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糊里糊塗愛上你[全書完]

yusuki

 
【內容簡介】
她好不容易從一個小太妹變成一個大學生，
只因為要幫他完成上大學的夢想。
她一直期待大學畢業後跟他談場戀愛的，
誰知他大哥卻在她畢業那天帶來他的死訊，
害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不斷寫著e-mail想寄給天國的他，
結果全讓他大哥給收了去，
原來連她這兩年寄去的e-mail也是他代回的。
他不但藉著他弟的名義幫了她好多忙，
甚至連她的工作、她的生活也都盡了不少力。
她這才驚覺原來他一直在身旁守護著她，
也發現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轉了向……

《 本帖最後由 yusuki 於 2010-2-20 22:56 編輯 》

yusuki

第一章

她的大姆指是彎的。

　　在用大姆指向經過的車輛比著搭便車的動作三十分鐘後，丁未來除了更加確認她有個彎彎的大姆指外，其它什麼成果都沒有。

　　「去他媽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攔了那麼久的車竟然沒有一輛停下來，讓我搭個便車是會死啊！」想不到一張清清秀秀的臉蛋卻說出這樣不協調的話，要是被不認識她的人聽到一定會為她感到惋惜。

　　但丁未來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呢！正值十七歲荳蔻年華的她，因為差點被踢出高中校門，所以媽媽先幫她辦了休學，然後要她先到屏東外祖母家休息一陣子。說好聽是希望她離開繁華的北部到民情純樸的南部，看能不能藉此改變一下氣質，順便抹掉一些劣行惡狀；其實根本就是想直接放棄她，反正她底下的一雙弟妹都是會念書的高材生，少她一個劣級品在家礙眼，他們才樂得輕鬆吧。

　　「再等十輛車，如果到時還是沒有車肯停下來讓我搭便車，我就是去搶銀行也要買車票溜回家。」才想著，又一輛車自丁未來眼前呼嘯而過，她氣呼呼的瞪著揚長而去的車屁股。「媽咧！你是看到鬼喔，停都不會停一下。」

　　都是因為她中了她老媽的激將法，才會答應來屏東跟她外祖母生活一年的。說什麼只要她能在這一年都不惹麻煩，以後她愛不愛念書、要不要當大姐頭跟人打架都是她的自由，不過前提是她要有能耐在屏東住上一年。

　　開什麼玩笑！她丁未來別的沒有，就是有能耐，不然她怎麼能當上長明高中的大姐頭，於是她就這樣被激來了。

　　第七輛……

　　丁未來揉揉頭上亂糟糟的頭髮，明明很多人都說她長得很可愛、很漂亮，還很會打架，難不成行經這條路的駕駛眼睛都瞎了嗎？看到她想要搭便車竟然沒有一輛肯停下來！

　　真是見鬼了！

　　匆匆過了第八輛車、第九輛車，然後是第十輛車……

　　果然，她得準備去搶銀行了。

　　第十輛車的車屁股離她一公尺、兩公尺……十公尺，然後是九公尺、八公尺……

　　丁未來瞪著去而複返的車子。

　　「上車。」

　　一個明顯不耐煩的嗓音從敞開的車窗竄出。

　　她不愛讀書可不代表她是個笨蛋。

　　這個車主根本就沒有意願讓她搭便車，既然沒有意願幹嘛還停車？而且還一副她在找麻煩的樣子。

　　哼，有車了不起啊！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大可不必讓我搭便車，既然決定要讓我搭便車，態度怎麼可以那麼差！」丁未來低下身子對著敞開的車窗大聲的吼著。

　　那個男人微微地轉過頭，兩道自眸心發出的寒光令她不禁閉上嘴。

　　她很悍，但這個男人的眼神不但冷、而且狠，他的眼光隨便一掃，就把她的氣焰全都壓了下去。

　　「正好，我也不想讓妳搭便車。」

　　「不想讓我搭便車幹嘛停車？媽的！整我啊？」瞧他說的是什麼話。

　　「我沒空整妳，我的車也不歡迎滿嘴髒話的人。」

　　「屁！我就不相信你不會說髒話……」

　　「咳咳……」

　　突然的幾聲輕咳拉走了她的注意力，她往車後座一瞧，眼前忽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一個有著天旋般溫柔面容的大男孩正微笑地看著她。

　　她忽然覺得剛剛滿口粗話的言行，大大的褻瀆了他的純潔，真該死！

　　「那個……」丁未來咽咽口水。不同于駕駛座上男人的陰冷，後座的大男孩面容溫柔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

　　「變啞巴啦？妳到底要不要上車？」

　　丁未來轉頭狠狠的怒瞪前方的男人，真殺風景！

　　「哥，人家是女生，你那麼凶會嚇到她的。」細邊金框眼鏡後的眼睛，有著溫柔的笑意。

　　冰山魔鬼眼溫柔天使是兄弟？！她的眼睛沒瞎吧？他們兄弟倆根本一點都不像！

　　「她那副鬼樣子才像是出來嚇人的吧！」一個不以為然的冷哼從駕駛座響起。

　　「喂……」

　　「怎麼說她也是一個小女生，這麼晚了還讓她留在大馬路上不太好啦，我們就送她一程嘛。」

　　魔鬼跟天使誰勝出？

　　結果是為人兄長的依了弟弟的話。

　　「我弟弟都這麼說了，妳還不快上車！」手握方向盤的男人似乎非常不爽，所以口氣非常差。

　　丁未來點點頭，連忙拉開後座車門想坐在天使身旁。

　　「幹什麼？妳坐前座。」

　　一隻手臂越過椅背扣住了後座車門。

　　「我要坐後頭不行嗎？」

　　「我怎麼可能讓妳污染我弟弟！坐前座，不然就自己走路。」

　　說得像她全身長滿臭蟲似的，丁未來對著那個魔鬼的後腦勺齜牙咧嘴一番，卻忘了她的舉手投足都落入後座男孩的眼底，當一聲笑聲落進她耳裡，她才發現自己又在天使男孩面前出醜了。

　　「妳還是聽我大哥的話坐前座吧，我哥不會對女生動粗的。」

　　「他不會嗎？看起來可不像。」丁未來咕噥著坐到前座去。「謝謝，我要到這個地方。」她從來就不是臉皮薄的人，所以一坐上車立刻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被當作司機使喚的人，一臉不爽的瞄向紙條。

　　「妳要去這個地方？」

　　「怎樣，我不能去找我外婆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我不但知道，而且熟得很。」

　　「哥，她要去哪裡？」

　　「很不幸的，她要去我們家隔壁。」

　　「原來妳是楊奶奶的外孫女啊？真是巧！竟然在路上遇見妳，這個時候這裡很難叫車的。」

　　丁未來瞪大眼睛，轉過頭對著她的天使男孩說：「原來我們是鄰居！」哈哈哈，上天待她真不壞。「我叫丁未來，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年輕的臉龐依然帶著笑，「我叫徐破曉，他是我大哥徐嘯夜。」

　　她才不想知道那個魔鬼般的男人叫什麼名字呢，她只想知道那個天使男孩叫什麼名字就好。

　　「破曉，破曉，你的名字好好聽。」

　　「妳的名字也不錯啊，未來，未來，一聽就充滿希望的樣子。」徐破曉對著開著車的兄長說：「哥，你說是不是？」

　　「她叫什麼名字我沒意見。」徐嘯夜依然專心的開著車子。

　　算了，她現在沒空跟他生氣。丁未來笑得甜蜜又幸福，因為她今天認識了一個天使般的男孩，嗯，還外加一個他的魔鬼大哥。

　　她丁未來十七歲的夏天果然是美麗的。

　　＊＊＊  

　　「未來，未來，快下來幫忙啦！」

　　本來躺在床上賴著不想動的丁未來，一聽到外婆在樓下喊她，趕緊將全身的懶蟲給抖掉，立刻從床上一躍而下。

　　六點了？也該是送晚飯到徐家去的時候了。

　　想到又可以見到可愛又善良的天使破曉，她全身的血液都開心地沸騰了起來。

　　破曉，破曉，她的天使男孩。

　　「婆婆，要送晚飯到徐家嗎？我來送。」丁未來一路跳著下來，踏得樓梯砰砰響。

　　「妳這孩子，到外婆家來十天了，每天就只有要到徐家的時候見妳最有精神。」楊奶奶將要送到徐家的五菜一湯用器皿裝好放進提盒。

　　「我每天都很有精神啊！而且我是在幫婆婆做事耶，難道婆婆不喜歡嗎？」

　　「妳哪是幫我做事，妳是要去看嘯夜跟破曉那兩個孩子。」

　　「婆婆妳說錯了，我是去看徐破曉，至於徐嘯夜，本姑娘才不想看哩！」大她七歲、活像個老頭的徐嘯夜有啥好看？她的破曉才大她三歲，跟她配剛剛好。

　　「妳還小，看不出嘯夜是個難得的孩子。」

　　「管他難不難得！婆，我再不過去破曉會餓肚子啦！」丁未來想起徐破曉蒼白的臉龐就心疼。

　　丁未來拿過提盒便往外沖。

　　「這丫頭火燒屁股的個性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楊奶奶搖搖頭。不過外孫女到這裡十天了，並沒有惹出什麼麻煩，一點也不像女兒口中那個欠管教的野丫頭。也許這一切都該歸功於徐家那兩個孩子，可能他們剛好壓得住未來的野性吧。

　　＊＊＊  

　　「徐破曉……」

　　丁未來提著徐家兄弟的晚餐在徐家外放聲大喊。雖說徐家跟外婆是鄰居，不過兩家的屋子卻差很多，外婆家只是一般的透天房屋；徐家的屋子卻是氣派的歐式別墅。聽外婆說這裡是徐家的舊房子，十幾年前徐家做生意賺了大錢，便遷往北部居住，而南部的房子重新翻修後，只有在假日才會偶爾回來小住。

　　這次徐家兄弟會回來居住，主要是因為徐破曉的身體不好，所以才由徐嘯夜陪同他一塊到這裡調養身子，還付錢拜託她奶奶順便幫他們料理三餐，最樂的當然就是充當跑腿的她了。

　　「徐破曉……」

　　「有門鈴不按，妳喊個什麼東西，吵死人了！」

　　門一開，一雙大腳就站在丁未來的面前。

　　「我高興用喊的，惹到你啦！」丁未來瞪著徐嘯夜，這人沒事長那麼高幹嘛！人家破曉也不過一百七十五公分，跟她的一百六十二公分多相襯，這傢伙沒事長到一百八十幾，是存心來跟她搶空氣的啊！

　　「妳吵到破曉了。」

　　「破曉在睡覺嗎？」她知道破曉的身體不好，待在屋裡的時間多過於待在戶外，沒休息的時候也總是在看書。

　　「他看了一下午的書，累了。」徐嘯夜伸手提過今日的晚餐，正欲跟丁未來就此說再見，卻見她趁他彎腰之際閃過他闖進屋內，他擔心她會吵到破曉便連忙跟了進去。

　　丁未來咚咚咚的穿過院子跑進徐家客廳，一片余暉中，只見徐破曉眼鏡也沒拿下，就這樣閉著眼睛坐在一張躺椅上，膝上還攤著一本英文書。

　　「破曉，破曉……」丁未來不敢吵醒他，只敢蹲在他旁邊輕聲喚著。

　　童話故事如果是真的，徐破曉一定就是那種騎著白馬前來營救公主的王子。

　　丁未來癡癡的望著與絢麗余暉融合成一體的徐破曉，映著黃昏的橘紅，他秀美的五官顯得那樣完美！瞧他優雅高貴的氣質、溫和可親的面容，活脫脫就像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王子就該配公主，而她這個野丫頭就只能這樣傻傻的看著他。

　　「丁未來，妳……」徐嘯夜因為擔心她會吵醒破曉所以跟了進來，不過看她一臉茫然的蹲在破曉身邊並沒有大聲吵鬧，也就隨她去了。

　　「破曉常常這樣睡著嗎？」破曉的睫毛好長啊，像把扇子似的。

　　「破曉身體不好，他需要休息。」

　　「他睡得好沉喔，會不會叫不醒他……」

　　正在準備碗筷的徐嘯夜聽到丁未來這麼說，突然大怒，連碗筷也掃落在地面上。

　　「丁未來，閉上妳的烏鴉嘴，好端端的妳說那什麼話！」

　　一隻厚實的手掌淩空而來掐住她的脖子，手勁之大讓她連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

　　「嗚……咳咳……」

　　「誰讓妳這樣詛咒破曉的，下一次妳敢再亂說話給我試試看！」無端發狠的徐嘯夜對快要窒息的丁未來一點也不留情。

　　「放……手……救……命……」丁未來雙手抓著徐嘯夜的手，兩只腳拼命的踢著他。

　　徐嘯夜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他瞪著丁未來就像咬住獵物的獵豹，怎麼可能隨意鬆口。

　　快沒氣了……不知她會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一道虛幻的白光閃過她眼前，就在丁未來以為她十七歲的生命即將要結束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天而降。

　　「別這樣，哥。」

　　話聲一落，箍在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丁未來痛快的咳了幾聲，伸出食指指著那個差點要她命的兇手。

　　「兇手，你想殺了我啊！」她想給他一記致命的狠瞪，無奈她眼底的殺氣怎樣都拼不過徐嘯夜。

　　徐嘯夜只是淡淡的看著她，沒有道歉的言語，也不覺得有何歉疚，他轉身走回餐桌旁，默默的把碗筷再度擺好。

　　「你說話啊！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嗎？」丁未來朝著默不吭聲的徐嘯夜吼著，一邊委屈的看著剛醒來的徐破曉。

　　徐破曉合上膝上的書。哥哥與未來的爭吵聲把他給吵醒了，他知道大哥會忽然發脾氣是因為未來無心的一句話惹得他心裡不痛快，但未來不知道。雖然他們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明白，他這破爛身子，很有可能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大哥疼他、愛護他，總是以他的保護者自居，由不得別人傷他一分一毫；但現在他卻成了未來心中的兇手，而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被丁未來不停的叫囂給惹火了，徐嘯夜眸一抬，與丁未來對個正著，剎那間交會出濃濃地火藥味。

　　徐破曉輕歎了一口氣，站起來擋在兩人之間。

　　「我餓了。」

　　就這麼一句話，便化解了一場可能再起的紛爭，徐嘯夜連忙添好飯，連同筷子一起遞給他；而丁未來則無視徐嘯夜不歡迎的目光，厚臉皮的在徐破曉旁邊坐下。反正外婆知道她總會在徐家賴上一段時間，直到徐破曉吃完晚飯，她才會回去。

　　＊＊＊  

　　她跟破曉之間隔著一個障礙物。

　　沒錯，就是徐嘯夜。

　　別看徐嘯夜長得一副人模人樣的，個子又高、又有那麼一點男人味，可是他真的有病，因為他竟然敢跟她搶破曉！

　　只要有破曉在的地方，他一定也會在，就算不在現場，也一定會在不遠的地方監控著。監控誰呢？當然是她了。

　　她都還沒找他算帳呢，他竟然防她像防犯人一樣，真是重重傷了她可憐、易碎的少女心啊！

　　有他在，她哪有機會對破曉下手！認識兩個月了，她到現在都只摸過破曉的手，連他的嘴唇都沒機會嘗過，她等不及了，得快點把破曉拐來當男朋友才行。

　　她懷疑徐嘯夜是心理不正常，可能患了一種叫戀弟情結的心病，不然怎麼會好端端的一個人，明明好手好腳的卻不喜歡出門；可是只要徐破曉要出門，他又一定會伴隨在側。

　　她愈想愈覺得其中有古怪，也許該找個時間問問破曉，不過前提是要徐嘯夜不在一邊礙眼時。

　　「未來，我們要快點，不然趕不上阿水嬸女兒的歸甯酒席喔！」楊奶奶撐著一把碎花陽傘，邊回頭喊著慢慢吞跟在後頭的外孫女。

　　「喔。」丁未來應了一聲，可腳步卻沒見動得快些。她根本不想去吃什麼酒席，可是因為婆婆前幾天跌了一跤，行動有些不便，所以她只好跟去充當保鑣兼看護。

　　「太陽很大，未來，妳過來陽傘下，女孩子曬黑就不好看了。」

　　「黑才健康啊！」丁未來緩緩的走到外婆旁邊，但並沒有躲在陽傘下。這兩個月來，她是曬黑了不少，不過這種小麥色的肌膚她可是愛死了，她最討厭原來的雪白肌膚，這下子終於把蒼白的膚色曬黑了。「哪有人在中午請客的啦，那麼熱根本就吃不下東西！」

　　「那我的小未來結婚時，我們就不要在中午請客。」

　　「婆婆，我高中都還沒念完妳就想我嫁人，到時我媽一定會瘋掉的。」

　　「找個好丈夫勝過一張畢業證書。」楊奶奶是舊時代的女性，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絕對沒有錯。

