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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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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5: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引子

  老大死了。
  東村感到很難過,連日來一直伺守在老大的病床前,那種漫漫長夜的難熬在東村是早已習慣了的,但是,靜靜地伴在多年來為他效命奔波的人的身邊,他是慌惚的,他已經感到了對這種行蹤不定的流浪生活的厭倦,尤其是自從認識了加代子以來,這種要退出江湖的慾望更加強烈地燃燒了起來。
  回首往事,多少辛酸苦辣,顛迫流離伴著他形單影隻地在長夜中度過,他自從加入了這個組織以來,就沒有度過一天爽心的日子,他從不貪色,私慾,但是每一次的行動又是完成得那樣出色,他的機智、魄力與功夫是聞名於長連集營的,他是這個組織中最傑出的人才。
  但是,他的冷漠與孤僻也是聞名的,他從不多說一句話,喜歡獨來獨往,只有很少的幾個人是他的知心朋友。
  他在小枝組中一直跟隨著老大幹事,為之忠心耿耿,勤免待之。
  老大也一直視他為心腹,從不離其左右。
  這次他被派到意大利處理一起棘手的事情。當他辦完事情,風塵僕僕地從歐洲趕到東京時,老大已經受傷躺進了醫院。他沒顧得上辛勞就倍伴在了老大的身邊,老大見到他這樣勞累,不忍心讓他守護,叫他去度假休息。
  東村一句話沒說一直坐在那裡。
  末了,他問道:
  「是誰開的槍?」
  老大沒有說話,只是抬眼望著窗處。沉默了好長的段時間,老大緩緩地轉過頭來,雙眼有些濕潤地看著他,動情地說:
  「當初我不應該收你啊,東村,以後你好自為知罷。」
  東村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經那樣器重他的老大,老大的舉動完全像一隻沉著老練的老虎一樣,他對於手下關懷備至,尤其對於東村,但是這次為什麼遭到暗算了呢?為什麼事情出在自己不在的時刻呢?莫非這裡面有個圈套?東村在聽了老大這句語重心常的話後,一連串好幾個問題一下子滾出來了,東村的機敏不僅表現在這裡,而且他還知道該怎樣解決這些問題。
  「是本部的人幹的嗎?」
  東村低沉的聲音在病房裡迴盪。
  「東村,你以後要對得起兄弟們,做事不要太殘忍,如果有人對你殘忍,你應該明白我的一貫行動。」
  東村默默地點了點了頭。
  東村是老大一手培養出來的,老大很清楚東村的性格,凡是他要做的,沒有做不到的,凡是他不想做的,就是殺了他,他也不願做。
  東村就是那種有錚錚鐵漢子風格,是武士道的最好楷模。
  東村的心中,唯一能使他服從的,也就是老大,除了老大沒有第二人,老大的品行確實是老大的樣子,之外長連集營中沒有人能在東村的心中稱得上是「老大」。
  老大最後彌留之際對東村說:
  「東村,去過你自己想過的日子罷,我不會怪罪你的。」
  其實,老大早就看出了孤癖的東村的一切渴望。是啊,誰不渴望過正常人的生活,享受普通人的天倫之樂。
  東村在沒事的時候,老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想他美好的童年,想他的父母,他想,人總是沉靜在童年裡永遠不長大多好啊,沒有苦難,沒有爭鬥,只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但是這一切永遠不復返了。而且,現在的東村,完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憧憬正常人的生活,他只想和妻子、孩子享受一段平靜的日子,哪怕是貧困纏身,也決不會再入這個魔窟了。
  老大看出了東村的心願,但是想到自己身邊的狀況,又捨不得讓東村走,東村走了,就等於砍去了他的左臂右膀,這次的出事,完全在於東村不在身邊。
  要是東村在身邊,老大決不會被人打成如此重傷。
  老大在上司點明指姓要東村去意大利辦事之時起,就有些懷疑,但他不敢違抗上司的指令。
  他一再叮囑東村要速去速回,但是仍然未免遭此暗算,老大這次下決心要東村走自己的路也在於他對上司的態度的轉變。
  東村懂得了老大的一片苦心。他叫部下把老大的屍體搬走。然後一個人靜靜地走在醫院的長廊裡。
  他感到有些累了,就坐在了長椅上,雙手交錯著放在了沉下來的前額上,這時候,樓道裡傳來清脆的腳步聲,東村沒有反應。腳步聲一直朝著東村傳過來,到了東村的身邊,停了下來,東村抬起了頭,是加代子,東村一陣激動,眼睛有些潤濕了,加代子抱住了東村的頭慰安著。
  東村伸手抱住了加代子的腰。兩個人悄悄地擁抱著沒有說一句話。東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是他的唯一的親人,他的心愛。
  在這個時候,能給他力量和勇氣的也只有是加代子了。
  東村終於下定了決心;對加代子說:
  「我要解散小枝組。」因為老大死後,小核組的繼承人責無旁貸地屬於東村掌管。而且老大也表示了那層意思。
  東村於是叫來一個心腹,通知小枝組今晚八點在集地開會。然後,他和加代子向窗外望去,晚霞燦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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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伴君遠行

  地方的街道的夜晚總是來得比較早。
  還不到午夜零點,鬧市的燈就陸續地滅了,四周變得一片寂靜。
  自從在這兒住下來之後,最先讓東村木感覺到的與東京的不同之處也就是這了。
  東村在搬到這兒之前,20多年來一直生活在東京的曼街,曼街是一個不夜城,在這兒,東村自己也長年過著不知黑夜的日子。
  對這樣一個男人來說,這種覺得剛開始,突然又結束了鬧市的夜晚是不夠盡興的。
  儘管如此,東村並沒有因此感到不自在,和在東京生活的時候不同的是,現在的東村沒有體驗夜晚繁華鬧市中種種樂趣的心情。
  東村把車停在了街上的一條小道上,他是來接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井原加代子。
  加代子在俱樂部做服務員,他們的公寓離這兒坐車約20分鐘。
  原本是可以坐出租車的,但為了節約,每天晚上,東村都來接加代子,傍晚來上班時,加代子則是坐公共汽車,東村白天在本地一家水產加工會社做卡車司機。
  東村和加代子有個目標,就是想開一家小的飲食店,所以他們倆一起出來工作,平時也是小心翼翼地省下每分錢。
  零點已經過去了,小道上已沒有一個行人,連停著的車也只有東村這一輛。
  東村很喜歡這樣呆呆地等加代子下班,在這段時間裡想想曾經愛戀過的女人,想想在這兒度過的每個寂靜的夜晚,這樣安靜而平穩的生活是東村二十年來沒遇到過的。
  東村想真是說變就變,原本穿著東京買的三、四十萬日元一套的西裝,開著奔馳的男人,現在卻只能駕駛這種半舊的小汽車。
  從未過過被時間縛得死死的生活的人,在過了四十歲之後,卻要每天開著帶著股腥味的卡車去送貨。
  而且一到晚上就得到街上去接那個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女人。
  東村沒有感歎自己的變化,相反,他就像看別人的變化一樣,嘲笑一下罷了。
  他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很落魄,雖然他有些懷念曾經在東京度過的風光的日子,但從未想過要回到過去。
  到現在東村還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的一切。
  有時想也許是因為自己已過了四十歲,有時想也許是由於對加代子的迷戀。
  確實,反暴力集團的新法律實施之後,一些小組織的集團的前景就變得嚴峻了。
  但是,東村不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決定擺脫所處的黑暗的世界,那使他有過拋棄在東京的生活的念頭,這也決不是理由,在新法律之下,如果還想把組織繼續持下去,也並非沒有路可走。
  東村沒有選擇這條路,他振起精神決心她開東京的一切,過上正常的生活。
  零點半,加代子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街角。
  加代子拐過彎角,向東村等著的小道走來。忽然東村看到一個男子尾隨加代子之後向這邊走來。
  東村發動引擎並打亮了車燈,想告訴加代子他所在的地方。
  加代子朝車子微微揚了揚手,快步走過來,這時東村發現緊跟在加代子後面的那個男子向她的後背撲過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加代子一聲慘叫,揚起的手中摔下一本小冊子,男子忙伸手挾住她的脖子,往後放倒在地上。
  東村打開車門,衝了出去,男子越過加代子的肩,以可怕的目光看看東村。
  「住手,她是我的人。」
  東村低沉地說道,男子咧嘴一笑,放開扶著加代子的手,在她的背上用力一戳,加代子一下跌倒在地、東村胸中猛地冒起一股怒氣,但他硬是忍住了惹出事來,即便站在被害者的位置,也不想和警察有什麼瓜葛,加代子馬上爬起來,急步朝東村走來,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東村挽住加代子的肩想走回車子去。
  「喂,等等。」
  男子喊到,是一個年輕的聲音,東村不去理會他,頭都不回。
  沒走幾步,東村的肩被拉住了,一剎那,怒火中燒,轉身就想往對方的下顎上擊去,但又忍住了。
  「請原諒,我想早點回家。」轉過臉,對那男子說道。
  「放了那女的,我跟你比試比試。」
  男子邊說邊把身體靠過去,一付流氓的樣子。
  東村終於忍不住了,猛地抬起腿往男子的胯下踢去。
  「加代子,快上車。」
  東村把手從加代子肩上放下來,推著她上車,然後回過來對男子說:
  「不比不行嗎?我可不喜歡打鬥。」
  「別管那麼多了,煩死人了,挑事呢。」加代子道。
  「如果是的話,他就不會那麼做了。」
  東村還沒說完,男子就一頭撞了過來,東村一時躺閃不及,正中鼻樑,由於受到了重擊,東村搖搖欲墜。
  接著男子的腿又抬起來踢向東村的胯下,加代子在車中尖叫了起來,東村雖然聽到了叫聲,但由於巨痛蹲下去一時站不起來。
  男子並沒有鬆手,又抬腿向東村的脖子踢去,東村倒在地上痛苦地滾動。
  東村感到那男子在他的肋下,腹部狠命地踢著,還聽到男子的獰笑,頭越來越重,東村把身體縮成了一團,用兩手護著腦袋,等待著這場暴風雨式攻擊的過去。
  沒法用手護住的後腦勺仍在不斷地受到攻擊,東村痛苦地呻吟著,意識漸漸地模糊起來。
  攻擊停止了,東村又聽到了加代子的慘叫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東村仍拿手護著腦袋,慢慢抬起頭來,他看到那男子打開車門坐上了機座。
  「這畜生,他要把加代子帶到哪兒去?」
  東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那蜷著身等待暴風真雨過去的念頭消失了。
  東村一下跳起來,剛站起來的那刻搖搖晃晃的,東村跳上那男子剛要關上門的車,一把抓住男子茄克的衣襟,朝肋下猛踢過去。
  「加代子,拔了車鑰匙。」
  東村低吼著把男子住車外拽。
  男子臉上浮著一種怪怪的微笑,他一被東村拉下駕駛座加代子就飛快地關了引擎,並把鑰匙拔了出來。
  司機座的車門仍開著,東村抓住男子的頭拚命往門上撞去,鮮紅的血飛濺起來,沾到了車窗上,男子忍不住呻吟了起來,東村毫不留情,二次,三次使勁把男子的臉往車門上撞去。
  男子膝蓋一屈,在車門前跪了下來,東村什麼都沒說,對著男子的頭又一腳踢去,然後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扔出了車外。
  「混蛋,我要打死你,「被東村掀倒在地上的男子忽地從茄克下抽出了一把手槍,但就在男子握穩槍的同時,東村飛踢過來的那一腳也已碰到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血從額頭流下來,染紅了整個臉,對著這張臉,東村又一腳踢了過去。
  男子頭往後一仰,馬上又倒了下來,腦上擊在水泥路面上發出了鈍鈍的聲響,非常可笑的聲音,東村笑了起來。
  男子倒在地上起不來了,雖然眼睛睜著但焦點已不太集中了,一付腦震盪的樣子。
  東村一看那槍,子彈已上了膛,連忙把它退了下來,打開車門,隨手揚了上去。
  加代子臉色異常蒼白:
  「沒事了嗎?」
  「別擔心。」
  東村說著又關上了車門,回到了男子旁邊,男子以為東村又要打他了,用兩手死死地摀住了腦袋。
  東村一腳跨過男子的身子,俯下身子,抓住他護住腦袋的手,把它反扭了過去,東村仔細地盯住男子那染血的臉想確認一下,但根本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你是什麼人?」
  東村問道,但男子不作聲。
  「你想幹嗎?朝一個女人撲過去,強姦嗎?」
  「不知道,不知說什麼才好。」男子轉過臉去說,由於手被反扭著,說話的聲音地顯得非常得弱。
  「『不知說什麼好』,這話什麼意思?」
  「我只不過是想惹點事出來,隨便找個人玩玩,怎麼說呢,就是說想被警察抓起來,就這樣。」
  「啊哈,說得挺有意思的,只有住在監牢裡才會覺得心情好是吧,沒任何原因?」
  「這和你沒有任何聯繫。」
  「確實沒有聯繫,但如果你這麼想被抓起來,你可以闖到警察局去,然後放上幾槍就行了『來呀,來抓我呀』馬上就會被抓起來。」
  「明白了,那麼,把槍還給我吧。」
  「那可不行,還是我拿著吧,要是不小心還給了你,你從背後給我一槍,那我可受不了,想睡覺的話另外給我找個地方,我可不想躺在這兒給汽車軋。」
  東村放開了男子的手。
  「喂,你是什麼人,可不像個平常人啊。」
  東村沒有回答他,管自己往車那邊走去,平常人倒不是,但要問是什麼人,如今似乎已沒有了自報姓名的必要,這樣想著,東村忽然覺得一身輕鬆。
  當東村發動引擎,打亮車燈,那男子才好不容易站了起來,走到路邊上去,給東村讓出了一條路。
  東村把車開了出去。
  「那傢伙,根本不認得他,到底想幹什麼?」加代子仍在看後面,東村從觀後鏡中看到那男子仍站在路邊。
  「我還以為是過去留下的瓜葛,要來殺我呢,看來不過是個神經不正常的傢伙。」
  東村邊說邊笑了,被那男子踢過的手仍在隱隱地發痛。
  那把手槍是警察用的自動手槍,特殊型號的柯爾特。
  槍聲很短,是回轉式六發裝彈盒,口徑為38mm,形狀很像野豬的鼻子,射程很短,但殺傷力卻非常高,輪盤上裝滿了六顆子彈。
  東村回到住處,隨意地把槍扔進了壁櫥裡放破爛的紙袋裡,子彈全部拿出來放到了衣櫃的小抽屜裡。
  加代子對於東村把槍拿回家總感到有點不舒服,但什麼也沒說,雖然東村看出了加代子的心思,他卻不想把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東村的手越來越痛,並且手指腫了起來,看來即便骨頭沒斷,其他也肯定有什麼問題,
  加代子準備了一個冰袋,用濕毛巾包起來,東村用這個來敷他的兩隻手。
  洗完澡,加代子忽然想起在急救箱裡還有些前次買多的藥,當加代子把腳抓了才把放在樓上的藥拿出來時,東村早已去了藥店買藥回來了。
  加代子裡上一塊浴巾,簡單地替東村塗上藥包紮了一下。
  加代子曾經在東京一家大醫院當過護士。
  那時候,東村所在組織的老大由於長期患病進了那家醫院,原來那老大糖尿病惡化,並得了併發症,那段時間,東村代行老大職權,為了照顧老大,每於到醫院跑,就這樣,東村和加代子逐漸認識,相知,最終相戀了。
  老大最終沒能等到出院,在醫院的病床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這不久,東村正式接替了老大的位置,並毅然決定解散組織。
  由於反暴力集團法的實施,社會上反對黑社會的勢頭也強了起來,這當然是使東村考慮要解散組織的理由之一。
  那時候,要維持一個小組織,作為一個一般頭目的東村厭煩了那種辛苦。
  恰巧這時碰到了跟加代子的這件事,加代子明知東村是這種組織的頭目還是愛上他,這反倒使東村有一種負疚的心情。
  「早知道對方是黑社會的頭目還繼續交往,因此即使仍做下去也不該有怨言,」要是東村有這種想法也不過份,但他從來沒有那麼想過。
  不知怎的,總覺得有一種和這種負疚的心情不同的東西存在,好不容易從黑社會那種辛苦而又麻煩較多的生活中拔出來,他想過另外一種只需考慮自己生活的日子,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種種事情夾雜起來,創造了解散組織的背景和時機,東村總是想這與其說是偶然的結果,不如說是命運種種看不見,模不到的東西導致的。
  有人敲門。
  屋子裡只有東村一個,加代子上街去了。
  東村邊喝著啤酒,邊看晚間的棒球賽轉播,燕子隊對阪神隊,比賽剛進行到第八回,阪神隊以三分之差險勝燕子隊。
  聽到敲門聲,東村馬上站了起來,但他沒作聲,三天前的那個晚上,像瘋狗一樣的男子的事忽然掠過他的腦海。
  東村放輕腳步,悄悄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口站著兩個年輕的男子,一個手中拎著一個紙袋,另一個額頭上包著繃帶,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男子,額上包著的繃帶肯定是為了那天晚上被東村抓住腦袋往車門上撞後留下的傷。
  「誰?」
  東村緊慎地問到。
  「是東村君嗎?」門外傳來回答聲,好像那天晚上那個男子的聲音。
  「是啊,你們是誰?」
  「我叫田木,就是三天前給您和您的夫人添了許多麻煩的人。」
  「有事嗎?」
  「是為了那天的事來向您道歉的,能讓我們進去一下嗎?」
  「跟你一塊來的那人是誰?」
  「是我的一個兄弟,叫崗原,因為我一個人來不太方便,所以跟他一起來了。
  「是叫來做幫手的嗎?」
  「啊,沒這樣的事。」
  東村君我是崗原,您懷疑我們有目的吧?但因本確實是來道歉的,請相信我們,我們還有些事想麻煩您,請無論如何聽我們說幾句話。
  對方的話中充滿了懇切的語調,東村想那個叫崗原的男子所說的麻煩可能是指那把槍。
  東村不發出一點聲音地打開了門鎖,又輕手輕腳地口到了屋中,這屋只是一個有間廚房和四疊半、六台的兩間臥室的小公寓。
  東村站到餐桌前,對著門外說話,一點都沒放鬆戒備,他回到廚房是為了與對方保持一定距離,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就可以拿起桌前的椅子扔出去用以防身,水槽下還有一把菜刀,必要時也可以派上用場。
  門輕輕地開了,兩個男子縮著身子走了進來,東村輪番看了一下他們的眼神,眼中一點都沒有要動手的表示。
  田木彎著腰,在門口的水泥地上就跪座了下來。
  「田木信兒,那天晚上對您和您的妻子做了荒唐的事,請允許我表達我的歉意,」田木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包著繃帶的額頭使勁在門口的蹭鞋墊上撞著,旁邊站著的崗原也深深地彎腰,無聲地向東村低著頭。
  「明白了,不必再低著頭了。」
  「多謝了,」田木說著抬起了頭,但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變。
  「這是本地酒,一點小意思,請……」崗原說著把手中的紙袋放到了門口的墊子上。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和住址的?」
  東村開口問了憋在心中好久的問題。
  「是俱樂部川島君告訴我們的,那晚我看見您的夫人從俱樂部出來,就跟在她後面,所以我想您夫人可能在那裡工作。」
  「你為什麼要跟在我妻子後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您夫人主意的,只不過偶爾看到她……」田木不斷地點著頭。
  「偶爾看到一個女的就撲過去到底想幹什麼?」東村又問道。
  「搶劫也好強姦也好,只不過想找點事情干干,田木仍舊垂著頭回答著,旁邊並排站著的崗原也不知幹嗎,不斷微微地點著頭,
  「你先前不是說做什麼都行了,只要能被抓到警署中去,是嗎?」
  「沒有別的更多的原因,只是當時很煩,所以才……」
  「心煩就想被抓去警署嗎,這倒是一種怪病啊。」東村說道。
  崗原看看東村,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田木則沉默著。
  出現了沉默的局面,並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好像沒有要進來的樣子,東村嗤地笑了出來,東村一見面時就知道這兩個人不單單是來道歉的。
  「說老實話,你們來道歉只是個借口吧,是為了想要拿回那槍吧。」
  東村仍是一付笑嘻嘻的樣子,田木垂著的頭猛地一下抬了起來,臉上露出有救的表情。
  「那槍不是我的,只我大哥寄存在我這兒的,因此現在我比較為難,能還給我嗎?」
  田木說道,崗原仍只是微微地點頭。
  「你們是這鎮上的黑社會的人嗎?」
  「是啊,是門啡組的成員。」
  「住哪兒?」
  「您是指我的地址嗎?」
  「是啊,可以把槍還給你們,但還了之後還少了什麼東西或者東西弄錯了等,有什麼事沒法找你們,所以最後你們兩人都把地址寫下來。」
  「有什麼紙或筆嗎?」崗原問道。
  「沒紙嗎?你們帶來的本地酒的包裝紙上也可以啊。」
  東村說著把一枝圓珠筆扔向他們。
  兩個人把放在地上的紙袋中的酒的包裝紙取了出來,把住址寫了上去。
  從田木那兒拿來的槍被東村放在壁櫥中的紙袋中,子彈被取下來放進了衣櫃的小抽屜裡。
  東村把這些東西都拿了出來,並用毛巾包著放到了餐桌上,他用毛巾把這些東西一個一個地擦乾淨,把他留在上面的指紋全都擦掉。
  有過前科的東村的指紋早就在警視廳裡留下了記錄,如果這槍在那兒發生的事件中用上了,並被傳到警察的手中,那他就會被捲入許多麻煩之中,東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站在門口的田木和崗原看著東村擦著這些東西很是不理解,兩人都不明白東村的掛慮。
  「東村君是什麼時候開始住到這裡來的?」
  崗原用非常客氣的口氣問到。
  「如果是當班的警察來調查的話,就不能不回答了吧。」
  東村笑著說。
  「我們組的辦公樓在頂原大街一座叫索吉亞的大樓的二層,如果順便的話來看看,我們可以向頭兒介紹一下。」田木說。他的口氣好像是認為東村也是什麼組的人。
  「多謝啦,算了吧,剛從那兒脫出身來。」
  東村說道,拿著用毛巾擦過的槍彈走到了兩人面前。
  「你們兩人都不像是幹這一行的人,別再做傻事了,還是早點脫身吧,這可不是多餘的考慮,「東村說道,田木接過槍和彈,兩人不住向東村點著頭,回去了。
  水產加工會社的工廠和辦公處分處馬路的那邊,相互對望著。
  卡車停車處和職員停車處都設在工廠的地基中,東村也把自己在用的小汽車停在職員停車處。
  這天下午五點半,東村幹完活去停車場停他的卡車,如果再去辦公處登記一下一天的運行記錄,那麼他這天的工作算是全幹完了,
  太陽已經下山了,但天還很亮,初夏爽朗的傍晚。
  東村登記完運行記錄,走出了辦公處,對面工廠入口處停住一輛白色的皇冠汽車,車中下來一男子,那男子的視線往東村這邊望過來。
  是一個陌生人。
  東村覺察到了這視線,但他當作沒看到,仍往前走,當快進工廠門時,那男子向東村打了聲招呼。
  「對不起,請問是東村君嗎?」那男子問道口氣雖說很恭敬,但給人一種壓制的感覺,東村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沒有說話,被陌生男子叫住,東村就會條件反射似的作出這種姿勢,這是二十多年的黑社會生活養成的習慣,不是輕易改得了的。
  那男子粗壯結實,外形和東村很像,頭髮微微呈自然捲曲,但似乎有點禿,藍色的稍稍有點走形的西服裡穿著一件綠色的開領短袖襯衫,腳上一雙橄欖形麵包一樣的短靴,顴骨很高,眼睛細細的,看起來像是睡不醒似的,東村想這雙眼睛肯定比光或利器還敏銳。警察?!
