有一個是——」江至祥悶悶的宣布,「你哥來了,就在中庭,要我們全去見他。」

    趙文步臉色倏地一變,姚采香則困惑的看著臉色可以說是微微泛白的他。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低頭看她,「你先回去。」

    「可是——」

    「先走。」

    她點點頭,先行離開了。

    xxxx

    李戰府里的花園亭台處,趙建東氣憤的指責著趙文步。

    「你到底在干什麼?人命關天,你莫名其妙的編了一個罪名將人關了進來,現在出了人命,你怎麼還人家?」

    趙文步抿唇不語,風蜷縮在他的腳邊,兩名友人則低著頭站在他的身後。

    而李戰更是噤若寒蟬,神情忐忑。

    但說來他也無辜啊,小王爺要了幾名衙役走,可沒跟他說要抓人,更沒說要關人……

    「說話啊,兩艘船的貨都沒有備好,你們還有閑情逸致去鬧事!」趙建東仿佛罵上了癮,劈哩咱啦的罵個沒完沒了,「……難怪,難怪爹娘那麼擔心,文步,還有你們兩個,物以類聚,根本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罵夠了吧?」趙文步那雙沉潛得過於冷靜的眸子直勾勾的睨視著他。

    趙建東半眯起黑眸,「你這個花花大少、浪蕩子听不下去了?」

    他冷笑一聲,「我是不是花花大少、浪蕩子,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他錯愕的瞪著他,突然發現這個弟弟有些不同了,以前在京城那個吊兒郎當,對他的責、刻意貶低的話都無所謂的人,居然反擊了!

    「我會將胡淵、龐雄、胡大虎及姚采香關起來,自然有我的道理,而這次運貨北上的事,我也會做得很好,請哥哥當個旁觀者便可,不必管太多。」

    他一咬牙,難以置信的看著姿態頗高的弟弟,「趙文步你——」

    「嫂子呢?」他不客氣的再打斷他的話,「爹娘寄來的家書明明說你跟嫂子是一起下江南的。」

    「她懷孕了。」趙建東得意的宣布,本想看到眼前這張俊美的五官出現先前他跟他宣布要跟謝毓玉成親時,他那瞬間化成一片慘白的蒼白臉色。

    但他失望了,也難以置信,他的神情竟無一絲波動。

    「那就恭喜大哥了。」

    恭喜?趙建東瞠目結舌的瞪著他,謝毓玉不是他心愛的女人嗎?否則他又怎麼會跟他爭奪。

    「我還有事要處理,抱歉了,大哥。」趙文步轉身就走,風立即起身跟隨。

    江至祥跟孫康義跟趙建東點點頭後,一轉身,交換了一個愉悅的眸光。

    看來有人不願意再當將頭埋在地洞里的鴕鳥了。

    趙建東眸中閃過一道憤然陰森的冷光,那冷光與他斯文俊逸的面容極為不稱,因而讓仍杵在一旁,提心吊膽的李戰是看呆了眼。

    趙建東驚覺到自己泄漏了心中的思緒,連忙裝出一臉歉然的笑臉,「讓知縣大人看笑話了,可是我這個弟弟實在太令人失望。」

    李戰眨眨眼,看著這個態度誠懇的謙謙君子,眉一皺,難道他剛剛看錯了?