　　「好啊，婆婆，下次我媽再打電話來查我的勤，妳就跟她說我不回學校去了，高中肄業就肄業，她是妳女兒，一定會聽妳的話的。」丁未來挽著楊奶奶的手，慢慢的往公車站牌走去。

　　丁未來隨意轉過頭，卻看到徐家陽臺上站了一個人。

　　這麼熱的天，破曉絕對不會被允許到外頭曬太陽的，所以那個人絕對是徐嘯夜。

　　而且那個人看到她回頭還做了個動作，他用手朝她揮動了兩下，要她趕快離開。

　　這人真是變態，徐嘯夜是有戀弟情結的大變態！

　　＊＊＊  

　　「蜘蛛精終於走了。」

　　「家裡有蜘蛛嗎？」徐破曉走到陽臺，看著正倚在陽臺欄桿上的徐嘯夜。

　　「有啊，好大一隻，你沒有發現嗎？這只蜘蛛一天到晚從隔壁溜到我們家來搞破壞。」

　　徐破曉看到逐漸走遠的白色身影，馬上明白哥哥指的蜘蛛是誰了。

　　「哥，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一個小女生計較那麼多？」徐破曉真的有些不明白，他大哥明明就是一個人見人誇、頭腦好、又有禮貌的好男人，怎麼一遇到丁未來這個小妹妹就完全變了個樣？

　　徐嘯夜重重的哼了聲。「小女生會整天巴著男人？瞧她每次來我們家時，那雙眼睛老盯著你看，我看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聽大哥這樣形容丁未來，徐破曉忍不住一直笑個不停，笑到最後還咳了好幾聲。

　　「瞧你，有這麼好笑嗎？笑到連氣都快沒了。」徐嘯夜的口氣雖然有些嚴厲，不過臉上的神情卻是十分緊張，他輕拍著破曉的背替他順氣。

　　「大哥，如果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我倒寧願多過幾天像這樣開心的日子。」

　　聽了破曉的話，徐嘯夜神情一僵。

　　「破曉，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是不是這幾天你又哪裡不舒服了？」

　　徐破曉搖搖頭，蒼白的臉因為剛才那一笑而沾了些紅潤。

　　「大哥，我的身體不好是事實，說不準哪天我的心臟說停就停了，這是誰也沒辦法預料的事，所以我希望在我還能笑的日子裡多笑一點。」

　　「破曉……你該不會是喜歡那個丁未來了吧？」如果破曉喜歡丁未來，就算他再討厭她，也一定會忍下來的。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徐破曉停了一下才又繼續說：「我只是很喜歡未來身上那股青春的活力，看她笑、看她生氣，好像都很自然的樣子，時時都能隨心所欲。」

　　「那是她的教養出了問題，哪有女孩子像她那樣想幹嘛就幹嘛，一點都沒顧慮到其他人的感覺。」

　　「那就是她勝過我們的地方啊！我們都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了，能夠無拘無束的生活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徐嘯夜聽完弟弟的話，雖然不甘願，卻仍是勉強的擠出一句。

　　「沖著你，我以後會對她客氣點。」就只有一點，如果丁未來太得寸進尺的話，就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徐破曉聽到大哥的話，不但沒有露出高興的神情，蒼白俊秀的臉龐反而出現了一絲哀愁。

　　「怎麼啦？」徐破曉的神情讓徐嘯夜嚇了一跳，他緊張的摸著他的額頭、臉頰。「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徐破曉拉住大哥的手。「大哥，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關係而勉強自己去喜歡任何人，你不需要為了我而改變什麼的。」

　　徐嘯夜把徐破曉拉進屋裡，南部的陽光太烈了，這樣的高溫不知道會不會對破曉的身體有什麼影響？

　　徐嘯夜滿腦子都在擔心徐破曉的事，至於破曉剛剛說的事，他一點也沒聽進去。

　　「哥……」

　　「要不要喝點椰子水？看你的臉都熱出汗了。」徐嘯夜把破曉安置在椅子上，又走到廚房去拿椰子水。

　　徐破曉看著大哥為他忙進忙出的，也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從小就是這樣，大哥不但是他的兄長，還是他的保護者，任何可能會傷到他的人、事、物都會先被他擋下來。

　　他敬愛他的大哥，也對他有份愧疚。

　　「喝點椰子水。」徐嘯夜將椰子水端給徐破曉。

　　徐破曉默默的接過椰子水。

　　「哥，你不必為了我而犧牲掉屬於你的快樂。為了帶我到鄉下休養，你不但放棄了工作，甚至連雅芝姐都冷落了，她可是你的女朋友啊！」

　　徐嘯夜在弟弟面前蹲了下來。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犧牲，打從我八歲被爸媽從孤兒院帶回來後，保護你就是我一生最大的責趕，雅芝比不上你的重要。」

　　「就算我們不是親兄弟，你依然永遠是我哥哥，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無法改變的是我們身上流著分屬不同父母的血脈，我唯一能報答他們的，就是把你照顧好、保護好。」

　　「如果你的對手是死神呢？如果有一天我病弱的身子禁不住而倒了下去，你還保護得了我嗎？」周歲時，醫生說他虛弱的身子活不過三歲，好不容易熬過了三歲，又被判定活不到十歲，他就這樣一路被呵護到二十歲，根本不敢想還能再活多少年。

　　徐嘯夜給徐破曉的答覆是遞上一張面紙拭幹他嘴邊的椰子水，以及皺得不能再皺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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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徐嘯夜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當他被徐氏夫婦領養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所要背負的責任－－保護他的弟弟徐破曉。

　　跟他不同血脈的弟弟是那樣的乖巧、聽話，喊他大哥時一點也沒有勉強。他知道破曉是真心將他當成親手足看待，這樣好的弟弟說什麼他也要保護他，除了他的對手是死神以外。

　　保護破曉一直是他的責任，他也許贏不過死神，但對付一個八爪女丁未來是綽綽有餘了。

　　破曉長得唇紅齒白、斯文清秀，在學校時就常被愛慕的女同學追著跑，他也曾多次以兄長的身分替破曉解決一些女禍。

　　破曉說他對丁未來有好感，那麼不管他心中多想阻擋丁未來來見破曉，也一定會忍下來，因為破曉的幸福就是他的快樂。

　　即使破曉不怎麼認同。

　　＊＊＊  

　　徐嘯夜冷眼看著面前不斷絞著手帕的女孩。

　　「妳怎麼來了？」

　　王雅芝含怨的看著他。「你說呢？我們是男女朋友，你這樣一聲不響的就跑到屏東來，我好不容易知道你的消息趕緊南下來看你，你卻好像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妳一路辛苦了。」徐嘯夜只回了她這麼一句。

　　對於這個外貌、內在都非常出色的男朋友，王雅芝可是非常在意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才不會冒著可能被南臺灣毒辣的陽光曬昏的風險南下，就只為了見他一面。

　　這年頭，女追男早已經不是新鮮事了，能遇上像他這麼好的物件，她當然要努力爭取。而她的追求也沒有白費，她是得到他的人，也如願成為他的女朋友，不過她使終碰觸不到他的心，這令她很沮喪。

　　他的心比深不見底的幽谷還要深冷，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心為哪個女人軟化過，能讓他溫柔以對的只有他的弟弟。

　　徐破曉，她認識徐嘯夜的第一天就知道他了，因為徐嘯夜開口、閉口說的都是這個名字－－這道菜破曉可能會喜歡吃；這件深藍色毛衣破曉穿起來一定會很好看；破曉生日快到了，買雙球鞋給他當生日禮物吧……

　　之前她聽到徐嘯夜這麼說時並不以為意，畢竟會疼愛自己弟弟的人，性情應該壞不到哪裡去，至少在他心中的人是他弟弟，是一個男人而不是女人。

　　但幾年過去了，他嘴邊掛著的仍然是徐破曉，而她早不知道被他擱到哪裡去了。如果不是徐破曉通知她，她還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來到屏東了……

　　為什麼他們兄弟倆總是黏在一起？

　　一個大大的疑惑突然冒了出來！

　　王雅芝用略帶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徐嘯夜微微皺著眉。「幹嘛這樣看我？」

　　「我覺得你並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徐嘯夜對於王雅芝的抱怨只是揚揚嘴角沒說什麼，他並不覺得需要跟她報告什麼，她要怎麼想是她的事。

　　「事實上，我覺得這幾年我們雖然號稱男女朋友，不過你的心始終不在我身上。我曾經以為是我不夠好，所以你才會始終對我若即若離，你知道我在你身後一直苦苦追趕的感受嗎？」

　　「妳可以放棄。」他又沒有勉強她愛他，是她自己跟他表白，主動要求他們開始一段感情，他只是沒有拒絕而已。

　　王雅芝臉色一變，他冷然的話語將她已受傷的心又重重地劃了一刀。

　　「我知道都是我在主動，但是我以為你終究會被我的心意感動，多少回報我一點。」王雅芝語帶哽咽。「但我發現我錯了，我發現你實在對不起我。」

　　「我沒做對不起妳的事。」

　　「你有。徐嘯夜你有病，你愛上了自己的弟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只要能讓他高興的事你都會去做，當初也是他說我們兩個看來很相配，你才會跟我在一起的！」

　　「別把破曉扯進來。」徐嘯夜微皺著眉，他不愛她關破曉什麼事？

　　「你看你一直在護著他！」

　　「他是我弟弟。」

　　「別人家做兄弟的有像你們黏得這樣緊的嗎？有人像你一樣為了弟弟會冷落女朋友的嗎？你明明就有病，愛男人也就算了，物件竟還是你弟弟！」王雅芝對徐嘯夜道出了心中的不滿。

　　「說夠了沒有？」徐嘯夜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王雅芝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他連門都不讓她進去，就這樣讓她在外頭曬太陽，他的心裡當真有她嗎？

　　「如果說夠了就請回吧。」

　　王雅芝臉色變得更糟。「我連一杯水都沒喝到你就要我走？不行！是破曉叫我來的，我要見他。」

　　「妳如果把破曉吵起來，別說我們男女朋友沒得做了，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跟妳說一句話了。」

　　「你……」看到他那副堅決的神情，王雅芝知道這個男人是留不住了，因為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她。「徐嘯夜，你夠狠，我就等著看你跟你的寶貝弟弟一塊相守到死吧！」

　　難以平息怒氣的王雅芝，揚起手就揮向他的左臉，那一巴掌打得很響，但是徐嘯夜吭也沒吭一聲，硬生生的挨下這記耳光。

　　「我們扯平了。」徐嘯夜冷淡的說，臉上的表情說明了兩人的關係就到此為止。「以後也不必再聯絡了。」

　　聞言，王雅芝傷心的掩面奔離。

　　沒有松了一口氣的解脫、也沒有分手的難過，因為他根本不怎麼在乎王雅芝。

　　咚！

　　一個物體自天而降，擊中了他的後腦勺。

　　徐嘯夜微微皺眉，他可沒忘記這個時候隔壁的蜘蛛女有可能正在到處亂晃，所以剛才跟王雅芝的爭吵也有可能都被她瞧見了。

　　「原來不只是我，別人也認為你對破曉有變態的意圖。」斜躺在自家老榕樹上的丁未來由上往下瞧著他，他終於也有需要抬頭看她的時候了。

　　「妳用什麼扔我？」懶得理會她的挑釁，他在意的是她朝他頭頂上扔了什麼東西。

　　「你沒瞧見嗎？不就在你腳邊，我沒啃乾淨的蘋果核。」手指隨便一指，態度輕慢得很。

　　沾了她的口水的蘋果核！

　　他臉色一變，抬起腳往屋裡走。

　　「你去哪裡啊？難得你不跟我吵架。」

　　「去洗頭，不，我要連身體都一塊洗乾淨。」

　　她哇哇大叫，「你當我的口水有毒啊？不過是個蘋果核嘛，還怕我毒死你啊！」她身子一躍，靈敏的跳下來，落下的地點是他家的院子。「那個女的是你的女朋友啊？想不到也會有女生喜歡你，不過你把人家氣走了，這下沒搞頭了。」她跟著他後面走去。

　　「妳偷聽我們講話？」他停下腳步，轉身皺眉瞪著她。

　　「哪有！」她指指罪魁禍首，「要怪就怪我們家那棵老椿樹囉，誰叫它樹幹長在我家院子，樹枝卻拼命往你家長。我不過是在樹上啃蘋果，沒想到卻讓我免費欣賞了一出愛情倫理亂七八糟劇，挺灑狗血的，不但有人哭，還有人挨巴掌呢。對了，我還沒問你，那個巴掌痛不痛啊？」

　　他們倆每次為了爭徐破曉在對抗時，她老是占下風，這下有了他的把柄，她當然要好好地把他損個夠。

　　她長長的睫毛搧啊搧、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讓他很想一把掐死她，免得讓她繼續興風作浪。

　　「不關妳的事。」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事咧。」她又不是閑著沒事做。

　　當她正打算從他前面走過時，他眼明手快地把她攔了下來。

　　「妳家的榕樹長到我家來就算了，妳又是來幹什麼？妳家在隔壁。」

　　「我要去找破曉，不行嗎？」她雙手扠腰瞪著他。

　　「破曉在看書，我不准妳去吵他。」

　　「你女朋友說的沒錯，你真的黏破曉黏得很緊，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啊？哪有人這樣纏著自己的弟弟的！還有，他老是在看書，這樣會出毛病的……」

　　「聒噪。」他丟下兩個字，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什麼？」

　　「破曉最討厭聒噪的女人，妳沒希望了。」終於扳回一城了。

　　「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我自己去問他。」她嘴巴一噘，想硬闖過他這道防線。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轉過身往門口推。

　　「不公平，你的力氣比我大……」

　　「妳再囉唆，我就一腳把妳踢回隔壁……」

　　踢？他怎麼可能把她這麼大的一個人踢回隔壁，她又不是足球！

　　才這麼想時，她的屁股便多了一枚鞋印。

　　他真的用他的鞋子踢她的屁股？！

　　她怒不可抑，才想回頭跟他吵，屁股馬上又多了第二枚鞋印，而且這次的力道還加重。

　　算了，還是先回家躲一躲吧。

　　剛被女朋友甩的男人，心理可能都不太正常吧。

　　為了避免被當成那傢伙的出氣筒，她連忙摸著屁股逃回家，身後還傳來他陣陣的笑聲。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會笑！因為她從沒看過他笑，可能是因為失戀讓他抓狂，才會笑成這樣吧，對，一定是這樣的。

　　＊＊＊  

　　「對啊對啊，他就這樣哈哈哈大笑喔，你說你哥是不是瘋了？」沉著嗓子，丁未來學著徐嘯夜低沉而恣意的笑聲。

　　徐破曉靜靜的看著丁未來賣力的模仿哥哥的動作跟笑聲，臉上表情顯得莫測高深。

　　他那個老是笑不出來的哥哥竟然會大笑？！徐破曉定定的看著最有可能引出哥哥笑意的主角。

　　「破曉，我在跟你講話，你幹嘛這樣看我，你不相信我嗎？」丁未來摸摸臉，難道她笑得很醜嗎？

　　「我相信。」

　　「你臉上的表情可不像。」

　　徐破曉放下手上的書，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他的手心帶著些寵溺的疼愛，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

　　「又摸我的頭。」她低下頭。喜歡的男孩老是這樣摸著她的頭髮，能不能解釋成他也有點喜歡她呢？

　　「很軟、很細，未來的頭髮像小貓咪的毛。」徐破曉笑著說。

　　「破曉……」

　　「未來，謝謝妳。」

　　謝謝她什麼？

　　謝謝她讓他揉她的頭髮？還是謝謝她常帶著外婆煮好的飯給他吃？還是……

　　「不客氣。」雖然弄不懂破曉說的話，但她還是應了聲，她想破曉應該喜歡有禮貌的女孩子吧。

　　對了，她來了這麼久，好像都沒有看到徐嘯夜？

　　丁未來用手臂撞了撞徐破曉的手。「破曉，你哥呢？他是不是因為失戀的打擊太大了，所以跑去躲起來哭了？」

　　「沒有的事，他正在忙。」就算在屏東，徐嘯夜還是得完成父親交代的公事，所以通常都用網路做聯繫。

　　「喔，太好了，沒看到他心情反而會更好。」丁未來突然將注意力擺在徐破曉膝蓋上的書本上。「破曉，你還在看書？」

　　「這本書很有意思呢，想看嗎？」徐破曉拿起書本要遞給她。

　　她連忙搖頭拒絕。書本耶！她可不想讓自己頭痛；而且破曉手上的書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那些英文字她全都不認識，看了也沒用。

　　「破曉，書真的有那麼好看嗎？你好像一直在看書耶。」

　　徐破曉微笑著說：「看書很好啊，不但能讓我們增廣見聞，還有助我們心靈成長。」

　　「想增廣見聞去旅行不是更快？不是有句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這種基本的道理破曉應該懂吧？

　　他當然懂。如果他有健康的身體、強壯的心臟，哪還需要從書本的字句、圖片來滿足自己想一窺外頭的世界。

　　「該不是你的牢頭大哥不准你出去玩，還逼你讀書吧？」

　　牢頭大哥？他啞然失笑。

　　「未來，其實我大哥人很好。」

　　「我可看不出來。」她拿走他手上的書。「破曉，你比我早幾天到屏東對不對？」

　　徐破曉點點頭。

　　「那你來這裡這麼久了，去什麼地方玩過了？」她像匹野馬似的，早摸熟附近好玩的地方了。

　　他想想，搖了搖頭。

　　「不過我大哥有時會帶我出門。」

　　徐嘯夜那個人能帶他去哪裡玩？他根本就是個悶葫蘆，怎麼可能帶破曉去多好玩的地方！

　　「破曉，你想不想出去玩？」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渴望，這可加強了她的信心。「別看書了，一直悶在屋子裡頭會生病的，我去跟隔壁張媽媽借摩托車，我們去兜兜風。」