  不知怎的東村有那麼種感覺,他精對了。
  「你是住在平山海巖公寓的東村嗎?」那男子對不作聲的東村這樣問道。
  「你是誰?」
  「啊,對不起,我叫平直,是前山署的。」
  「前山署?那麼你是警察?」
  「對,我是做搜查工作的。」
  那個叫平直的人邊說邊從西服的內袋裡拿出一本警察筆記本,打開來看。
  「有什麼事嗎?我……」
  東村問道,仍然不動聲色。
  「五分,啊,不,三分鐘,我想跟你談三分鐘,在公司前和警察談話,對東村君不太合適吧,不如到我的車上去談。」
  「好。」東村說道,平直向車走去,腳步很是急促。
  「請,請上車。」平直邊開車門邊說,由於車靠著牆停著,所以車門只能打開一半,東村斜著身子坐上車子。
  「對不起,稍微往外停一點就好了,很難上吧。」平直從另一邊上了車之後說道,東村沒說話,車中漫著一股酒味,在路上講話時東村好像沒覺察到平直喝過酒。
  東村想打開窗子,但沒有把手,眼睛搜索了一下,看到了開窗的按鈕,但引擎還沒發動。
  「是窗戶嗎?東村君。」看到這情形,平直問道。
  「想秘做透點氣。」
  「還有一股味道是嗎?日本酒的氣味太濃了。」平直說著打開了引擎,東村把車窗放下一些來。
  東村覺得這個臉油膩膩的傢伙在裝傻,他可不太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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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6:22 |只看該作者
  「東村君,你認識一個叫田木信兒的人嗎?」平直開始發話了,東村早就猜測他是為這事來的,所以他一點都不驚慌。
  「田木?好像聽說過,但不記得了。」
  「那麼,崗原呢?」
  「不知道,是什麼人?」
  「有個叫門啡組的組織,是本地的,田木和崗原都是這個組織的人。」
  「我和這種組織沒什麼來往,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門啡組那麼個組織呢。」
  「你不知道門啡組,但你應該知道田木和崗原啊?特別是田木。」
  「為什麼我會知道,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前山市是個小鎮,有什麼傳聞馬上就傳遍了。」
  「傳聞?什麼傳聞?」
  「東村君的夫人在一個俱樂部工作是吧?」
  「是啊……」
  「一天晚上這位夫人被一個男子襲擊,來接夫人的東村君從車中跳出去,把她救了下來,有這事吧,就在十天前。」
  「有這事,知道得很清楚啊,這不是傳聞的主題內容吧?」
  「如果僅僅是這些當然不會成為傳聞,據看到的人說,當時東村打了那個襲擊你夫人的男子,打時手式似乎不是一個外行人所能做到的,就是因為這個才傳開來的,說是連那種組織裡的人都不是你的對手。」
  「那人是那種人嗎?」
  「東村君真的不知道嗎?那人就是田木信兒。」
  「我不知道這個名字,也沒聽說過,至於說不是外行人之類的倒有點意外,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就死了。」
  「這倒也是,但傳聞還不止這些。」
  「還有什麼?」
  「還說當時,田木拿出了一把槍,結果被你給奪下了,是這樣的嗎?」
  「傳得這麼神嗎?我根本不知道有手槍這回事,如果對著手槍毫不畏懼,還能把它奪下來,豈不是像在拍電影,我可幹不了這個,東村說道,東村覺得平直的目的是想要列舉田木信兒的暴力行為和持槍罪,如果田木被捕,也是他自作自受,持槍的事如果暴露出來,也許對門啡組會有所影響,東村不想因這種事得罪門啡組,如果平直繼續問到槍的事,東村決定裝傻裝到底。
  「東村君,你不想受到牽連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也不必包庇田木呀。」
  「我並不想包庇什麼,我確實不知道有槍這回事。」
  「我還聽說一個星期前的那天晚上,田木和崗原一起為襲擊了你夫人的事到你公寓去向你賠禮道歉,那時你把那槍還給了他們。」
  「開玩笑吧,警察先生,田木根本沒和什麼人來道歉,這只不過是那些人把傳聞編得更圓滿些罷了,根本從頭到尾沒手槍這樣東西。」
  「真的確定嗎?」
  平直死盯著東村,說道。
  他的小眼睛發出的光像一把刀那樣銳利。
  「你沒碰到過這種被人污陷的事嗎?」
  東村坦然地正對著平直的視線說道。
  「那麼確實是誰編出來的嘍。」平直好像終於死心的樣子。
  「那個叫田木的人怎麼說的?」
  「我還沒問過他呢,我想先聽東村說了之後再去問他,啊,浪費了你不少時間。」
  「東村君,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到前山的?」剛要把門關上,平直又記起什麼的樣子問道。
  「半年前,」東村邊回答,邊覺得平直終於問道他的其正想知道的事了,東村自己覺得他雖已洗手不幹了,但以前的靈敏仍在,這個明白的人一看就看得出來。
  和平直告別後,東村經直回到了家。
  打開門,一進去就從裡面傳來加代子的聲音,平時這應該是加代子去店裡工作的時候。
  「怎麼了,加代子,今天休息嗎?」
  東村一邊對著裡面說話,一邊脫著鞋子,廚房裡像平常一樣放著東村一個人作飯需要的東西,通常東村都是一個人吃晚飯。
  東村往裡面走去,加代子正坐在床尾梳妝台前化妝。
  「剛才來了個奇怪的客人,所以遲了。」
  加代子對著鏡子,閉著眼說。
  「奇怪的客人?是警察嗎?」
  東村馬上想到了平直。
  「咦,你怎麼知道的?」
  「警察也到廠裡來找過我,是個叫平直的男的,所以我想有可能又上家來了。」
  「啊,中啊,是叫平直。」
  「他是問了那槍的事,是吧?」
  「是啊,但我說我不知道什麼槍的事,我想如果我說了,你就會有麻煩了,反正你已經把槍還給那人了……」加代子說,東村放心了,剛聽說平直來過家時,東村嚇了一跳,現在已經干放心了,加代子在鏡中看到了東村的這付樣子。
  「槍的事,不該說吧?」加代子為了證實一下,又問道,東村在凳子上坐下來,從後面抱住了加代子,把臉埋在她的頭髮中「做得好,幫了我的忙,我對那警察說我沒看到過什麼槍,這種事跟警察說了會得罪門啡組的。」
  「我也那麼想,所以一直假裝不知道,還有啊,那警察老是糾纏不休地問你的事。」
  「什麼事?」
  「什麼在來前山之前住哪兒呀,什麼原先是做什麼的,我說你原來在東京做水產買賣,後來店倒閉了,所以到這兒來了,不像是說謊吧。」
  「……」
  「好像那警察懷疑你是什麼有來頭的人者是不停地問,以為我們幹了什麼壞事,後來問不出什麼就回去了。」
  「他對這很感興越呀,田木雖是個黑社會的人,但只是個小流氓,平直聽到的是田木當時有槍在手,這樣的一個人我都應付過來了,所以他就懷疑我是什麼人了。」
  「一定是這樣,但平直只聽說你打田木的事,不知道你也被田木打了嗎?要知通、一開始可是你險哪。」
  「事實上我沒什麼危險。」
  東村笑著說。
  「田木,崗原這兩人沒問題嗎?你把槍交還給他們的事是誰說出去的,竟讓那個叫平直的警察知道了。」
  「我也想過,別擔心,別讓那警察知道,我和田木、崗原聯繫一下,探一下口氣。」
  加代子化完妝,站起來開始換衣服。
  「別去了。」東村抱住加代子不放。
  「不行,我可是去賺錢的呀……」
  送走加代子,心完飯,東村打開了電話本。
  電話本上沒有田木信兒和崗原享的電話號碼,東村打電話到查號台,說了兩人的地址,問它要電話號碼,結果白費勁,查號台的人說這兩個地址沒有電話。
  田木和崗原住的地方都沒有電話,除了跟他們見面聊之外,沒其他辦法了,而且必須快點進行,平直警察是一個一盯上就糾纏不清的人,如果不早點把槍的事跟田木他們說,就會出現麻煩事了。
  東村想盡量用電話跟他們談。
  如果他和田木他們見面時被平直撞上了,說不定就成·了警察投下的餌了。
  現在才八點左右,田木他們在家可能性不大,雖然東村這麼想,但東村心裡很急,如果他們都不在家,他準備在那兒等他們回來,把話都跟他們說了,這樣,東村出了家門。
  東村沒用自己的車,而是坐公共汽車去的,東村總是想著平直的眼睛,他不覺得平直會全信了他們說的話。既然存在疑點,平直就會對這邊的舉動有所注意,跟蹤他的可能性不能說完全沒有。
  如果是白天的話,即使開著車也能發現跟蹤的車,但晚上就比較困難了,坐公共汽車或是走路的話,在晚上也比較容易發現是否有人跟蹤。
  東村是一個城府較深的人,他的城府和大膽都是二十多年的黑社會生活培養出來的,養成這種本事,即使是置身於那種小組織,才能保全性命。
  前山市只是一個只有6萬餘人的小城市,只不過在這兒住了半年的東村,早已把市內的地形都摸透了,這不能不說與他白天開卡車到處送貨有關。
  田木信兒住在市內最兩邊的一個小鎮裡,隨著好幾個大工廠被吸引到這兒來,作為住宅區,這兒是較新,也較開放的,新的獨門獨戶的樓房、公寓、小別墅等等好多都建起來了,田木信兒寫在那包裝紙上的地址就是這些公寓中的一幢。
  東村神經質地注意後面是否有尾巴,他在離目的地還有一站的地方下了車,沒有人和他一起下車,車中也沒有哪個人像警察。
  東村的城府還不只這些。
  在下一個車站附近,東村拐進了一個岔道,他怕跟蹤的人捷足先登,埋伏在這裡,如果跟蹤的人猜想東村可能會找田木信兒,不能不想到那人有可能先埋伏在這兒。
  小心又小心,在黑乎乎的住宅區的小道上走著走著,東村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東村對這種和那個是否存在都還是個未知數的跟蹤者的勾心鬥角感到說不出的痛快。
  雖然心境正經起來了,但若有什麼事發生,思想和身體馬上就能和以前有相同的反應,這事非常怪,東村一個人笑了起來,
  他要找的地方是一個三層的公寓,樓梯在最當中,左右分別是一扇扇門,每層都住兩戶人家。
  田木信兒的房子在二層的右側,門牌沒掛出來,但看房間的號碼就知道了,二層的兩個房間的窗戶都透出燈光來,東村沿著樓梯向上走去。
  東村在門前站住,豎起耳朵來聽,聽到水聲,好像是在離門不遠的地方傳過來的,其他聽不到什麼。
  東村走上前去敲門,水聲馬上停止了,但屋內沒啥反應,好像是特意屏住氣息的那種寂靜,東村再次敲敲門。
  「誰?」
  聲音傳來了,是田木的聲音,東村沒報姓名,繼續敲門,稍稍歇了一會兒,門開了,門的陰影處露出的臉不是田木,是一個年輕女子,她眼睛哭得腫腫的,一點表情都沒有。
  「田木君在嗎?我是東村。」
  東村對那女的說,那女的臉色馬上變了,很明顯她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有些事情想跟田木君說,很急的事情讓我進去一下,行嗎?」東村說。
  「啊,請……」那女子沙啞著聲音說道把門開得大大的,但她似乎沒想要去叫田木的樣子。
  「信兒現在不能動,躺著呢,請上來吧。」
  東村等著那女子關門時,她說道,她彎下腰拿出一雙拖鞋。
  「不能動?什麼意思?」
  「這……」她含糊著,沒說什麼,東村換好了拖鞋,跟在她後面走進屋去,經過一個小小的廚房,走進一扇玻璃格子的門,看到兩個房間。
  田木躺在裡面房間的床上,他的模樣完全變了,頭上包著繃帶,臉腫得厲害,右眼幾乎全閉上了,嘴唇腫得厚厚的,口角裂開了。
  睡衣沒扣扣子,裸露的胸部,腹部貼滿了膏藥,房間裡充滿了藥味。
  「怎麼了?」
  東村走到床前,問道。
  「是我大哥干的。」田木聲音嘶啞,由於腫脹的嘴唇和裂開的口角,他說得很辛苦,田木皺著眉頭,掙扎著坐了起來。
  「做什麼?」
  東村問道,那女子從餐桌前搬來了張椅子,讓東村坐下。
  「這是美加子。」田木用睜開著的左眼看著那女子對東村說。
  「關於東村君的事,我早就聽信兒說過了。」美加子向東村點頭行著禮。
  「我從東村君那兒拿回槍的事,那個叫平直的人跟我大哥說了,結果我大哥就把我打成這樣了。」田木說道。
  「你不是說那槍是你大哥的嗎?」
  東村說道田木點點頭。
  「因為手槍的事被警察知道了,所以你才挨了你大哥的打,是嗎?」
  「不只這樣,還有我的槍被東村君奪下的事,大哥也很生氣,沒把握打死對方就不要讓對方看到你的槍。」
  「按黑社會人的規矩來說,你大哥說得沒錯,被打了也沒話可說,但你大哥沒理由對警察說你有槍吧。」
  「這事沒說起。」
  「這就行了,其他事跟你沒關係,我今晚來這兒是想提醒你件事。」
  「什麼事?」
  「前山署的平直警察昨天傍晚到我工作的地方來;十天前我和你打架的事和手槍的事他都知道了,他說是聽來的。」
  「那,你怎麼說?」
  「我說我不知道什麼手槍,也沒看到那時田木拿槍了沒有,之後我也沒和田木見過面。我不是想要包庇你,如果我對警察說門啡組的人在外人面前賣弄手槍,你就會得罪門啡組,這可不好受啊,所以我對警察撒了謊,我到這兒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些。」
  「多謝,如果警察來了,我明白該怎麼說。」
  東村想回家了,他朝美加子望去,美加子坐在電視機邊上。
  電視機上放著一個鏡框,框中的照片吸引了東村的視線,東村猛覺得胸口被擊了一下這不可能!
  電視機上的照片,留住了東村的腳步。
  照片上是美加子和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兩個並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笑,兩人笑的樣子十分相似
  「那個叫平直的警察沒理由還不到你這兒來呀,你可是整件事的主角哪。」
  東村對床上的田木說,為了消磨這段意外停留下來的時間,東村把突然想到的事說了出來,田木點點頭用非常小的聲音應著。
  東村繼續說道:
  「那個平直可真奇怪哪,不來找你這個關鍵人物,卻在我和你的大哥邊上打轉,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田木耷拉著眼皮,沉默不語,美加子也這樣子,東村有點感覺到了,但更擾他心的是那張照片。
  東村把視線移開了美加子,又一次落到照片上,越看越覺得美加子和那男的很相像,是父女,沒錯。
  「這樣的話,即便那警察盤問你也別跟他說你在我面前露過槍,不然的話我就麻煩了。」
  東村說著向門口走去,田木點點頭,美加子送東村到門口。
  「你和田木在什麼地方認得的?」
  東村試著問美加子。
  「東京。」美加子垂著眼說。
  「東京?田木不是這兒的人嗎?」
  「信兒是前山人,但他高中念到一半就退學了,到東京閒呆了一段時間,我們是那個時候認得的。」
  「那麼你原來是東京人了?」
  「是啊。」
  「那麼,父母和兄弟現在仍在東京了。」
  「嗯,父親已經死了,母親和弟弟還住在箭槽池。」
  「你可夠嗆的,跟田木這樣子的人一起生活。」
  「沒什麼,其實我也是那種人,東村君也和那些組織有過關係吧,信兒說過東村君不是外行人……」
  「我是正常人。」
  東村冷冷地說道,輕輕地打開門,警惕地看了下樓梯拐角處,站在拐角處向下面路上看去、沒什麼事,也沒有人。
  東村剛出去,就聽到輕微的關門聲。
  東村仍按老路口去,走到前一站的車站,等了二十分鐘左右,夜班車終地來了,車上很空,他坐到車門口的座位上,東村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和田木見面的事不會被平直知道了。
  照理,跟田木信兒的這一段糾紛該了結了,但東村總是甩不開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擺脫了田木信兒和手槍引出的麻煩,但又有一條看不到的線把田木信兒、美加子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不用說,是在田木房間裡看到的那張照片的緣故。
  那個和美加子一起拍的照片中的男人,對東村來說,這是他不願意提起的名字。
  美加子是賓明永的女兒的可能性相當高,美加子也說了她父親已經死了,東村偷偷地殺了賓明永是在近一年前,東村和賓明永的關係完全沒有到要殺死對方的地步,只是對東村來說,這是在選擇自己道路時不得不干的。
  東村要解散組織的決心,實現得並不是一帆風順。
  接替了病死的前老大的位置之後,對於要解散小組,總部內存在強烈反對意見。
  前老大死了,如果東村沒有繼位的才能也就罷了,現在精力和才能都有,卻要散了組織洗手不幹了,總部認為對前老大來說在情義上是講不過去的。
  這不過是表面上的話,其實意東村當然是明白的,東村所在這一組,對整個組織來說雖只是一個小組,真的沒了,勢力也會減弱不少損失是自然的。
  總部做出了讓步:如果那個組真的難以再維持下去的話,以東村為首的全組成員就改投其他組下,東村自己哪個組都不想去,組員們也申明,如果東村解散了組織,他們也想洗手不幹了。
  兩方達不成協議,總部的態度就強硬起來了,但東村認為如果這回不堅持的話,就很難再有第二次機會讓他從這個環境中擺脫出來,被部的話和自己的打算拌著腳,東村不想做出令他後悔的事來,這時一直支撐著東村的是跟這世界告別後與加代子過上正常日子的強烈願望。
  總部最終提出了同意東村解散組織的條件,那就是殺了賓明永,如果東村殺了賓明永,那麼他們將什麼也不說,同意他解散組織。
  這時東村是第一次聽到賓明永這個名字,當然根本就沒見過面,總部沒對東村說讓他殺賓明永的理由,東村也沒問。
  東村被告知的只有:賓明永是台灣人,經營一家運輸公司和兩家台灣餐館,現住在山町賓明永的照片,山町的房子的地址,運輸公司和餐館的地址,一一放在了東村面前。
  東村當時只感到他沒有回絕的可能,冷不防提出殺人的事,又把殺人目標的名字,照片和地址等都告訴了他,從一開始就堵死了他的退路。
  東村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總部把殺賓明永這一事實告訴了他,如果拒絕的話,對總部來說,東村就是一個知道殺人計劃的人,即使他發誓絕不說出去,人家也不會相信他而饒了他。
  總部的想法很明顯,把計劃告訴了你,你不幹,僅憑口頭發誓不足以信,因此,一上來就把東村引到這件事上,東村很明白他們的用心。
  東村答應幹這件事,而且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如果找來一幫手,不小心把秘密洩露出去了,那就糟了,東村不能不擔心這個。
  東村覺得真荒唐,為了解散組織過上正常生活,卻不得不去殺人,真是笑話,如果因為殺人被抓住坐進牢裡那就更是笑話了。
  東村謹慎地進行這件事,準備工作就花了兩個月,這期間,他調查了所有能調查到的,關於這個賓明永的事,他不能去問別人,然後搜集各種情報,對東村來說,即便有間接的方法存在,為了避免留下什麼疑點,也不能這麼做,東村調查的方法就是跟蹤。
  兩個月調查結果只有一點點,除了知道賓明永有三個情婦,每個情婦的屋內總有黑社會樣子的人出入外,一概不知。
  東村是在賓明永從住在明原町情婦家中出來時殺了他的,賓明永是被掐死的,地點在那屋子的地下停車場,時間是凌晨三點左右。
  賓明永被殺的新聞報道倒是讓東村知道了不少消息,賓明永是興奮劑的台灣來源的走私集團頭子,警察早已注意他很久了,而且警察認為賓明永的被殺是由於走私興奮劑而引來的仇殺。
  這之後一年過去了,賓明永被殺事件漸漸過去了,對東村來說已沒什麼威脅感了,但不料,東村無意之中竟看到了賓明永的照片,而且還有一個極有可能是被自己殺了的賓明永的女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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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6: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無事生非

  東村躺臥在電視機前。
  洗完澡,放了幾瓶啤酒在床上,電視裡正在放連續警匪片。
  東村是半途開始看的,不太清楚在放些什麼,一會兒視線離開發電視,忽然一個女的面孔浮現在眼前,就是和田木信兒在一起的美加子。
  離東村拜訪田木信兒已有四天了,這四天中,東村的腦子中總是揮不去美加子和賓明永一起拍的那張照片的影子。
  不過,東村並沒有更深地考慮這件事,每當要想時總不知道從何開始才好。
  事到如今,應該說即便美加子是賓明永的女兒,也已經不成問題了,但這件事卻成了一個新的疙瘩,在東村心中生了根。
  電話響的時候,東村崗想站起來拿第二罐啤酒,東村條件反射似的認為那是田木信兒的電話。
  這大概是因為腦袋裡老是浮起美加子的臉的緣故,當然不只這個,東村覺得也有可能是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去過田木信兒那兒了,現在田木是打電話來通知他了。
  東村從冰箱中拿出一罐啤酒打開,邊向電話走去邊一口喝乾了,然後拿起話筒。
  「是東村君嗎?」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田木信兒,東村不記得聽到過這個聲音。
  「我叫井山,您夫人在店中昏倒了。」
  「昏倒了?出什麼事?」東村很是驚奇。
  「好像是貧血,您夫人是這麼說的。」
  「現在呢?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她在更衣室休息,雖意識已恢復了,領班說還是讓她早點回家的好,所以現在打電話來希望東村君能來接一下。」
  「麻煩你們了,現在她已完全清醒了嗎?」
  「已經沒事了,但還不能走,所以沒法過來打電話。」
  「沒什麼,請對她說讓她好好休息,我馬上去接她,麻煩您了。」
  「知道了,那麼就等你來吧。」
  掛了電話,東村馬上脫下沿衣,換上了短袖襯衫,關了電視機,息滅了煙灰缸裡的煙蒂走了出去。
  因貧血而休克的事,東村也聽說過,但就他所知,加代子好像還沒有貧血過,一次都沒有,甚至沒有提起過貧血症這一詞。
  但東村一點都不懷疑那個人說的加代子在店中昏倒的話,他想可能加代子太累了,所以身體不太好,作過護士的加代子既然自己認為得了貧血,那該不會有錯吧。
  停車場在公寓前的路的對面,東村跑著穿過馬路,車停在車場的後側,東村亦是跑著過去。
  在車邊停了下來,剛要到口袋中掏鑰匙時,聽到停在邊上的一輛貨車的開門聲,東村根本不去留意它,當他把鑰匙插入鑰匙孔時,他的脖子從後面被人掐住了,同時眼前晃過一道亮光,臉上頓時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兩隻手也被抓住了,他看到了一把匕首,就在眼皮底下。
  「東村,上這輛車。」背後有個男子命令道,陌生的聲音,因為已叫出了他的名字,看來不像是弄錯了人,東村放棄了掙扎。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讓我去去再回來,我妻子在外面得了急病,我現在正急著要去接她。」
  東村盡量低聲下氣地說。
  「別擔心,你夫人不過失血罷了。」那男的說道。
  東村仍被反嚮往後提著,毫無疑問,剛才那個電話是假的,是為了騙他出來,東村心中升起一股恐懼,他忽然想到除了賓明永的事外,不會有別的事了,這是報復。
  東村被提進了小貨車,摁在座位上,拿匕首的人坐在他後面,對方有三個人,小貨車馬上開走了。
  汽車走了二十分鐘之後,停了下來。
  在這二十分鐘裡,三個男的一句話都不說,對東村的問題也毫不理睬。
  汽車停的地方是前山港盡頭的造船廠背後的空地。
  汽車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門邊上站著兩個男子,那拿著匕首的男子從後面頂著東村的肩。
  「下車!」那人命令道。
  車門外的兩個人都是赤手空拳的,東村暗暗地想,看來如果從車中跳出去的話,有可能逃走,但轉念一想又不打算逃走了,他還不知道對方的來歷和目的,如果他們是為賓明永報仇而來,那麼東村不僅得逃出這個地方,還得遠遠地逃離前山這個地方。
  東村從車上下來,(拿匕首的男子緊緊地跟在他後面)車身上撒滿了銀白色的月光。
  一下車,車門外的兩個人就分別抓住了他的左右手,馬上他的身體被摁在車門上了。汽車擋住了他的視線,那些人幹什麼他無法看到。
  「田木這人你應該知道吧?」聲音從背後傳來,是持匕首的那個人。
  「田木?不知道,這人是誰?」
  東村回答道,他以為馬上那人就會問到美加子。
  「前山署的平直,知道嗎?」
  「知道,啊,記起來了,田木不就是門啡組的成員嗎?」
  「記起來啦?」
  「我是從平直那兒聽來的,平直是到我這兒來問田木的事的。」
  「那時你就把田木在你面前露過槍的事告訴他了?」
  東村大大地鬆了口氣,原來他們和賓明永根本不相干,馬上他又火冒了上來,到現在還在糾纏不清,他早已感到膩煩了。
  「手槍,你們怎麼跟那警察一樣,那警察也問我是不是田木在我面前露過槍,我也早已回答他我根本沒見過什麼手槍。」
  還沒說完,東村的頭髮被揪住了,腦袋被拚命地往後拽,然後整個臉被死命地往門上砸去。
  腰上也被狠狠地踢了幾腳。
  「你還裝糊塗,如果不是你跟那警察說了些什麼,那警察會一天到晚在我們周圍轉來轉去嗎?」那男的說著,又抓住東村的頭向車門撞去,鼻血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等等,你們是門啡組的嗎?」
  「是又怎麼樣?」
  「相信我。我確實沒跟警察說什麼。那警察怎麼說的?」
  「你別管那警察說什麼,問題是你到底對警察說什麼了,混蛋。」
  邊上又是一腳踢了過來,正中小腿,像是斷了一樣,東村不禁呻吟了出來。
  「真不講理,我真的對那警察連檢這個字都沒提起。」
  東村說道。
  「轉過來。」那男的喊到,東村被人從門上拉了起來,這次背靠著車身,猛地腹部被踢中。
  「田木確實拿槍了,而且還在你面前拿了出來。吃了虧的你會不對警察說。」又是一腳,匕首脫離了那男子的手,東村馬上覺察到了。東村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不加思索,身體就已動開了。
  東村用腳後跟對著抓住他右手的男子的腳背狠狠地跺了下去,男子叫了起來,放開了他抓住的右手,抓住他左手的男子大聲喊叫起來東村對著他的脖子一拳劈去。
  忽然他看到對面的那個男子蹲了下去,手往後摸著,他在撿匕首。」
  東村想,他一下撲了過去,正撞在那男子肩上,那人被撞倒了。
  藉著這一撲的餘勁,東村又對著倒在地上的男子踢去,一下踢在腦袋上,只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那人手腳攤開仰倒在地上,東村跳到他兩腿間,抓住他的腿往胯下踢去。
  只是一瞬間的事,另外兩個人就在面前,可誰都沒動,似乎被東村給嚇住了。
  東村再給那男的一腳,「趴下。」東村說道。那男的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睛緊緊地閉著,東村抓住他的手、把他翻過來,讓他趴在那兒,在他的茄克下正是那把匕首,東村撿了起來,把它扔到了遠遠的地方,那兩個人傻傻地看著。
  「蹲下!」東村對他們喊到,誰都沒動,東村走了過去,他們都沒跳,也沒撲過來。
  東村朝一個人的小腿踢去,那人呻吟著跪了下來,東村又對著他的頭踢去,那人倒在了地下。
  終於另一個想到了逃,東村追過去,跳起來往他腰上踢去,那人一下撲在地上了,東村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拎了起來,他的襯衫撕破了,兩手緊緊地抱住腦袋,就這樣他被拖到了車後面。
  東村讓那人面對車站著,兩手抓住他的腦袋往車角上撞去,三次之後停了下來,並放開了手,那人呻吟著沿車滑倒在地。
  「用假電話把人引出來,用匕首指著帶到這種地方了,就這樣已經夠過份的了,還一點都不信別人的話,誰都得給惹火,什麼田木的槍,我都不知道,明白了嗎?下回要是再纏著我,我就不客氣了,還有,不許再找那些老老實實生活的人。把這話也告訴躺在那兒的那個人。」
  說完,東村離開了這個地方。
  頭陣陣地發疼,用短袖的衣襟擦了擦鼻血,唇也感到有點疼,用手指一摸,原來嘴唇也破了。
  開始,他有點後悔,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但當時一時控制不住,特別是臉被抓住往車門上撞去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如果是正面打他,也許能控制得住,讓面對著車子站著,然後抓住臉往車上撞終於激起了他的反抗心。
  如果因此激怒了門啡組,他只能拋開前山的生活,轉到其他地方去,離開那可能是賓明永的女兒的人住的地方,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後悔的心情漸漸淡了,他突然有點懷疑起來了,不知怎的,總覺得事有蹊蹺。
  東村向平直隱瞞了田木的手槍的事。
  這恐怕會引起與門啡組間的麻煩,但麻煩真的來了,又是很奇怪的事。
  東村對平直隱瞞手槍的事,田木應該知道,就田木來說,他應該對門啡組的人說呀。
  難道田木沒對那有槍的大哥說嗎?或者他說了,聽的人不信他?