    「我想看看我弟弟關到地牢的幾個人。」趙建東轉移了話題。

    「呃,當然可以,可是胡淵自盡,姚姑娘也走了,就剩胡大虎跟龐雄。」

    他皺眉,「姚姑娘?」

    「是。」

    弟弟為何獨獨放走她?他眸中閃過一道困惑之光,但此刻他得先找龐雄談一談。

    在李戰的帶領下,趙建東到了地牢,遣走那個哭得浙瀝嘩啦的胡大虎與李戰,單獨與龐雄詳談……

    xxxx

    兩天後,在西湖湖畔的洪春茶樓里,趙文步、姚采香坐在二樓倚窗的包廂內,凝睇著西湖西南方的南高峰與北高峰,兩峰插雲的景色。

    此時,峰頂上雲霧繚繞,雲層壓得低低的好像要下雨了,雨氣與霧氣凝聚,這景致看來就像一幅如夢似幻的山水畫。

    不過,姚采香連看景也不專心,她看看景色又將目光調到靜默不語的趙文步身上,最後,終於定住目光。

    他眉宇問似有心事。

    「你哥——你跟你哥相處得下好嗎?」她小心翼翼的探問,因為前兩天他听到他哥來時,神情相當古怪。

    趙文步將目光收了回來,啜飲一口熱茶,「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那天——」

    「喲,兩個人成了一對了,那我這個媒人有沒有媒人禮?」

    張美妤端了幾盤茶點笑咪咪的走了過來,但瞧到趴在地上的風時,她皺了一下柳眉,小心翼翼的站在好友身後,將茶點擺上桌,眉開眼笑的看著這對俊男美女。

    雖然是有點可惜啦,但誰叫她自己慢了一步呢!

    趙文步蹙著濃眉,看著那一臉像洞悉了什麼事,笑得曖昧的張美妤,再將眸光移到滿臉通紅的姚采香身上。

    姚采香心頭一震,急忙以眼角余光跟好友使眼色,要她別說出她已經知道在牢里發生的事。

    張美妤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好吧,當我什麼都沒說,這禮就先欠著吧。」

    趙文步看著她轉身下樓的身影,再回過頭來,凝睇著粉臉越來越紅的姚采香,半晌,終於逼得有人說出實話了。

    「對不起,可是美妤擔心我,一定要問清楚我被關到牢里後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所以……」她咬著下唇,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沒關系,你別急,你一緊張不是會有——呃『那股沖動』?!」

    聞言,她臉兒更紅,但頻頻點頭。

    「我跟我哥——事實上,我們兩人沒有血緣關系,他是我爹娘領養的……」趙文步將哥哥的身世略微簡述,轉移了話題也化解了她的緊張。

    「我們說不上好不好,總之,他樣樣勝過我,我喜歡的東西他一定要要到手。」說到這兒,他突地皺眉,直勾勾的定視著眼前縴弱的大美人。

    會嗎?如果哥哥知道她的存在,也會同對謝毓玉那樣橫刀奪愛?

    不!這一次就算他執意爭奪,他也絕不示弱了,眼前的人兒教會了他這一點。

    他溫柔一笑,而這笑看得她心兒小鹿亂撞,不知該說什麼。

    「呃,胡家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哦,話一出口,姚采香就後悔了,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趙文步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但他也不打算坦誠相告。

    由於胡淵交代下了他手臂上的舊傷是何時、何地、因何而受的,又語意模糊的說不出自己那不俗的功夫師出何處?何時習武?於是在孫康義直截了當的指控他就是劫了進京的兩艘商船且殺人的盜匪之一時,竟咬舌自盡了。

    他既是自盡,事情又是他這個小王爺捅出來的,胡家遺孀跟兒子只有低調不敢多言。

    而城中百姓則將話題都繞在胡大夫會武的怪事上。

    比較棘手的是龐雄,他個性沉默陰冷,江至祥反覆問他劫殺商船一事,他都是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眼看再過兩天,他們都得隨船上京,事情卻遲遲沒有進展。

    姚采香看他陷入沉思,直覺是自己的問題困擾了他,連忙說道︰「沒關系,你不必回答我,我不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他露齒一笑,「等事情全部水落石出,我會告訴你的。」

    「這、這代表我們在兩天後還有機會再見的,是不?」她咬著下唇,憂心仲仲的看著他,就怕這一別,無法再見了。

    趙文步蹙眉,他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突地,一陣急遽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回過頭,就看到江至祥跟孫康義快步的奔上樓來。

    「怎麼回事?」趙文步不解的看著臉色下佳的好友。

    孫康義搖搖頭,「大事不妙了,龐雄讓人給救走,縣衙里死了好多衙役。」

    他錯愕的瞪著兩人,這無疑是宣布他們想從龐雄身上得到被劫商船的消息是無望了。

    然這件事已經讓人夠嘔的了,沒想到晚上還有一個更壞、更震撼的消息等著他。

    當晚,大雨過後,兩艘停泊在運河邊的商船被人縱火燒光了貨物,一些駐守在商船內外的衙役全被點了昏穴,有些被活活燒死,有的逃過一劫,但存活的人也沒看到是誰下的毒手。

    對趙文步等人而言,這無疑是一個雪上加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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