　　「可是……妳有駕照嗎？」

　　「那還用說嗎？」她突然瞪大眼睛，「破曉，你該不會沒有機車駕照吧？」

　　「我連腳踏車都不會騎。」

　　她的白馬王子不但是個愛看書的書生，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古人，竟然連腳踏車都不會騎！

　　不行，她一定要説明破曉早日脫離那個愛弟甚深的徐嘯夜的保護之下，不然破曉很可能會變成一個廢人。

　　這麼優的男人如果變成廢人那多可惜！

　　「就這麼說定了，破曉，我帶你去玩，去看看外頭的世界。」

　　徐破曉的心意早就浮動了，但他還是顧慮著大哥，「等我跟大哥說一聲……」

　　「不成不成，你說了他還會讓你出門嗎？你是成年人了，有權決定自己要做什麼事，只是出個門幹嘛要報備，又不是不回來了，走啦走啦……」

　　丁未來半推半拉的將徐破曉帶出門，原本吵雜的客廳裡，只剩下徐破曉剛才看的書本，被風吹起一頁又一頁……

　　＊＊＊  

　　下次如果再讓他看到丁未來，他一定要狠狠的揍她一頓。

　　徐嘯夜臉色鐵青的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他太大意了，竟然讓丁未來那個蜘蛛精把破曉給拐帶走了！

　　早知道丁未來會一聲不響的將破曉帶走，他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們兩個單獨待在客廳。

　　他們已經消失四個鐘頭了，這段時間他完全無法聯絡上破曉跟丁未來！破曉的手機沒帶，丁未來也一樣，她將手機扔在家裡，向隔壁借了一台摩托車就將破曉載走了。

　　她甚至連安全帽都沒讓破曉戴上！

　　他從左右鄰居那兒打聽來的消息就只有這樣。

　　丁未來要帶破曉去哪裡、去做什麼？他完全一無所知。楊奶奶一直跟他道歉，但不懂事又愛闖禍的是丁未來，況且他也不忍心去斥責一個老人家啊！

　　窗上響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徐嘯夜的眉頭愈皺愈緊。他不只一次想出門找人，但又擔心他不在時破曉剛好回來，所以才一直窩在客廳著急地等待著。

　　「徐嘯夜！徐嘯夜……」

　　「啾……」

　　「砰、砰、砰……」

　　叫喊聲、門鈴聲、槌門聲不斷的竄進徐嘯夜的耳裡。

　　「破曉！」

　　徐嘯夜擔心弟弟的安危，連忙奔了出去。一打開門，就見身上只穿著輕便雨衣的破曉笑著站在丁未來的身邊，而她並未穿雨衣。

　　沒跟丁未來說半句話，徐嘯夜一把將徐破曉抱起，快速沖進客廳。

　　「哥，未來帶我出去玩了。你知道嗎，原來外頭這麼有趣，未來帶我去吃了好多小吃，雖然我們不小心摔車……」

　　「你受傷了？」聽到破曉摔車，徐嘯夜沉聲地問道。

　　「也沒有什麼啦……」丁未來在一旁想要解釋，然而徐嘯夜根本不理會她，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徐破曉身上。

　　「哥，我沒事。」徐破曉輕聲的說。「我只是覺得有點冷……」

　　徐嘯夜神情緊張的又將徐破曉一把抱起，直沖他的房間，然後七手八腳的將他身上的濕衣服換下，再用大毛巾將他全身都擦了一遍。

　　「手腳都破皮了！」

　　丁未來被當成隱形人一樣晾在一邊，徐嘯夜完全不理她，行，她自己跟進來，她就這麼倚在門邊看著兩個大男人在床上表演更衣。

　　真的很好笑，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兩個是兄弟，她還真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呢！

　　「該死，你在發燒！」徐嘯夜摸摸徐破曉的額頭。「我帶你去看醫生。」

　　發燒了？這麼嚴重！

　　丁未來這下子可笑不出來了，她管不了身上的水滴會弄髒房間的地毯便沖了進去。

　　「破曉，你有沒有怎麼樣？」

　　「走開！」徐嘯夜撥開她的手。

　　「鎮上有診所……」她沒想到破曉會這樣就發燒，不過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的模樣是真的嚇到她了，她剛才怎麼都沒發覺他有異樣呢？

　　「不必妳管！」徐嘯夜推開她，將徐破曉抱起便往外走去。

　　「哥，我沒怎麼樣啦……」徐破曉有氣無力的聲音實在沒有說服力。

　　「破曉，你別擔心，哥哥會保護你的。」

　　丁未來看著徐嘯夜的背影，也聽到了他的宣示，說真的，就算她認為徐嘯夜有戀弟情節，不過看到他這樣為破曉擔心，她還是覺得很震撼、很感動。

　　徐嘯夜將徐破曉抱進車子裡，丁未來忽然發現了一件事－－徐嘯夜因為走得太匆忙，所以連鞋子也沒有穿上。

　　破曉發燒她也有責任，她也想為他做些什麼，於是她跑到門口拿了一雙鞋子，然後跟著擠到後座。

　　「丁未來……」

　　徐嘯夜的眼神像是要殺了她似，她活了十七年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了，面對一個曾經想掐死自己的男人，她的保命之道就是低調再低調。

　　「我也去，這樣才有人守著破曉。」

　　想想，的確需要有人隨時注意破曉的情形，徐嘯夜轉過頭瞪著她，「妳給我看好破曉！」

　　「是。」她除了答是還能說什麼。

　　＊＊＊  

　　「該死！該死！」徐嘯夜拼命搥打著牆壁。

　　丁未來看到徐嘯夜近乎自虐的自我懲罰，她一句話也不敢說，或許擊在牆壁上的某個拳頭，是想打在她的臉上吧！

　　她以為徐嘯夜會帶破曉到鎮上的診所看病，沒想到他一路開到了高雄這間大醫院，還用很強硬的口氣要醫生替破曉做最完善的檢查。

　　破曉不過就是淋了雨，發個燒罷了，在臺灣哪個人沒有淋過雨？幹嘛為此那麼心疼破曉、那麼痛恨她！

　　結果經過初步的檢查，破曉因為淋雨受涼轉成了肺炎得住院，再加上徐嘯夜另外告知醫生破曉過往的病史，她才知道看似陽光男孩的破曉，身體竟病弱到連上帝都會搖頭歎氣。

　　醫院本來病人就多，那種有傷、有死的氣氛總讓人染上一層哀傷，加上徐嘯夜又一直責怪自己，讓丁未來深深覺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件大蠢事。

　　她真是個沒有大腦的豬頭！

　　「徐嘯夜，你不要再打牆壁了，你的手都流血了。」丁未來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如果他要罵她，她絕對不會回嘴的，就讓他罵個痛快好了，反正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他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丁未來，眼神兇惡得像叼了小兔子的野狼，她脖子一縮，心裡覺得害怕，但這裡是醫院、是公共場所，就算他想殺了她替破曉報仇，也應該會有其他人來阻止吧。

　　「我知道你想罵我、想揍我，那你也別這樣傷害你自己，你打牆壁痛的是你，又不是我！」她豁出去了。

　　他打牆璧跟她沒有關系，他是恨自己竟然那麼大意讓她有機可趁將破曉帶出門，如果他的保衛防線能夠再嚴謹一點，破曉現在就不會躺在醫院裡了。

　　「妳還知道要懺悔？」

　　丁未來沉默了一會才說：「我也是好意想帶破曉出去玩，我怕他整天待在屋子裡頭會悶壞。」

　　「那就可以不顧他的身體狀況？」他咬牙。

　　「我怎麼知道破曉的身體這麼差！你也從來沒跟我說過他不能做劇烈運動，你要是早告訴我不就好了。」

　　「告訴妳妳會安份一點？」

　　「我……」才十七歲的她哪想那麼多！她不敢大聲的點頭說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時會不經大腦思考隨便做決定，以前就常發生這樣的情形，不過這次的事情嚴重多了。

　　「妳不會，因為妳太自我、太自以為是了。妳總以為別人都得依妳的想法行事，整個世界都因妳而轉，所以妳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他太氣了，一時之間忘了她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狠狠地將她痛駡了一頓。

　　她緊抿著唇。

　　她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但由別人口中說出來時，感受仍是大大的不同，她真的像徐嘯夜說的那麼差勁嗎？

　　「我知道我做錯了，不然你要怎麼樣？揍我嗎？好啊，如果揍我能讓你的心情好過一點的話，那你就揍啊！」她揚高下巴，讓他正眼瞧著她充滿青春跟倔強的臉龐。

　　她的言語挑釁刺激了他，他真的一巴掌就甩上她的臉頰。

　　她的臉頰泛起一片紅，不敢置信他真的就這麼打下去，她猛眨著眼睛，不想讓淚水滾落。

　　是她自己叫他打的，他不過是沒有肚量照做罷了。

　　事實上，他的手掌一碰到她的臉龐時，他就後悔了。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小女孩而已，他一個大男人動手打一個小女孩成何體統，不過已使出的力道要收勢已經來不及了。

　　她臉上的紅腫跟眼眶的淚水讓他怵目驚心，但他還是嘴硬不肯軟化態度。

　　「話別隨便亂講，自己說的話必須自己負責。」

　　「我又沒怪你。」這一巴掌她受了，臉雖還痛著，但心裡的撕裂痛楚更大，好像有某種力量在迫使她要成長。「那麼我可以留下來了吧？」

　　「不行。」

　　「你這人怎麼這樣！」

　　「破曉在加護病房，我要照顧他。」

　　「我也要……」

　　「保護破曉是我的責任，我不要別人插手。」

　　「那麼讓我看他一眼。」

　　「不行！」他厲聲道。「以後不准妳再來找破曉，妳是個未爆彈，妳的魯莽跟頑劣不知道又會把破曉害成什麼樣子，妳離破曉愈遠愈好！妳如果再來，我一定會趕妳出去，為了破曉，我一定會這麼做！」

　　她是個小太妹沒錯，她抽煙、要流氓、打群架、也跟其他女生搶過男人，壞事她做了不少，好女孩該有的行為她一樣也沒有，但被他說成這樣，還是令她很受不了。

　　她將擱在地上的拖鞋扔給他。

　　「拿去！」她把鞋子扔到他身上後，轉身就跑。

　　他低頭看著落在地上的拖鞋，又看了下自己光著的腳丫，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他先將拖鞋穿上，然後拿了幾張千元大鈔給一個經過的護士小姐，請她幫忙替丁未來叫車。

　　他承認剛才對丁未來的行為很惡劣，但為了破曉，再惡劣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yusuki

第三章

牛郎跟織女好歹一年也有一天七夕可以在鵲橋相見，悲慘的她卻連一眼都看不到徐破曉。

　　丁未來站在徐家門前抬頭看著二樓的窗戶。

　　破曉已經在兩天前出院回家休養了，本來她以為可以見到他的，但徐嘯夜狠下心來說什麼也不讓她見破曉。

　　至少也讓她跟破曉說一聲對不起，好減輕她心中的愧疚嘛。

　　她跟破曉之間隔了一個徐嘯夜。

　　想到徐嘯夜，她挨的那一巴掌仍然隱隱作痛。

　　以前帶頭跟人幹架時，各種大小傷都受過，不過那都是皮肉傷；哪像徐嘯夜那結結實實的一掌，讓她不止痛在臉上，也痛到心坎裡。

　　她想見破曉。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見到他才能安心。

　　於是她開始觀察徐家附近的地形，一連觀察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她先爬到庭院裡的老榕樹上，然後再跳進徐家的院子裡。雖然她知道私闖民宅是犯罪的行為，而且如果她被逮到，徐嘯夜很可能會為了一勞永逸把她扭送警察局，省得她再出現在破曉面前。

　　但她真的好想見破曉一面，就算得跟徐嘯夜正面衝突，她也決定放手一搏。

　　她從褲子口袋拿出預備的髮夾，然後利用以前學來的開門技巧打開了門，溜進了徐家客廳。

　　據她多日的觀察，十一點半是破曉被迫就寢的時間，接著徐嘯夜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但他房間裡的燈通常要到快兩點才會滅。

　　她正好可以利用這段空檔時間見見破曉，因為再晚一點他可能就睡熟了，那她就無法跟他說上話了，於是她躡手躡腳的跑到破曉的房門口。

　　她知道破曉房間的門都不會上鎖，因為一有狀況徐嘯夜才方便沖進來救人。

　　「破曉……」借著一盞小夜燈，丁未來走到床邊，俯身輕喚著徐破曉。

　　徐破曉還未熟睡，聽到有人在叫他，便迷迷糊糊的叫了聲，「哥……」

　　「你們兄弟的感情還真好。是我啦，我是未來。」她推推他的手。

　　「未來……未來！」徐破曉完全醒了，他連忙坐起身子。

　　「你別太用力，小心身體。」看他伸手在床邊的小茶幾上胡亂摸著，她便拿起眼鏡遞給他。「你的眼鏡。」

　　徐破曉戴上了眼鏡。「未來，這麼晚了，妳怎麼上來的，是我哥讓妳進來的嗎？」

　　丁未來搖搖頭。「徐嘯夜恨死我了，他恨不得我滾得遠遠的，怎麼可能會讓我上來嘛！」

　　「那妳……」

　　「破曉，為了你，我當了小偷。」

　　「妳偷了東西？」

　　丁未來又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是用髮夾撬開你家大門溜進來的。破曉，我真的沒有偷東西，我是為了你才這樣做的，因為我好想見你喔！」

　　「我知道，我沒怪妳。」他只是驚訝她會為了他這樣做。

　　「對不起，破曉，我不知道我帶你出去玩會害你生病，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帶你出去的。」她跪在他的床邊，十分懊悔。

　　徐破曉只是摸摸她的頭髮，並沒有怪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而且如果他堅持，她也帶不走他的。

　　只是籠子裡的小鳥就算還能振翅飛翔，也還是只失去自由的小鳥。他就跟籠子裡的小鳥一樣，渴望自由、渴望親自去感受外面世界的種種，所以他才會跟著她一塊溜出去的。他雖然知道淋了雨身體會出狀況，可是那時他真的很快樂。

　　「我被徐嘯夜打了一巴掌，他打得很大力，痛死人了，可是我一點都不怪他，因為我差點害死你了。」破曉的手掌一直在她的頭上摸揉，如此親膩的舉動讓她想抬頭又不好意思。

　　「我哥打妳？」

　　「嗯。那天他好凶喔，一巴掌就打了下來，你看我的臉還紅紅的。」她秀出臉頰給他仔細的瞧。

　　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天了，臉上的紅腫哪可能到現在都還沒消！不過徐破曉並沒有拆穿她，只是抬起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原諒他好嗎？我哥是擔心我，他不是故意的。」

　　「我沒怪他啊。」她乖得像只小貓一樣，任由他撫摸她的臉頰。

　　「只是他那天好凶，他那麼凶，難怪他的女朋友不要他。」倦意湧來，她張嘴打了個呵欠。

　　「累了？」

　　「唔。」她點點頭。

　　徐破曉拍拍身邊的床位，「上來躺一下吧。」

　　「可以嗎？」真的可以這麼近距離地貼近她的白馬王子？

　　「沒關係。」

　　只躺一下應該不會被徐嘯夜發現吧？管他的，她的運氣應該沒有那麼背才是。

　　而且他只是破曉的哥哥，憑什麼不准他們兩個在床上蓋棉被、純聊天！

　　被子一掀，她靈敏的眺上床，窩近他身邊，恣意的享受他溫暖的體溫。

　　「我躺一下下就好。」

　　「妳就這麼相信我，我叫妳上來躺一下妳就躺？」他讓丁未來上床絕對沒有非份之想，只是看她頻打呵欠的樣子，於心不忍才提議的。

　　「因為你是破曉啊，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我當然信任你啊，你又不是徐嘯夜。」還是不忘趁機諷刺一下徐嘯夜。

　　他認為他有必要替哥哥澄清一下，他是他的好大哥，他敬愛他，所以希望別人不要因為他而誤解他大哥。

　　「未來，其實我大哥人很好的，多跟他相處妳就會知道了。」

　　「他哪有什麼好的？」

　　「妳知道嗎，我大哥其實不是我的親哥哥，他是我爸爸、媽媽領養回來的，可是他對我很好，好到不像是沒有血緣的兄長……」

　　破曉在講哪一出八點檔的劇情，好老套喔！

　　接下來的劇情該不會是這個大哥根本是斯文敗類、人前人後兩張臉，長大後還處心積慮地想搶奪弟弟的家產……丁未來胡亂地想著。

　　破曉的聲音好好聽，窩在他身邊也好舒服，聽著聽著，她的眼皮愈來愈重……

　　淩晨一點，徐嘯夜照慣例來幫徐破曉調整冷氣溫度、替他蓋好被子，當他一踏進徐破曉的房間聽到兩種不同頻率的鼾聲時，他兩邊的眉毛都黏在一起了。

　　小夜燈昏暗的光線下隱約的照映出床上的兩個身影。

　　丁未來的頭就枕在破曉的手臂上，而破曉也睡得十分熟，看著看著，他便打消原本要將丁未來從床上踢下，再攆出門的打算了。

　　他走近床邊替破曉取下眼鏡，然後在床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守著他們兩個入眠。

　　＊＊＊  

　　破曉說，他大哥是個好人……

　　這話是破曉說的，所以她一定要信……

　　丁未來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還分不清東南西北，腦裡還存留著一些徐破曉說過的話。