  即使這樣,門啡組的人用匕首指著我,把我痛打一頓,這樣的手段也未免太粗暴,蠻橫不講理了,難道他們就沒想到這樣做了之後我就不會改變主意,把手槍的事告訴平直?
  東村的疑團慢慢地擴大了。
  東村忽然停了下來,他好像想到了什麼。
  東村急急忙忙地回到了他剛離開的造船所後面的空地。
  汽車仍停在老地方,有一個人拿著打火機在地上照來照去,好像是要找什麼東西,大概是在我剛才東村扔掉的孤把匕首,另外一個人正在把原先在地卜的那人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忽然東村看到了車子的牌號,他把號碼記了下來。
  東村向那個靠在另一個人身上的男子走去,那揚著臉的男子聽到了腳步聲,叫了起來。
  東村什麼都沒說,就猛地往那兩人的小腿踢去,沒落空。
  蹲著的那個男子叫了一聲摔倒在地。靠在他身上的人,用兩手抱住了被踢到的腿,東村又往他的另一條腿踢去,他從夥伴身上掉了下來。
  剛才看到的打火機的火光消失了。在找匕首的那個人沒有一點動靜。
  「把駕駛證拿過來。」東村對那兩人說道。
  「要駕駛證幹嗎?」一個人問道,是那個持匕首的人。東村沒回答他,朝他腹部打去。
  「喂,快把駕駛證給他。」男子呻吟著說道,躺在地上的那人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遞了過去。
  東村一把奪過來,點著打火機,就看火光看那照片。
  「你叫剛村井雄?」
  東村問道,對方應了一聲。
  「那兩人叫什麼名字?」
  「幹什麼呀,像警察的口吻。」拿匕首的那人嚷道,還沒說完,東村又是一拳打了過來。
  「名字?」
  「賓原。」
  「對面那人呢?」
  「支山。」
  「賓原什麼?」
  「真囉嗦,賓原三郎。」
  「支山呢?」
  「存,支原存。」
  「我是煩,你的駕駛證呢?」
  「沒帶。」
  「真的嗎?」
  東村說著,把他拎到自己腳邊,伸手到他的口袋裡找,駕駛證在他襯衫的內袋裡,拿出來看了一下。
  「是賓原三郎,賓原三郎是誰?」
  東村問。
  賓原哼了一下,朝邊上吐了口唾沫。
  「你們都是門啡組的人嗎?」
  「不是說過了嗎。」
  「誰讓你們這麼做的,打假電話把我叫出來。」
  「組長。」
  「沒錯嗎?」
  「是啊,是組長說的。」
  「怎麼說的?」
  「不就剛才做的那些嗎?」
  「駕駛證我會還給你們組長的,這之前就放在我這兒了。」
  「你說什麼呢,沒駕駛證讓我們怎麼開車呢。」
  「支山沒有嗎?」
  「他沒有駕駛證。」
  「哈,我倒是不知道,不管,自己解決。沒駕駛證也得開車走。」
  東村扔下這幾句話,離開了,東村暗想:如果支山找到了那把匕首,說不定會撲過來,支山像個影子一樣,只是站在那空地的遠處,背後傳來賓原怒氣沖沖的聲音。
  東村走到大街上,那有個加油站,燈光已經滅了,有根繩子掛在外面,東村攀著繩子爬眼進去,找到水龍頭,洗乾淨臉上的血跡。
  出來之後找到了一處公用電話,他用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十五分鐘之後,出租車到了。
  東村對司機說了田木信兒的地址。
  離去接加代子還有十分鐘。
  田木信兒在家,沒看到美加子,田木信兒穿著睡衣,頭上的繃帶還沒取下來,腫已經消了,但留下的疤使臉看起來黑黑的。
  「怎麼了?嘴唇腫了,還破了。」門打開後,田木的臉伸了出來。
  「是你的同伴干的。」
  東村進了門之後說道。
  「我的兄弟。」
  「上來了。」
  「啊,請……」田木拿出雙拖鞋。
  「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我的兄弟們。」走到裡面,田木在床上坐了下來。
  東村把兩本駕駛證扔在田木腿上,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什麼東西,這個。」
  「就是那些人,還有一個叫支山。到我那兒去了。」
  「對付你的人就是他們。」
  「嗯,認識嗎?」
  「我們組裡沒有這些人。」
  「門啡組裡沒有叫支山的嗎?」
  「沒有,沒有叫支山的。」
  「真的沒有嗎?奇怪了。」
  「怎麼了,奇怪?什麼奇怪?」田木問道,東村把經過都說了。
  「我大哥因你沒跟平直說手槍的事,所以十分感激你,組長也這麼說。門啡組的人不可能來害你的。」
  「所以我覺得奇怪。」
  「那他們是那組的人呢,這個叫剛村的,還有賓原,支山他們。」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車子的車牌號碼。」
  「那你把車牌號和駕駛證都給我,我跟大哥說說,讓他去查查這三人的來歷。」田木說道。
  東村把記在腦中的號碼告訴了他,田木把號碼寫在了電話邊上的記錄紙上了。
  「已經知道了吧,這些人的事。」
  「嗯?我去跟大哥說一下,馬上會知道的,我想。」
  「如果知道了,馬上通知我,最好你們門啡組能想辦法制止他們再做些什麼,事情鬧大了,我不太方便。」
  東村又把自己的用心囑咐了一下,田木應允了。
  「平直來過這兒嗎?那手槍的事。」
  「還沒來呢。我想他可能放棄不來了。」
  「錯了,那平直象王八一樣囉嗦、難纏,不會輕易放棄的,而且,你是重要人物,如果他不來你這兒問話,那就怪了。」
  「證人和證據都沒有,那便來了我裝糊塗他也不能怎麼樣,啊,我忘了,你想喝點什麼嗎?」田木說著站了起來,東村拉住了他。
  「不,什麼都不要,回去之後我還要去接我妻子,對了,她人呢。」
  「美加子嗎?她晚上去工作了,在新地的一個俱樂部當服務員。」
  「你真是個寶啊,讓女的去工作,自己卻悠閒著。」
  「我可不閒著,我在組長辦的汽車修理工場工作。」
  「你們,結婚了嗎?」
  「還沒戶口呢,美加子說不想人戶。我靠不住。」
  「什麼靠不住。」
  很多,美加子說我在組裡期間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但不願正式結婚。」
  「很有道理,你在組裡,什麼時候被人殺了,什麼時候被人塞進一個盒子裡都不知道,她只有哭的份,想過不幹了嗎?」
  「你原先也是組裡的人吧?」
  「混話,我一直正正當當的生活,對了,和美加子一起拍照的人是誰?」
  東村指著電視機上的照片說。
  「那麼快就把話題岔開了,那是美加子的父親,被人殺死的……」田木盯著那照片說道。
  「為了什麼被殺的?」雖然很不想問,但還是問了出來,不問的話總是掛在心上,田木的回答是東村早已知道的。
  「回來啦。」加代子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東村剛下班回來,加代子正在準備去店裡,已化完妝了,站在衣櫃前選要穿的衣服。
  「啊,差點忘了。」加代子一邊從櫃子裡拿出選好的衣服一邊說。
  「一個叫田木的人來過電話了,如果你回來了,讓你給他打個電話,電話號碼在電話邊上。」
  「知道了。」
  「這個田木是那個手槍的事的田木嗎?」。
  「有可能。」
  「手槍的事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前幾天晚上,你又倒霉地把嘴唇弄破了,真希望能早點結束。」
  「是啊,我也早就煩了。」
  「早知道這樣,就該一開始就把手槍的事告訴那個平直警察。」加代子一邊脫著T恤和褲子,一邊說道,東村沒在意她說的話,只是跟她逗笑了一會兒,囑咐她早點回來。
  東村走到電話前,邊上放著那張記號碼的紙條,他一邊看號碼一邊撥號。
  「喂,這是門啡組……」一個男的自報了名號,馬上田木就來聽電話了。
  「我是東村,剛回來。」
  「知道了,東村君,把你帶到造船所的那幫人是冒我們組的名的。」
  「說吧。」
  「三個人都是住在附近正廳市的。」
  「是黑社會的嗎?」
  「好像不是,賓原是在正廳市開一個叫千巖樓的中國菜館。剛村在這菜館做廚子,那個支山完全是正廳市人,是飛車族的人,在加油站幹活。」
  「這些人是衝著你的手槍的事來的吧。」
  「如果知道就好了,現在沒查到。我大哥說幹嗎不叫人在他們三個後面跟著。」
  「不管准,萬萬不能讓那平直警察知道。」
  「不會的。你說過不想讓事情鬧大,否則不太方便,所以決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大哥還說如果東村君的話,最好馬上去一下正廳市打開他們的口,這不就知道是誰指使他們的了。」
  「跟你大哥說一聲,餘下的事不麻煩他了。畢竟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怎麼做我自己決定吧。「而且如果門啡組正面出現,而對方也是一個什麼組的話,會搞得一團糟的。」
  「明白了,那我就那麼說了。」
  「謝謝,麻煩你了。」
  東村掛了電話。
  「又有什麼事嗎?」加代子滿面愁容地說:
  「沒什麼大事。」
  東村把和田木的電話內容原原本本說給加代子聽。
  正廳市在前山市北邊70公里的地方,是個古老的港口城市。
  這天,東村在下午三點左右是正廳市西邊的縣府所在地的一個海產物倉庫。
  即使從這兒繞著正廳市目前山,也不能說是繞遠路走,幹完活的東村開著他的小貨車潮正廳市開去,他開始就準備那麼干了。
  正廳市的中國菜館——干巖樓在哪,他早已問清楚了,千巖樓對著正廳市最繁華的一條大街,有兩層高,門口雖然很狹小,但似乎裡面頗有名堂。
  東村把車停在了千巖樓後面的一條小道上,時間大約是4點左右,東村走進了千巖樓。
  還不是吃飯的時候,店裡很空,只有三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在吃麵,一層是普通席位,二層好像是包場。
  東村在門口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一個中年的女子過來讓點菜,東村要了面,店中只看到這個中年女子,裡面的廚房中有男子說話的聲音,但在店裡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面的味道一般,不能說好吃,也不能說不好吃,吃完後,東村把那女子叫了過來,讓她把店主賓原叫出來,那女人也沒問東村叫什麼名字,邊往裡走,邊喊「老闆。」
  賓原從裡面出來了,好像除了廚房,裡面還有一個小屋子,聽到那女子叫他,賓原朝東村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東村笑著揚了揚手裡的汽車駕駛證,這是一星期前東村從賓原他們那兒拿來的,曾經被田木信兒拿走過,後來東村又去取了回來。
  賓原的表情馬上變了,抽搐了幾下,賓原沒有立刻向東村走來,店裡的那個女子不知上哪兒去了,三個高中生好像吃了面還不夠,又點了炒飯。
  「我是來還前幾天借走的東西,老闆。」
  東村對賓原招招手,說道。
  「剛村,過來一下。」賓原站住了,轉身對廚房喊道,穿著一件稍稍有點髒的白衣的剛村出現在廚房門口,剛村一眼看到東村,臉色也馬上變了,兩人勉勉強強地朝東村走來。
  「面,多少錢?」東村問道。
  「四百元。」賓原回答道,東村把四枚硬幣放到桌子上,賓原和剛村的駕駛證也放在邊上,賓原拿起那四枚硬幣放進口袋裡,但沒有伸手去拿自己的駕駛證。
  「有點話想談談,出去呢還是就在這兒,我哪兒都可以。」東村點燃了一根煙。
  「有……什麼事嗎?」賓原問道。
  「千巖樓的老闆,廚師剛村,在加油站工作的飛車族成員支山三人持刀綁架了老實的卡車司機。」東村說道。
  一點都沒把聲音放低的意思,那三個高中生偷偷地住這邊一瞥一瞥的,剛村向賓原使了一個眼色。
  「請到裡邊來一下,好嗎?」賓原說道。
  賓原伸出手想去拿桌子上的駕駛證,但東村的手比他更快,東村的手掌揪住了賓原的手另一隻手壓在了駕駛證上面。
  「這個等把話說完之後才還給你們,到裡面去雖然可以,但為了防止你們又拿把匕首出來,還是這樣出去說吧。」
  東村說著站了起來,又把桌子上的駕駛證放回了口袋。
  走出菜館,東村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去哪兒?」剛村問道。
  「我的車停在這後面的小道上,我們上車去說吧。」東村說。
  賓原和剛村什麼都沒活,跟在東村後面朝車走去。
  「上車吧。」東村把車門打開。
  賓原和剛村縮著臉往後退。
  「上車呀,不是說上車說嗎?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沒想過把你們騙上車,然後拉到什麼地方去。」東村搖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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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7:15 |只看該作者
  「你先上。」賓原說道,東村苦笑了一下,上了車,從裡面把車門打開,剛村上來了。
  賓原也跟在後面。
  「進去。」
  東村把手放在他們背上,把他們推上了車,東村把自己也跟著進來了,車門雖然還開著,但裡面顯得很暗。
  「靠過去,坐正。」
  東村說道,聲音和口氣都變得威嚴起來,賓原和剛村都被他氣勢壓倒了。
  「不是說只是聊聊嗎?」賓原說著,但還是坐了下來,剛村也跟著坐了下來。
  「當然只是想跟你們說幾句話,但你們太危險了,為了順利地說說話,才讓你們那正坐的。」
  「有什麼話,快點說啊,店裡馬上就會忙起來了。」剛村說,東村仍然站在兩個人的後面。
  「我也想早點把話說完,我已經知道你們是假冒門啡組的名頭,把我打了一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只是想知道這一點。」
  東村問,賓原和剛村都沒開口。
  可能那麼正座著腳很不舒服,兩個人坐立不安地在那兒動著。
  「門啡組對被冒名的事很生氣,你們住正廳市,還有幹什麼事,這些都是門啡組的人告訴我的,你們的來歷門啡組早就知道了,你們沒想門啡組為什麼沒來找你們麻煩嗎?我為了不想把事情弄大,才向門啡組求的情,你們怎麼感謝我,如果你們不想說的話,我就把這兩本駕駛證拿回去,給門啡組的人,如果還想要這證件的話,就自己去門啡組拿,或者就這樣,用車把你們帶到前山市,帶去門啡組。」
  東村說著,把手放到了賓原和剛村的肩上,還把自己身體的重量放到他們身上,輕輕地搖晃著,車座的堅固程度,不太受得了這兩個人的重量。
  他們的腳夾在當中很是痛疼,從他們的口中發出「嘶嘶」的喊痛聲。
  「老闆,你就說吧。」剛村埋怨地看著賓原說道。
  「我們這是受人所托,沒有其他理由。」
  賓原終於開口了。
  「是誰托你們的,讓你們幹什麼,老闆,說清楚點。」東村追問道。
  賓原發生哼哼聲,並不是腿腳感到疼痛的哼哼聲,是被追問而感到為難的聲音。
  「我真的不能說是誰讓我們幹的。至於讓我們幹什麼,就是把你騙出來,然後拿刀逼著你,讓你說出田木拿槍的事。」賓原說道。
  「如果不說是誰讓你們於的,我就不放過你們,說,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那人幫過我們不少忙,可以這麼玩,我們欠了他不少東西。」
  「錢嗎?」
  「這倒不是,總之欠他一些人情。」
  「是誰,說!店裡現在應該很忙了吧。不想早點回去嗎?不肯說的話,我只有把你們帶到門啡組去了。」
  「老闆。」剛村又向賓原望去。
  賓原沒辦法,哼哼著說了。
  「是警察,前山署的平直警察讓我們這麼幹的。」
  「喔,一個警察讓平常百姓幹這種事?」
  「我們沒說謊,真的是那個平直警察讓我們拿刀逼你說手槍的事。二個月前,我和老闆因在前山殺人還有麻將賭博而被控告,那時老闆跟平直警察認識了,受到了他不少照顧,還幫我們取消了起訴,這樣,那個警察有什麼讓我們幫忙,我們就沒法說了。」剛村一口氣全給說了出來。
  東村著實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警察居然會用這種手段來讓人為他辦事。
  新的疑團又在東村的腦中形成了,難道田木信兒拿槍的這件事中還有什麼內情不成?這樣說來,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到現在還沒去做為平槍事件當事人的田木信兒那裡詢問什麼,也是有什麼原因的了?