　　徐嘯夜……

　　「你怎麼在這裡？」丁未來趕緊坐正身子。她才一張眼就看到徐嘯夜一臉寒霜的坐在床前，而且看她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她真的被捉姦在床一樣，嚇死人了！

　　「妳把破曉吵醒的話看我怎麼對付妳！」

　　她吐了吐舌頭。咦，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沒打算要將她交給員警處理嗎？可是她私闖民宅耶！

　　「要不是你不准我跟破曉見面，我哪需要偷偷溜進來！」她趕快把錯推給他。

　　「我家的門被撬開了，我知道是妳。」

　　「那……」

　　「要見破曉就帶書過來。」

　　呃，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是說她可以跟破曉見面了嗎？只要帶書過來就行了？

　　見徐嘯夜已經起身要走出房間，她連忙跳下床，赤腳跑向他，緊緊的拉住他的手腕。

　　「你的意思是……」

　　「破曉喜歡看書。」徐嘯夜冷淡的看著緊抓著他手腕的小手，原來她的手那麼的小。

　　「萬歲－－」她鬆開他的手，得意忘形的放聲大喊，才喊了兩個字，隨即被他的掌心摀住。

　　「妳把破曉吵醒的話，我就告妳私闖民宅，我是目擊證人，門鎖也應該有妳的指紋。」他一面摀住她的嘴，一面還用眼神瞪她，得到她的點頭保證後，他才放手走回自己的房間。

　　「萬歲！」她無聲的喊著，心裡也稍稍對破曉說的話信了幾分，徐嘯夜應該也不是太壞的人吧。

　　＊＊＊  

　　破曉喜歡看書，所以能跟他接近的方法就是陪他一起看書。

　　書嘛，有字、有圖的都叫書，所以前幾天她搬了一堆漫畫跟小說坐在破曉的腳邊慢慢看，只要身邊有他的陪伴，再多的書她都看得下。

　　可是這樣愜意的生活到了第十天她終於受不了了，她快要悶死了！

　　瞧！外頭剛不過雨的天空多麼的藍，她好想出去玩一玩，不然隨便逛逛也好，可是她的周圍卻都只有書本……除了書本還是書本！

　　「怎麼了？厭煩了？」熱愛自由的小鳥怎麼會甘心被關在籠子裡？徐破曉早就看出丁未來這幾天撐得很辛苦。

　　丁未來搖搖頭。「不會啦。」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破曉，你一定很會念書，考試成績也都很好吧？」

　　「還好啦，有努力就有成果嘛。」

　　「對了，破曉，我都忘了問你，你念哪個大學啊？你看起來就像很有書卷氣的資優生。」她猜破曉就讀的學校一定很不錯，可是她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暑假都過了，他還在這裡沒回學校？

　　「我沒念大學。」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怎麼可能！破曉，難道你沒考上大學？」這太令人震驚了！

　　「我考上了，但誰也不能預料我這樣的身體會出什麼狀況，所以我爸媽也就不讓我去念了；但是我大哥就很會念書，他可是跳級念的資優生喔！要不是為了我，他早就到國外念研究所了，可是因為我，他卻選擇留在臺灣念。」

　　「破曉，沒辦法念大學你會不會難過？」

　　徐破曉想了想，還是老實的說：「我也很想知道大學生的生活是怎麼回事，也很想嘗試那種趕報告的滋味，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的眼睛轉了轉，「破曉，我來幫你圓夢。」

　　「什麼意思……」

　　「我去念大學，替你過你想要的大學生活，然後我再跟你說是什麼感覺。」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彷佛終於找到跟破曉更親近的方法了。

　　她的熱力確實感染了他，但是他記得她不是剛從學校辦休學，念書對她來說應該是件苦差事吧？

　　「未來，念大學前得先考上大學才行……」

　　他的擔心她早就想到了。「破曉，你擔心我考不上學校對不對？我現在當然是考不上，不過有你替我補習，我還有考不上的道理嗎？你可是破曉呢！」

　　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就跟天神一般，有他的幫忙，她一定可以念大學。

　　「就這樣說定了，明天我就叫我媽媽把我的課本寄過來，我得趁機把以前老師教的再複習一遍才行。」為了破曉，她早忘了她以前有多痛恨課本了。

　　她如果有點事做，也就不會每天悶得發慌了，於是徐破曉欣然接受她的提議。

　　「如果我應付不來，還有我哥啊，由他來教妳是再好不過了。」

　　丁未來一聽，馬上怪聲的大叫起來。

　　「什麼！要徐嘯夜教我讀書，那還不如給我一條繩子直接勒死我算了。」她邊叫邊跳，還邊用手箍著脖子作勒死狀。

　　看她像只小兔子一樣繃繃跳跳的，淡淡的笑意映在他的眼底。

　　「看書也能吵成這樣子！」徐嘯夜冷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邊。

　　一見宿敵出現，丁未來連忙坐回原位拿著一本書看著，裝模作樣了幾分鐘，徐嘯夜才離開。

　　這兩個人可真有趣啊！

　　徐破曉笑著說：「未來，我哥離開了，妳可以不用那麼害怕了。」

　　「誰說我害怕了……」

　　「嗯，妳的漫畫拿反了。」他敲敲她手上的漫畫，證據在此。

　　＊＊＊  

　　書中自有顏如玉？嗯，請問一下，顏如玉是誰？到底有沒有人見過？

　　話又說回來，顏如玉有徐破曉好看嗎？

　　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破曉，他的臉是那樣的吸引人，就連睡著時也是那樣有氣質，緊閉的雙唇看起來多性感……多好吃的樣子啊！讓人好想舔上一口。

　　丁未來拋開手中的英文課本，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他溫熱的雙唇。

　　厚薄適中、唇形優美，吻起來的感覺應該會很美妙。

　　可是她跟破曉只是朋友關係，而且破曉又是那麼的紳士，就算她把唇送到他面前，他一定也只會輕輕的笑了聲，然後轉過頭繼續看他的書。

　　所以……她有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破曉的唇了？

　　這這這……怎麼可以！

　　她保留了十七年的初吻，當然要有個最浪漫的回憶，而且物件也要她心裡中意的才行，譬如－－破曉。

　　啃了這麼多天的ABCD跟之乎者也，她都快要發瘋了，她需要找件事來調劑調劑身心。

　　而這事就是－－將自己的初吻送給破曉。

　　臉好燙、心跳好快，她正要低頭吻上徐破曉的唇時，衣領卻被人重重拉起。

　　啊！她的破曉離她愈來愈遠，想伸手抓，卻只抓到空氣，最後連他的指尖都碰不到了。

　　然後，她便被拽到房間外面的小客廳。

　　「我一沒有盯著，妳就想作怪。」徐嘯夜的表情有著慶倖，好險沒讓破曉慘遭她的蹂躪。

　　丁未來含怨的瞪著這個壞事者。「你真的很煩耶！你難道沒有別的事要做嗎？破曉不是說要睡個午覺，你跑進來幹嘛？」

　　「幸好我進來了。妳又想對破曉幹嘛？」

　　「我哪有要幹嘛！」

　　「妳沒有要幹嘛？破曉陪妳念書已經很辛苦了，現在他要睡一下妳還要吵他，妳的頭垂得那麼低是要做什麼……」徐嘯夜微瞇著眼，「妳想偷吻破曉？」

　　那麼厲害啊！她才低下頭都還沒有噘起嘴唇呢，這樣他也能猜得出來。

　　丁未來倔強的回道：「我哪有，你眼花了啦！」

　　小鬼，妳那點心思哪騙得了我！

　　徐嘯夜挑眉看著她，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你這個色老頭，有病啊！」

　　「妳在思春。」

　　「思……」她瞪大眼，壞脾氣又被挑起了。「你給我說清楚，你說我在思什麼春？我又不是野貓，難道會叫春嗎？」

　　「妳是啊，因為妳準備侵犯破曉。」

　　天地良心喔！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好歹她也是一個春青貌美的小姑娘，他竟說她想侵犯破曉，這話傳出去她還要做人嗎？

　　雖然說她根本不把那些閒言閒語當一回事，不過佛要三炷香，人爭一口氣，不把道理說給他明白怎麼行，難不成要她掛著女色狼的名號到處走嗎？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喜歡破曉，所以我要把我保留了十七年的初吻獻給破曉，要知道女孩子的初吻是很珍貴的，如果落在一個阿貓、阿狗的身上可是會悔恨一輩子的。」

　　「所以妳找上了破曉？」

　　她用力的點點頭，「對，沒錯，破曉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把我的初吻送給他是再適合不過了。」說到這裡，她還往房間裡瞧一瞧，被徐嘯夜這麼一耽擱，如果破曉突然醒來，那她就不能下手了。「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別壞我的好事。」說完便留下一記兇狠的白眼，要他去反省反省自己壞了人家什麼事。

　　破曉這個睡美男還在床上等著她落下浪漫的一吻，想著想著，她的心情又極度愉悅了起來。她踏著輕快的腳步要往房間前進，突地一個猛烈的力道將她拉了回去。

　　「我會眼睜睜的看著妳去侵犯破曉才有鬼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盯著一步步朝她逼進的徐嘯夜。

　　「就是這個意思。」

　　到底是哪個意思啦？當一股淡淡的煙味溜進她的鼻腔、一個奇異的觸感震撼了她的心，她終於明白徐嘯夜話中的意思了。

　　他在吻她！

　　他竟取走她寶貴的初吻……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的、該被拖去大砍八段的色老頭，你竟敢奪去我保留了十七年的初吻！

　　我的初吻是破曉的，你搶什麼搶！

　　她的唇被強硬的堵住，所有要罵他的話全都被堵在喉頭，好，嘴巴不能反抗，她用手，還有腳，手腳一起來槌他、踢他……

　　等他放開她時，她已經累得腿軟倒在沙發上了。

　　「我想我送給妳的初吻回憶應該不會太差。」

　　「你你你……」她指著徐嘯夜的手指還在抖著，親都被他親了，這個時候她到底要不要含淚控訴他的惡劣行徑？

　　「我什麼？我不過是做了妳想對破曉做的事而已。」他擺擺手，轉身準備下樓去。「給我乖一點，別再搞鬼，否則我馬上趕妳出去。」

　　「你太過份了！」不對，眼淚呢？她這時候不是應該要哭出來，然後引破曉出面來替她主持公道，怎麼眼淚不但落不下來，她的音量反而變大了。

　　「妳敢吵醒破曉試試看！」徐嘯夜又從樓梯口走回來。

　　「我……」

　　「哥，你們在幹什麼？」被他們聲音吵醒的徐破曉揉著眼睛走了出來，他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明顯有些古怪的兩個人。

　　「沒事，我在教她數學，她太笨了，被我念了幾句，不高興就發飆了。」徐嘯夜瞪著丁未來。

　　「未來，哥在教妳數學啊？」徐破曉笑著問道。太好了，這兩個人終於有和平相處的時候了。

　　收到徐嘯夜的警告眼神，丁未來只好點點頭。

　　「你剛才在睡覺嘛，所以我就抓你哥來教我了。」

　　「哥比我聰明多了，由他來教妳念書，效果一定會更好。」

　　徐嘯夜撇撇嘴，「破曉，還是你教她就好，我還要忙爸爸交代的工作，還有幾通電話要打，我先下樓了。」

　　瞪著徐嘯夜下樓的背影，丁未來心裡是嘔得要命，但又不能在破曉面前表現出來，只好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拼命的打著。

　　「未來，我知道我哥是嚴厲了點，他可能會一時口快罵妳笨，不過妳千萬別放在心上喔，他不是真的這樣想的。」徐破曉以為丁未來是因為剛被哥哥罵所以心情不好，她趕緊坐到她身邊去安慰她。

　　丁未來趁機偎進他懷裡，邊享受破曉溫暖的懷抱，邊哀悼她失去的初吻。

　　她的初吻啦……

yusuki

第四章

破曉說他喜歡女生留長頭髮，於是向來頭髮都長不過肩膀的丁未來開始留起了頭髮。

　　手指輕輕卷起肩下的髮絲，丁未來的眼神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深深的愛戀，因為她喜歡的徐破曉正一步步朝她走來，只是他的臉色怎麼那麼沉重啊？

　　她最近很乖啊，他交代要看的書她都看了，要她做的功課也都做了，因為有他的教導，她對於複學可是一點也不擔心呢。

　　「未來。」徐破曉臉色凝重的坐在丁未來身邊。

　　「破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你哥跟你說了什麼？」丁未來抬頭望向二樓。好樣的，膽敢惹她的破曉不高興，他奪走她初吻的舊恨都還沒有算呢，現在又多了一筆新仇了。

　　「我哥是跟我說了一些事。」事實上是一個決定。

　　「他跟你說了什麼？」偷偷挽起袖子，她準備開打了。

　　徐破曉看著她。「未來，我們要離開了。」

　　「要離開這裡回臺北是不是？那我跟你們回去。」如果她提早回家，老媽應該不會那麼狠心趕她出去吧？

　　徐破曉搖搖頭。

　　「破曉。」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沉重的表情。

　　「我哥剛才跟我說，美國那邊有個不錯的醫生，我爸媽希望我哥陪我到美國去接受治療，至少要在那邊靜養一段日子，看能不能把身體調養好。醫生已經幫我檢查過了，我目前的身體狀況坐飛機還不成問題。」

　　丁未來呆呆的看著他。「你要離開臺灣？」離開臺灣她還見得到他嗎？」

　　「嗯。」

　　她該做什麼或說什麼？

　　換作以前，只要事情一不順她的意，她就會任性的使壞撒潑，非得把事情鬧到讓大家都不得安寧為止。

　　可是現在破曉出現了，他說過他喜歡體貼的女生，她也一直努力做到體貼別人這一點，可是她根本不想要破曉離開臺灣，如果她開口要他留下來，他會肯嗎？

　　她該用這點來試探她在破曉心中的份量嗎？還是該保持善解人意的形象？

　　「你一定以為我會大哭、亂叫，然後叫你不要走對不對？」她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我才不會那麼沒良心呢！如果能將你的身體治好，那麼以後你回來就可以跟我一起去游泳、爬山、跳舞、烤肉啦，再也不用每天一直看書了。」

　　強忍著淚水，丁未來很努力的維持笑容不讓它垮下來，徐破曉看在眼裡：心裡很難過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大哥都做好決定了，那就代表這計畫是不會再更改了。

　　「我到了美國，我們還是可以保持聯絡啊，有電子郵件很方便的。」

　　「對啊，現在網路很發達的。」

　　「沒有我在身邊，妳一樣要好好用功念書。」

　　「我知道，我答應過你的，你沒辦法上的大學我來替你上，我還要跟你一起分享大學生活的點點滴滴呢。」她再三保證著。

　　「對啊，未來可是要當大學生的呢！」徐破曉寵溺的摸摸她的頭髮。

　　溫柔又善良的破曉，別再這樣摸我的頭了，你的溫柔會讓我的眼淚克制不住的。

　　丁未來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對了，既然你要去美國了，我們來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我婆婆家有相機，我回去拿。」

　　「未來……我家就有相機……」

　　可是丁未來顯然沒有聽到徐破曉的話，她三步並兩步的沖出徐家，在兩家相連的牆上掩面痛哭。

　　她不想讓破曉看到她哭的醜樣子，所以隨便編了個理由說要回來拿相機；她也不想讓外婆擔心她，所以才在這裡哭泣，她決定哭五分鐘就好，五分鐘之後，她一定要展露笑臉給破曉看。

　　「在為要跟破曉分開難過？」徐嘯夜正好要出門辦事，瞄到趴在牆上哭泣的身影，便多管閒事的停了下來。

　　她不想讓破曉看到她眼淚、鼻涕流滿臉的醜樣，卻無所謂讓徐嘯夜瞧見，如果她這般模樣能把他嚇到尿失禁那就更好了。

　　「不，我是喜極而泣，我正為了以後不用再看到你而高興得眼淚都止不住呢！」

　　瞧見了她的哭相，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挑了挑眉便走了。

　　徐嘯夜離開後，止住的淚水又冒了出來，只不過這次還伴隨了咬牙切齒。

　　兩個星期後，徐嘯夜跟徐破曉搭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而丁未來並沒有前往機場送行，因為這一天剛好是她十八歲的生日，她留在屏東外婆家，在那棵老榕樹上為自己唱了生日快樂歌。

　　＊＊＊  

　　「哥，你來看！」

　　聽到破曉叫他，徐嘯夜從客廳走向書房。

　　他帶著破曉來到美國休養已經快一年了，這些日子經由美國一位布朗醫生的細心照顧，他的健康情形跟在臺灣的時候比起來算是好多了。

　　「又叫我看丁未來寄來的e-mail。」破曉跟丁未來一直有聯絡，雖然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臺灣，不過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分隔兩地而變淡，反而有愈來愈好的跡象。不過他禁止他們兩個在網上即時對話，因為他擔心這樣一來一往破曉的身子會受不了。

　　本來他很討厭丁未來的，可是看在她可以讓破曉快樂的份上，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不過在言語上數落個幾句是難免的。

　　「她傳照片給我。」徐破曉指著螢幕上巧笑倩兮的身影。「她變好多，跟當時搭我們便車時的模樣差好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徐嘯夜走到徐破曉身後，當他看到螢幕上那張年輕面孔時，心竟微微一顫。

　　他有些驚訝自己的反應，但他想可能是因為丁未來的改變太令他驚訝了，幾個月不見，丁未來這個小太妹竟然斂去了些不馴的蠻氣，多了分脫俗的氣質。

　　看來她在臺灣也很努力，努力的為破曉改變自己。

　　「未來長得愈來愈漂亮了，現在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她。」徐破曉倒是很欣賞丁未來的改變。

　　「是嗎？」徐嘯夜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哥，其實你也很意外她的改變吧？」

　　「我管她幹嘛，我在乎的是你。」

　　徐破曉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就是不希望哥哥太在乎他，有時過份的關心反而會讓他產生壓力。他常想，如果有個人可以轉移哥哥的注意力就好了，只是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哥……」

　　「好啦，我看一下。嗯，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嘛！」徐嘯夜下了個結論，然後拍拍徐破曉的肩膀，「好啦，你慢慢看你的丁未來，我得出門了。」

　　「這次又是哪個女生？」

　　「蘇珊·李。」

　　「哥，如果你不喜歡爸爸要你認識的女生，你可以拒絕。」徐破曉也跟著進到徐嘯夜的房間。他爸媽都留在臺灣，一、兩個月來看他一次，照顧他的責任都落在哥哥的身上。

　　徐嘯夜脫掉了Ｔ恤，換上了襯衫。

　　「如果認識這些女人可以説明徐家的事業，那我沒有意見。」徐嘯夜迅速地換好了衣服。「別替我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先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

　　徐破曉目送著哥哥的背影走出家門。

　　因為他身體的因素，哥哥常被父親要求與一些社交名媛見面認識，他覺得哥哥就像顆任人擺佈的棋子，一點自主權都沒有。

　　這些原本都該是他的責任，現在卻由哥哥替他承擔了，如果可以，他也想替哥哥分擔一些壓力。

　　＊＊＊  

　　「咳咳咳……」

　　丁未來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能讓感冒的破曉硬撐著身體回復她的電子郵件？

　　「破曉，電腦關掉去休息。」徐嘯夜走到弟弟身後。

　　「我不要緊，只不過是感冒嘛！未來寫了那麼多封信給我，我都沒有回，這樣對她很過意不去。」徐破曉用手背搗著嘴想掩住咳嗽聲。

　　他很喜歡收到未來的信，也知道她已經順利的考上一間私立大學的企管系了。她還告訴他，當她確定考上大學時，她的雙親反而比她還激動，因為他們原本已經放棄她了，可沒有想到這幾年她的改變那麼大，而最大的功臣當然就是他了。

　　她沒有忘了要與他分享大學生活的約定，她不但一改以前的散漫，當個用功的大學生，也很守承諾地將她從大一新生一直到升上大二的點滴都與他分享，包括教授、課業、社團活動，當然還有密集出現的追求者。

　　雖然他們一個在臺灣、一個在紐約，但靠著網路當媒介，他們的聯繫從沒間斷過，他的生活也因為丁未來的信件才有了樂趣。

　　「電腦又沒壞，你晚點回會怎麼樣嗎？」徐嘯夜一臉的沉重。

　　「這樣對她不好意思啦！你看她每次都寫這麼多信告訴我有關學校的趣事，我想她一定也很期待收到我的回信。」

　　「她今年不是才大二？」

　　徐破曉點點頭。

　　「大二的課業會特別到哪裡去，你別被她影響太多，你想知道大學的生活，我可以講給你聽啊！」論念書他會輸給丁未來嗎？

　　「那不同，哥哥你念書像拼命三郎似的，除了念書、拿獎學金就沒有其它生活了，社團學分、戀愛學分，你通通不及格，所以你講的一定不好聽。我要是有辦法念大學，才不會像你一樣呢！」

　　被弟弟毫不留情的說了一頓，徐嘯夜的臉都垮了下來，想不到在破曉的心中，他的價值竟然比不上丁未來！

　　「可是你現在生病，就應該要乖乖躺回床上休息才對。你忘了嗎？你前天還昏倒了！」前天他從公司下班回來時，看到破曉昏倒在浴室裡，他的心臟都快停了！又急又怒之下，他趕緊請了布朗醫生到家裡來，還辭退了一個不盡職的助理跟兩個傭人，家裡有三個人在竟然還讓破曉發生這樣的事！

　　徐破曉看到哥哥的臉色，知道他又要開始念人了，連忙轉移話題。

　　「哥，你不去公司沒關係嗎？我沒事了，你還是去公司上班好了。」

　　「這家公司是徐家企業在紐約的分公司，裡頭就屬我最大，我不去沒有人敢說話。再說，我一定要等找到接任的助理跟傭人，才能放心的去上班。」這一次破曉無預警的昏倒，他擔心他的身體會有不好的變化，所以已經請布朗醫生特別注意了。

　　「喔。」

　　「你快給我去休息！」

　　「可是我……」徐破曉為難的看著收信匣一堆沒有回復的郵件。

　　「交給我。」徐嘯夜沉著臉、挽起袖子，一副要找人幹架的兇狠樣。

　　「哥，你要找人打架，要不幹嘛要挽起袖子？」哥不會要揍他吧？

　　徐嘯夜低頭看著自己卷起的衣袖。

　　奇怪，他平常是很冷靜的，怎麼一提到丁未來，他就自動進入備戰狀態了？

　　「沒事，我有點熱。」

　　徐破曉好奇的看著哥哥臉上那股殺氣，他知道哥哥跟未來一向不對盤，若真的讓哥哥替他回未來的信，他有預感一定會掀起一場大戰，至少一來一往的口水叫駡戰是免不了的。

　　他夾在其中，這種戰爭能夠避免就儘量避免吧。

　　「哥，我看這樣好了，我念你幫我打字回信好了。」

　　徐嘯夜想了一會，「可以，不過你要是吃不消就去休息。」他拉了一張椅子過來。

　　徐破曉起身跟哥哥交換了椅子。

　　「好吧，開始。」徐嘯夜用滑鼠點了第一封信。

　　我很好啊！破曉你好不好？那個沒人性又變態的怪老頭有沒有欺負你？有的話，你儘管跟我說，找機會我一定替你出氣！看要把他蓋布袋、還是放瀉藥在他的茶裡面、還是要單挑，我都沒問題……

　　才打開第一封信，丁未來辛辣的文字讓徐破曉看得心驚膽戰。

　　徐嘯夜瞪著螢幕上的字。

　　「她說的沒人性又變態的怪老頭是指我嗎？」她常這樣罵他嗎？

　　「那個、那個……未來喜歡開玩笑嘛，沒什麼意思啦！」徐破曉替丁未來捏了一把冷汗。怎麼哥哥一點就選中這封郵件，單挑？！她打得過跆拳道兩段的哥哥嗎？

　　「希望她真的是開玩笑。」徐嘯夜咬牙回道。

　　＊＊＊  

　　我知道妳今年大三了，明年就要畢業了，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回臺灣參加妳的畢業典禮，不過前提要看我的身體狀況允不允許，畢竟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嘛。至於妳上次提到一直追求妳的學長，如果妳並不討厭對方，可以試著跟他出去吃吃飯或看個電影什麼的，現代人嘛，又不是說吃頓飯就要以身相許了。

　　敲著鍵盤的修長手指倏然停止，隔了十秒鐘又再度開始敲打鍵盤。

　　我哥哥對我很好，每次妳寫信來總是會提到他，他有這麼令妳討厭嗎？其實他人真的很好，長得帥、聰明、又有女人緣，我說的是真的喔！

　　想了想又看了看，這封信算是回復完畢了。

　　徐嘯夜的嘴角輕揚起一抹笑，他很期待丁未來看到這封信時的表情，雖然他一定看不到，但在回信時逗她幾句也很樂。

　　沒錯，寫信的人是丁未來，收信的人是徐破曉，但回信的卻是徐嘯夜。

　　在替徐破曉回了第一次信之後，徐嘯夜便三不五時就得替破曉回信，因為他的身體狀況愈來愈差了。之前因為年輕，所以他的心臟還負荷得了，只是這一年來，他的健康情形大不如前，這讓徐嘯夜很擔心。

　　「哥，你回未來信時別寫得太過火，那會激怒她的。」

　　「我知道，我會依你的口吻回信的，如果她知道信是我回的，可能會把電腦砸掉吧！」

　　「我現在連未來的信都回不了。」

　　「破曉，你在說什麼，你只是缺乏休息！」徐嘯夜忍不住低斥。

　　「哥，我的身體我還不知道嗎？有時候我都覺得我的心臟都快跳不動了，也許連未來的畢業典禮我都無法參加了。」

　　「你可以的！」

　　徐嘯夜的話並沒有進到徐破曉的耳裡去，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如果我沒有辦法參加未來的畢業典禮，我希望哥哥能代我去。」

　　他替破曉回了不少丁未來的信，所以知道了她不少事，原本她的喜怒哀樂是寫給破曉看的，現在卻變成是他的工作。面對電腦螢幕時，他當然沒有問題，不過要他跟丁未來面對面，就算他沒給丁未來臭臉看，她恐怕也會給他白眼瞧吧！

　　「破曉……」他還想再跟破曉商量這件事的可行性，可當他看到身上覆蓋著一層夕陽余暉的破曉已經閉上眼睛休息時，他便作罷，還是先別吵破曉吧。

　　他站起身替破曉調整枕頭、蓋上被子，然後又走回電腦前，將寫給丁未來的信發送到臺灣。

　　＊＊＊  

　　認識丁未來的人都知道，她認識一個有如天使般溫柔的男人，叫作徐破曉。

　　因為她時常將這個人名掛在嘴邊，所以她的同學、朋友，及追求者都知道有這號人物，只是大家都只聽過卻從沒看過，所以對徐破曉是否真的如天使般可愛又帥氣，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也許徐破曉是丁未來捏造出來的虛擬人物，這樣就可以讓護嫉她美貌的女生更生氣；也可以讓死纏著她不放的追求者一、二、三、四、五……知道他們有個很強勁的對手，趕緊知難而退。

　　正因為她宣傳得太過賣力，所以在畢業典禮這天，所有喜歡她跟討厭她的男生、女生都自動的出現在她身邊，等待著徐破曉的到來。

　　丁未來在半年前就開始宣傳這個神秘天使將會在畢業典禮這天出現。

　　天使跟徐破曉……

　　他們都很期待。

　　不過期待的心情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原本興奮又好奇的人們開始出現不耐，一些埋怨的話也不時的出現。

　　「未來，你說的那個徐破曉真的會來嗎？」口氣溫和保留的是挺她的同學。可是畢業典禮都快結束了耶！

　　「會的。他告訴過我，我的畢業典禮，他一定會來。」攏攏及腰的長髮，丁未來的表情無比的堅決。破曉說過他喜歡長頭髮的女生，所以她的頭髮一留留到了腰，就算是這麼熱的天氣，她也沒有想過要紮起來。

　　「妳該不會臨時找個男人來冒充吧？」

　　很刺耳的言語，丁未來挑著眉瞄了眼說話者。

　　「妳不要因為看我不順眼就亂說話。」只見一批雙手環胸的女人，為首的還與她是高中同校。她高中時原是個麻煩學生，但休學一年再複學後，成績不但突飛猛進，還考上了大學，變成了學校的傳奇人物，一些跟她考上同所大學的人當然就心有不平。

　　「怎麼樣，妳想打人啊？」看吧，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小太妹丁未來就算改了髮型跟穿著，她的血液裡還是流著暴力的因數。

　　「我懶得跟妳說，沒人要妳在這裡曬太陽，妳要離開請自便。」她也不過在校友會的一次聚餐時提到了徐破曉，想不到這些女人就一直記在心上。

　　「這四年來，大家從來沒有看過徐破曉的照片，都只聽妳在說，叫妳拿你們的信來妳也不肯，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如果她在這時候出手抓花這個多嘴女的臉，那麼她對破曉的承諾就破功了，於是她拼命忍住想揍人的欲望。

　　「我說過，破曉身體不好，他不愛拍照；至於我跟他往來的郵件，沒有必要供你們大家傳閱。」

　　一滴汗滑下她的臉頰，正想抬手抹去，一張面紙就出現在她面前。

　　「擦擦汗吧。」

　　這個體貼的男生叫楊成寬，是她唯一接受過的追求者，接受他的理由是破曉在一次的信中要她不妨接受別人的追求，且楊成寬的個性跟破曉有六分像，於是她點頭答應成為楊成寬的女朋友。這段戀情只維持了兩個月，因為她雖不討厭他，但沒辦法喜歡到想跟他分享一切。

　　也許因為她的生活中一直有破曉的存在，而她也習慣一切都只跟他分享，所以間接造成了她排拒接受其他人。

　　但是楊成寬並不死心，他甚至考上研究所留了下來，因為他一直認為徐破曉這個人是她杜撰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是讓他放棄這段感情。可是對一個從不曾出現過的人，要他怎麼認輸退讓呢？

　　所以他也來了。

　　他想瞧瞧丁未來是為了什麼樣的三頭六臂而拒絕他。

　　「未來，妳有沒有跟他約時間？」

　　「他說到了會來找我，所以我直接跟他約在校門口。」

　　「什麼？妳連他的電話都沒有！」高八度的女高音又出來攪局。

　　「這有什麼奇怪的……l她正要反唇相稽，身旁的好友突然拼命的扯她的手臂。

　　「未來未來，是不是他啊？」好友的語氣變得有些興奮。

　　本來還想繼續罵下去的丁未來，這才住了口往好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男人正抱著一束花朝她們走來。

　　那是好大的一束花，因為花束太大所以擋住了捧花男子的長相，丁未來一直想從那個人的身高來判別他到底是不是破曉。

　　記得當年破曉離開臺灣的時候差不多是一百七十五公分，而這個人好像高了些，不過也許這幾年他吃得好、睡得好又長高了也說不定。

　　「應該就是他了。」她連說話的語氣也顫抖了起來。一定是他，因為他曾問她畢業典禮要送她什麼，她說她要一大束花。

　　而這束花大到連捧花的人都給遮住臉了。

　　所以他一定就是破曉！

　　她從高中等到大學；從頑劣的小太妹等到變成清新脫俗的俏佳人，拒絕了一大堆追求者，為的就是心底一直存在著的徐破曉。

　　之前徐破曉只是一個名字，而現在即將成為真實的人了。

　　她的心跳個不停，彷佛就像是七年前初次遇到徐破曉那樣的悸動。

　　她的心又有了戀愛的感覺。

　　從兩人不問斷的郵件往返中，她感覺得到破曉對她也有感覺，只是兩個人隔著一大片海洋，雖然情誼一直存在，不過不知道會不會有些疏離感呢？

　　文字的交往跟面對面的交談也許會有印象上的出入，現在即將出現在她面前的破曉跟她記得的是不是還一樣？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喜歡她嗎？

　　是與不是的答案就要揭曉了。

　　對方與她的距離拉得愈近，她的頭就垂得愈低。

　　一陣花香撲進她的鼻腔，一雙晶亮的黑皮鞋映入她的眼簾，一陣尖叫聲刺穿她的耳膜。

　　她的好友以及準備看她笑話的女人都見到破曉的臉了嗎？不然怎麼會發出這樣的尖叫聲。

　　「恭喜妳，畢業了。」

　　好低沉的嗓音，破曉的聲音有這麼低嗎？這麼低沉的嗓音笑起來會悅耳嗎？

　　低著頭的丁未來連忙接過花，好重的花！差點令她因失去平衡而摔出去。

　　「原來妳的破曉是這麼有男人味！」

　　經過歲月的洗禮，破曉的男人味被磨出來了啊！

　　「如果妳喜歡的物件是這麼成熟穩重的人，那麼我認輸了。」楊成寬咬牙的說道。

　　成熟穩重？破曉真的變了嗎？

　　她的天使男孩到底變成怎麼樣了？

　　「破曉……」她眨眨眼才抬起頭，一看到來人的臉，她楞住了，接者感到十分訝異跟憤怒。「怎麼是你……」

　　徐嘯夜帶著不置可否的微笑站在她面前，然後低頭吻了她的唇。

　　「破曉要我帶給妳的吻。」徐嘯夜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個突來的輕吻，又再度引起陣陣尖叫。