  「你不會想把平直怎麼樣吧?可能的話,你不要告訴平直,說是從我們口中知道這事是他指使的,好嗎?求您了。」賓原用懇求的口氣說道。
  「知道了,我會為你們保密的。」
  東村說,他早就這麼打算了。這時,東村已經打定了別的主意。
  星期天早上。
  東村正睡覺呢,當他睜開眼時已經快中午了。
  加代子睡在邊上,她也剛醒過來,東村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剛醒過來的加代子,氣色很好,臉上象籠著一層光芒似的,在東村眼中,此時裸露著的加代子是如此嬌嫩、柔美。對東村來說,這種時候最能讓他強烈地感覺到他對加代子那種執著的愛戀,他經常忘卻了自己的害羞,像對待一件非常珍貴的寶物一樣,從心底裡掛念,惦記著美麗而又可愛的加代子的存在,東村情不自禁輕輕地親吻著加代子。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加代子剛想笑出來,東村把中指放到嘴唇上「噓」了一下,赤著身下了床,躡手躡腳地向門口走去。
  門上的貓眼的透鏡上映著一個人,原來是警察平直。
  門鈴又一次響了起來。
  東村輕輕地離開門口,拿起了傳話器,裝作剛起來的樣子應著。
  「我是平直,還記得嗎?」一種格外親切,像是很熟識的口氣說道。不知怎的給你一種做作、特意裝出來的感覺。
  「平直君!」東村好像不記得他是誰的樣子問。
  「前山署的平直。」平直回答道,聲音一點都沒有放低,隔壁的房間都能聽到的音量,東村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早就看出平直的企圖了,故意大聲地說是警察,讓附近的人都能聽到,想讓別人都討厭自己。
  「什麼時候的警察,有什麼事嗎?」
  東村也大聲地回答著。
  這聲音通過傳話器進出去,外面整個走廊上都能聽到。
  「我還想來問你點事情。打擾你了,對不起。」。
  「今天是星期天,還睡著呢,稍微等一下,馬上就來開門。」
  東村說完,放下傳話器,走回裡面的房間去,加代子赤著身坐了起來。
  「是警察?」加代子小聲問道,皺起了眉頭。
  「那個麻煩的傢伙,又是田木那手槍的事別擔心。」
  東村手撐在床上,在加代子身上輕輕地親了幾下,拿起運動褲套了上去,加代子笑著抱住東村。
  「那個警察真討厭,在這種時候來打攪我們。」
  「我們就在外面說話,你就這麼繼續躺著我馬上回來。」
  東村邊穿上衣邊說。
  加代子笑了,赤身離開房間,走進了洗手間。
  東村穿上長褲,又點著了一根煙,就這樣等加代子回來,一點都不去管正等在門外的平直。
  加代子從洗手間回來了,她握住東村拿著煙的手,放到嘴邊,吸了一口,然後又回到了床上。
  「喂,過來一下。」
  「真的這樣讓那警察等在門口,不太好吧?」
  「沒什麼,誰讓他來打擾我們呢,真討厭,讓他等著吧。」
  加代子笑了起來,真可愛,東村奈不住,走過去,在她唇上親了幾下,走出了房間。
  平直背靠著牆壁,等在門口,走廊最裡面,一個拉著小孩的手的年輕的父親,向這邊走過來,是在一家賣汽車的店工作的男子,東村向他打了個招呼,那男子笑著回應著。
  「對不起,在休息的時候,打擾你了。」平直說道。
  「還沒洗臉呢。」
  「能進去說話嗎?」
  「我妻子在還沒起來呢,裡面很擠。」
  「那,還是到我的車子上去說吧,就現在吧,怎麼樣?」平直說著就先往樓梯走去。前面,那父子倆手拉手往樓下走去,平直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地哼著一首歌,是一首《春天的峽谷》的歌,東村落後平直一步也跟了下去,眼前就是平直的腦袋,頭頂上幾乎沒有頭髮,能看到一圈被太陽暗黑的皮膚。
  平直的車就停在公寓的停車場的圍牆的邊上。
  「這兒可以嗎?或者再換個地方?」平直邊開車門邊說道。
  「沒關係。」
  東村說道,平直點點頭,東村敏捷地坐上司機副座,並關上了車門。
  「雖然是星期天,警察先生還是那麼地忙啊。」
  東村邊等著平直關上車門,邊嘲笑著對平直說道。平直沒理會東村這些話,拿出了一個煙灰缸,東村手中的煙已經變得很短了。
  東村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中。
  「門啡組的一個叫崗原的年輕組員,東村君可能知道吧。」平直引出了話題。
  「崗原?」
  「那件事之後,田木在崗原的陪同下,到東村君的住所來,他們拿著本地酒,來給你道歉了吧。」
  「啊,那個男的原來叫崗原啊。這麼說來,他肯定自報過姓名,只是我忘了,這人又怎麼了?」
  「不是崗原怎麼了,田木在崗原的陪同下,到東村君的住所來道歉。對這件事,我覺得怪怪的。」
  「啊,那個呀,說實話,當時他們兩個人拿著禮物,特意來向我道歉,我也覺得不舒服。一些黑社會的人向一個普通人低頭道款,不太想得通,是吧。但,只有那一次,這之後,那個叫田木的男的和門啡組都沒發生什麼麻煩事,我想那次他們來道歉可能是真心的。看來黑社會分子當中也有正直的人,不知怎的,我很佩服他。」
  「是啊,一個黑社會的人向一個普通人低頭道歉,不太容易想通。因此,田木和崗原來東村君這兒這件事並不普通,我看田木是為了手槍的事才會這麼做的。」
  「還是這件事……」
  「田木為了讓你幫他瞞著他持槍的事,所以才拿著本地酒來求你。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那次田木在跟你打鬥中,拔出的手槍被你奪了下來,並拿回了家,然後田木為了要回這把槍才到你那兒的,沒錯吧?東村君。」平直瞇著小眼睛看著東村說道,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微睜著的眼縫間露出銳利的目光。
  東村大大地歎了口氣,開口了。
  「真的不能就此死心了嗎?我早就清楚地跟你說過,田木沒在我面前露出手槍來,這不能相信我嗎?」
  「太可惜了,東村君說的話聽起來不太老實,不太老實的話可騙不了我們。」
  「真是把我搞煩了。到底變成什麼樣子?警察先生,我為了不想捲入麻煩,什麼都不想說,現在逼著讓我承認田木持有手槍的,不只警察先生你一個人了。」
  「除我之外,還有誰為了這件事到你這兒來?」
  「也不知是誰,反正是三個男的,這夥人在十天前的一個晚上,用一個假電話把我騙了了去,強迫我坐上一輛貨車,把我帶到了一個造船廠的後面。」
  「什麼假電話?」
  「那電話說,我妻子在工作的地方得了急病,讓我去接他,我馬上跑出房間往停車場走去,結果那兒就有三個人埋伏著。」
  「那夥人強迫東村君承認田木持有手槍,是嗎?」
  「不只是一般的強迫,是用匕首挾持著我,還抓住我的頭往車身上撞,好不容易才逃了回去,這三個人曾說過他們是門啡組的人,所以我就去了田木的住處,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那後來呢?」
  「這樣,我就發現了許多奇怪的事,這幾個把我騙出去的人和門啡組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其中有個人好像是正廳市開中國菜館的,名字叫賓原。」
  「是田木那麼告訴你的嗎?」平直問道,平直人靠在司機座的門上,只有上身是朝著東村這方向,他的眼睛不再那麼瞇著了。
  東村向他的眼睛深處看去,沒放過他那想隱藏的輕微動搖的神情。
  「田木把話帶到組裡,門啡組著手調查了這三個人的事,門啡組對於他們的名頭被任意借用,非常生氣。」東村說道。
  「確實非常可氣。」平直摸摸自己的下巴,說道。
  「生氣地不僅是門啡組,連我都很生氣。警察為了手槍的事來察問我,我當然沒辦法,為什麼一個中國菜館的老闆,竟然用假電話甚至用武力逼迫我承認田木持有手槍,這可真是不太弄得明白。」
  「確實是這樣。」
  「奇怪的不只這個。如果說不太明白的話,平直君,你所做的事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有什麼讓你不太明白的嗎?」
  「你不是到現在還沒去過做為手槍事件的第一當事人的田木那兒嗎?這是什麼原因呢?到底有沒有槍,田木應該最清楚,你也已經認定田木持有手槍。為什麼不到田木那兒去問一下,卻到處收集資料,憑著一些模模糊糊的傳聞和猜測,只是不停地來問我,這不讓人很不可理解嗎?」
  「以什麼樣的程序開展調查,這是有專門的研究的,做的方法有各種各樣,我現在用的不過是這些方法中的一種,沒有什麼可以讓你感到不可理解的。」
  「既然這麼說就這樣吧,還沒把我的事全說完呢。」
  東村不耐煩地說,平直拿出一支煙,點燃。
  一些認得的公寓中的人;往車中望來,和東村打個招呼,就過去了。
  「給你帶來不少麻煩,這我知道。但東村君現在的情形,有許多牽連的地方,雖然你說沒有手槍,但象普通市民的言論一樣,在表面上不被理解。因此,收集了各種各樣的情報,然後再到你這兒來了。」平直說著,吐出了一口煙,眼睛盯著那煙在車中流動。
  「請稍等一下,警察先生。」
  東村稍稍往上坐了一點,身體朝司機座方向輕斜了一下。
  「我的什麼地方,怎麼有牽連了,為什麼我說的話做為普通市民的話是不被理解的。」
  「還是直率的說好是吧,是這樣的。在一開始,我覺得東村君不過只是個卡車司機。但稍稍調查之後才發現你在到這兒之前一直在曼街,而且還是管理黑社會事務的一個主要人物,不是嗎?曾經還繼承了卡連集營下的一個分組小枝組組長的職務。
  「警察可真是個討厭的行當呀,一直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突然又來戳別人的舊傷,是因為職業的原因嗎?」
  「呀,可不要這麼說,警察可是個辛苦的職業。別說這個了,長連集營的本部有後線人,而且還不是個小線人,從這兒我聽說了東村君的許多事。」
  「話是這麼說,我是從黑社會行業中脫離出來的人,我也是解散小枝組的人,現在我希望能夠受到象普通市民一樣的待遇。」
  「雖然已經洗手不幹了,但也並不一定說一塵不染了呀。」平直說道,眼瞼依舊下垂著,細細地但卻又像刀一樣銳利的眼睛,飛快地朝東村這邊看來。
  「這傢伙,莫不是從哪兒聽說我殺了賓明永的事。但,萬一……」這個念頭,輕輕地掠過東村的心頭,但東村仍然正視著平直那刀一樣的目光,笑著。
  「一塵不染?這可是怎麼都做不到的,你瞧,我被你這麼挾迫著,什麼田木持有槍這種根本不存在的事,還非讓我說不可,警察先生,過去是過去,現在我已洗手不幹了,我只想踏踏實實,正正當當地做。」。
  「我並不是挾迫你,你這麼誤解可就麻煩了,我只不過是想請你協助一下。」
  「向一個並非善良的市民請求協助,這可幹不成什麼正經事啊。」
  「你經常說一些挖苦人的話,你難道喜歡那以說嗎?東村君,這次我推心置腹地跟你談。在這之前我無意中知道了你以前後事我就想跟你好好地談談、我追捕的並不是象田木這種人,在這件事中還另有一些內幕,對前山署來說,理應揭毀象門啡組這種組織。因此,我很希望能夠從你這兒得到幫助。」平直把身體靠過來,熱切地說道。
  太陽光透過車子後面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進來,車中變得悶熱起來,微微地出著汗。
  公寓中的人好多都趁著星期天,帶著全家開著車出去玩耍,停車場顯得空蕩蕩的,在初夏中午陽光的照射下,很是明亮,東村眼睛盯著停車場,又點燃了一根煙,平直看到這兒,默默地又拿出了煙灰缸。
  二人之間,一時出現了沉默,東村對平直脫口而出的「內幕」所含的內容,非常感興趣想問問這內容的話已湧到了東村的喉嚨口。
  東村還是把它嚥了下去,如果問了出來,平直會把這當成是他對「協助」這事做出的反應,毫無疑問他會乘虛而入,東村這麼想著,但他一點都沒有要幫什麼忙的意思。
  「東村君?你在聽我的話嗎?」平直說道,一點都不焦急的樣子。
  「在聽呢,說吧。」
  「你,對長連集營還有一份情義吧,雖說摘了小枝組的牌子洗手不幹了,但對組織中的兄弟仍留有一份感情,是吧,你。」
  「我實在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提到長連集營。」
  「我就說給你聽吧,在這個縣前一次選舉中,門啡組是支持現任知事的竟選對手的,好像因此牽連上了許多人和事。」
  「選舉的事,無論怎麼樣對我來說都是一樣後。」
  「不,你聽下去,當時選舉的時候,門啡組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知事以前犯下了桃色事件,並以此為證據,要挾知事,說如果不放棄選舉的話,就把這醜聞洩露出去。」
  「這個地方原來也有那麼多事啊……。」
  「但這個知事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管怎麼說要挾的一方總是顯得軟點。在選舉戰爭剛開始的時候就因為限女人的醜聞被洩露實在不太好辦,雖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在選民心目中印象下降是難免的。這樣,這個現在的知事就向中央政界的一個大人物去哭訴,在這個大人物的調停下,長連集營也介入了這件事,他們對門啡組加以威脅。就是這件事,你沒從長連集營方面聽說些什麼嗎?」平直偷偷地窺視東村的臉,東村搖搖頭。
  「平直總是有意無意地想把東村引入談話的氣氛中,但東村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所在的組雖說是長連集營的一個分組,但只是極小的一組,這種上面的內部的話我們是聽不到的。」
  東村兩眼看著前面的玻璃,說道。
  「這之後,不管怎麼說,這件威脅的事暫時壓了下去,門啡組又製造了另外一個爆炸性事件,在這之後不到一年的這一次知事選舉中他們有幫助把現任知事搞下台的計劃的苗頭,這個新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到現在還不很清楚,但我聽說,好像是準備幹一件相當粗暴野蠻的事。」
  「警察先生,能開一下汽車的開關嗎?我想開一下窗,太熱了不太受得了。」東村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中,說道。
  平直那光光的額角上滲出一層微微的汗珠,平直轉了一下車鑰匙。
  東村把司機副座的車窗完全打開了,平直好像沒有要打開司機座車窗的意思,只是把上衣脫了下來,他從脫下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把扇子,隨手把衣服放到了邊上,又開始說話了,只是聲音放低了不少。
  「不僅對你,對我來說也是,這次選舉的事會搞成什麼樣後結果,都沒啥關係,但是,做為警察,還有我們的警察署,管轄區內的暴力組織有怪異的行動,企圖幹些什麼,就不能說沒有關係了,警察署計劃在這些人採取行動之前,把他們全部制止,我認為田木特有手槍這件事是個突破、口,門啡組所有的手槍肯定不只這一件。」平直邊說著,邊加快了扇扇子的速度。
  「那麼,你讓我協助的就是把田木持有手槍這件事作為案情記錄記下來了。」東村問道。
  「有沒有槍這件事無關緊要,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也確實存在的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行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早已說過了好幾次,一點都不假,現在已不必做什麼了吧。我已盡力幫忙了。」說完,東村打開司機副座的車門,剛要下去。
  「等等,東村君,話還沒說完呢。」平直一把抓住東村的手腕,說道,中間有一股威嚴的腔調。
  東村把坐起的身子又折了回來,他眼睛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平直的手,然後目光又移到了他的腿上,平直嗤地笑了出來。
  「是個人物啊,你這樣看著我的目光,怎麼都不像是個普通市民,平直依舊一付笑臉,說道。他放開了東村的手腕,東村也不禁笑了起來。
  「馬馬虎就算了吧。門啡組能不能揭毀,你這個警察能不能因此而得到什麼好處,都跟我沒關係。」
  東村把身體靠在司機副座背上,伸伸腳說道。兩手一叉,放到了腦後。
  「把門關上。」平直說道,東村把車門關上,平直又開始說話了。
  「我沒理由,也並不是要這樣纏著你,東村君,我承認我的性格是有的糾纏不清,雖然我沒法證明證據的來源,但確實有情報,所以我才說田木拿了槍在你面前顯示過,事實上,有人看到你抓住田木往車門上撞。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這人作證,說杉木確實有槍呢。」
  「這不太行得通,這人怕門啡組會報復他所以不願出來作證,而且,作為當事者一方你的證詞比一個目擊證人的證詞,更是來得可信。」
  「我確實已說了實話,那個時候田木是赤手空拳和我對敵的,他身上有沒有槍我就不知道了。我所知道的就這些,我並沒有在現場看到實物,我能明白地說的就是那時田木沒用槍對我。」
  「東村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你對我說了真話,就會牽掛進去,還會遭到門啡組的仇恨,這對一個想正正經經生活的人來說是很麻煩的事。因此你說沒看到田木有槍,想逃避麻煩,是吧。」
  「平直君,你真是一點都不理解我,我沒有擔心什麼麻煩,你的話倒是把我弄煩了,對了,還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
  「就是那三個人用假電話把我騙出來,還用匕首逼我的事。」
  「啊,這件事……」
  平直轉開了視線,又使勁地搖起了手中的扇子。
  「那三個人到底為了什麼,要向你一樣,逼我說田木的事。這些人和現在知事選舉的後幕又有什麼關係嗎?」
  「說不定,從正廳市跑來,對你做了這種事,以此看來……」
  「這樣的話,我能明白,以前我不知道現在的知事和門啡組之間的關係,我還以為是那三個人欠你什麼情,為了回報,借田木的這件事對我做了這些呢。」
  「絕不可能,我跟正廳市中國菜館那幾個人根本沒有什麼交情,最重要的是,即便有什麼交情,對於你因為這種原因而牽涉進來的人,我難道不可以用正規的方式來調查嗎?」平直笑著說道。
  「有可能。」
  東村也露出了笑臉,平直張著嘴忽然不笑了。
  「東村君,你是不是對我到現在還不去田木那兒瞭解情況感到奇怪?」
  「一般地考慮方式,當然認為這是很奇怪的事。」
  「有道理,我是盡可能不以這件事去逼田木的,如果這樣做,要打開他的嘴是很容易的,那樣,田木就會被門啡組以敵人對待,把田木和槍的事當作突破口,進一步催毀門啡組這是署裡的計劃,對我個人來說,我是不想為了這個而把田木作為突破口的。」
  「真是什麼都繞在一塊了,這件事,你這是同情田木羅。」
  「並不是那麼回事,如果要說同情的話,那不是田木,而是田木生活在一起的那個叫美加子的人。」
  「挺親切,溫和和話呀,你對那個女的又有什麼企圖。」
  「不要那麼說,如果說有什麼企圖,那不只是對美加子,對世上所有漂亮的女子我都有企圖,那個美加子,其實她也是挺可憐的。」
  「是你熟人嗎,那個女子?」
  「不,根本不認識,但是,聽說過她的事,美加子的母親是日本人,住在東京。而她父親是個叫賓明永的台灣人,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緣故,這個賓明永被黑社會的人殺了,這事還不算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我還聽說是長連集營指使誰幹掉賓明永的,這暫且不說,父親被黑社會的人殺了,照說應該憎恨黑社會的美加子,不知怎的竟愛上了象因本這樣的人,從東京來到了這種北方的小港市,到俱樂部當服務員,想到這個,儘管是別人的事,也會覺得她挺可憐的,因此想到這人的事情,我就覺得不該去逼田木。」
  「就這麼多嗎?警察先生,美加子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子,誰都不會不動心,不去逼迫田木又怎麼樣呢。你想利用其他的線索來摧毀門啡組嗎?不過恐怕不能說本就沒槍的田木有槍吧。」
  東村說道,表情一點都沒變,平直一邊輕輕地搖動著扇子,一邊透過前面的玻璃向外望去,不知在看什麼。
  「是啊,說不定就像你所說的一樣,看來是有可能還是認出木除外的門啡組另外的人身上下手來得好。你的嘴到現在為止還是封得死死的。」過了一會兒,平直開口語道。
  「真頑固呀,警察先生,不管嘴巴鬧得緊也好,不緊也好,從一開始……」
  「我明白,從一開始你就說了實話,是吧。好了,這事就說到這兒為止吧。好不容易盼到一個休息日,大清早就去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但現在和你說了那麼多話之後,我的心情十分好的。」
  「別這麼說,這沒什麼,我也覺得很好。事情該到此結束了。」
  東村說著,走出了車外,當他口頭關車門的時候,迎面看到了平直那疲憊的笑臉。
  「還沒完全結束呢。門啡組是這附近最有權勢的暴力組織,要把他們催毀,還不知會出現什麼事情呢。」
  「我想這跟我沒什麼關係吧。」
  東村說著關上了車門。
  平直髮動引擎,按了一下汽車喇叭,飛馳而去,東村根本沒看汽車開去,慢慢地向公寓門口踱去。
  平直把賓明永的事那麼提出來,確實讓東村吃了一驚,東村認為平直知道殺死賓明永的人是東村木的可能性有70%,這話被用一件非常突然,而用彎來繞去的說話方式從平直口中吐了出來。
  從說不想逼迫田木開始,轉到美加子的身上,然後若無其事地說出賓明永的名字,暗示看他知道東村殺了賓明永的事,可以說一步一步,很有計劃。
  平直說他在長連集營中有很大的一條線,賓明永是長連集營暗中指使人殺的,平直也知道,除了長連集營的頂層,其他不可能傳出這種話來,如此說來,告訴平直是誰接受了幹掉賓明永這一任務的也是長連集營頂層的人物了。
  一種鬱悶的,討厭的預感向東村襲來,他覺得把自己捲進這場糾紛的不是一把手槍,而是一個更大的陰謀。
  回到屋裡,加代子仍然赤身躺在床上,笑臉等著東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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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交纏不清

  東村請假去了東京。
  加代子也一同去了,這是平直警察來訪的那個星期天之後的一天。
  這次去東京的目的是去見長連集營青目山家的年輕的頭領平井村原。
  青目山家是長連集營的本部,平井村原就是派東村去殺賓明永的當事人,長連集營本部以東村接受這一任務為條件,同意解散小枝組。
  加代子並沒有被告知這次去東京的真正目的,東村對加代子說是去東京二、三天,解解悶,勸她一起去,其實呢也想讓加代子去呼吸一下東京的空氣。
  他們準備到阪泉的旅館,下午三點,他們去登記了訂房,東村約好了四點半去青目山家辦公處跟平井村原會面。
  「我想去買鞋子。」進屋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加代子說道。
  「我不能陪你去了,沒事吧。」
  「你有什麼事嗎?」
  「嗯,有點小事,一、兩個小時就可以結束了。」
  「原來如此,急急忙忙地說要來東京,原來是有事啊。」
  「沒什麼大事,史不過是跟一個人見一下面。」
  「跟前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有關係是吧。好吧,什麼時候去。」
  「差不多了,一起吃晚飯,好嗎,我差不多就這時候回來。」
  「那麼這段時間我就去逛商店,拚命地買東西,把卡全用完。」加代子笑著說。
  「不行,鞋子和衣服一千元以上的不行。百貨商店和時裝商店也別去了,就去超級市場吧。」東村也笑著隨口應著。
  啤酒罐已經空了,加代子對東村來東京的原因沒有刨根問底,這對東村來說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對從未發生過什麼大事的前山那將發生的麻煩,加代子卻不能不擔心。
  但是加代子沒把自己的擔心表現出來,不然東村會更費神,這點加代子很清楚,因此她盡量裝得很平靜,這東村其實也很明白。
  東村準備對青目山家的平井村原說前山署警察平直的事,才決定到東京來的。
  平直到底知不知道東了賓明永的人是誰還不清楚,東村認為平直已經知道了,而且平直還知道賓明永是經長連集營之手被殺的。
  平直對東村說他在長連集營有內線,東村也想知道這是一條什麼樣的線。
  洗手不幹,準備重新過上正當生活的前山市中,有一個知道賓明永被殺原委的警察。這使東村有一種置身於地雷邊上的感覺。
  剛到約定的四點半,東村走進了青目山家的辦事處。
  平井村原在寬大的接客室等東村,邊上還有他的幫手——東村和原木是熟人,年輕的侍從端來了咖啡。
  「怎麼樣,農村的生活。」東村問候過之後,平井笑著問道。
  「托你的福,過得挺舒適的。」
  「在做什麼事。」
  「當地一家水產公司開貨車。」
  「東村本居然做起了魚店的貨車司機。這世道可真是變了。」
  「完全變成了一個貨車司機了。」
  「那,沒什麼要我出面的事吧。」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有件不太明白的事,所以……」
  「什麼事,說吧。」
  「是……」東村應了一聲,匆匆瞥了原木一眼,在接待室裡只有東村,平井和原木三人,東村在考慮,該不該讓原木也聽他將要說的那些話。
  「是有什麼秘密的事吧。原本沒關係的,東村,說吧。」看到東村這樣子,平井開口說話。
  「別介意,原木君,我只覺得有很多事要特別小心點。」
  東村向原本道歉說。原木笑了,手做了一個表示不介意的動作。
  「事實上,是和前山警察署的平直警察有關,牽涉到好些奇怪的事。」東村說,然後他把田木信兒手槍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
  「真是湊巧,這個門啡組的田木有一個和他一起生活的女子,這個女子居然就是賓明永的女兒。」
  「咦,真是意外,賓明永的女兒竟然住在這種地方,這真湊巧啊。」平井也是很驚奇的樣子。
  「這倒還沒什麼,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和我們本家還有聯繫呢。他好像知道賓明永被殺的整個經過,平直清清楚楚地跟我說,是長連集營殺了賓明永。」
  「那個警察沒跟你說他知道殺了賓明永的人是誰吧。」
  「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但說了一些拐彎抹角的話。」
  「然後呢?」
  「就因為這,我很是擔心,有一個知道事情內幕的警察存在,我也沒法安心,我想瞭解一睛本部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因此我就來這兒看看。」
  「東村,你在錢上沒什麼困難吧。」
  「啊?……」
  「在農村的魚店做一個司機,只能有剛混口飯吃的收入吧。」
  「這,這沒什麼……」東村被平井的話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平井到底想說什麼,他的意圖不太摸得透。
  「你想恐嚇我們是吧,然後拿到一筆錢,招出了平直警察,是想從賓明永這件事上弄到點錢嗎?」平井說道。
  對東村來說,他根本沒想到過會有這樣的誤解,他強忍著沒變臉色,笑著對平井說道:
  「平井君,依然是那麼喜歡開玩笑,如果我有敲詐本部那點膽量,我就不會洗手不幹了,很可惜,我還沒那膽量。」
  「無聊,開玩笑呢。」平井笑著說。
  「我知道。」東村說道,但東村心中並不認為平井的話是開玩笑,他覺得平井多少還是有點懷疑他在威脅他們。
  「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和長連集營到底什麼聯繫,你還沒說呢。」平井恢復正常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
  「沒有明白地說出來,但他說他在長連集營內部有線人,還不小呢。」
  「不小……」
  「我想平直就是通過這條線知道賓明永這件事的經過的。除這之外也想不出什麼了,對我來說,今後我可能會和這個警察再有接觸的,我已捲入前山市的那個糾紛中去了,因此,能瞭解平直和長連集營的關係,是比較有益的。
  「這也是,明白了,平直的事我去調查一下,你,什麼時候回前山?」
  「我準備在這兒逗留兩、三天。」
  「哪兒的旅館?」
  「阪泉的亞都。」
  「二、三天之後,我想平直的事能查清了,知道之後就跟你聯絡,你等著吧。」
  「麻煩您了。」說完話,東村站了起來。
  在旅館附近的一家專門經營海鮮飯菜的店裡吃過飯,東村與加代子便返回他們所住的那家旅館,去了酒吧間。
  一邊聆聽著鋼琴的演湊,一邊眺望著阪泉街的夜景,東村嘴裡含著威忌酒,加代子飲著白蘭地,東村很想馬上回到家中,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加代子完全沉浸在久違的東京的夜色中,看起來比平常更高興,更嬌嫩。看著加代子那樣的神色,東村稍微有些輕鬆。
  把平直的事告訴了平井,東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對東村來說,把平直與長連集營的關係搞清楚,對付平直也就好辦了。
  從酒吧出來,回到公寓已是十點鐘了。東村洗完澡,加代子便進了浴室。東村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喝著酒。
  電視節目很無聊。浴室裡洗澡的聲音聽不到了,卻隱隱約約聽到吹風機的聲音。東村起身走進了浴室,加代子正赤身地站在鏡子前,吹著風。
  「來給我吹風?」加代子看著鏡中的東村問道。
  「啊……」東村說。鏡中的加代子滿臉的高興。東村從加代子手中接過吹風機,便吹了起來。
  東村很喜歡這樣給加代子吹風,他以前經常這樣做。但來到前山生活以後,這樣的機會便少了很多。加代子晚上上班,洗澡也只能是下午或傍晚,而這個時候東村正在駕著卡車在外邊奔波。只有在休息日,才能這樣給加代子吹一次發。
  加代子的臉,頭小小的。頭髮與肩同齊,柔柔的,濃濃的,東村用左手撩起濕漉漉的頭髮,給她吹著。
  就這樣,就這樣給加代子待弄著頭髮,東村的心情便輕鬆了許多,平靜了許多。對加代子湧起了一種深深的情愛,這滋味是不同以前的。
  究竟是哪兒不同,東村說不出來,只在心中深深地體會到。加代子一直低著頭,任憑東村待弄著。此時的加代子在東村看來多麼的嬌小,可愛,如同爸爸在給女兒吹風一樣的感覺。
  東村想一直品味著,但他此時的心中裝著很多不如意。看著赤裸的加代子的倩影,又不免湧起一股股的興奮。
  「好了吧,干了。」
  「謝謝。」
  「下邊有點不幹。」
  「這,用你的手給我弄乾,怎麼樣?」加代子笑著說。東村放下吹風機,拔下插座。拿起梳子,給加代子梳了起來。
  「你成為美容師,該多好啊。」
  「只是這樣想想,真的是成美容師,恐怕已經晚了。」
  「從現在開始都不晚。」
  「是嗎。」
  「嗯謝謝。梳好了,出去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加代子說著,從盛有化妝品的袋子中取出化妝水。東村走出溶室,坐到沙發上。
  加代子穿著睡衣,出了浴室。從冰箱裡取出一瓶酒,拿了杯子,坐到了沙發上。對加代子來說,這件睡衣過於肥大。
  一坐到沙發上,加代子便挽起衣襟,夾在小腿中間。把袖子撩到肩上。
  「脫下吧,也許太大了。」
  「不,這樣就行。」加代子說著,盤著腿坐卜,把衣襟掖進了膝間。東村給加代子敬酒。
  「來,青梅酒,喝個痛快。」
  加代子打開酒瓶,開玩笑地說道。與其說模仿男人的口氣,倒不如說是小孩兒效仿大人。東村笑著,摟住加代子的脖子放在腋下輕輕晃動著,睡衣胸前敞開了,東村注視著她乳房的微微顫動。
  「再來一杯。」加代子斜著被抱住的頭說。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東村站起來走了過去,從門縫裡看到了青木山家的平井和本原。
  東村回頭向加代子遞了個眼神,加代子站起來,無聲地放下睡衣的衣襟,展開袖子換成了坐姿。
  東村用很低的聲音示音一下,便開了門。
  「啊,這位是……」平井從門前掃視了一下,盯著加代子說。
  「這是我妻加代子。」東村說,並給加代子介紹了平井和本原。他只提到這二人的名字,對經歷避口不談。即使東村不說,加代子從外表也能看出這二人是黑社會的成員。東村隱瞞了事情的不妙的一面。
  「出去一下,怎麼樣?」
  「平井面對著東村說。」
  「稍等一會,換上衣服馬上就來。」
  東村回答道。關於平直的情報,早就弄到手了吧,東村這樣想著。平井先站了起來,二人便出了門。東村關上了門。
  「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來。」東村從壁櫥裡取出衣服,對加代子說。
  「以前的朋友嗎?」加代子用柔嫩的聲音問道。
  「嗯,不用擔心。」
  「早點回來。」
  「知道了。」
  東村用輕鬆的口氣回答到。加代子什麼都沒說,開始不停地用遙控轉換電視頻道。東村穿上西服走出了家門。
  「好正派的妻子啊。」平井滿臉堆笑地說著,向樓下走去。
  「哪裡,只是有一點兒,原來是一個護士的原因吧。」
  東村邊與平井並肩走著邊說。本原跟在後面。
  「我知道了,在小枝的組長住院的那家醫院,認識的,建立了密切的關係,就娶了年輕漂亮的她對嗎,東村?」
  「別開玩笑了。」
  「妻子又不在,說說都不可以嗎?談殺害賓明永的那個男子的事?」
  「平直的情況知道些什麼嗎?」
  「知道,這麼說談點有關殺賓明永的事。」
  「可以。」
  「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在那兒談,在車裡不用擔心被誰聽見。」
  「好吧……」
  走進電梯裡,木原按了電梯的開關。停著的電梯裡有三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平井閉上了嘴。東村心情很不平靜。平直的事中,提到賓明永這個名字,平井是故意說給東村聽的。
  講乏味的話,好像是平井的癖好。這一點東村非常理解。但說過加代子後,故意把賓明永提上話題的時候,東村隱感到了平井的用心不良。
  平井對解散黑幫,與年輕漂亮正派的女子一起生活,從心中產生嫉妒。如果不是這樣,我脫離長連集營,也沒有那麼快。東村思索著。
  那三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在大廈的一個台階下了電梯。接著有三位像剛參加完晚會回來的男女上了電梯。為此,平井不便交談,東村很是高興。
  車場停著一輛奔馳車。本原打開車門,東村被平井催促著上了平井的後座上。本原坐在駕駛座上。
  「關於平直,有什麼可擔心的嗎,東村。」平井從口袋裡拿出煙和打火機,開始問到。
  「平直與長連集營的關係已搞清楚了?」東村抑不住地問到。
  「搞清了。不能給你。」
  「是嗎,那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反正不能說。」
  「情況一定不妙?」
  「不能這麼說。對你來說反而成了一件好事。」因此,再不必擔心平直那方面了。」
  「知道了,如果是那樣我就放心了。」
  東村說。平井的話總讓人有點費解。但只從他的大意裡考慮,好像能悟出點什麼。
  平井說長連集營與平直的關係講不清楚,言外之意,也許雙方背後還有另一種隱含的關係而且平井斷定,在殺死賓明永這一案例中,平直並不會對東村產生危險
  另一種說,平直與長連集營都知道殺害賓明永這一秘密,且利害關係保持一致。會有這種情況嗎?