　　只有丁未來完全不為所動，她呆若木雞的站著。

　　她等了六年的天使，結果卻來了一個魔鬼。

yusuki

第五章

她確定徐嘯夜有在說話，她很確定，因為他的嘴就在她眼前不斷一張一合著。

　　雖然他們倆現在站在一處樹蔭下，她懷裡也還抱著那一大束花，花的重量也不時提醒她徐嘯夜是真實的，她沒有在作夢，只是為什麼他說的話那樣難懂？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停！」丁未來出聲制止徐嘯夜說個不停。「你說了很多，但是我完全聽不懂。」

　　「妳不是聽不懂，妳根本是拒聽！」徐嘯夜懷疑她並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

　　「明明就是你在胡言亂語，不然我怎麼會聽不懂？」

　　「我說得很明白，破曉死了，他十個月前過世了，所以妳的畢業典禮由我代他來。」

　　丁未來臉色開始慘白，她終於聽明白她不願相信的話了。

　　徐嘯夜從剛才就一直跟她說，他的弟弟徐破曉死了，死于心臟衰竭。

　　不過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徐嘯夜的話。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你從以前就反對我跟破曉在一起，千方百計要拆散我們兩個，也許你是為了不讓我們見面才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謊話！」她希望徐嘯夜告訴她他是騙她的。

　　「妳用妳的腦袋想想，我再怎麼討厭妳也不可能詛咒破曉死，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還重要！」他真想一巴掌打醒她，要不是破曉臨終前將照顧她的責任交給他，他根本懶得理她。

　　她知道他說的沒錯，他可以為了破曉連女朋友都不要；也可以為了破曉不留情面的甩她一巴掌，所以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詛咒破曉死的。

　　那就是說……是說……

　　懷裡的花束落了地。

　　「破曉沒有來是因為他死了……」她的嘴角微微顫抖。這不是她所設定的情節，她沒有想過破曉會死，她從來沒有想過，她不要他死啊！

　　「他走得很平靜，沒有什麼痛苦。」想起破曉，徐嘯夜還是難以釋懷。

　　雖然知道破曉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但是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年輕就死了，本來她還想等他回來跟他表白，但……

　　「我還是無法相信，上個月他明明還寫e-mail給我啊，他說會回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不對啊！如果破曉十個月前就過世了，那麼這段期間一直跟她通信的人是誰？

　　丁未來抬頭瞪著不發一語的徐嘯夜。

　　「徐嘯夜！」

　　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早晚都得告訴她的。

　　徐嘯夜點了點頭。

　　「跟妳通信的人是我。」

　　她的心事、她的悲喜、她罵的人、她訴的苦……他全都知道了？回信安慰她的人也是他？

　　她把心裡最私密的話告訴破曉，卻陰錯陽差的讓他知道了，她的私密心事只想讓破曉一個人知道啊！

　　他來淌什麼渾水！

　　「破曉死後都是由你寫信給我的？」每個人的文筆有異，她怎麼可能沒有發覺！

　　「也不儘然。」

　　「徐嘯夜！」

　　「事實上，一年多前破曉的健康出現問題後，我就開始替他回信了。剛開始是他念我打字，但後來他真的沒有辦法起床又不想讓妳擔心，才會要我回信給妳。」回信回久了，他也把破曉的口氣學了幾分像，只不過寫什麼是他的主意就是。

　　她忽然覺得好冷，覺得自己好像赤裸裸的被他看透了，雖然頭上陽光依然猛烈，不過她心匠的寒意還是冷上了頭頂。

　　「我父母離婚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點點頭。

　　「有女同學說我賣弄姿色，搶了她的男朋友你也知道？」

　　他又點點頭。

　　「吉他社社長在校慶園游會上對我唱情歌你也知道？」

　　他依然點著頭。

　　「我小考作弊、報告趕到哭、租房子的房東是色狼，這些事你都知道？」

　　「嗯，只要妳有寫的事我都知道，我還知道妳經常在信裡罵我是變態的怪老頭。」

　　「你……」丁未來的臉霎時脹紅了。「你這個偷竊狂、小偷！」

　　「妳以為我有空看妳寫的那堆東西，我是為了破曉才這麼做的！」他也火了。「難道妳要破曉為了回妳那些信都不要休息嗎？」

　　「他又沒說要我不要寫信給他。」是不是她害了破曉？

　　「以破曉的個性他會說嗎？」

　　她咬著唇。「那後來呢？你為什麼還要假冒破曉跟我通信？」之前她寫的信至少破曉還有看過；但他過世後，她所有的心事都讓徐嘯夜一個人知道了。

　　他被問倒了。

　　是啊，他大可以在破曉過世後就告訴她實話，也不必再當破曉的影子跟她通信。

　　只是當他想到她有可能會因為破曉的死訊而一蹶不振，甚至連大學文憑都拿不到時，他便心軟了、也猶豫了，完全忘了以前有多討厭她，仍繼續冒充破曉直到她大學畢業。

　　「說不出來了吧？」她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我不曉得你會這樣戲耍我。」

　　「丁未來……」他走近一步想解釋。

　　「別叫我！」她一哭眼淚就止不了，為了破曉的過世，也為了自己。她彎下身撿起掉落的花束往他身上打，「你為什麼要出現？你要是沒出現就好了！為什麼要讓我知道？為什麼！我恨死你了！」

　　花束一次次的打在他身上，碎落的花瓣掉滿他全身，他可以阻止她這樣無理取鬧的打法，但他選擇沉默地讓她發洩。

　　「以後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她打得手都酸了，丟了花束恨恨的說，然後轉身哭著跑開。

　　望著丁未來的背影，徐嘯夜輕輕的歎了口氣。「丁未來，這可由不得妳啊，破曉要我照顧妳，我就一定要做到。」

　　＊＊＊  

　　破曉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個事實她不想接受都不行。

　　但，心還是很痛。

　　她花了半年的時間療傷，知道這件事的朋友常問她走出悲傷了嗎？

　　她的答案依然是否定。

　　只是她已經比較能夠克制傷痛了，不再因為想起破曉就失控的淚流不止。

　　「妳之前長頭髮很美啊，為什麼要剪掉？」

　　丁未來微微甩著頭，努力擠了個笑臉，她現在可是在面試，不能在這個時候想破曉了。

　　「我怕工作時留長頭髮不太方便，所以就剪了。」也該是她換個新髮型的時候了。她的長髮是為了破曉而留，現在他死了，頭髮要留著給誰看呢？

　　「也對啦，我們這家公司規模雖然不大，但是一忙起來也是很累人的，如果再花心思整理頭髮就太浪費時間了。」

　　丁未來不敢多說什麼，因為她的直言已經讓她多了好幾次面試失敗的紀錄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就奉上了畢業證書跟成績單，可是只要面試者是女的，她就一定沒有錄取的希望；唯一一次錄取她的是個男人，只是他趁她起身跟他道謝時捏了她的屁股一把，她一氣之下用腿掃倒了那個臭男人，臨走之前再用兩吋高的鞋跟狠狠地踩了他好幾下。

　　自此好運便離她遠去，好幾次的面試都沒有結果，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機會，她可不能再讓這個工作機會溜走了。

　　沉默是金，話多說多錯。

　　她決定把持這樣的原則到最後。

　　「丁小姐好像不多話。」

　　「也不是。」她總覺得怪怪的，這次的主考官看著她的眼神很不一樣。

　　「沒關係，我想可能是我的臉看起來太凶了，以後一起工作的時間多了，妳就會知道我沒有那麼凶的。」

　　她猛然抬起頭。

　　「妳的意思是說……我得到這份工作了？」

　　「我剛沒有告訴妳嗎？丁小姐，以後妳就是我的助理了，起薪三萬，看工作表現調整薪水，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她高興，忘形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應該才是妳的真實個性吧？」

　　「我……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沒關係，我不會吃人的。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妳在公司就喊我蕭經理，私底下叫我美華姐就可以了。」

　　「是。」

　　「記得下星期一來報到。」

　　丁未來道完謝後就走出辦公室。太好了！她就要有工作了，如果可以順利領到薪水的話，扣除必要的開銷，剩下的錢她就可以存下來買機票，她一定要去美國看破曉長眠的地方。

　　蕭美華等丁未來關上門後，隨手撥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都照你的意思做了。你放心，沖著我們是大學同學，而你又是我的老闆的份上，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你弟弟的女朋友的。至於我在你身邊當特助的老公，就麻煩你替我看緊一點囉。」

　　電話那頭的徐嘯夜，在聽了蕭美華的回報之後，原本緊擰的眉頭才開始松解。有蕭美華替他照顧丁未來，他很放心，他將丁未來的身分解釋成破曉的女朋友，這樣她的身分地位就很確定了。

　　不然，他又能說她是誰呢？

　　＊＊＊  

　　她想到美國去，想到破曉的墳上跟他說好多好多話，為了達成這個願望，她要很努力的工作，然後省吃簡用把薪水存下來。

　　爸爸跟媽媽離婚了，一個在加拿大、一個在日本，聽說他們兩個分別都有物件了；因為她大學畢業了，所以爸爸媽媽匯來的錢都是要給還在念書的弟弟、妹妹用的，她要養活自己就要努力賺錢。

　　為了省錢，她一個星期總有兩天中午是不出去吃飯的，通常都隨便買個麵包或三明治就打發了午餐。

　　美華姐也曾好意要請她吃飯，但都被她挽拒了。破曉的死，讓她長大成熟了不少，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多個破曉會來關心她、愛護她，她得學會一個人也能好好生存下去。

　　星期四，又到了她以麵包打發午餐的日子，辦公室裡早已空無一人，離午休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她便利用這個空檔趴在桌上小睡一下。

　　大概也真的累了，不到幾分鐘她便沉沉睡去。

　　然後她作了個夢，沒有人物、沒有對白，只是一種熟悉感，時間彷佛回到她十七歲時，她與破曉相遇的那個時候。

　　破曉的溫柔、破曉的體貼、破曉的寵溺、破曉最喜歡摸著她的發頭頂上傳來陣陣溫熱的感覺，令她寧願沉睡不醒。

　　是不是破曉入了她的夢，他來看她了嗎？

　　他還是放不下她一個人。

　　「破曉……」喃喃的話語輕輕的自她微啟的嘴裡吐出。

　　她閉著眼睛不願太早從夢裡醒來。

　　一隻寬厚的手掌停在她的頭頂。

　　放不下她的人是徐嘯夜，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悄悄的來到他私底下開設的公司。原本他只是在外頭偷偷的瞧著她，看她似乎睡著了，才輕聲的走進來。

　　撫摸她的發，這個動作是以前破曉常對她做的，於是他也跟著摸了她的發。

　　他聽到她在呼喚的名字－－破曉。

　　她以為正在摸著她的發的是破曉嗎？她大概怎樣也想不到會是他吧。

　　看到她蠕動一下身子，似乎要醒過來了，徐嘯夜連忙離開。

　　「破曉……是你嗎……」丁未來醒過來後，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說明了她剛才的確是在作夢。可是這個夢卻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到讓她好想哭。

　　她的手臂、她的臉上都是淚水，她從面紙盒裡抽了幾張面紙胡亂擦著淚。

　　好想跟破曉說說話，一句話也行……

　　她想到了以前跟破曉聯絡的方法，自畢業典禮之後，徐嘯夜沒有再出現，他應該忙得連破曉的電子信箱也不會看了吧，於是，她開了一封新郵件……

　　賭賭看吧！

　　＊＊＊  

　　丁未來猜錯了，徐破曉的電子信箱徐嘯夜還保留著，信箱裡頭的信件他一封也沒有刪，他甚至還將信件存檔。因為對他而言，這個電子信箱也算是破曉留下來的紀念，他怎麼可能捨得刪！

　　當他無意識的打開破曉的電子信箱，明知道應該不會再有信件進來，他還是按了接收，就這樣，一封封的信件傳送了進來，寄件者是未來……

　　丁未來寫信給他？

　　徐嘯夜大吃一驚，連忙點了第一封來看。

　　破曉，你在天堂好不好？我被你遺棄在這個世界上，但我沒有墮落，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不懂事。我很認真的思考為什麼死神要把你接走，你明明是一個好人，難道你的出現會令天堂更快樂嗎？如果要見你，我一定要多做好事，不然我上不了天堂的。破曉，我好想你……

　　徐嘯夜又打開了第二封信。

　　破曉，你離開也一年多了，可是我卻是幾個月前才知道這個消息的，我還沒有完全從失去你的悲傷中走出來，我還是會哭，雖然我知道你會不高興我為你哭，但是再讓我哭一陣子好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沒事的。

　　接著是第三封。

　　我有工作了，現在的我一切都要靠自己，我的上司美華姐是個很好的人，工作方面也很順手，雖然跟以前念書時有些差別，但我不會再任性了，因為我一定要存錢到美國去看你。你長眠的地方應該是個風景很美的地方吧？我想你哥哥是不會讓你待在太陰暗的角落的。

　　第四封。

　　破曉，你知道嗎？這陣子我常想起以前在屏東的生活，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時候了，我好想回到以前……

　　接下來的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他都二點來看，每封信都是她對生活、工作上的抒發，不過抒發的物件都是破曉，並不是他。

　　他克制住了按下回複的衝動，也許她以為他並不會看這些郵件，所以才放心的寫了這些信。

　　他答應過破曉要照顧她的，也許這剛好是一個可以更接近她的方法。

　　「總經理，何薇雅小姐到了。」秘書的聲音從內線傳進來。

　　他迅速關上收件匣。

　　「請她進來。」

　　何薇雅一身簡單的套裝卻不失她的貴氣，她推開門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沒打擾到你吧？」身為企業家第二代，商場上客套的問候是少不了的。

　　「沒有。」他起身迎接。先不論他對她的觀感為何，他只知道父母親對何薇雅很滿意，只要是他們示意要認識的物件，他從來沒有第二句話。

　　「剛經過你公司樓下，想說也快十二點了，如果請你一塊吃頓飯，不知道徐總經理賞不賞臉？」何薇雅一點也不隱瞞對他的企圖心。徐嘯夜的身世在社交圈早就不是新聞了，不過因為徐破曉的過世，讓他的身價更往上飆，只要他聽話，徐家的一切總會是他的。而且就算他沒有也無妨，她有就好了。

　　「何小姐的邀約，我哪有拒絕的道理，不過先說好，我請。」以退為進的道理他也懂。

　　「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何小姐可以先想想下次要回請我什麼。」拿起西裝外套，他禮貌的請女士優先。

　　兩人合襯的外表讓辦公室其他的員工紛紛發出讚賞之聲，不過他聽不見，因為這不過是他該替破曉做的事而已。

　　＊＊＊  

　　「美華姐，妳的薪水很多嗎？」丁未來無聊的玩著桌上的刀叉。她不明白不過是吃頓午餐而已，為什麼美華姐要帶她來這家餐廳吃飯？裝潢是很美、氣氛也不錯啦，不過吃這麼一頓飯可要花掉她半天的薪水，而且她還是點最便宜的套餐而已。

　　「還好啊！」蕭美華隨口回道，眼睛還一直朝著門口看。這傢伙的動作還真是慢！她的頂頭上司也真是太過份了，一通電話要她帶未來到這家餐廳吃午餐，害她趕得要死，結果她們餐都點好了，但他人呢？

　　「美華姐，還有人要來嗎？」丁未來好奇的問。「不然妳為什麼一直朝門口看？」

　　「沒有啦，他們家的門還滿漂亮的嘛。」

　　好怪的理由，那扇門有特別漂亮嗎？還不就是一扇玻璃門。

　　丁未來納悶的歪著頭，覺得美華姐好像從接了一通電話後就開始變得怪怪的。她丟下未處理完的公事，然後要她關上電腦跟她一塊出來吃飯，她原先還以為是要去見客戶，後來又發現不是。

　　「美華姐，我跟妳說喔，我現在正在存錢，所以以後不能像現在這麼奢侈，吃這頓飯對我來說太傷了啦！」

　　蕭美華搖搖手，「我不會叫妳付錢的，是我叫妳陪我來的，當然是我請客啊！」這麼一點錢對徐嘯夜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是他要她們來這家餐廳的，當然是他付錢啊！

　　說什麼他想看她過得好不好，可又怕她為了破曉的事不會給他好臉色看，所以最好讓他們來段不期而遇。

　　他是想得很浪漫，卻累得她一路叫計程車司機猛開快車，就怕他們兩個會錯過。

　　結果她們來了，徐嘯夜卻不見個影兒！

　　聽到她不必付錢，丁未來才松了口氣。

　　「什麼嘛，早知道就點貴一點的！」她開玩笑的說。

　　可是蕭美華卻聽進去了。「還是妳想換龍蝦大餐或是德國豬腳？不然換個海陸大餐也可以？」反正又不是她花錢，她樂得裝闊。

　　「不用了啦，我開玩笑的，吃檸檬魚就好了。」美華姐到底怎麼啦，她中樂透了嗎？「美華姐，妳今天心情很好喔，不然怎麼會想要請我吃大餐？」

　　蕭美華愣了愣，尷尬的笑道：「也不是啦，妳也知道嘛，女生那個來之前就會很想吃東西，我就是忽然想要吃這裡的東西才會跑來的，但又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吃，所以就找妳過來啦。」