  不管是什麼隱暗的關係,總歸有點兒不尋常。並且雖說平直是一名警察,也只是在這小小的都市的所轄署裡。這都市遍佈黑社會成員,兩方聯絡都不那麼容易。
  平井的話,並沒結束。
  「不是那麼放心,東村?」
  「那麼,還有別的什麼呢?」
  「放心吧,基本上就這些。不管怎麼說對方有後盾,實力很強。若惹惱了他,無論採取什麼辦法,他都會把我幹掉的。」
  「那麼,就這些了。」
  「因此,東村,想在前山與你妻子安靜地生活下去,還是與平直保持一致的好。順從他也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啊。」
  「別的難道就沒有抗拒的嗎?」
  「因此,說些平直君愛聽的話給他。」
  「說門啡組的田木持槍的話?」
  「嗯。平直對你糾纏不休,調查你以前的行當、還不是因為有一阿飛持槍的事。」
  「是有此事,但那時田木並沒持槍。」
  「不是他持槍不持槍,關鍵是你迎合不迎合平直君。」
  「如果那樣,對長連集營來說,事情就好辦了?」
  「不是對長連集營,而是你本身。如果你被捕被殺,對長連集營不會產生什麼影響,至多你把長連集營的名字、青木山家的平井的名字供出來;對不對?即使平直也不會在意,這些被洩露。結局只能是,你被捕那時,我們會說幹掉賓明永是從你自己的立場出發的。為了自己,還是與平直搞好關係為妙。」
  「怎麼,平井君好像被嚇倒了。」
  「別說傻話了。我是在忠告你,忠告你啊。我雖然不太瞭解,在前山這種地方,也會有各種複雜的糾紛連續發生。」
  「是這樣嗎?」
  「也許是的。」
  「這糾紛是指門啡組的阿飛持槍,平直糾纏?」
  「我,不清楚,人事糾紛,不是很有意思的嗎。你被捲進去,可不要讓心愛的妻子陪著流眼淚喲。今天就談到這。木原,走。」
  平井說著,拍了一下一直沉默著坐在駕駛座上的木原。
  東村不想直接回家。在大廈的某上層下了電梯,便去了一間酒巴廳。
  廳裡非常擁擠。東村在收款台前的位子上坐下,要了一瓶威忌酒。鋼琴鳴奏著,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平井的話是很明顯的,自已被捲入那無形的、巨大的,到處佈滿關係網的糾紛的漩渦之中。
  平井的「忠告」實質是變相的威嚇,這是再清楚不過了的。而且,平井一定知道東村被捲進的這場糾紛的內幕。東村這樣想著。瞭解內幕的平井,把東村作為解決糾紛的工具。當然他期望是對平直有益的解決的辦法。
  平直與長連集營,究竟是由於什麼利害關係而形成的。東村重又陷入迷霧中。
  賓明永作為走私集團的頭目,被警察偵查過。賓明永的被害一事,警察卻一下走進了迷霧。這件事,在報到賓明永被殺的報紙上,東村也看到過。
  當時,長連集營決定要幹掉賓明永,是因為他走私而揚名,為防患於未來,長連集營的自身利益不受損害而做出的決定。東村這樣想著,直到今天,這種想法仍在大腦盤繞。
  而現在,東村有一新的想法:是平直把暗探賓明永的事洩露給長連集營的?警察局秘密進行的搜查活動,在前山的平直怎麼會知道呢?這,仍是一個疑問,但警察局前山署、與平直個人不能斷定沒有關係。
  思索著這些,東村深深地歎了口氣。東村所想的,只是一種推測,而這種可能性漸漸增大,東村陷入了迷宮,脫不出手。喝完第一杯,東村便離開酒吧,上了電梯。這時他為讓加代子一直在家等他而感到內疚。
  下了電梯,東村放鬆了一下肌肉,緩和了一下表情。
  加代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啤酒換成威士忌酒。
  「無聊,喝了一點威士忌。」
  加代子笑著,把杯子舉到空中給他看
  「在下邊的酒吧,我也喝過了。」
  「還要喝一點,還是休息?」
  「加代子呢?」
  「看你著辦吧。」
  「還是喝一點吧?」
  「遲鈍的男人。」
  「啊?」
  「啊什麼?」
  「想休息?這麼說你故意讓我猜不中,然後反對我的意見。猜中了就休息,是這樣嗎?」
  「這次,你逃不了了。」
  「逃不了,確實。」
  「睡去,好嗎?」
  加代子說。喝完杯子裡剩下的酒,便鋪開了床。燈滅了,屋子一片黑暗。東村換了衣服,便上了床。
  「女人的感情是脆弱的,氛圍一變,總希望被緊緊的樓抱著。」
  加代子用調皮的眼神盯著東村說。
  「我……」
  加代子用嘴唇蓋住了東村要說的話。親吻著。這時,平直、長連集營的事都從東村的腦子暫時消失了。
  加代子的臉,埋在東村的懷中。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兒都能生活。在前山麻煩的事連續發生,去換個別的地方吧,好,我……」
  加代子靠在東村的胸前說道。透過睡衣,東村感覺到了加代子的喘息。
  「沒什麼可擔心的事。是擔心我今晚與長連集營會見的事吧,沒關係的。」
  東村說。加代子點著頭
  這件事,是東村從東京回到前山三天後發生的。
  東村從第二天的報紙上知道了此事。是件很小的事,但讀起來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正廳市的三個男人,赤裸著身子被綁了起來,滾倒在一個停車場。三個人都受到了毒打,其中一個折斷了手腳骨,受了重傷。
  現場離正廳市約二十公里。被害者,一個是在正廳市經營中華飯店的賓原三郎,一個是廚師崗村井雄,還有一個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支山。
  星期天一大早,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一發現倒在地上的三個人,便報告了警察,才弄清了這件事。
  奇怪的是,警察所說的話。星期六晚上,三人在正廳市的一家快餐館,一直喝到深夜。走出那家餐館時,突然圍過來幾個人,把他們押進一輛貨車。帶到事件發生的第二個現場;加油站停車場。在那兒,受到了毒打,被剝光了衣服,被綁了起來。
  施行暴力的人,那時,一句話也沒講,因此,被害者被打的緣由,對方的來歷都不明白一三個人都這樣說。
  因被認錯而遭毒打的可能性也有。三個被害人帶著迴避事情真相的疑問,繼續追查下去。
  對東村,當然知道隱瞞的事情的真相。三個被害人的名字,他都清楚地記得。
  經營中國飯店的賓原三郎,廚師崗村井雄,加油站的支山,定是冒充門啡組的連中威嚇東村,讓東村確認田木信兒持槍一事。
  在小小的正廳市,有同名同姓,甚至同職業的三個人,這種偶然性太小了。他們竟該考慮到這一點。
  從報上看到這件事,東村就想一定是連中干的。被借用了名字,而無動於衷的黑社會集團是不多見的。
  賓原他們,冒充門啡組的名字,說出對組織不利的話,門啡組是不允許他們這樣做的。
  東村對田木信兒說過,為了不把事態擴大懇請門啡組不要對賓原他們攻擊。但是,門啡組不會以東村的意願,對他們那麼客氣的。
  因此,對東村來說,門啡組正如報紙上所登的,製造風聲,公佈與世
  門啡組為什麼把賓原三個裸露著身子放在引人注目的地方。東村這樣考慮。
  門啡組毆打賓原三人一定是想讓他們說出為什麼干預印木信兒持槍一事。結果,賓原他們是受平直之托而被迫干的,門啡組也已知道了。
  因此,門啡組把毆打賓原他們一事故意公開,是對平直無聲的牽制和挑戰。難道是這樣嗎?東村想。
  為了調查事件,警察引誘世人。提供證言,使黑社會發抖。事實上,對瞭解此事的黑社會集團來說,無論怎麼都是需耍花招的絕好的材料。
  東村想回見田木信兒。弄清賓原遭打一事的來龍去脈。
  賓原事件是在報紙上登載的那天下午,東村便去了田木信兒的公寓。
  在下班回來的途中。東村把車停到了離田木的公寓不遠的地方。車是空的,沒有貨物。把車開到公司,一日的工作便完成了。於是東村上班的路上,順便到的田木的住所。
  田木不在。開門迎東村的是美加子。問起田木時,美加子露出不快的顏色。
  「田木君,發生了什麼事嗎?」
  「遇到了麻煩,我……」
  「為什麼……」
  「請進來。」
  美加子說。把門開大了些了。東村突然猶豫了起來。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親手殺死的那個人的女兒。兩個人相視而立,對東村來說……」
  「請進,早就想問您一件事,信兒他……」
  美加子再次對發呆的東村催促道。東村走進來,關上了門。美加子,拿出拖鞋,把東村讓到了裡邊。
  「稍等一下,我去沏茶。」
  美加子說,向前移動了下椅子。
  「沒關係。」
  東村說著,點著了煙。圓小的餐桌上裝飾著一枚石竹。
  「東村先生喜歡喝咖啡嗎?」
  「喜歡,經常喝。」「
  「要熱的,還是冷的?」
  「熱的。」東村說。
  「信兒可能不回來了。他打來電話說必須隱敝起來。」
  美加子背對著東村說。
  「什麼時候打來了的電話?」
  「昨天早上。星期六那天晚上;信兒沒回家。我一直等他,星期天早晨才打來了這個電話。」
  「田木君沒說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嗎?」
  「他只說宮井發生了一件事,具體情況什麼都沒說。並且讓我轉告你,告訴他平直與賓原三人的關係,便掛斷了電話。」
  「你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嗎?」
  「我問過了,但他沒告訴我。」
  美加子來到桌旁,倒了一杯熱咖啡。咖啡的香氣佈滿了整個空間。
  「晨報一登出來,我就預感有事要發生,因此想見一下田木君,看來我的預感是很靈的。」
  東村把正廳市發生的事件,及與自己,門啡組之間的關係都——對美加子說了。
  東村認為,田木在電話中讓美加子傳話給自己,一定不是局外人。
  「今天的報紙,我沒買,襲擊賓原三人的真是信兒嗎?」
  美加子手握著有咖啡的杯子說道。露出了擔心的眼神。
  「從田木君讓你轉告我的語氣考慮,你不這樣認為嗎?
  「賓原他們與平直的關係,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東村說。
  賓原他們被平直脅迫而做的暴亂行為一事,東村不想給美加子說。但美加子卻顯出要深究的樣子。
  「賓原他們冒充門啡組的名字,脅迫東村君承認持槍一事,難道是平直指示的?」美加子沒握把地說道。
  「只能那樣解釋,但想不到警察為什麼要那樣做?」
  「那麼,若門啡組與警察談妥,正廳事件就會解決……因為警察也被抓住了把柄。」
  「但願是那樣吧?」
  「但願別那樣,為了信兒,為了我。」美加子閉住眼說道。
  東村覺得很奇怪。
  「難道你希望田木君被捕。」東村問道。
  美加子只是緩慢的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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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38:22 |只看該作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東村說道。
  美加子抬起了頭。
  「我想早想問您一件事……」
  東村無聲地點了一下頭。變得緊張起來。
  「東村先生為什麼要包庇信兒?我從信兒嘴裡知道,他確實對東村先生持過槍?」
  「我並沒想到要包庇他。警察去我那兒問起此事時,我不想招來更多的麻煩,所以也就否認了信兒持槍一事。」
  「但是,信兒卻認為你是在包庇他。」
  「這件事,與您希望以信兒被捕一事,有什麼關係嗎?」
  「信兒得到您的庇護,一半感謝,一半感到可惜。如果那時您不包庇他,就可能如願被捕,信兒這麼想,我也這樣期望。」
  「究竟為什麼,這麼希望自已被捕的傻瓜,我想是不多的。」
  「最好能被警察抓住,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時,信兒對沒見過面的東村持槍,故意挑起事端,也就在於此。」
  「他希望被捕,也就故意與我打架?」
  「不能這麼說。他看到您妻子一個人在路上走著,便想:如果這時作出粗暴的動作,挑起事端,自己能就被警察抓住。但東村失生從車裡跳了出來。信兒這麼說。那時他好像沒想到您會從車中跳出來。
  「他為什麼這樣希望自已被捕呢?」
  「因為他有這個想法:倒不如被捕的好。」
  「到底是為什麼?」
  「到這兒,信兒什麼也沒給我說。只是,從門啡組裡的人那裡聽到,信兒想挑起更大的事端,那樣就可以成為門啡組的大人物。但又不得不在監獄度過幾年,考慮我一個生活有點可憐,也就放棄了那種想法,於是他便攔截了您的妻子。他認為那樣也可以被警察抓住住進同一個監獄,且很短的時間便可出來。」
  「門啡組的人認為田木君是故意的?」
  「我也這樣認為。因此不能稱作是殺人。
  我很想讓信兒脫離門啡組,怎樣才能脫離開,我想如果是您可能會有辦法的。因此我想問一下東村先生。」美加子說。
  「信兒說,東村先生到從肯定也是哪個黑社會團的成員,是嗎?」美加子問到。
  「不,田木君只是隨便猜測罷了。」
  東村回答道。賓明永被害的經緯,美加子可能都知道。東村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東村以前是長連集營小枝組的幹事,這一點他不會輕易向美加子透露的。即使不是幹事,自己置身黑社會組織一事,也不想告訴別人。這些念頭左右著東村。美加子好像明白了這些,東村從她透明的以眼裡,看到了這一點。
  因此,美加子不會接受東村說的話。
  「信兒說,如果是普通的人,遇到這件事不會像您那樣沉著冷靜的。他自己也是歹徒,他知道做過歹徒的人是什麼味道的。因此,信兒怎能脫離門啡組,我想,東村先生會告訴我的。東村不就是脫離黑幫組,走入現在的生活的嗎?
  「雖然說是這樣,但我確實不知道黑社會組的事。」
  我很愛信兒。因為全家都反對我這樣做,所以從東京搬到了這兒。我已懷了信兒的孩子,三個月了,所以我很希望信兒脫離門啡組。」美加子低著頭。
  「田木君也想脫離門啡組?」
  我與他說此事時,他有點不耐煩。但他露出了很悲痛的臉色。如果能脫離的話就脫離開,他沒說出口這些話,我認為他是這樣想的。
  「也許是這樣吧。孩子的事,他知道嗎?」
  「知道。信兒很喜歡孩子。如果東村先生勸他,他肯定會下決心脫離門啡組織的。他好像很尊敬您的意見的。」
  「您不是開玩笑吧,我是那種受人尊敬的人嗎?最重要的還是田木君自己的決心和勇氣,如果有決心和勇氣,應該能脫離黑幫組織。至於說方法,就不成問題了。」
  「我也這樣想,但信兒好像總不能下這個決心。」
  「也許是因為時期不好吧。」
  「時期?」
  田木君也許被組織上的人指示挑起一樁大的事端。那時,即使說要脫離黑社會,組上的人也不會答應的。」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田木信兒不能下決心脫離黑幫,難道是因為這些?」
  「肯定是的。他喜歡孩子,應該想到和你一起建立溫馨的家庭。門啡組讓田木君做什麼,不清楚。假如做成了,也許可以脫離黑社會組織了?」
  「為了安慰美加子,東村只能這樣說。為解散小枝組,自己不是也答應了殺害賓明永?」
  東村先生,拜託您,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再問起您這件事,願您改變一下您的說法。那樣信兒被捕,也不會再給門啡組效力,而且也許能脫離間啡組。」
  美加子悲哀的臉轉向東村。一種說不出的味,直向東村押過來。東村想到了她肚裡已三個月的孩子。美加子一味地向她顯示這些,本身就備有女性的一種堅強。
  「我去警察署,證明那時田木君持槍一事,是很簡單的。對你和田木君來說,情況也就變好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那麼簡單。」
  「為什麼?」美加子問道。帶著不理解的語氣。
  「警察所要追查的,不單單是田木君持槍一事。警察以田木君持槍為突破口,揭露門啡組所有的刀槍持者,進而覆滅門啡組。那樣田木君將成為門啡組覆滅的禍首。那時,門啡組對本原君報復不報復就不清楚了。」東村說。
  美加子沉默著。
  「我第一次來到貴府,木原君頭裹包紮布,躺在床上。據說是因持槍一事,被組裡的兄貴分打的。那時,持槍一事還沒被警察弄清楚,只受了皮肉傷害。如果我重新說出事情的真正的緣委,田木君恐怕就會遇到更大的麻煩。考慮到這一點,簡單地提供證言……會怎樣呢?
  美加子長歎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這只是我的推測或許毆打田木君不是因為持槍一事。」
  「還有別的原因嗎?」
  「兄貴分也許看穿了信兒的意圖:攔截我的妻子,故意挑起事端,脫離門啡組,因此毆打信兒君,以至臉都變了形。我考慮得或許有點過分,但……」
  「對不起,東村先生,我收回我的話,取消要您向警察坦白的念頭。我考慮得太簡單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正如您所說的信兒會遇到更大的麻煩,而且門啡組會對您恨之如骨,說不定……」美加子說。
  「誠實地說,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我也害怕捲進門啡組。因此從一開始我就否認田木君持槍一事,以免招惹更多的麻煩。」
  「沒辦法。誰讓我愛歹徒的信兒呢?」美加子自言自語道。
  「很抱歉,幫不上您什麼忙。」東村說著,站了起來。
  「說了那麼多讓您為難的話,對不起。我和信兒無論怎麼也要努力爭取下去。」
  美加子也站了起來。把東村送到門口。正在那時,門鈴響了起來。美加子回了一聲。東村此時,正脫下拖鞋,換著自己的鞋子。
  「是前山署的嗎?想問您一件事。」聽到美加子的回聲,外邊的人便開了口。是警察平直的聲間。東村感到很為難。美加子也露出了無可標何的臉色。門沒上鎖,美加子斟著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門從外邊被打開了。
  東村與平直四目相對。平直對東村的在場感到很驚訝。
  「這不是東村先生嗎,我竟在這兒相遇到了您。」平直說。
  「有點事,放心不下,想問一下田木君,便來到了這兒。他不在。」東村說。
  「田木先生去哪兒也。」平直轉向美加子問到。
  「去哪兒了,我不知道,從星期六晚上一直都沒回來。」美加子回答道。
  「沒有音信嗎?」
  「沒有,所以我很為他擔心。」
  「沒辦法,只好回去了。東村先生,走嗎?一塊走。」平直說著便走出了門外。
  「打攪您了。」
  東村轉向美加子小聲說道。隨平直走出了門。
  「正好我也要給您說句話。合作嗎,東村先生?」下著樓梯,平直說。
  「什麼,說吧。」
  「沒想到您也來會見田木君,你想詢問本原君什麼?」
  「與你來的目的一樣。」東村說道。
  「也是為正廳市中國飯店的那個人的事?」平直嘲笑地說道。東村沒吱聲。
  公寓的前面,停著平直的車。平直打開車門,示意東村坐進去。東村便鑽進車坐到了副座上。
  「想起來、我經常與您在這個車上一塊談話。有時間在哪兒我們喝一次,怎麼樣。」
  東村關上車門。平直說到。
  「警察先生特意備的酒,我,受不起。」東村談談地笑了一聲說道。
  「這話,真厲害。好了,不談這些。東村先生關於正廳市三人的事,打算詢問田木君些什麼?」
  我從報紙上瞭解到此事。那三個被歐打的人的名字,我知道。我想莫非是門啡組的人幹的?因此,我來向田木君確認一下。那到底是不是門啡組的人幹的?」
  「或許是,或許不是。三個被害人說對對方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
  「你也認為此事與田木君和門啡組有關,才去了田木君處,是這樣嗎,平直先生。因為您知道正廳市的那三個人冒充門啡組的,脅迫過我。」
  「啊!」
  「可是,那屬於正廳署的事,不在前山署管轄之內。您出面干涉有必要嗎?」
  「說起來是這樣。但事情的根源是由田木君持搶一事引起的。如果說沒關係,也就沒這種事了。」
  「你就不擔心有意外的事會發生嗎?」
  「意外的事?」
  「被歐打的那三個人,冒充門啡組的名字威脅我承認田木君持槍一事。因此被門啡組報復,您不擔心那三個人被毆打時會洩露些什麼嗎?」
  平直移開視線。用手叩著方向盤,沒有開口。
  「被人抓到把柄了吧,平直先生。」東村說。
  平直面對著東村。露出嘲笑的臉色。
  「東村先生,聽說您上周去了東京,會見了青木山家的平井。」平直說。
  「不愧是長連集營掌握重大情報的警察,您真靈驗。」
  「你去會見平井,難道不是想確認一下殺客,賓明永的事是否真的被我知道了嗎?這也是把柄吧?」
  平直先生,我從賓原那兒聽到,好像是受您之托威嚇我說出用木君持槍一事的。」
  「算是均等吧。雖這麼說,殺人和警察利用不正當手段搜查,這二者之間可有質的差別啊!東村先生。」
  平直掠過一絲冷笑道。
  「僅僅這些嗎?你的秘密不應該只是引誘賓原威嚇我吧?你以警察的身份,勾結長連集營,掌握殺害賓明永的犯人,這些您都隱瞞了吧?」東村說。
  平直又冷笑了一聲。
  西邊,山的上空,漸漸泛起了一片紅色。
  東村向外望去。車內一片寂靜。平直掏出煙。叼在嘴上。卻不點著。
  「到這兒,你我之間總算透了風氣。」平直說。
  「互相亮了牌,是想說這句話嗎,平直先生。」
  「互相把槍放到對方的脖子上,一方握著另一方的手。我想說這些呢。」
  「而且希望那只被握著的手一動也不動。」
  「那就要看您了,東村先生。」平直用輕拍了一下東村的膝蓋說道。
  「多有力的手啊,我不打算動搖。」
  「也不能那麼說。」
  「是指田木君持槍一事嗎?」
  「……你變了。為什麼?田木君持槍在你面前晃動一事,我請求您不要去警察署說。」
  「變的難道不是你嗎?」
  「什麼意思?」
  「不把田木君收買下來,對您是一件麻煩的事,因為賓原他們已告訴了門啡組是受您之托而威嚇我的。若把田木君收買下來,這件事不就可以隱瞞起來了嗎?」
  「或許是這樣。但我指使賓原一事,憑一個人怎麼能頂得過去。那是小問題。我要做的,是內部的另一件事。因此請求您助一臂之力。」
  「要搗毀門啡組?」
  「直接目標是門啡組,背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事。」
  是關於知事迭舉一事?」
  「以報紙的報頭說,是縣政的健全的問題。」
  「我對縣的政治一點也不懂。現在田木君持槍一事,變得對您有利,對門啡組不利了。」而且可以自由自在地上邊搖尾巴了。」
  「不懂啊,東村先生。」平直打火點了煙。聲音都變了。
  「怎麼不懂?」
  東村不動感情地說道。
  平直想說的是東村先生你不懂。
  「刀槍與握手,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刀與握手是相互的。誰能把握住握著的手,誰就能用刀刺傷對方。另一方也就會放棄了。」
  「你就是這樣,被刺傷了放棄了。赤身一人被冷落到外邊。而我卻不同。你不明白的是這些嗎?」
  「縣知府,警察,以至長連集營,都是互相利用的。縣政府的不健全,你不太瞭解。現在就是做知事的狗腿,搗毀門啡組。不聰明的我,也稍微明白了這一點,受您的啟示。」
  「原來如此,我不認為是做了知事的狗腿。」
  「說法有話要給我說,就田木君持槍一事嗎?」
  「嗯。對你,我不想勉強讓你做些什麼。」
  「考慮考慮吧。對自己的捏造擔心不擔心?」
  「如果你能回心轉意。對門啡組的報復,不用擔心。」長連集營會出面干涉的。偏向長連集營,你才能站得住腳,東村先生。」
  「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很早就討厭幹這種心安理得的事。」
  東村打開車門,下了車。
  東村,努力考慮著平直的話。
  把卡車開向公司,東村一邊想。怎麼能與加代子過安靜的生活。是不言而喻的。東村沒偏向那種想法,從另一方面想了起來。東村從心底抬起了被壓制的頭。
  已經懷孕三個月的美加子的表情,重又浮現在東村的腦海時、田木君無法脫離門啡組的訴說,久久在東村耳邊縈繞。
  像東村追求與加代子過安靜的生活一樣,美加子擠命地追求與田木的穩定的生活。已經有了身孕的美加子的請求,以及東村與美加子的談話,都是千真萬確存在的。東村一想起這些,就像一把刀刺進了心靈深處。一想起自己奪去了美加子的父親的生命,更是如此的痛心。
  賓明永與東村無怨無恨,任何利害衝突都沒有。只是互不相識兩個陌路人。之所以殺害他,是為了小枝組的解散,換來了與加代子的穩靜的生活。這事實是任何裝飾都掩蓋不了。明明白白是殘酷的事實。
  在不發生任何事的日常生活中,東村還能暫時忘掉的事。此時,在東村的眼前怎麼也揮不去。
  美加子希望與田木君過安靜生活的時候,自己沒有伸出援助之手,沒赦免自己的罪行。如果再次打碎美加子肯切的請求,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也恕不了罪的,如這樣做了,將會比流氓更流氓。
  「只有偏向長連集營,你才能站得住腳,東村先生。」
  東村想起平直的話。聽到這話時,與口憶平直的話的此時,東村腦中浮起了同樣的喃喃自語。
  把車開到公司。整理好運輸發票。東村便回了家。晚飯的顏色肯定很鮮艷,艷得如血,東村想。
  加代子正准上班。化妝完畢,正在衣櫃前挑選著衣服。
  「今天看來情況不好,總不能決定穿哪件衣服。提不起興趣。」加代子說。
  這樣的日子,加代子偶爾會出現。東村知道。
  「隨便吧,我今天興致很高。」
  東村與加代子站在衣櫃前。盯著那些初夏穿的衣服。想起了飯菜的顏色,便取了一件銀白色地,印著淡紫色三角形模樣的女裙。
  「這件吧,」
  「好的,決定了。謝謝。」
  穿衣服看起來小三歲。」
  「二十八小三歲,也就是二十五啦,」
  「而且,看起來不像吹長笛的?」
  「好孩子在家等著,回來給你表演一下。」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笑著說道。
  「好孩子。那,媽媽,早點回來。」
  東村道。親吻了一下加代子,便去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一瓶啤酒。對自己來說一邊捍衛著重大的事情,一邊維持與加代子的生活應該是沒問題。
  晚上九點,電話響了。是田木信兒。
  「你現在在哪兒?」東村問。
  「這,不能說。請原諒。」傳來了田木為難的聲音。
  「有隨從嗎?」
  「現在就我一個人。」
  「正廳市發生的事,是門啡組於的嗎?」
  「我與崗原兩個人幹的。還記得崗原嗎?東村君。」
  「以前和你一塊來我這兒的那個人?」
  「就是。」
  「組上的頭目讓你們幹的?」
  「嗯,還有內部消息。我想通知您,因此就打了電話。」
  「關於賓原三之受平直之托;威嚇我的事?」
  「你已經知道了?」
  「從美加子那兒聽到的。您的留言。」
  「很吃驚吧?」
  「不,在這之前我已從賓原他們那兒聽到過。」
  「還真是這樣。我已感到了。因此為是關於東村先生的事……」
  「這事,美加子非常擔心。」
  「正廳市發生的事?」
  「有這個因素。」
  「正廳市的事,美加子知道了?」
  「我給她說的。平直與賓原有關連。沒辦法了。我從報紙上看到這件事,便想是門啡組干的。為了確認一下,便去了您的公寓。美加子問我來幹什麼,我便給講了那些。」
  「還是經過事的男人呢,連歹徒這個角色都勝任不起。」
  「別傻事了,美加子不是已懷了身孕嗎?」
  「我知道。」
  「你想要孩子嗎?」
  「要也好……」
  「你,美加子已勸你脫離門啡組了吧?」
  「那事,她也對你說了。」
  「跟我商量過了。之後,我決定竭盡全力做我應該做的。」
  「竭盡全力?為美加子?」
  「為美加子和你。」
  「怎麼辦?盡全力?」
  「你,現在有腳嗎?」
  「腳?」
  「車呢?從那兒一個人能走到這來嗎?」
  「想去……」田木帶著很為難口氣說道。
  「田木君,你的孩子會很可愛,想到過嗎?」
  「怎麼會沒想到過。」
  「那孩子幸運地降生。美加子也想過那樣充滿歡笑的生活,你不這樣認為嗎?」
  「是,但怎麼才能……」
  「先問一下你自己。如果可能脫離門啡組,你從心底願意洗手不幹。什麼都別考慮,憑良心說話。」
  「你不是逗弄我吧,東村先生。」
  「我在正經地跟你講話。」
  「平心而論,想洗手不幹。」
  「好了,我知道了。什麼都別考慮了。一個人馬上到我所說的地方來,好吧。」
  「哪裡?」
  「我所在的公司停車場。要多長時間?」田木回答後,東村便掛了電話。
  田木說一個多小時便能到。
  東村十點半走出了公寓。給加代子所在單位打了個電話。可能與田木君談話會拖長,到時不能去接加代子。
  東村一邊開車,一邊戒備著後邊有無尾隨。一點兒都不能馬虎。東村那天去訪問田木及訪問的目的。平直都知道。蝮蛇一樣的。再次被要求提供證言的東村,怎麼回答,及怎麼防著平直。都考慮得十分周到。
  沒有尾隨。東村為防萬一,故意繞了一大圈。
  車在公司裡邊的停車場停了下亞軍,打開大門,開了進去。把車停下來,遙望著停車場的中央。田木還沒來。四周寂靜得能聽出電磁波的聲音。晴朗的空中,閃爍著無數星星。
  過了十五分鐘,傳來了汽車的聲音。東村走出大門。車速慢了下來。田木探出了頭。
  「把車開到裡邊。」
  東村說。環視了一下四周;走了進去。田木把車停到東村的車後,跳了下來。
  「讓你久等了。」松木說。
  「我也剛來。」
  東村說道。向卡車的一邊走去。田木便跟了過來,東村上到卡車的一個荷台上,坐下來。田木走過來,也並肩坐了下來。
  「正廳市的賓原他們,只簡單地說了平直的名字嗎?」東村先開了口。
  「不,沒那麼簡單。」田木有點緊張。
  「脫光那三個人的衣服,把他們捆綁起來,放到那麼明顯的地方。是你和崗原的主意,還是組上的人指使你們這麼幹的?」
  兄貴君要這麼做的。為挑逗平直那傢伙。」
  果真如此。你和崗原隱蔽起來也是兄貴的主意嗎?」
  「是。門啡組為此事要與平直做最後的抉擇,為了不落到正廳署的手裡,兄貴讓我們隱敝一下。
  「門啡組要做什麼抉擇,與平直……」
  「我們也不清楚。」
  「平直這傢伙,自己是不是被訣擇的對象,還不知道。」
  「為什麼?」
  「昨晚,我去你那兒的時候,平直也去了。他好像推測出毆打賓原的是你,或者從賓原嘴裡得知是你。假如這事從門啡組傳到了平直耳朵裡,他還會去你那兒嗎?若傳到了他耳朵裡,他又去了你那兒,對平直來說,也許沒有與門啡組拚個你死我活的意識。」
  「但是,警察指使凡人威脅過您。這事若提出來,既是平直也不能那麼平靜吧?」
  「一般是這樣。但平直是一般的人嗎?平直與賓原已通好風氣。昨天我們面對面談了這些。但平直一點也不驚慌。雖說能隱瞞這種心情,他信心十足地說了這些,我想不是單單的故弄玄虛。
  「不僅僅是這些,田木。昨天,就你持槍一事,平直要我提供證言。我已經肯定了那件事。」東村說。
  「平直又提到那件事了?」田木厭膩地問到。
  「怎麼了,田木,你不是故意想落到警察手裡嗎?那樣,攔截賓原的原因,可以在宮井署一點兒不留地傾吐出來。而且,被抓到之前,可以給報社打電話,或報告記者揭露平直誘使賓原所幹的事情,警察內部連同組織上的不光彩的事情。」
  「如果是那樣,組上不知會讓我做些什麼。門啡組不把平直的事公佈出來,相反,以此為依據,扣押那傢伙……」
  「門啡組與平直那骯髒的交易,與您有關係嗎?你應該首先考慮到你的孩子。」
  「孩子……」
  「只為門啡組著想,你可能永遠也脫離不了門啡組。進了正廳署,你可以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切事情經過,啡組便認為你不再可使,那樣便將以脫離門啡組。」
  東村說,田木沉默不語。「怎不願這樣做,你可以真心實意地對兄貴分,對門啡組的組長說,你離開門啡組過另一種生活。我不瞭解你們組長是什麼樣的人。也許他會答應你的請求。若不答應,你可以離開前山,到另一塊土地上去生活,只要你自己想這麼做。」
  「東村先生,您幫了美加子的大忙……」
  「我自己沒有孩子。看到懷了孩子的女人那樣苦惱,最終我還是要助一臂之力的。」
  東村笑著說道。
  「脫離門啡組,我不能做出那樣的決定。以組員的口氣說,我只是一個流氓、阿飛之流,不能與組長、兄貴斷絕關係。現在,我得到兄貴君的關照,常出入門啡組,好像正式組員,用集團的話來說,也就是予備組員。不管怎麼說,即使想脫離門啡組,也脫離不了。」
  「我已聽美加子說了,組上要指使你幹一件什麼事,為了此事,你不能脫離門啡組。」
  「是這樣的。我沒有勇氣做這種事,也不想做這種事。因此故意挑起了與您的糾葛,想脫離開。結果被兄貴識破了動機,遭到懲罰。」
  「也就是那次頭紮包帶躺在床上的時候。」
  「嗯,雖然我為此脫開了身,但我已經知道了門啡組所要做的是關於人命的事。如果能完成這個任務。我便可以與兄貴、組織變成親子兄弟的關係,身份、地位也就提高了許多。若完不成,逃之天涯,也逃不了命啊!」田木仰望夜空,歎了口氣。
  「人命、殺人,那事……」過了一會兒,東村問到。田木很驚奇,想吩咐他些什麼,但終於沒開口。
  「莫非門啡組要幹掉縣知事,還是別的。」
  「為什麼要急於說出這些?」田木有點驚慌。
  「我也是前山市的一名公民,縣的一名公民,我也要交納稅金,也有選舉權,對政界的事也關心關心。我妻子上班時,所聽到的風聲,也經常對我講。因此,我瞭解到現在的知事與門啡組因選舉而發生了衝突。門啡組支持另一方對現任的知事進行脅迫。而現任知事是東京的大政治家,無論什麼黑社會集團,干擾政事,他都要……」
  「東村先生,您只是這樣推測吧?」
  「是的,除了聽一些風聲和看報紙,我得不到任何情報,我的猜測合乎現實嗎?」
  田木沒有回答。
  「門啡組認為一定有哪個親信、集團背後支撐著現任知事。因此這次舉中有可能再次獲勝。但又不知道究竟是誰背後支撐著現任知事,門啡組唯一採取的辦法便是幹掉縣知事……」
  「東村先生,真不簡單。」
  「這麼說,我的推測正確了?」
  「想聽嗎?關於那事。」
  「怎麼不想聽呢,誰當選為知事,我不在乎,只是想證實一下我的推測。」
  「從持槍一事,我便知道東村先生的口很嚴密,因此,我想給您說出這些事。若我下決心離開門啡組,我要對您說一聲。萬一有一天我消失了,只有東村先生弄清我消失的真正原由。
  「田木,別孩子氣。你給我講了。萬一有一天你消失了,我揭露門啡組的秘密,為你申冤報仇。」
  「從來沒想到過這些事,確實,萬一我被殺害,被害的真正原因,有誰不知道。誰不知道,與要去死時的心情是絕對不同的。」田木說。
  這不是在撒謊,東村這樣想。同時,田木若真的死了,要東村為他申冤報仇。東村從田木的話裡感覺到了這種期待。我一定要為你申冤,東村從心底裡發出這樣的聲音。但終於沒說出口。
  「堅決要脫離門啡組了嗎?」
  「嗯,我已決定這麼做了。我還要對您說門啡組要幹掉的不是縣知事,而是他身邊的人。」
  「什麼都揭開了,田木。到時,再來好好地聽結果吧。」東村拍了一下田木的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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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無地安身  

  第二周星期二的晚上。
  十一點半,東村出了公寓,去接加代子。
  停車場,有一輛車停在那兒,擋在了東村的車的前面。
  東村探出頭看了看,裡面沒人。車門鎖著。從車號看來,東村知道這是一輛出租車,白色皇冠。
  「真是的,這車停在這兒。」東村說道。打開了自己的車門,反覆地鳴著喇叭。沒有人從公寓裡出來。夜深了,反覆鳴喇叭,東村不好意思這樣做。
  「把車停到公寓的停車場,一定是來訪客人的車。」東村想。
  於是,東村走出停車場,去敲管理人的門。聽到敲門聲,管理人走了出來。
  東村說明了原因,想讓他幫查找一下車的主人。
  「誰家的客人,把車停到這兒,真麻煩。」管理人說。開始從一樓挨家挨戶去問。東村在公寓門口等著。
  約過了十分鐘,管理人走了下來。
  「沒找到,東村先生,好像是外邊人的車,人家都說沒有客人來。」
  「還真有這種不懂常識的人。」
  「我去叫警察,用起重車把它移開。」
  「不用了,起重車也不會馬上就到。來不及了。」
  「有急事嗎?」
  「約好了去接我妻子,既然晚了,我去給她打電話,讓她坐出租回來。」
  「原來是這樣,還是叫警察吧,怎麼能亂停車呢。如果我有車,就借你了。」
  「管理人說完,進了屋。東村返回停車場,再一次鳴起了喇叭。
  過了十分鐘,仍沒人出現。已經晚上零點鐘了。東村死了心,返回屋裡。給加代子所在的單位打電話。加代子接了電話。東村向她說明了原因。
  「沒辦法,真是麻煩的事。」
  「如果來得及的話,我會去接你的。如果不能到達約定地點,就坐出租車回來吧。」東村掛了電話。再次去了停車場。
  東村在車中等到十二點半,還沒有人出現。警察的車也沒來。接加代子的時間已經過了。東村又返回了屋裡。
  不單單是亂停車的問題。凌晨2點左右便發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凌晨1點,加代子仍沒回來。東村等到1點20分。即使下班晚了,加代子也沒回來過這麼晚。
  1點20分,東村再次給加代子打了電話,沒人接。下班了,招待員們大概都回去,東村這樣想。
  一絲不安湧上東村的心頭。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莫非沒攔到出租車,不可能,酒巴、招待閉門的時候,空的出租車很多的。
  時間越來越晚,東村越發不安。2點,終於,不安的事發生了。
  電話鈴響了,東村想一定是加代子打過來的。但話筒裡傳過來的聲音,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的。」
  「是東村先生嗎?」
  「嗯。」
  「你妻子想見你。」
  「什麼!?」
  「你妻子在剛山公園,聽清了嗎,剛山公園的停車場。」說完,那人掛了電話。
  東村奔出了房間。
  「啊——」地發出了一聲吼叫。
  果然不出所料。擋在東村車前的出租已經不見了。這車一定是為阻止東村接加代子而設置的。東村這樣想。警察的起重車也沒有要出動的樣子。
  東村驅車向剛山公園趕去。
  也許是,加代子走出旅店,攔出租車時,被打電話的男子們虜走的。東村這樣想。
  是誰為了什麼要攔截加代子,東村不太清楚。但是,一定與持槍及後一連電發生事有關。
  對方不可能是一個人。東村奔出房間時,什麼武器也沒帶。剛山公園究竟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想到這些,東村有些不安。
  剛山公園位於市西側的高地上。名字的由來,東村不清楚。那裡的櫻花非常有名。春天,東村與加代子經常去那裡賞花。
  剛山公園廣闊的停車場上,停著兩輛客車。一輛是白的。莫非就是停在公寓的那輛白出租?東村這樣想。除以之外,沒有別的車。東村駛入停車場,立即停了下來,大聲叫著加代子的名字。
  停在中間的兩輛車,向東村靠過來,東村下了車。兩輛車把東村的車夾到中間,停了下來。一輛是白的,一輛是灰的。
  灰的那輛車擦著東村的車子,停下來。車內的燈亮著。東村透過車窗,看到了加代子。被一男子背著手擰著。由於恐怖而顯得歪曲的臉面向東村。
  東村憤怒的血一下湧到了頭頂。他想撞開車門,車門緊緊鎖著。
  「請打開車!」東村叫道。
  「見到你妻子放心了吧。」一個聲音從東村後邊傳了過來。是站在白色出租旁邊的一個男人的聲音,東村的車前車後,一邊站著一個。
  「為什麼要這樣?」東村問道。沒有人回答。裝載著加代子的那輛車,突然發動機器開走了。
  「等等!」東村叫到,狠狠砸了一下車鏡罩。車,開走了。
  「哈哈哈,見鬼去吧!東村先生。」身後一陣猙獰的笑聲。前後向東村包圍過來。東村再也按按捺不住憤怒的火焰。飛起右腳狠狠地向左邊的人揣去,同時用左肘打破了右邊人的臉。血從右邊過來的人的額頭上流了下來。東村順勢抓住那人的衣襟狠狠地向車撞去。
  「真厲害,東村先生。」聽到聲音,東村轉過頭。一支手槍正對著他通過來。停車場遠處明亮的地方有一支大的手槍,內著銀色的光。持槍的是第三個人。槍對著東村的喉嚨,那人突然向東村的腹部踢過來。
  順勢,額頭流著血的那個人狠狠地向東村撲來,一股腦地打起來。
  「住手!」一個持槍的男人的聲音。東村倒在那裡喘著粗氣。
  「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好像有人下來,向東村走過來。東村順著聲音望去。
  「東村先生,受驚了。」說話的是長連集營布原一家的頭目平井村原。
  「平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東村問道。平井上前兩步,站到東村面前,放下檢。便有兩個男子圍過來,站到東村兩側,好像東村一動就有被押起來的勢頭。
  「我也不想這樣做,東村。但你太不夠意思了,只好這麼辦?」
  「不夠意思,是指我沒按平直所說的去做。」
  「嗯,但那事已過去了。平直說不再追究了。但是,實際上平直也好像沒斷那種念頭。」
  「這麼說……」
  「知道嗎?」平井說。東村輕輕點頭。有關田木信兒一事,因沒提供證言,平直便借殺害賓明永一事,追究我,莫非是此事,東村想。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若平直採取行動,情況會對長連集營本家不利。因此,代替平直採取此行動解決糾葛。
  「什麼糾葛?」
  「詳細內容,我不清楚。平直想借田木信兒一事搗毀門啡組。可東村先生沒有提供證言。因此,採取此行動,達到搗毀門啡組的目的。
  「也就是讓我出面搗毀門啡組?」
  「是的,為此我特意從東京到來前山,請求您取下門啡組組長的頭。」
  「殘忍的啊,平井先生。為此拿我妻子當人質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是太過分了,我也這樣認為。可這是長連集營的大頭目的意見,而且也牽涉到縣知事,我能不傳達嗎?大頭目的話。」
  「如果我拒絕做此事,怎麼辦?」
  「竟問這話。東村先生自己最清楚了。你妻子將被販賣到國外,賣淫、被人擁抱……」
  「因為沒有給平直提供證言,就讓我做這件事?」
  「也許是吧,我想沒有別的原因。」
  「明白了。做了就放我妻子,這是條件?」
  「想通了?東村先生。但我現在不能作主,必須聽聽頭目的意見。而且,幹掉門啡組組長不能使用槍、炮等武器。借交通事故消滅他。否則,以後會有更大的麻煩。」平井說。
  東村點了點頭。此刻東村的內心充滿了滿腹的怒恨。
  平井一幫人駛車開走了。
  東村打開自己的車門。坐到車座上,額頭上滲出了冷汗。當然不止這些,受了拳打腳踢的腹部和腕部。此時如火蒸烤著一樣,火辣辣地痛。
  東村發出了低聲的吼叫,不僅是因為腹部的疼痛。加代子被抓去當人質,自已被強行跟這些人比起來,疼痛算得了什麼。
  東村坐上駕駛座,發動了車。駛出剛山公園,向公寓開去。東村一隻腳用力地踩著加速板,汽車發出悲慘的鳴叫聲。
  回到房間,東村拿出一瓶酒,坐到電話機前。等待著平井的回聲。
  這不過是一時的慰藉而已。東村不殺害門啡組組長,長連集營是不會放棄加代子的。東村很清楚這一點。
  為了逃離黑社會集團,東村被迫奪去了無怨仇的一個男人的生命。以東村殺人的罪行為代價,換來與加代子的生活。
  但,事實證明,這麼沉痛的代價仍不能支付他們的生活。想繼續過安靜的日了,東村還必須奪去另一個無緣無故的男人的生命。這就是長連集營要他做的。
  對長連集營來說,東村成了組織以外的。唯命是從,能賣弄手碗殺人的人。而且可以不付出任何報酬。
  「你打算逃離黑社會,幹這些殺人的勾當的嗎?」東村捫心自問。答案只能在YeS和No之間選擇。有沒有重新做人的決心和勇氣,東村追根求源地思想著。必須選擇一個答案。
  二者之間,應該選擇哪一個,是很清楚的。但東村下不了那個決心,一個可怕的黑影總在他眼前晃動。
  殺害賓明永的事實,東村從記憶中抹去,得以與加代子生活下去。即所謂的平穩、安靜的生活。
  今天再次殺害門啡組組長,也許能過上像以前的、平穩的、每天接送加代子的生活。東村有這種污染了的、骯髒的想法。但沒有信心甚至是不忍心殺害門啡組組長。
  若選擇殺人的手段,必須早動手,且不與周圍發生摩擦。東村很清楚這一點。但隨之也會失去公民權利。東村也想到了這些。
  以前在前山的生活,看似是幸福的人間生活,但揭去骯髒的外表,便一無所有,只是延長被剝奪公民權的生活。這種意識在東村心中一直抹不去。長連集營新的要求更增強了他的這種意識。
  以殺人的代價換取看似平穩的生活,是錯的。東村意識到了這些。這次又要偏向這種念頭,東村非常地不安。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東村想避開這種慘忍的代價,自己一個人先走上非法的道路,不僅是為了加代子,也為了挽救自己。
  東村清楚地知道,想想容易,行動起來比登山都難,都危險。
  第二天,東村請了假,一覺睡到天亮。只喝了一杯啤酒。
  想到加代子作為人質,東村無心去上班。
  一種假想漸漸在東村腦中形成。隨之東村焦燥的心情也稍微淡了下來。開始的種種想法漸漸退到腦後。
  救出加代子,從自己都摸不到非法的監中救出加代子想到加代子被抓去當人質,怒火再次湧上東村的心頭。
  東村不想吃,也不想喝。加代子在受著一種什麼樣的待遇。東村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她。東村一邊想著,一邊煮了點飯。
  上午十點半,電話鈴響了。東村飛到電話機前。
  「東村先生嗎?」話筒裡傳來的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東村嗯了一聲。接著聽到的是加代子的話音。「我是加代子,現在沒事了。不要為我擔心。請按照這兒的人的,分咐去做,我就可以回家了。拜託了。」
  聲音停止了。東村聽得出這是加代子的錄音。按鈕的聲音都清楚地從話筒傳了過來。好像寫的台詞。
  「我是平井,你妻子在這兒很好,請放心。」加代子的聲音停止後,立即傳來了平井的說話聲。
  「不能讓加代子接一下電話嗎?平井先生。」
  東村按捺憤怒的心情,平靜地說。
  「剛才沒聽到嗎,你妻子的聲音。」
  「只是錄音……」
  「這就足夠了嗎。喂,有事要通知你,請做好記錄,準備好了嗎,做好記錄。」
  「這兒有書寫用具。」
  「首先是名字。門啡組組長的名字青山的青,山野的山平原的平,年齡61歲,住所:前山市公木町856號乘座車是白色林肯轎車。組事務辦公室,在索吉亞大樓的二層。青山所乘車,連司機一共三個人。不用害怕!之後把青山的照片連同詳細材料,給你送去。記上了嗎?」
  「就這些嗎?」
  「照片已送出去了,最遲明天能到,請做好準備,越快越好。」
  「事情結束後,就可以放加代子了嗎?平井。」
  「組上已這麼決定了。因此才通知你。」
  「越早越好,必須是今天或明天嗎?對方武藝高強,我必須斟酌對策,請多給我些時間。」
  「可以,要多長時間。」
  「這,說不清多少時間,至少十天吧!」
  「十天?東村先生應為你妻子著想啊,知道你妻將怎樣熬過這十天嗎?」
  「知道。」
  「你妻子可是少見的美人啊!」
  「謝謝,這是我用生命賭過來的。」東村說。加代子要受到怎樣的煎熬,東村一直放心不下。平井猙獰地笑著掛了電話。
  加代子可能被監禁在東京,東村這樣想。即使殺了人,長連集營也不能放加代子的,他痛感事情的嚴重性。
  東村躺倒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一個個男人名字和形象浮現在他的眼前。都是以前小枝組的組員和幹部。最後東村選中了兩個人。
  這二人是東原條木和千山俊男,東原條木是老頭輔佐。千山俊男是東村的司機兼保鏢。在解散的小枝組當中,東村最信賴的就是這二人。
  小組解散後,東原條木、千山俊男都開始了新的生活。東原開一家麵館,開創家業。千山俊男也,在一家出租公司當司機。
  脫離小枝組的組員,只有東村被重新捲了進去,東村感到萬般的辛酸。因此,東村認為有必要向誰求援。能為他為此事出力的只有東原條木和千山俊男。東村深深地歎了口氣,站起來打開抽屜取出通訊錄。走到電話機前,東村撥通了電話。
  「有一件事要請求你,詳細情況不能在電話中講。有時間請速來前山一趟。這事不要通知任何人。來到前山,不能在我家見面,到車站後請給我打電話。〞
  東村只講了這些。東原條木、千山俊男什麼都沒問,便答應當天就來。東村決定讓千山俊男第二天來。
  長連集營會派人來到前山監視自己的行動,東村充分考慮到這些。因此東村故意避開東原和千山同原長連集營的人會面,讓他第二天來。
  掛了電話。東村便向田木信兒的家打了電話。美加子接了電話,田木信兒好像還沒口家。
  「信兒來了電話,說您已經勸說了他脫離門啡組,謝謝您。」
  美加子告訴東村,自正廳市事件後,田木一直都沒有回家,然後說了這些感謝的話。美加子的聲音聽起來興致特別高。
  「不知道有沒有效果,說是勸說,倒不如說是忠告。」
  「好像起到了作用,雖然沒有下定決心,但受到了很大的激勵,從您那兒。他好像已開始考慮要脫離門啡組了。」
  「但願不會改變這種想法。」
  「信兒一開始考慮脫離門啡組,我便覺得好像順利地脫開了一樣。」
  「只有你們努力了!田木經常來電話嗎?」
  「一天一、兩次,今天還沒來。」
  「來了電話,請轉告他給我打電話,我在家等著。」
  東村掛斷電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因為美加子的興致很高的聲音。
  下午3點,田木打來了電話。正是東原條木離開東京奔向前山的時間。東村不能外出。
  「有一件事要求你,晚上有時間嗎?」
  「一整天都有時間。」
  「請十點來港口一趟,魚市場附近會面。」東村說。五點左右,東原條木打了電話,是從車站打過來的。
  「現在在前山朗費羅旅店,乘出租過來的化名海巖工一。正等著安排房間。安排好後,再把房間號碼通知你。」
  東村掛了電話。二十分鐘後,東原條木把房間號碼通知了東村。
  東村給加代子所在的招待所打了個電話,說加代子有急事,要請假。
  東村穿一黑色上衣、勞動服褲子,出了公寓。從一走出公寓東村就四處張望,看有沒有尾隨。好像沒有什麼跟蹤。
  車開出停車場,直駛向朗費羅旅館。開到市中心,東村停了下來。走進一家酒店,要了二杯啤酒。
  然後進入一家小餐館。吃了飯,又拐入藥店,買了一包胃藥。雖現在用不到,幾天後,由於高度緊張,肯定會不舒服。以前經常出現這種情況。
  東村時而停車,時而開車,確認後邊究竟有沒有跟尾巴、好像沒人跟蹤。
  出了藥店,東村來了一個大轉彎,接著便向朗費羅旅館駛去。
  東村沒有從正門進去。他繞道兒進了後邊的門。這兒是旅館的工作員和商品出人的門道,以前東村運送水產品常出入此門。
  從後門駛入旅館。商品存放所此時既沒車也沒人。東村徑直進入旅館,乘一個旅館專用的小電梯,上了樓,路上沒碰到一個人。東村走進東原條木的房間。東原條木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電視。兩個人已一年沒見過面了。「東原,你瘦了。」
  「是嗎,可能是脫了一層脂粉的緣故。整天從早忙到晚。代行一點也沒變啊。和以前一樣。」
  東原依然用小枝組組長代行的名字來稱呼他。
  「那個代行已不存在了,東原,用名字來稱呼我吧。」東村笑著說。
  那稱呼聽起來並不逆耳,而且沒有一點不親近的感覺。
  「是這樣,但長年養成的習慣,稱東村先生倒不如稱代行順口。」東原笑了。
  「啊,是魚店的卡車,我一天到晚,都要不停地勞動。你,生意還好嗎?」
  「托您的福,勉強過得去,您和加代子在一起嗎?」
  「嗯,她已成了我的妻子。」
  「還好嗎?」
  「好是好,只是……因此才請你和千山幫忙,到這兒來。」
  「你妻子,她怎麼了?」東原走到桌子的這邊來。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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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我有三頭六臂,就不用給你們添麻煩了。」東村點著了煙,說道。
  「你在說些什麼,怎麼能說添麻煩呢?」東原笑著的臉,眼神卻笑不出來。
  「想求你做一件很棘手的事。」
  「我明白。因此我化名住到這家旅館,知道不是一般的事。」
  「事實是,東原,本家給我出難題把我妻子抓去了當人質。」
  「本家是指長連集營。」
  「是的,出面的僅是青目山家的平井一個人。」
  「怎麼回事,現長連集營還沒斷絕關係嗎?」
  「似乎是,我也……」
  東村從田木信兒持槍一事開始,及一連串所發生的事,原本都說給了東原。警察平直與長連集營的關係,及背後牽涉到的縣知事的選舉、及與中央大政治人物的牽連,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只是隱瞞了賓明永一事。
  「我,很高興能稱呼您東村先生,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為您效力,是我報恩的一次機會。以前我以為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聽到東村的訴說,東原一口氣說了這些話。
  「說報恩,你有點誇張了,我沒有對你施過什麼恩惠。」
  「東村先生,我知道,一直不允許解散小枝組的本家,最後竟點頭同意的原因……」
  東原說,東村轉向東原。東原一定是說害賓明永一事。
  「東村先生一人無聲地背了沉重的包袱使其他組員得以從中脫身。這是我後來從與本家有聯繫的人那兒聽到的。」
  「從誰哪兒聽到的?其他又說了些什麼?」
  「這,不能說。我已答應了給我講這話的人從哪聽到的,的內容不向任何人洩露。那人不是本家的,是附近的人。」
  「我明白了。你從誰哪兒、聽到了什麼話,雖然我不知道,但這事與那事沒關係。」
  「但是,東村先生,為解散小枝組而背下的沉重包袱,要用取下門啡組長的頭的代價來推卸啊!」
  「我不想這樣做,不想參與門啡組組長的事,因此,我請求你們助一臂之力。
  「那麼,您妻子她沒關係吧?」
  「這,當然很為她擔心但無論如何也必須按我的意志辦事。若只擔心她的話就會正中對方的下懷,以殺人的代價換回妻子的回家夢寐不得安寧啊。」