　　原來是這樣，丁未來瞭解的笑了笑。

　　「未來，這裡的沙拉是自助式的，妳要不要先去取用，順便幫我裝一盤過來。」

　　「喔，好啊。」

　　趁著丁未來去取沙拉，蕭美華趕緊打了個電話給徐嘯夜，電話還沒接通，她就看到那個遲到大王推開門走了進來，而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那個女子她也知道，是何氏企業何董事長最小、也最寵愛的女兒。連何家千金都有辦法制服，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敢大大方方的邀未來見面？就算未來是他弟的女朋友又怎麼樣，她又沒有嫁給他。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來了來了！蕭美華看著侍者帶領徐嘯夜跟何家小姐到座位上，此時的丁未來手裡端著兩盤沙拉也正好要回座位。

　　他們要遇上了！

　　蕭美華手托香腮，靜觀著他們的反應。

　　乒乒乓乓……

　　安靜的餐廳忽然響起一陣碗盤破碎聲，噪音製造者正是丁未來。一見到徐嘯夜朝她迎面而來，她忽然想到她寫給破曉的那些信，不知道會不會又被他看到了，於是心一慌，手裡的沙拉便這樣掉了下去，只見一顆蕃茄快速地往他女伴的腳邊滾去。

　　「唉喲！」何薇雅想閃躲滾到腳邊的蕃茄，一個不留意腳扭了一下，整個人便往徐嘯夜那邊倒了過去。

　　「小心！」徐嘯夜理所當然的扶著何薇雅。

　　「謝謝。」這顆小蕃茄倒幫了她一個大忙啊！

　　徐嘯夜手扶著何薇雅，眼睛卻是停在丁未來的身上。想不到她看到他的反應竟然這麼大，可見她並不想見到他，又或是見到他會讓她想起破曉吧，總之，他並不受她歡迎。

　　餐廳的侍者前來處理地上的沙拉，丁未來低著頭跟他們說了句對不起後，便匆忙逃回座位。

　　沒錯，蕭美華認為丁未來是用逃的回到座位的。

　　「未來，妳怎麼啦？」

　　「沒有，我因為一時恍神出醜了，還好店裡的人並沒有怪我。」丁未來緩了緩心緒，強顏歡笑的吐吐舌頭，「好丟臉喔，這麼多人在看我！美華姐，妳還想吃沙拉嗎？我可以再去拿。」

　　「不用了，我要吃自己再去拿就好了。」

　　「那美華姐，我先去一下洗手間。」她稍稍放心一點了，看徐嘯夜的反應，似乎不知道她又偷偷寫信給破曉了。

　　「好啊，妳快去。」蕭美華又看著丁未來逃進了洗手間，然後她將視線調往徐嘯夜跟何家千金的方向，果然看到徐嘯夜的目光剛從洗手問的方向調回來。

　　跟蕭美華一樣覺得事有蹊蹺的還有何薇雅。

　　「你認識那個女孩嗎？」身為女人，她不得不小心徐嘯夜身邊的女人。

　　「誰？」

　　「剛剛差點撞到你的女孩。」

　　徐嘯夜點點頭。「我是認識她。」

　　何薇雅可沒那麼好打發，她繼續追問，「可是看她的樣子好像不認識你，又或是不想承認認識你。」

　　果然是見過世面的女人，說話一針見血。

　　徐嘯夜也沒隱瞞。「她叫丁未來，是我弟弟破曉的女朋友。」用破曉的女朋友來介紹丁未來，應該還算合理吧。

　　何薇雅聽出興趣了。「就是你已經過世的弟弟？」

　　「沒錯。」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看到你要裝成不認識的樣子？」

　　「我想她大概是怕觸景傷情吧，加上她因為破曉時事對我有些不諒解。

　　何薇雅看著丁未來從洗手間出來，幸好她是徐破曉的女朋友，而不是徐嘯夜的女人，不然以她的姿色，應該是有辦法勾引任何一個男人的心的。

　　「你願意將事情告訴我嗎？我很樂意替你分憂解勞的。」

　　「何小姐……」

　　「叫我薇雅吧，我都把你當朋友願意聽你說心事了。」

　　「這事很難講……」

　　「一頓飯的時間應該夠你講了吧？」何薇雅向他眨眨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想知道的事就一定要知道。

yusuki

第六章

丁未來今天下班時，手上除了隨身皮包外，還多拎了一個紙袋。她覺得美華姐好神，前幾天她才想聽有鯨魚聲音的音樂，今天下班前美華姐就拿了三片心靈音樂的CD給她，裡頭剛好就有鯨魚聲的。她說那是她先生買的，但聽沒多久就膩了，她想說放著也是浪費，乾脆拿來問她要不要。

　　要，當然要！她最喜歡一個人在房間裡，關上燈、放著柔和的心靈音樂，然後一個人沉思。

　　她看了一下CD，外層的塑膠膜都已經拆掉了，所以應該不是新的。她本來還想貼一點錢給美華姐，可是美華姐拒收，兩人推了好一會兒，她才不再提錢的事。

　　可是美華姐神的地方還不僅于此，上個月她才發現有好幾部日劇都很好看，本想等她有多一點錢時再去買這些日劇回來看，結果不到一個星期，她想看的那些日劇就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當然，又是美華姐送的，她還說這是要送給她當生日禮物的。

　　這麼巧？！她雖滿心歡喜的收下禮物，卻也不忘問美華姐，為什麼她選的日劇剛好都是她愛看的？美華姐想了半天才說是她猜的。

　　這麼厲害？！這樣她都能猜得到？要不是知道美華姐不認識破曉，不然她一定以為他們有什麼關係，因為這些都是她寫信告訴破曉的事。

　　她決定今天晚上就來聽CD。

　　離開公司已經快六點了，她決定先到附近的牛肉麵店吃碗面再回家。

　　「妳想給我吃霸王餐？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一進門，丁未來就聽到老闆正在對人大聲咆哮，等她一回神，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撞上了她，當場三個人撞成一團。

　　「他媽的，妳走路不長眼啊！」

　　撞人的比被撞的還凶，丁未來摸著左手臂微皺著眉頭。

　　「妳撞人還這麼凶！小姐，妳沒事吧？」面店老闆娘趕緊走了過來。

　　「沒事。」丁未來搖搖頭。

　　那個撞人的女孩一爬起來便又想往門口跑。

　　「小孩妳不要了嗎？」

　　「愛愛。」女孩像頭母獅的沖向抓住小女孩的老闆。

　　丁未來擔心這是一場糾紛，本來她不想涉入的，但是在看到那個女孩的臉孔後，她楞住了。

　　「小璦！」丁未來叫了出來。

　　被喚作小璦的女孩遲疑的轉過頭，她望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丁未來。

　　「大姐頭……」

　　世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她極力想避開高中時的墮落生活，結果那個時期的朋友還是與她碰上了。

　　＊＊＊  

　　小璦跟她同年齡，當年高中時的一群夥伴都跟著她休學，但是再複學的只有她。後來因為破曉的關係，她跟其他人已經不太有聯絡，所以其他人日後的狀況她並不清楚。可是當她看到小璦已經有一個三歲的女兒時，她還是很訝異。

　　她知道當時在他們的眼裡，她的決定算是一種背叛，她應該跟他們一起走同樣一條路，而不是自己落跑改走另一條人生道路。

　　「愛愛是妳的女兒，那麼她父親呢？」丁未來知道小璦母女沒有地方去，便把她們倆帶回她租來的住處，客廳裡有一張沙發床，拉下來就可以變成床讓她們休息。

　　「死了。」小璦拿起兩塊的披薩，一塊塞在女兒手上，一塊自己吃。

　　「怎麼死的？」

　　「飆車。他跟人比賽飆車，贏了就有十萬，錢沒拿到他倒掛了。」小璦說的好像不關她的事一樣。

　　「你們有結婚嗎？」

　　「幹嘛結婚？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走人，這不是妳以前常跟我們說的嗎？」小璦的表情好像見到鬼一樣。

　　她以前真的說過這種話嗎？

　　合則來，不合則去，她以前認定的愛情真的是這樣嗎？可是她和破曉並沒有不合啊，但他還是離她而去了。

　　「話又說回來，大姐頭，妳真的變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丁未來苦笑了一下。「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樣。」

　　小璦不管她手上的油膩，直直往丁未來的身上摸去，她沒閃過，手臂跟臉都沾滿了油膩，還有海鮮披薩的味道。

　　「如果妳當初沒有背叛我們堅持回學校念書，妳現在應該跟我一樣，不，說不定妳早變成女老大了。想當初妳多威風啊，那些想欺負我們的人都會被妳打得半死，那時我們多崇拜妳！」

　　丁未來搖搖頭。如果她沒有遇到破曉跟徐嘯夜兩兄弟的話，她想她現在的狀況不會比小璦好到哪裡去，是破曉拉了她一把，將她拉到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

　　「可是後來啊，我們對妳的背叛又很恨，我們甚至還到屏東去找那個影響妳的男人！」

　　「你們找他幹嘛？」她心一驚。

　　「暗殺掉他啊！我們想這樣妳就會回心轉意了。不過當我們到的時候，他人早就不見了。」

　　幸虧那時破曉早跟徐嘯夜到美國去了，不然遇上小璦這些人，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大姐頭，那個男人呢？妳跟他結婚了沒有？」

　　丁未來搖搖頭。「沒有，他死了。」

　　「不會也是飆車吧？」小璦以為自己說了一句很好笑的話。

　　丁未來臉一沉，幸好她已經不是以前的丁未來了，否則小璦一定會因為這句話被她痛毆一頓的。

　　不過小璦還是被她的陰沉臉色嚇到了，萬一大姐頭又發起飄，恐怕連愛愛都難逃毒手。

　　「大姐頭，我不是故意的……」小璦連連倒退，還趕緊龍了女兒到懷裡來。

　　愛愛被這樣一拉，本來很高興吃著的披薩掉到地上，她嘴一扁就哭了起來。

　　丁未來站了起來。

　　「愛愛別哭，快跟大姐頭磕頭說對不起。」小璦把女兒的頭往地上壓。

　　「小璦！」

　　「是，大姐頭。」小璦連忙正襟危坐，一邊摀住女兒的嘴。

　　「妳不必那麼怕我，我早就不是以前的丁未來了，也別再叫我大姐頭了。」遇到破曉之後，她早就不當大姐頭了，因為破曉喜歡乖巧的女生。況且，大姐頭這個稱謂一聽就挺嚇人的。

　　「是，未來大姐。」

　　她無奈的笑了笑，算了，隨她叫吧。

　　「妳們有地方去嗎？」肚子喂飽了，得想想住的問題了。

　　「沒有。」

　　「那麼妳們先在我這裡住下來吧，先休息幾天再開始找工作。」

　　「找工作？」小璦叫了起來。

　　「妳下找工作要怎麼養妳女兒啊？」瞧瞧愛愛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還在穿！而且還跟著媽媽到處去吃霸王餐，難到要愛愛長大也跟她媽媽一樣嗎？「妳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找幾件衣服給妳穿，明天我再帶妳們去買些衣服。」丁未來走進臥室挑衣服，至於那三片CD，今晚應該是沒有機會聽了。

　　愛愛已經不哭了，小璦任由女兒在一邊玩耍，但她愈想愈覺得奇怪，不是有一句話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嗎？她才不信大姐頭會變得多好呢！

　　＊＊＊  

　　妳是破曉的女朋友？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動聽，也有一點心酸。

　　「請問妳是哪位？」丁未來見過這個女子，她就是上次站在徐嘯夜身邊的那個人，不過她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也不曉得她在午休時來公司找她的目的。

　　「午休了，一塊用餐？」何薇雅開口邀她。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的三明治日。」丁未來晃晃手上的袋子。多了小璦跟愛愛一塊住，家裡的開銷都變大了，不省真的不行。

　　何薇雅瞭解的笑笑，也不強人所難。

　　「那麼我就直接在這跟妳說了。我是嘯夜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些誤會，嘯夜有些東西想交給妳，可是又怕妳不肯見他，所以我就自告奮勇來幫他傳話了。」

　　丁未來聽完她的解說，心中的疑惑稍微淡了些。

　　原來是這樣！她記得之前在屏東時，徐家二老也曾到屏東小住幾天過，他們對她的印象就跟徐嘯夜一樣，不過他們對她的態度是更疏離，現在突然要她到徐家一趟，她心裡著實不安。

　　「徐伯父、徐伯母會在嗎？」

　　「會。妳會害怕嗎？」

　　她誠實的點點頭。

　　「嘯夜主要是要將破曉留給妳的東西拿給妳，至於徐爸爸、徐媽媽那邊妳可以不用怕，而且星期天我也會在呢。」

　　「請問妳是……」

　　何薇雅微微一笑，「忘了跟妳自我介紹了，我叫何薇雅，如果破曉還在的話，我們很有可能變成妯娌。」一語道出她跟徐嘯夜之間交情匪淺。

　　「何小姐……」

　　「叫我薇雅姐，如果破曉還在的話，他也會這樣叫我的。」

　　「那麼薇雅姐，麻煩你跟徐嘯夜說一聲，星期天我會到的。」

　　「那麼我留下位址。」何薇雅在她遞出的紙上寫下徐家的位址。

　　「薇雅姐把位址都背起來了！」

　　「常去就記住了。」何薇雅把位址交給她。「怎麼樣，需不需要我來接妳？」

　　「不必了，我找得到路的。」老實說她有點受不了何薇雅對她的過度親熱，她們才第一天交談不是嗎？不過她很清楚何薇雅會對她這麼客氣，完全是因為徐嘯夜，而徐嘯夜卻是她目前最不想有所牽連的人。

　　送走了何薇雅，丁未來坐回位子，一口一口的吃起了三明治。

　　破曉有什麼東西要給她？

　　星期天她要怎麼跟徐嘯夜正面接觸？

　　掌心握著滑鼠輕移，食指點了點，她開了新郵件，又開始寫信。

　　破曉，你知道嗎？星期天我要到你家去，你哥說你有東西要給我，是什麼東西呢？可不可能我會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你？我知道這又是我在作夢。我不怕見到你爸媽，以前他們就不太喜歡我了，所以他們的反應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過要面對你哥哥，我就感覺怪怪的了，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怪？你哥的女朋友何薇雅來找我，她好像對我有所防備，不斷對我強調她跟你哥的關係，可是為什麼要跟我講呢？我喜歡的又不是他，而他也不喜歡我啊，她真的是多慮了！

　　你知道後來我寫的e-mail都是他回的嗎？我很難相信在信中安慰我、給我鼓勵的竟然是那個魔鬼，我實在無法想像！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很合。碎碎念？那也沒辦法啊，我的朋友小璦都有女兒了，下一代都出現了，我怎麼能夠不老呢？你的離去讓我的心境從二十五歲變成了五十歲！

　　寫完了信，她照慣例又按下了傳送，將她心裡的鬱悶都傳給破曉，雖然他已經不可能看得到了。

　　當信件傳送完成，她覺得心中彷佛有一股力量升起。

　　至於星期天嘛，船到橋頭自然直囉！

　　＊＊＊  

　　知道徐嘯夜是那個回她e-mail的人，讓丁未來對他的感覺變得很複雜。

　　因為個性的關係，她沒有太多閨中密友可以傾訴；她的父母也都各自有不同的生活：而她的弟弟、妹妹跟她個性相差太多，也很難有太深的手足之情，所以那時她將心裡一切的煩惱都寫給破曉知道，而那些回復的信件，也的確安撫了她的不安。

　　那些溫暖又動人的文字怎麼會是他寫的呢？

　　他明明就是那樣冷酷的人啊！

　　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大姐頭，妳男朋友的家好漂亮，他家是有錢人喔？」

　　抱著愛愛的小璦看到眼前這棟氣派的豪宅，不禁發出歡呼聲。

　　「算是吧。」小璦的聲音讓她想起她今天來的目的。

　　「好可惜喔，如果妳男朋友沒有死，那妳就可以住在這麼漂亮的大房子裡了耶！」

　　她是破曉的女朋友這個頭銜也是從徐嘯夜那邊開始傳開來的，她自己知道，她跟破曉根本不到男女朋友的關係，沒有親吻、沒有承諾也能算男女朋友嗎？

　　「這麼大的房子應該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吧？」

　　「小璦！」她怒斥。

　　小璦嚇了一跳。「大姐頭，幹嘛那麼大聲啊？」

　　「妳不准給我打壞主意！」小璦有竊盜前科，她擔心她一見到錢就會亂來。

　　「知道啦，我抱著愛愛怎麼可能打壞主意嘛！」小璦不平的說。

　　徐家大門開了，管家領著她們進到客廳。

　　「薇雅，你願意給嘯夜一個機會是他的福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我們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雖然他本來就姓徐，不過骨子裡流的總不是我們徐家的血，他的父母是怎樣的人，我們也不知道，多虧妳不計較他的出身，還願意給他機會。可是因為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些事還是得提防，如果我們家破曉還在的話就不一樣了……」

　　講話聲因為她們的出現而中斷。

　　客廳裡三個人的視線全都往她身上瞧過來，丁未來心底有種發寒的感覺，但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能退縮了。