  「有更好的辦法嗎?」
  「不知道算不算好辦法,但別無選擇。」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想求你辦二件事:一件是偵探一下我妻所在的地方,大概是在東京的與長連集營有關係的地方。密切監視平井的行動,也許能得到線索。」
  「明白了,我會盡力的。」
  「怎麼行動就靠你了。一定量力而行。從一開始就不想讓你們捲進此事,直到進退兩難才……」
  「明白了,萬一被對方黨察,會對你和你妻子使行回報的。」
  「因此,東原,無論採取何種辦法都可以探索一下新聞記者、電視報道記者或自由報社記者。一個人或兩人都行,沒必要與他們正面接觸。只瞭解那些人的姓名或住址就足夠了。明天,千山來了,我會做同樣的請求,和他聯絡一下,商量商量對策。」
  「知道了。」東原使勁地點著頭。
  東村說完出了房間,驅車向港口沿岸駛去。
  墨魚船,一艘也看不見。空蕩蕩的。魚市場,沒有亮燈,寂靜得有點嚇人。
  東村在魚市場前邊停下。還差十五分鐘,十點了,看不到田木信兒的車影。
  等了十分鐘。東村下了車,向附近的一座大樓走去。突然,看到一道打火機的亮光,又馬上消失了。東村向大樓中走去。
  黑暗中,一個人影出現了。對方小聲地叫著東村的名字。是田木信兒的聲音。他正站在一根桂子旁邊。
  「等了很久了?」東村低聲問到。
  「沒,一會兒。看到車的亮燈,便知道是您,因此特意來這兒等的。」
  「你的車呢?」
  「停在外邊、是借來的車,萬一出現意外被追蹤的時候,可以丟掉它。從這跳進溝裡。我游泳很快,在中學游泳比賽中還得過獎呢。」
  田木得意的說。
  「真不簡單。下決心脫離門啡組了?難怪你妻子那麼高興,原來你已開始洗手不幹了。」
  「我,想借宮井事件,被警察抓去。」
  「製造脫離門啡組的機會?」
  「嗯,我想說出事情的真相。」
  「什麼真相?」
  們啡組想借此與平直決裂。這,正如您以前所說的,不太可能。」
  「平直假裝不知道,也許他不會受騙的?」
  「平直好像已給宮井署的其他人說了,宮開事件只不過是一般的嘲鬧而已。」
  「弄清楚了嗎?」
  「平直好像給門啡組的頭目也說了。並讓中國飯店的那兩個人也這麼說。」
  「那麼門啡組與平直的決裂已放棄了。」
  還沒完全放棄,兄貴君說暫時隱瞞一下。但是,我和崗原沒有隱瞞平直不上鉤的意思。我和崗原作為門啡組與平直決裂的最後手段,為不使警察發覺,所以故意先隱敝起來的。
  「特意的手段,也許不……」
  「若是那樣,我不說平直的事,只把宮井事件當作一般的嘲鬧,只不過會受到刑打。雖然組上已讓我們挑起了事件,也不會與平直決裂了。對我也沒理由見死不救了。
  「因此就可以脫離門啡組了?」
  「你認為怎麼樣?」
  「想法不錯,比你只說不干強多了。但別暴露了你是故意這樣做的。」
  「嗯,問題是……」
  「在正廳市有沒有老朋友?」
  「有,高中時水泳部的一個朋友,現在在公司上班。」
  「給他說明原因。挑起此事。警察就會通報你的名字,著手問你了。」
  「這種辦法,太好了。」田木信兒得意地說。
  「今晚讓你來這兒,有一件事想求你。」東村切入了話題。
  「什麼事?我能做的一定做到,請說吧?」田木說。靜靜的水波聲傳了過來。
  「上次見面時,你說如果下了決心脫離門啡組,你將把門啡組讓你幹的重要的大事情告訴我。」
  「是的,我沒忘記。」
  「現在,我想聽……」
  「東村先生求我做的,就是此事?」
  「是的,因為想知道,才讓你來這兒的。」
  「東村,發生了什麼事?」沉默了一會兒,田木道。帶著滿腹的推測。
  「我以為你沒下決心脫離門啡組。因此在我不知道你下沒下決心時,把你叫出來,想讓你說出那事。」
  「原來是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東村。」
  「別說了,我不能讓你說些什麼。既然到了現在,我也很為難。」
  「別那樣說,東村先生。說下去,我很擔心你那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好,但不能給你說,這是個人的私事。」
  「明白了,我不問了。」
  「謝謝你理解我。田木,我心裡過意不去。」
  「沒關係,不要擔心。」田木用慰藉的口氣說道。
  東村嘗著吞嚥苦果的滋味。他想對田木挑明事情的原委。自己以前的身份、加代子被抓去當人質,及自己強加給田木的取掉門啡組組長的頭。田木是什得信賴的人,可以對他講,東村這樣想。
  但是,說到這,不會不涉及到殺害賓明永一事。如隱瞞了這個事實,就不能說清楚,為什麼長連集營給他出這麼一道難題。田木一向愛著的妻子,竟是東村殺害的那個人的女兒東村沒勇氣向田木告白這些。
  「門啡組要我做的,是謀殺龜田大山。」田木開始說。
  龜田大山是現任知事的高平村夫的表兄弟,掌握高平陣營的資金的一個人物。龜田大山以知事秘書的名義處理一些骯髒賄賂。
  高平村夫,利用知事地位,誘致中失大企事業工場,收到很多賄賂。不只這些,還與房地產勾結收買土地,獲得巨額利益。執行這些不正當行為的一,是龜田大山。
  向門啡組提供這些情報的,是知事迭舉中,高平村夫的對手。平江谷三郎派的人。平江谷三郎雖與門啡組組長沒有直接關係,但平江陣營的參謀與青山正原有私人關係。知事的金錢醜聞,就是通過選舉參謀傳到了門啡組的。
  那個參謀,在上次選舉中,就把有關現任知事的桃色醜聞,傳到了門啡組組長那裡。請求對知事進行威脅。當然威脅的目的,是讓對方上台。受到威脅的現任知事,向有密切關係的中央政界的領袖求援。結果是長連集營出面,把門啡組押了下去。
  因此平江谷三郎派決定改變戰術,搬出新的金錢醜聞一事,進行脅迫。
  「議會中,平江派的議員決定對知事的受賄倒買工地進行追查。如果門啡組為此威脅知事,長連集營可能還會出面干涉。因此要改變方法。」田木說。
  「平江派對知事的不正當行為的證據是否確鑿?」
  「不,如果有確鑿證據在手的話,不利用門啡組便可把問題解決。」
  「原來是這樣。因此讓門啡組幹掉龜田大山製造自殺的假象。」
  「是的。這樣,在議會中追查知事的醜聞時,如果龜田大山自殺了,即使沒有確鑿證據,世人也會接受這些說法的。這就平江陣營的目標。並且,寫下知事有不正當行為的證言,如有了龜田大山這樣的遺書,即使有怨言,知事也難辯。」
  「讓龜田大山寫遺書,殺害他然後製造自殺假象,都由你……」
  「這就是最終我要脫離開的理由。但是,議會一召開,開始追查知事的醜聞時,組裡的哪一個人會代替我消滅龜田大山的。」
  「逃出來太好了。按照組上所說的去做算你有勇氣。說做不到從而脫逃這件事,你更有勇氣。」
  「被東村先生這麼說,太高興了。我一直想自己是沒勇氣才逃離這件事的。」田木爽郎地笑了。
  第二天,東村又請了假。今天,小枝組的組員,東村的司機兼保鏢千山俊男要從東京來到前山。
  下午三點18分,千山從東京站打來了電話。他要乘電車來到前山車站。東村告訴他:化名山田幸一,在即費裡旅館予定一間房間,下了車徑直去郎費羅旅館。東村打算與昨天同樣的方法,會見千山俊男。
  東村正要出去吃飯的時候,門響了。東村沒有回聲,從門縫看了一下,敲門的是警察平直。平直叼著煙卷,站在那裡。
  「哎,沒去上班?」東村一打開門,平直說道,順勢彈了下夾在手中的煙卷。
  「以為我不在家,你還來幹嗎?」東村問道。
  「你不在家,我想你妻子總在家吧!」
  「找我妻子幹什麼?」
  「想借一下廁所。肚子有點不舒服,實在忍受不了了。我想貴府近便,也就……對不起,添麻煩了。」平直說著,用手按著肚子。
  「請,廁所在那兒。」東村立刻打開廁所房門示意平直進去。平直脫了鞋,慌慌張張的樣子進入廁所。東村進了客廳,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點著一支煙。東村腦中迅速掠過一絲疑團,平直的到來,真的是偶然嗎?莫非是長連集營指示平直監視我的行動,故意給增加壓力。或者是,平直受長連集營之托,裝竊聽器什麼的。過了一會兒,平直從廁所走了出來。香煙只剩下過濾嘴,叼在平直的嘴上。
  「呀,東村先生,痢疾真難受,該怎麼辦呢?喝多了就鬧肚子,這體質……」
  平直說著,走到客廳,把過濾嘴丟在煙灰缸裡,坐了下來。
  「自己出錢喝嗎?」
  「難道還有人給咱免費?」
  「如果不是免費,也不至於喝得鬧肚子吧。」
  「也許是,我是一個壞品德的警察。東村先生這兩天也是喝多了,沒去上班?」
  「哼,不會有這種事。」
  「你妻子呢,買東西去了?」
  「平直環視著房間說道。平直很難想到加代子會被長連集營抓去當人質。
  「妻子出家了,好像已厭膩了這種生活。」東村看著平直,笑了笑。
  「你家也是這樣?我妻也是,出家九年了。沒有人性的東西!」
  「單身生活,現在?」
  「只有一個養了十二年的紀州犬。」
  「孩子呢?」
  「沒有孩子。以前是老實巴腳的警察,一直工作,沒時間養孩子。東村先生,一個人的生活,又安靜又快樂,多好啊!」
  平直的話,是真是假,東村不知道。平直又點著了一支煙。上完廁所,仍沒要走的意思。
  「沒有妻子,要經常在外邊吃飯。需要的話,要不要給你煮點飯吃?平直先生。」
  「不用了。路過你這兒,別人托付我交給你一樣東西。」平直伸進後邊的背包,拿出了一個信封。
  「就是這個。」
  「誰托付給你的?」
  「看裡邊就知道了。我去了東京,昨天才來到這兒的。」
  平直沒有說清。東村的眼睛落到信封上。是一個白色的、長方形的封面。正面反面什麼都沒寫。東村拆開封口,撿視著裡面的東西。折好的便箋中間夾著一張照片。便箋的反面有淡淡的「平井」二字。東村把手指插入信封確認著裡邊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寫著「門啡組組長青山正原」。
  東村沒有取出裡邊的東西。他把目光轉向平直,平直也盯著東村。
  「是從平井那兒帶過來的嗎?」
  「平井是誰?」平直看著東村問道。
  「不是平井,是誰讓你帶過來了的?」
  「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平直坦然地回答。
  東村想起來了,平井前幾日來電話,說把必要的情報的通過快件寄過來。東村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平直先生,一邊做偵察,還一邊打零工。」
  「就這樣的性格,不會拒絕人,和你一樣。」平直說完,站起身。依然叼著煙卷。東村打掉平直嘴上的煙卷。狠不得把它滲入平直的眼中。
  「對了,在樂京聽到一些新聞。在江山車站附近的江山公寓851號房間,長連集營的哪個大幹部與一性情女子住在一起……」
  平直一邊穿鞋,一邊背對著東村說道。東村通過直感猜出,一定是加代子。平直向他洩露,加代子的所在地的用意,東村不知道。加代子是否真的在那兒,東村也不知道。
  平直走出了房間。東村目送著平直的背影,什麼也沒說。
  東村推測:長連集營故意通過平直的嘴把加代子的地址洩露出來,並且觀察東村的反應,若東村去救加代子,也就證明東村不打算殺害門啡組組長,長連集營想判斷這些。因此故意洩露加代子的地址。——東村這樣想。
  東村打開信封取出裡邊的東西。
  兩張青山正原的照片,一張署名平井的情報。情報上寫有青山正原的愛人的名字、住所,及住所的一張地圖。
  地圖上按了一個特殊的印。並註明青山經常把車停到這兒,然後一個人走著去愛人的公寓。即指示在此消滅青山正原。
  東村取出電話簿,翻找龜田大山的名字電話號碼和住址、電話簿上只記載著一個龜田大山的名字。
  東村把龜田大山的名字,電話號碼、及住址寫到那張情報的空白處,連同照片又一起封了起來,放到抽屜裡。
  東村並不感到餓。但他出了公寓還是走進了一家麵館,吃了點飯。
  走出麵館,東村向大湊町駛去,也就是青山正原愛人住的那條街道。
  平井按了特殊印的十字路口,確實很窄。十字路口前手,立著一根電線桿。與地圖上完全吻合。
  東村確認了這些,便向朗費羅旅館開去。中途他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一下千山俊男的訂房。
  東村同昨天一樣,從旅館後門開了進去。
  酒進一進屋,千山俊男忙深深點頭問候。千山俊男很快結束雜談,催促東村進入正題。東村,重複了昨天對東原條木的話。
  千山什麼都沒問。
  「那麼,東村先生,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呢?請吩咐。」千山聽完東村的話,說道。千山也是照著以前的習慣,稱呼東村先生。
  「一是調查加代子的地點。按照所得的線索。」
  「線索在哪兒?」
  「東京。江山車站附近好像有一座江山公寓,那裡的851房間是長連集營的哪個大幹部的住所,據說加代子被帶到那兒了。」
  「確切的消息嗎?」
  「確切不確切,不清楚,是警察平直這樣說的。」
  「與長連集營大頭目有關東的警察,為什麼對您講這些事情呢?」
  「不知道,也許有什麼意圖吧。平直一不正常,便把加代子的地址也給我說了。總之,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這個警察……」
  「先去目的公寓試探一下。如果加代子真的被關在那兒,青目山家的平井也應該出入那兒吧。」
  「還認識平井嗎?」
  「認識,以前和您一起見過幾次。」
  「這事就到這兒。一定要提高警惕,對這些事。」
  「知道了。別的還要做什麼?」
  「你在新聞界,或電視記者當中,有沒有老相識?自由採訪記者也行。」
  「以前在黑幫時,認識一個電視局的節目主持人。」
  「那傢伙有沒有度量?」
  「有沒有度量,不清楚,是一個恪守諾言的人。」
  「告訴我名字。」
  「太洋電視報道部主持人——佐良木兒。」
  第二天,東村去上班。
  由於運送,分發東西,一直勞動到傍晚。同時,大腦也做著另一項工作。東村反覆審查自己制訂的計劃。考慮到沒有別的辦法,便更堅定了那念頭。
  下班後,東村沒有回家。在外邊吃過飯便向縣政府所在地高崎市駛去。龜田大山住在高崎市井戶町。東村查看了一下地圖,便駛向井戶町。
  來到高崎市,是晚上八點左右。東村在一個電話亭子旁邊下車。看著記錄的號碼按下了龜田大山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知事秘書龜田家嗎?」
  「是的,哪一位?」
  「東京太平洋電視局的,龜田先生在嗎?」
  「出去了……」
  「那,明天再打吧。」
  東村說完掛斷了電話。龜田大山的家,四周圍著低矮的石牆,是一座嬌小玲瓏的日本式建築。門的旁邊有一個汽車修理廠。
  東村在離門距離不大的地方,停下車。如果幸運的話。在車裡就可見到從外邊歸來的龜田大山。東村打算在這兒等等看。
  附近看起來是一片古式的住宅區。雖然有點古老,卻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路上沒有一個行人,特別地寂靜。偶爾傳來狗叫聲,但馬上又消失了。
  終於出現了。將近十一點左右、一車在龜田家的門前停下來。一個男子下了車,向修理廠走去。修理廠的鐵門自動打開了,從裡面射出一道亮光。
  那男子的臉,在燈光下看得異常清晰,短短的黑亮的頭髮當中,有幾根白髮顯得特別耀眼,看起來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瘦小型的男子。帶著茶色眼鏡,穿一身黑色套裝,系一條黑色領帶。
  那男子把車開人修理廠。出來的時候,手裡好像提著一個很重的黑色皮包。修理廠的燈光消失了,鐵門緊閉著。男子走進了龜田的家。
  東村認清那男子的臉,便開動了車。十有八九是掌握知事財政大權的龜田大山。東村這樣想。
  回到前山,已是午夜一點半了。東村洗完澡,擦拭身體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東村把毛巾卷在腰間,拿起了話筒。是東原條木的聲音。
  「喂,加代子的地址找到了。」
  東原條木用細小的聲音說到。
  「在哪兒?」
  「江山,東京的一個叫江山的公寓裡。」
  「怎麼找到的。」
  「有人告訴我。就是以前對我講,東村先生解散小枝組時,背了沉重包袱的那個人。」
  「那個人告訴你加代子在江山公寓嗎?」
  「是的,公寓的851號房間,是青目山家總長的兄弟的愛人住的房間,他說加代子被帶到了那裡。」
  「告訴你這事的那個人,住在長連集營內部,本家附近?」
  是的。名字還得暫且保密。那人以前就覺得您背上這麼沉重的包袱,很是不幸,因此就給我說了。這次,他聽說您的妻子被押到江山公寓,便來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對方傳來這樣的情報。
  事實上,我以前給你提到了的那個警察平直,已給我透露了加代子在江山公寓。」
  「那傢伙為什麼要向您洩露這些呢?」
  「這仍是一個謎。但從其它方面考慮,平直說出的江山公寓地點,也許不是加代子真的地址。我已交待過千山君監視江山公寓了。
  給我說這些的那個人,我想不是。」
  「如果千山看到平井出入那地方,也許就是真正的地點。先等等千山的消息吧。」「
  「新聞媒介的人物正在探找,請暫且等等。」說完,東原條木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晨,東村被千山俊男的電話吵醒了。
  「青目山家的平井,在江山公寓出現了。」
  「什麼時間?」
  「昨晚,9點左右,平井帶著兩個年輕人來到了江山,一個小時後又回去了。我昨天天黑以後,從前山來到東京,一直坐在車裡監視。東村把東原條木的情報傳達給了千山,並要千山繼續監視下去。
  加代子被囚禁的地方,果然是那兒,東村想。看來必須立即執行計劃,儘管準備不足。
  東村吃完早飯,給公司打了個電話,慌稱自己感冒,不能上班。
  給公司打完電話。東村打開當天的晨報,幾行小字躍入他的眼簾:因本信兒被宮井署逮捕。並注有一個匿名人提供的情報。東村想,田木信兒終於堅定了脫離門啡組的決心。對東村來說,執行計劃的時機更加成熟了。」
  東村給田木信兒家打了個鬼話。」
  「我是東村。剛看完今天的報紙。」
  「是嗎,信兒,被捕了。美加子一知道對方是東村,聲音顫抖了起來。
  「不要擔心,田木君決定這麼做的,這裡他自己的意思,他沒來說過什麼嗎?」
  「昨天來過電話。他說一切都會馬上過去的讓我耐心地等待。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什麼也沒告訴我。只要讓我不要擔心。安心地等他歸來,說信兒希望自已被捕,是怎麼回事?東村先生。」
  「這事散佈出去,我,田木君都會遇到麻煩的……」
  「我明白,不對任何人講。」
  「田木君被捕受刑後,就決定能脫離門啡了。組上通過此事,抓住把柄,說田木君想走出這個黑幫……」
  「信兒這麼說的嗎?」
  「是的,我也勸他這方法很好。雖然說是受刑,也不過是受到皮肉傷害,不會長時間地呆在那兒的因此,你要多保重身體,等待他的歸來。這次他是下決心脫離開門啡組了。」
  聽完東村的話,美加子的心情舒展了很多。東村掛上電話,出了門,為執行他的計劃做最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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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0: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何處是歸程

  4天以後的晚上,一切準備就緒。
  那天,東村從外面回來,一封快信已等在家中了。
  白色長方形信封的反面,發信人一欄中署著加代子的名字,卻沒寫發信人地址。蓋著東京中央郵電局的郵截。東村一眼就看出:信封正反兩面都不是加代子的筆跡。
  東村進房間後,打開了信封,裡面有一個用信箋包著的東西。紙包用帶子拴著,打開紙包一看,是兩張照片——二張一分鐘快速成相照片。兩張照片之間夾著一小撮毛髮一樣的東西。照片上的人是加代子。東村看。登時眼中怒火燃燒,牙齒咬得咯吱響。
  兩張照片上,一絲不掛的加代子被強行坐在一張大交椅上。身體用繩子捆在椅背上,大叉開的兩腿也分別排在椅子的把手上。兩張照片都是這同一個姿勢,只有一處不一樣——其中一張照片上陰毛被剃得一乾二淨。
  包紙片的信紙上,什麼都沒寫,繩子將加代子的乳房綁在兩膝之間。加代子雙眼緊閉雙唇緊緊抿著。
  東村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的心中一個強烈的慾望陡然升起:管它什麼計劃呢,現在就去拚了命救出加代子,那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以前的事如不考慮——
  為了能回到和加代子一起平靜的日子,不得不強壓怒火。自始至終,東村都認定那是為了加代子和他自己。他按捺住憤怒,並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儘管如此,東村仍無法立即制止身體的顫慄。他在酒杯中倒了一點威士忌酒,既不加水冰,也不加別的酒,就那麼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光了。
  喝完酒後,東村開始了籌劃準備。要裝在書包裡的東西準備齊了,一套洗漱用具和換洗衣物,攝相機和錄相帶,攝相機的電線。這和去旅行的行裝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加了一段塑料繩和一卷新的用於捆綁的粘膠帶和一個手電筒。他把一把刀子,一個自製的黑傢伙和一個皮袋子一同放在了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裡。
  黑傢伙將他的工作夾克弄壞了,用線縫了。意大利產的皮夾克,因為已經穿過好幾年了,皮革也不柔軟了。他從夾背部割下一塊皮,縫成一個細長的袋子。那裡面放入了一個裝滿砂子的呈棍狀塑料袋,直徑不超過5cm,長約37cm的皮棍制棒就作好了。
  東村將剩下的威士忌喝光,把那二張照片在廚房燒了。然後將加代子的陰毛重新包在信紙裡,放在了錢包裡。做完這些,東村提起書包,剛要出門,電話鈴響了。
  「東村,郵電局將那封快信送到了嗎?」青目山家平井打來的電話。
  「收到了。」
  東村深深呼吸一下回答道。
  「交給你的任務要好好幹,還記得嗎?」
  「明白。」
  「正因為你不明白,你夫人都在哭泣了。」
  「催得太緊了吧!平井先生。儘管那樣,也不要逼人太甚了。」
  「我還要逼得更緊,怎麼樣呢?」
  「可是你說過,怎麼做由我來決定的。」
  「那又怎麼樣?」
  「準備可是要花時間的呀。正因為它很重要不是嗎?我沒有再干一遍的機會!」
  「那些我明白。你讓我再等多久呢?」
  「最多再等一星期,到那時一定搞定!」
  「真正夠長的!我們能不能作個約定,決不能再通過這期限了。」
  「沒問題!」
  「如果有問題的話,下次你夫人的頭髮會一根不剩的,東村先生,可別忘了喲。」
  「明白了。」
  掛了電話,東村拎了書包,出了房間,這時已臨近晚上9點了。
  租來的車停在公寓大樓前。東村把書包放在助手座上,發動了車,問高崎市的方向開去。
  東村並沒有查那天夜裡龜田大山的住地,事先弄清他住地的時間都沒有。於是,東村決定在高崎市井戶町的龜田大山的家門前,張網佈陣,等待獵物的出現。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臨近凌晨零點的時候,一輛車停在了龜田大山家的車庫前。東村在離此不遠的地方將車停下,坐在汽車裡靜靜等候。
  一個男人從駕駛座上下來,打開車庫的捲簾式鐵門,打開裡面的燈。藉著那燈光,東村看見那是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男人。
  東村戴上皮手套。戴眼鏡的男人正把汽車開進車庫。東村拉開車後箱;那裡面裝有一卷膠帶。
  東村下了車,像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一樣走在馬路中間。那個男人把車停進車房,滅了車燈,關了引擎。一陣鎮車門的聲音響過,那男人走出車房。手中提著脹鼓鼓的文件包關了車房的燈。
  他注意到東村,但只是把他當作一個過路人瞟了一眼。很快他移開目光,把文件包放在腳邊,關上了車房的捲簾鐵門。
  「晚上好,龜田大山先生。」
  東村以異常平淡的語調打了聲招呼。龜田大山彎腰提起腳邊的文件包,直起腰一抬頭,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東村。
  「我是龜田,請問您是……?」
  龜田大山仰著頭,藉著錯暗的路燈,看清了東村的臉。
  「我是東村,對不起,能不能請您另娜麼大聲。」
  話音剛落,東村左手抓住龜田大山的衣領,右手握著的水果刀,刀尖頂著他的領帶結,龜田大山的大喉結上下起伏,一個勁地倒吸冷氣。文件包「啪」地一聲落在腳邊。
  「跟我過來,我可不想使用粗暴的手段,所以請你合作點,把包撿起來。」
  東村說著,拉著龜田大山的衣領,拖著他走。
  龜田大山兩手穿抱著文件包,拖著兩腿,跟著東村走。
  東村看到車後箱的開關還開著。龜田嚇得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說:
  「你要幹什麼,你到底想要怎樣。」
  「以後再說,先在車後箱裡忍一個小時吧!」
  「混蛋!快放了我,你要這麼幹,我不會饒了你。」
  「住嘴!我也本會便宜了你,別再說這話,最好別惹我對你不客氣,啊?」
  東村換了緩和些的語氣說,把刀尖緊壓在龜田大山的髮際上。
  龜田大山身體縮作一團不住得發抖。
  又好像覺得打算從哪逃走似的,把文件包放在後車箱中,接著自己爬進車箱縮成一團。
  東村把刀子重新放回衣袋,然後拿起放在後箱中的膠帶,撕下一段,貼在了龜田大山的嘴上,把他的雙手反擰在身後,也用膠帶緊緊纏住。
  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東村關上車箱門發動了汽車。
  良吉高原作為遊覽勝地剛剛被開發起來,大致位於高崎市和前山市的中間地帶,從高崎市到那裡開車需要1個多小時。
  良吉高原作為避署勝地吸引著遊客,離遊客蜂擁而來的遊覽盛季,還有1個月左右。東村事先在此地租了一套樹木環繞的別墅,那裡面也安裝了電話,放著早買好的新鮮食品及飲料。
  東村在那裡租借別墅的事,是誰也不知道的。
  午夜一點半,東村將車停在了別墅的院子裡。先打開屋裡的燈,把放在助手座上的書包放進屋,從車箱中拽出龜田大山東村把公文包提在手中。別墅的各處,燈光昏暗,在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中,兩人的鞋底敲擊著地板向屋裡走去。
  二層有兩間小陋室,東村把龜田大山帶到二層的房間,又一次用繩子緊緊捆住他的手腳,用膠帶蒙住他的眼睛。
  最後把他反綁的雙手拴在了床腿上。
  「有事的話,用腳敲床,我就在樓下,把你口袋裡的筆記本和文件包交給我保存吧!
  東村說著,從龜田大山的口袋中掏出筆記本。後者臉色鐵青,不住地發抖。
  「有話明天再說。今晚好好睡吧,不能用床,我不會殺你,睡在地板上吧!東村說。
  龜田大山從膠帶蒙著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東村下了樓,從冰箱中拿同了罐裝啤酒。坐在起居室角落的沙發上,在床上攤開了龜田大山的筆記和文件包中的文件。
  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用眼流覽著,把筆記本中一些頁用手折了一角。並挑出文件包中二本文件放在了一旁。
  那些筆記呀備忘錄一樣的東西全似乎都是,現任高平知事在工場土地買賣,埋平上地的工程中貪污的證據。
  看完全部文件,東村洗了個澡,然後關上了燈,倒在沙發上睡覺。這時已凌晨4點了。
  對龜田大山的審問是在第二天臨近中午時開始的。那之前,松井給龜田大山弄了些吃的,並帶他上了廁所。龜田大山夜間竟長出了許多白髮。
  給他戴上了眼鏡,也好像眼神不大靈活似的。
  早飯只有麵包卷和油煎雞蛋。東村和他一起在二樓吃了早飯。龜田大山剩下了麵包卷說想喝熱牛奶。東村在電爐弄熱牛奶,送到了二樓。
  飯後東村問他「吸煙嗎?」他點點頭。兩人盤腿面對面坐在地板上。東村放開了龜田大山的手腳,給他一根煙並點上火,自己也拿了一支。
  東村點上煙後說,「門啡組想要你的命。」龜田大山瘦小的身體嚮往上彈了一下似的動了一下,鏡片後深陷的兩眼抖動著看著東村。
  「你是殺人屋的?」過了一會,龜田大山說。喉嚨象又被堵住了似的。
  「對,我是殺手。但雇我的人不是門啡組,而且我要殺的人也不是你。但是你以後必須住在這。你要牢記在心中。
  「是誰雇你,你又想殺誰呢?」
  「我的僱主是高平村夫知事幕後暗中支持幫助的長連集營的頭目。與其說長連集營想將門啡組組長於死地,不如說是高平知事想結果了門啡組。
  「那門啡組為什麼非要除掉我呢?」
  「現在外面有一條關於高平知事的傳聞:說他在工場土地買賣和填乎土地工程中舞弊貪污受賄。可是造這謠的人又苦於沒有證據。儘管如此,議會中高平的反對派議員們也會把這個問題追查清楚。如果議會公開這件事,再被新聞界大書特書,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時,你——高平知事的會計如果自殺的話,就會成為知事貪污一案最具說服力的證據展現在公眾面前。這樣一來,高平就會在下次知事選舉中落選,他的對手,候選人平江谷三郎就會成為新當選的知事。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了,這就是平江派和門啡組的計劃。怎麼樣?明白了嗎?」
  「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
  「偽裝成你自殺的樣把你殺了。這我是從同行那知道的,所以也沒有更確切的情報。對吧?」
  「我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本不願為殺人屋做事的。如果有機會,我想以別的辦法弄到錢,受雇於門啡組的殺人屋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同伴們決定聯起手來轉行到綁架勒索的集團裡去。」
  「我能幫你們什麼呢?」
  「高平知事貪污的內幕,知事與長連集營勾結的內幕,還有上次選舉中知事指使長連集營給門啡組施加壓力的經過。把這些都告訴給我。」
  東村說道。
  龜田大山鏡片後的雙眼呆呆的,心思象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龜田大山,盤著膝。把頭埋在腿中間一聲不響。
  東村也不去管他,拿出了攝影機,作著錄相的準備。龜田大山看見攝影機,仰起了神色驚慌的臉。
  「你拿攝影機幹什麼?」龜田大山板起了恐慌失色的臉說道。
  「沒有證據,又怎麼能去恐嚇知事呢!」
  「證據?」
  「把你的人,你的話錄進去,拜託了。」
  「別幹這樣的傻事。知事是不會害怕這些恐嚇的。」
  「龜田先生,冷靜一下頭腦好好想想吧,我剛才也說過了。我是把你殺了去掙一筆錢呢?還是去掙敲詐知事的那筆錢呢?這都取決於你。你要是跟我講實話合作的話,我就可以弄到敲詐的錢,如果你拒絕錄像,我就只好去掙殺了你的那份酬金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知事什麼醜聞都沒有,就算我願意說我也說不出來呀。」
  「不會沒有醜聞吧!上次選舉,高平知事借助長連集營給門啡組施加壓力,現在又通過長連集營雇我殺人,這些還不是嗎?還不止這些,連前山警署的平直刑事也和知事一夥,總是忙著找門啡組的麻煩。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呀。」
  「知道不知道都沒關係。不管怎樣,你別逼我殺人,我怎麼樣都沒系。」
  「你想要多少錢?」
  「當然是越多越好,殺人也好敲詐也好,我都有的賺。殺了你,我就可以從殺人集團手中賺得一千萬日元。我要是幹掉門啡組的組長,也可得一千萬酬金。」
  「你剛才說是長連集營雇你殺人的,對嗎?如果你不殺門啡組組長,而把我的錄像用來恐嚇知事的話,這樣一來不就背叛了你的僱主與長連集營為敵了嗎?」
  「不會的,你不用為這件擔心好了,既便是與長連集營為敵,老子我保全自身這點本事還是有的。殺人團伙裡,我原本也沒有什麼夥伴,如果不準備把周圍的人當作敵人,是幹不成這一行的,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你真是那個被雇來殺門啡組組長的人嗎?」
  「你是在審我是否真是殺手嗎?」
  東村笑著說。龜田大山垂下眼睛。東村從屁股後面的口袋中抽出那個黑色的玩意兒。
  「龜田君,這是什麼?知道嗎?」
  東村邊說邊用它輕輕敲了幾下龜田大山盤曲的膝蓋。龜田大山滿臉恐懼,搖了搖頭。
  「這裡面裝了砂子,就是這麼個東西。可是用它來輕輕敲幾下頭的話,人就會死,要是連續敲它幾個小時,就會腦漿振動,血管斷裂。直至腦漿迸出。在那之前,人會處於睡眠狀態頭腦不清醒,還會把知道的事滔滔不絕地說出來。不敲頭也可以,用這傢伙敲不斷地敲腳心的話,也會有同樣效果的呀。」
  東村一邊說,一邊用它輕敲了一下龜田大山的腦袋。
  「住手!」
  龜田大山大叫一聲,向後一仰躺下,避開了。東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來。
  「讓我住手,那可以。可你最好合作些,否則的話,我就只好暫且饒你一命,把殺人團伙叫到這來,你決定怎麼辦吧,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
  東村說完站起身來,打開了門和窗戶,外面異常晴朗,環繞房屋的樹林,鮮艷的嫩綠,映入眼簾,東村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點起了一支香煙。
  加代子赤身裸體被綁在椅子上的慘相又浮現在眼前。照片上陰毛被剃的雪白的下腹部又出現在腦海中。東村想:加代子就被抓在那一片擁擠的公寓中,從那個窗戶,能看到什麼樣的景色呢?
  十分鐘過去了,東村關好了門窗,打開了屋裡的燈,但仍黑得像夜晚一樣。
  「龜田先生,時間到了。」
  東村回到龜田大山面前說道,後者仍低著頭,搖了幾下。
  東村說「還是不想說嗎?」龜田大山無言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也沒辦法了,只能讓你先歇一會了。」
  話音剛落,東村用那個黑傢伙照著龜田大山長著刺眼白髮的後腦勺就是一擊,龜田大山無力地呻吟了一聲就昏迷過去了,東村將昏過去的龜田大山的手腳捆住,綁在床腿上,並用布帶蒙上了眼睛。
  下午5點,東村走出別墅,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二樓的房間。龜田大山已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東村剛一開門,龜田大山就抬起了頭,但僅此而已,再多動彈一下都不行。東村一聲不響地走過去,檢查他手腳上綁著的繩子和蒙住眼睛的帶子是否鬆了,最後用香煙煙嘴塞住他的耳朵裡,用膠帶貼在上面,然後走出了房間。東村心中算著:這樣做能讓這傢伙在恐怖中度過好幾個小時。
  進入前山市時,已是深夜了。順這條路走下去,會到公木町,也就是門啡組組長青山正原的住地。
  東村把車向公野町的方向開去。
  那裡是東村已調查過多次並走進去過的地方,東村將車停在青山正原家的大門前,看了看車房的卷式鐵門,沒有上鎖。東村從微微上抬的鐵門下面往裡張望,車房裡空空如也,看來青山正原外出了。
  東村把鐵門弄成原樣,把車開到離大門稍遠些的地方,把後車箱打開一條縫。把那個黑傢伙和刀子放在助手座上,他已準備在這裡度過漫長的一夜。把車內的電燈泡擰松,打開車門,又熄滅了車燈。
  他的車停在距青山正原家門二十米的地方。每有車輛從那裡路過,這條偏僻的道路總是被照亮一下。
  但只能看見車燈卻看不清到底是哪種車。
  每見一輛車,東村總是下了車走近青山正原的家門,結果總是白跑一趟。
  那樣過了五個多小時,一輛白車停在了大門前,那時已近凌晨一點了。
  白色轎車停下的時候,東村又問車停的地方走近了將近十米。裝作一個普通的行人,東杖走上前去。左手握黑傢伙,右手持伸出刀的匕首。兩手手腕微曲,隱蔽在大腿處。白車亮起了小車燈,引擎快要熄火聲音響個沒完。路上沒有行人,也沒人其他的車輛由此經過。東村的頭腦完全冷靜下來。恐怖反而使東村更機智更細心。
  白車的助手座一側的門先打開了,青山家的家門就在這側車門一邊。從助手座上下來的男人,看了東村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打來了後面的車門。東村用眼角掃到:駕駛座那邊的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男人。
  那時,東村已站在白車的正前方。
  那個男個站在外面打開車門,彎下腰,把頭伸進車內,低聲對坐在後排座位上的男人咕噥著什麼。那個男人抬起了頭,他就是青山正原。車內昏黃的燈光照在青山正原紅潤的臉。從駕駛座上下來的男人又繞到了車的後面。
  東村站住的一剎那,左手的刀子突然間。朝著站在打開的後車門旁邊的男人的大腿狠狠地紮了進去,用黑傢伙猛擊他的耳朵。男人大叫著倒在了地上。
  青山正原坐在車裡:一雙驚懼的眼睛瞪著東村。他的頭伸出車外,東村照著他的頭就猛打了下去。
  一聲怒吼,從駕駛座上下來的男人一邊嚷,向東村撲去。
  「別慌,組長已經死了。」
  青山正原跪倒在車門前,已斷了氣。東村用腳踩了一下他的頭,在他的背上刺了一把刀子。大喊著走過來的男人停下了腳步,憤怒的喊叫戛然而止,變成了無力的呻吟。
  東村衝他喊道「趴在那,兩手放在後腦勺上。」他一時間不知所措,東村一聲不響地又給青山正原的脖子上來了一刀。那男人見狀,猶豫著膝蓋發軟要跪下去,東村突然飛起一腳,朝著他的下巴,使出渾身的力氣踢了過去。那男人仰面向後倒去,後腦勺「噹」的一聲撞在地面上,他想站起來,剛一動勁,東村就用黑傢伙朝著他的頭部猛擊了下去。他連吭都沒吭一聲就縮作一團倒了下去,一動不動了。東村又在他的大腿上狠插了一刀,這樣,即使他甦醒過來也不能站起來了。
  三個人都像睡著了一般。東村把青山正原拖進了白轎車的後排座位上。把倒在車前的那個人,從車旁拽開的時候,那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從大腿處不斷湧出的血在路面上留下了一條黑色帶子一樣的血跡。
  東村把白轎車往前又開了20米,停在自己租來的那輛車旁邊。青山正原仍處於昏迷狀態東村抱起他,把他放進了後車箱裡。這一切都沒有引起青山正原家裡人的注意。躺在大門前的兩個人仍昏迷不醒。
  東村把躺在車箱裡的青山正原的雙手用繩子捆住,眼睛也給他蒙上,然後把車箱蓋鎖住了。最後東村把白車的電喇叭的電線擺弄了一番,讓它變短了一截。深夜裡寂靜的住宅區,開始響起電喇叭的鳴叫聲。東村啟動了自己的那輛車。喇叭聲響個沒完,如果有誰聽到了,一定會跑出來,也一定會把大腿受傷的兩個傢伙送到醫院的。
  到達良吉高原的出租別墅,已是凌晨3點半了。車箱蓋剛一打開,行動不自由的青山正原呻吟地就向外飛起一腳,因為橫臥在車箱,他的攻擊沒有絲毫威力。
  「青山君,挺厲害的呀!要是有那個力氣,一定能自己爬出來吧,出來!」東村說。
  青山嗓音嘶啞,大聲怒吼:
  「你這混蛋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叫青山的?」
  「我是長連集營雇來的殺手,叫東村。受長連集營之托除掉門啡組組長。」
  「長迦集營?這是哪?你要殺我,為什麼剛才不殺?」
  「是想殺你的,但改主意了。殺不殺你的,先讓你見個人。所以把你帶到這,行了,下來吧。」
  「那個人是誰。」
  「下來就知道了。」
  東村說完,一把扳起青山正原的身體。
  「把眼睛上的布解開,要是解開了,我自己就可以干來。」
  「別得寸進尺。拉著我的手。」
  在東村的攙扶下,青山正原出了車箱,進了房間。到了二樓,東村把他眼睛上的布解開了。
  青山正原一眼就看到手腳被捆,綁在床前的龜田大山。東村走過去把龜田大山的眼睛上、嘴上的布解開。龜田和青山同時驚訝地叫了起來。
  「不用介紹了吧。你們倆個人可有割也割不斷的關係呀!」
  東村一邊說,一邊浮現了讓兩人都膽戰心驚的笑。
  青山正原如夢初醒,眼睛轉向東村,大聲吼道:
  「這是怎麼回事。你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龜田大山說:
  「你,是不是要在這殺青山。」言語中還夾著驚慌。
  「我在殺組長前,先要讓他把你殺了,否則的話,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東村說完,把青山正原帶到了另外一房間,讓他坐在地板上,然後捆上他的手腳,堵住他的嘴。青山正原任其擺佈,毫無反應。恐怖和勞頓已奪走了青山抵抗的意志。
  東村被鳥叫聲打斷了睡夢。
  已快上午9點了。東村雖然只睡了4個小時左右,但已非常清醒了。
  來到二樓,東村悄眼看了看龜田和青山。二個人都沒有睡覺,東村一進房間,都立刻抬起了頭。
  東村解開兩個人蒙在眼睛上的布,把龜田耳朵裡塞著東西拿了出來。
  「青山在哪?你把他殺了?」
  龜田大山眼睛上的布一解開,看到房間沒有青山正原,立刻問東村。
  青山在隔壁房間。你去廁所嗎?」
  東村說,龜田點點頭,接著東村又帶青山去了廁所,然後又在兩間屋裡分別給兩人鬆了綁。
  東村做好了咖啡、麵包和雞蛋,把早飯送到了二樓,每人一份。僅僅是吃早飯的時候,青山正原被帶到龜田大山呆著的房間。
  「把你們當客人對待,你們就要跟我合作,否則的話我一天只做一次早餐,你們兩個人都上了年紀,一天三頓飯,沒有必要吧。」
  東村說。
  龜田大山什麼也沒說,麵包塞了滿嘴,將煎雞蛋一掃而光。他以前可是吃一點零食小吃就結束早餐的人。
  青山正原沒去理會麵包,只是吃雞蛋,喝咖啡。然後說
  「我想抽支煙。」
  東村遞給他一支。
  青山正原吐了一口煙,說道:
  「如果照你的話做就把我們當客人對待,也不要我們的性命了嗎?」昨晚的驚恐和慌亂,已從他的臉上一掃而光了,連血絲密佈的眼睛也投射出並非故意的目光。
  東村答道「是那麼回事。」
  青山接著問「你想讓我們幹什麼呢?」
  「想讓你去審問龜田大山。」
  「審問?審什麼呢?」
  「知事受賄醜聞。還有,上次選舉時,你想威脅知事,被長連集營從中壓制的經過,以及前山警署的平直與知事的關係。」
  「你說你叫東村?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等一下,我的話還沒講完。知事的對立派平江谷三郎是否指使了你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想把龜田偽裝成自殺幹掉。我要你在攝像機前講這番話。我就想讓你們兩個照這話去做,完事以後,你們可以好好呼吸新鮮空氣,自己走甸家了。如果不照辦的話,你們就只能作深山裡的土壤了,也許還不只你們兩個人呢!」
  「不只兩個人,是什麼意思。」
  喝了滿口牛奶的龜田大山問道。東村從衣袋拿出兩張照片,一個人腿上放了一張,龜田大山一拿起照片,就大吼一聲。青山抬起眼睛,面目猙獰。
  「混蛋!」
  青山正原一眨不眨地瞪著東村,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
  「兩張照片都是我照的。看著照片,就知道在哪拍的了吧。是金典銀行高崎分行和前山新地青山飯店的後門。我知道龜田君可愛的女兒在金典銀行做事。我也知道青山君的女兒是青山飯店的女老闆。如果我想把二位小姐帶到這,在你們面前脫光衣服,給我當玩具的話,可是隨時都能辦到的。你們一個人呆在山裡會寂寞的,所以我想讓你們的女兒陪伴著一塊去可能更好。和你們的可愛的女兒一塊過旅途啊,就那麼幹吧,如果那樣,我就什麼也不擔心了。」
  東村說。青山正原和龜田大山拿著自己女兒的照片,手不住地發抖,說不出話來。
  吃完飯,兩人的手腳又被捆住了。龜田大山的耳朵又塞上了東西。東村把青山正原帶回到隔壁房間。
  「你這傢伙,說的是正經話嗎?」
  東村讓他坐在地上,給他綁住腳的時候,青山正原問道。
  「你是說『正義的』嗎?」東村問。
  「正義的嗎?你真打算把我和龜田的女兒也捲進來嗎?」
  「這可是正義的,青山君。」
  「可我不太明白。」
  「哪兒不明白?」
  「你真是長連集營來的殺手嗎?」
  「就當作是吧!」
  「那麼,你讓我從這活著回去,不是背叛了長連集營嗎?」
  「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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