　　「未來妳來啦！」

　　起身迎接她們的是何薇雅，徐家夫婦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眼神沒有－點溫度。

　　她果然不該來的！

　　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喜歡她。

　　可是她沒想到徐家夫婦並沒有真心將徐嘯夜當成親生兒子看待，還說什麼要提防他？！

　　她淡淡的對何薇雅一笑，算是回禮了。如果他們想用輕蔑的眼神來激怒她，那麼他們恐怕要失望了，她現在已經不會因為別人幾句挑釁的話就氣得跳腳了。

　　「好幾年不見了，妳現在在做什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嗎？」徐母優雅的拿起白色瓷杯啜了一口熱茶，不過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優雅，刺耳得很。

　　真多虧了徐嘯夜當初的激勵，說什麼要她多念點書才能得到破曉的歡心，如今她總算能夠抬頭挺胸面對他們的質問了。

　　「我大學畢業了，現在在一家公司上班。」

　　「討債公司嗎？」徐母輕笑。「以前見到妳時，妳總是一臉的桀驁不馴的模樣，好像大家都對不起妳似的，那時我還真替楊奶奶擔心妳會走上歧途呢！」

　　「人總是會長大、會改變的，難道徐媽媽都跟以前一樣完全沒有改變嗎？」該反擊的時候還是要回擊的。從她們進來到現在都不請她們坐下，擺明瞭根本就不尊重她們。

　　徐母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丈夫尋求支援。

　　「妳跟小孩子說那麼多幹嘛？她又不是薇雅，哪懂什麼事！」

　　幹嘛一直拿她跟何薇雅相比？她不太明白他們的用意，難道貶低她就可以讓何薇雅的身價抬高一點嗎？

　　她跟何薇雅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要怎麼比？

　　「這個妹妹好可愛喔！」何薇雅發現了小璦跟愛愛。「是妳妹妹嗎？」

　　「她是我朋友的女兒。」

　　「這麼年輕就當媽媽啦？一定很辛苦喔！不過早點結婚也好，跟小孩之間的年齡差距少，以後才會有話講。其實我也很想早點結婚，不過就是沒有機會。」何薇雅說得好像很羨慕似的。

　　「我又沒有結婚！」小璦一時脫口而出。

　　「小璦！」丁未來連忙出聲阻止她，這會兒那兩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老家夥更看不起她們了。「是徐嘯夜要我們來的，他說有東西要給我，我們拿了東西就離開，他人呢？」

　　「嘯夜在樓上書房看公文，最近有幾個大案子要推，所以他比較忙。」何薇雅解釋道。

　　連星期天也沒辦法休息？他們是把他當廉價勞工用吧！

　　咦？她竟然替徐嘯夜抱不平！

　　甩甩頭，趕緊將這個怪異的念頭甩出腦外。

　　「麻煩妳帶我去找他。」她懶得跟徐家二老說話，所以直接拜託何薇雅。

　　「好……」

　　「他在樓上書房，妳自己上去找他，薇雅妳坐下來陪我們聊天。」徐母冷冷的說。

　　何薇雅只好走回沙發上坐好，如果她想要嫁給徐嘯夜，當然得先巴結徐母；至於丁未來，她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妳跟愛愛在這邊等我，我很快就下來。」丁未來跟小璦交代了幾句，臉一沉便定上二樓。

　　＊＊＊  

　　對爸媽而言，他到底算不算是他們的兒子？名義上他的確是徐家的兒子，不過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更像一個還有點用處的廉價勞工。

　　這樣的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愈來愈強烈？好像是從破曉過世後吧。

　　他記得破曉在病危的時候，他馬上打電話通知爸媽，但是他們到美國兩天后，破曉還是走了。他很自責、很傷心；媽媽更是傷痛欲絕，不斷拼命的打著他，還說－－

　　你這個兇手，你還我的兒子來！

　　他傻了！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在媽媽的心中，他永遠不是她的兒子，他不過是個同樣姓徐的外人而已。

　　本來他還以為媽媽是一時情緒激動才會這樣罵他，沒想到沒了破曉，他的價值彷佛就不再存在了。

　　失去價值的他還能做什麼？

　　破曉死了，他存在的價值也沒有了。有一段時間，他陷入很嚴重的低潮，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直到有一天，他打開破曉的電子信箱要整理，結果收到了丁未來寄來密密麻麻的e-mail，他隨手點了進去，然後他衝動的回了，不過用的是破曉的名義。

　　丁未來不知道回信的人是他，還一直寄e-mail過來，而他也一直冒名的回信，他回了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直到丁未來發現回信的人是他。

　　從一來一往的信件中，他又找回了那種被信賴的感覺，也重新審視了丁未來這個人。

　　他承認他以前都以破曉的保護者自居，所以只當她是個小野貓般的惡女，怎麼看她都不順眼，也因而忽略了她個性上的美好。

　　後來他發現到了、也感覺到了，然後對她的想法變了、感覺也變了……

　　「徐嘯夜！」丁未來敲了門，沒等他的回應便踢門而入。

　　徐嘯夜連忙轉過椅子，看著正氣衝衝沖進來的丁未來。

　　「大學沒教妳敲門的禮貌嗎？」

　　「你還敢說我！你是老了、耳朵聾了是不是？我在樓下被那兩個老家夥刁難，你也不會下樓來救我！」也許因為跟他認識很久了，所以一見到他，那種霸道蠻橫的口氣又不自覺地出現。

　　「對不起，我剛在忙，沒有注意到。」

　　丁未來瞄了瞄他桌前的一堆檔。

　　「你是徐家的兒子還是廉價勞工啊？假日竟然還要工作！」

　　「妳在擔心我？」

　　她白了他一眼。「比起樓下的老家夥，你是可愛多了。還有啊，請你那位女朋友還是未婚妻，別防我像防狐狸精一樣，我可沒有想要把你搶過來啊！」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更不是未婚妻。」他這幾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如果不是我中意的人，誰也搶不走我的。怎樣，想試試嗎？」

　　這樣輕挑的話怎麼會出現在他們兩人的對話中，他們不是應該是死對頭嗎？

　　真是奇怪的變化！

　　「我吃飽沒事幹啊，誰有空理你啊！」她手一伸，「拿來，破曉要你給我的東西。」

　　他低頭從抽屜拿出一個紙袋。

　　「裡頭就是破曉要給妳的東西。」

　　接過袋子，她的雙手顫抖著，明明知道很不應該，但心卻有些雀躍，破曉過世也不過一年多，難道她已經不再為失去破曉而傷痛了嗎？

　　或許她骨子裡真的裝著邪壞的本性，表面上皮相的溫柔全是假的，搞不好哪一天她又會再度爆發大姐頭的蠻橫也說不定！

　　「現在別看！」

　　她的手因為他的低喝而停止。

　　「為什麼不能現在看？」

　　「破曉交代的，他要妳一個人的時候慢慢看。」破曉的話是真理，他知道她會聽從的，她一向只聽破曉的話，卻總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還真被他猜中了，她默默收好紙袋，然後轉身要離開。

　　「破曉還有交代。」

　　「呃？」她皺眉。「不都在紙袋裡了？」

　　「不，還有一個……」他走近她，沒有多做解釋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的吻來得那樣突然，讓她一時之間措手不及，許久才想起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吻她了，吻她的理由一樣是為了破曉。

　　因為破曉，她跟他的關係變得很奇怪，明明覺得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卻又老是跟他有所牽連；他不但知道她的私密心事，還吻了她三次。他第一次吻她時，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當時只急著想抹掉他留在她嘴上的味道；而過了這麼多年，他們都變了，現在他的吻讓她覺得有些暈眩及某種感官上的刺激，讓她覺得該把手攀上他的脖子回應他。

　　許久之後，他放開了她，在她一時腿軟站不住時又扶住了她。

　　她的情緒是激動且怪異的，如果他沒有說那句話的話，她想她會一直臉紅心跳的離開徐家。

　　不過他說了。

　　「破曉要我代他吻妳。」

　　她又惱又氣，揚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後兩個人各自帶著不同的情緒分站兩邊，中間隔了一個空位，就好像他們之間隔著一個破曉。

　　煩悶的沉默在書房裡漫開來。

　　打破沉默的是一陣急促的叫喚聲，而後門猛然被打開，推門而入的是何薇雅。

　　她想，何薇雅一定是不放心她跟她心愛的男人獨處一室，才會這樣沒有敲門就沖進了書房。只是何薇雅還是晚來了一步，她已經跟徐嘯夜吻過了。

　　「未來，妳的朋友……她她……偷了徐媽媽的項鍊！」

　　從何薇雅嘴裡說出的事，比徐嘯夜的吻更讓她震驚！

yusuki

第七章

丁未來站在徐家客廳，主人沒有請她坐，她乾脆站著，這樣的場景，不禁讓她回想起以前念書時被叫到訓導處聽訓的情形。

　　只是現在的主審從訓導主任換成了徐家二老，她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們把她跟小璦想成是同一掛的。

　　她剛剛才聽完了小璦做的事。

　　小璦趁著沒有人注意她的時候，偷偷跑到樓上的主人房裡，拿走了一條項鍊，走出房門時，正好被管家看到，事情就這麼爆發出來了。根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推論法，他們認為她一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妳帶著愛愛去偷東西？」丁未來緊皺著眉，問著低頭不語的小璦。

　　「大姐頭……」一直不吭聲的小璦終於開口了，她緊緊拉著女兒的手躲在丁未來的身後。

　　「我只要妳回答我，妳有沒有偷東西？」

　　「我……」如果連大姐頭都生氣了，她還有靠山嗎？

　　「管家都親眼看到了，項鍊也是從她身上找到的，還需要問嗎？」徐母冷冷的說：「真是什麼人交什麼朋友，我看她女兒長大後也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小璦的行為有錯，但是她不能容許他們連愛愛也一塊罵進去，她還小，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她咬著牙，正猶豫著要替小璦低頭道歉，還是狠狠的將這個勢利眼的老太婆教訓－頓。

　　「瞧瞧她那個樣子，怎麼，想揍我啊？」徐母冷哼。

　　「算了！」

　　丁未來懷疑的看著出面為她們說話的徐嘯夜。

　　「怎麼能算了，」何薇雅也出面聲援徐母。「家裡有小偷耶！」

　　徐嘯夜淡淡地看了何薇雅一眼。「丁未來是我邀來的，如果破曉還在的話，也不會贊成你們把事情鬧大的。何況項鍊並沒有丟掉，如果因此被人家知道向來樂善好施的徐家，竟為了一點小事就鬧上了警察局，那麼我們之前塑造出來的形象可能就會毀於一旦了。」

　　「對對對，我們徐家可是做大事業的，哪會為了一條項鍊就鬧上警察局！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妳們快離開吧，以後別再踏進徐家了。」徐父揮揮手，算是為這個風波下了最後的結論。

　　離去前，丁未來拋給徐嘯夜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便拉著小璦跟愛愛倉皇離開徐家。

　　＊＊＊  

　　回到住處，丁未來要小璦先把愛愛帶到房間，因為她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所以小璦不敢多說一句馬上照做。

　　「為什麼妳要偷人家的項鍊？」

　　「大姐頭，我……」

　　丁未來生氣的往桌子一拍，「別再叫我大姐頭，我早就不是了！」

　　小璦低著頭不敢說話。

　　「說話！」

　　大姐頭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大姐頭了，可是她的氣勢明明還在啊，瞧她罵人的樣子多恐怖啊！

　　「妳都當媽了，為什麼還要去偷東西？而且還帶著愛愛！」

　　「我沒辦法啊！」

　　「什麼叫沒辦法？我帶妳們到徐家，妳竟然給我做出這樣的事？妳知不知道別人會怎樣看我們！」她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大姐頭，妳是說我讓妳丟臉了？」小璦的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

　　丁未來起身倒了一杯水，看著小璦頹喪的靠在沙發椅邊，她心軟了幾秒鐘，但該說的她還是要說。

　　「妳說呢？我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要像以前一樣做些亂七八糟的事，然後說是刺激？那不是刺激是愚蠢！妳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愛愛想吧，小孩子很快就會長大的，難道妳要她跟著妳一直過這樣的生活嗎？」

　　「妳會罩我們的。」

　　「我不會。」丁未來搖搖頭。「我只能照顧妳們母女一時，但我無法保護妳們一輩子。我不是大姐頭，我只是個很平凡的女生，我必須靠工作養活我自己，因為不管走到哪都需要錢。生活是很現實的，妳要自己想辦法生存，妳要知道有的人連想活都活不了啊！」破曉就是一個例子啊！

　　「大姐頭，妳不管我們了嗎？」小璦驚慌的問道。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丁未來的照顧了，不必煩惱生活的感覺真好。

　　「我管不了妳們一輩子，我的能力有限啊！」

　　「說到底，大姐頭妳就是急著想跟我們劃清界限吧？妳以為妳跟我們是不一樣的，可是妳知道別人是怎樣看妳的嗎？徐家那些人從妳上樓之後就一直說妳的壞話。」

　　「他們說了我什麼？」她也想知道徐家人是怎麼說她的。

　　「他們說妳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竟敢肖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以前是巴著徐破曉，現在他死了妳又找機會想親近徐嘯夜，大的、小的妳想通吃，只可惜妳是過不了他們那一關的！我就是聽了很生氣才會想替妳出一口氣啊，哪知道這麼衰！」

　　彷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似，冷得她一肚子的怒火都熄了，丁未來不斷猛灌著開水。

　　她根本沒有想過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以前對破曉只是單純的喜歡，根本沒想過家世背景的問題；至於徐嘯夜就更不用說了，她跟他向來不對盤，雖然他最近的行為讓她感到有些困惑。

　　「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只照自己的路走，我希望妳也能遵守我的規則，如果妳做不到，就請妳離開。」

　　「大姐頭，妳要趕我走……」小璦跳起身恨恨的對著她吼，「以前是妳教我們去偷、去搶，現在妳才指責我說我做的都是錯的，要不是妳，我怎麼懂得偷東西、飆車、揍人呢？是妳背叛我們，妳無權說我做的事是錯的，因為這些事妳也做過！」說完小璦便拉開門跑了出去。

　　「小璦……」丁未來想想還是先由她去吧，反正愛愛還在這裡，她總要回來的。

　　趁愛愛在睡覺，她打開了徐嘯夜交給她的紙袋。

　　她拿出了裝著一隻戒指的盒子、一張一百萬的支票、跟一張紙。

　　紙上是徐嘯夜寫的字，上面說明了戒指是破曉要送給她的畢業禮物：支票則是破曉擔心她剛畢業賺不到什麼錢，要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用的，讓她至少可以暫時不必為生活的壓力煩惱。

　　所以破曉要徐嘯夜轉交給她的三樣東西是－－

　　一隻戒指、一張支票、跟一個吻。

　　破曉給了她三樣禮物，她卻沒有辦法親自跟他說聲謝謝，只好照慣例打開電腦寫封信給他。

　　破曉，我收到你給我的禮物了，雖然遲了，不過還是謝謝你。戒指我收下了，至於一百萬的支票，我會找時間還給你哥哥的。破曉，你給我的東西太多了，那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我今天去你家，妳母親說我肖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我根本不想當枝頭上的鳳凰啊！如果你還活著，你說我們會相愛嗎？你會愛上現在的我嗎？我連對徐嘯夜的感覺都會變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會變的呢？今天他替你吻了我，明明知道他定代替你，可我竟然有心動的感覺，我是不走很下賤？我明明應該要想著你的啊！

　　＊＊＊  

　　丁未來跟小璦吵架的那個晚上，小璦還是回來了，不過她們都沒有多說什麼話。丁未來想，也許過幾天她們兩個人就會恢復像以前那樣了，所以她便安心地跟美華姐到台中出差一個星期，她相信等她回來應該就雨過天晴了。

　　一星期後，一切都會好轉的，她相信－－

　　她睜大眼睛，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出差一個星期回來，她租來的小套房竟變得如此空洞！

　　電視、電腦、音響都不見了，只有那張沙發床還安穩的放在客廳中央。

　　遭小偷了？

　　她想起抽屜裡破曉給她的支票，她本想過幾天再拿去還給徐嘯夜的，不好……

　　她連忙拋下皮包，沖進臥室開抽屜，因為力道太大整個抽屜還掉了下來，裡頭的書信、檔全都散落一地。

　　她蹲在地上拼命地找尋那張一百萬元的支票，她將抽屜裡裡外外都翻過了三遍，幾分鐘後，她不得不接受它不見了的事實。不只支票，連她的存摺、印章，還有破曉送她的戒指全都不見了。

　　她頹然的靠在牆壁上。

　　這個將她的財物搜括一空的小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是小璦。

　　她那樣信任小璦，她卻用這個方法來表達對她的不滿！

　　錢她可以不要，可是破曉送給她的戒指她不能失去啊！

　　那是破曉留給她最後的紀念。

　　如果戒指沒了，代表她跟破曉最後的聯繫也斷了……

　　＊＊＊  

　　徐嘯夜打開破曉的電子信箱，一遍又一遍的按著接收鍵，希望能有新郵件的訊息，不過丁未來讓他失望了。

　　蕭美華跟他報備過她會帶丁未來到台中出差一個星期，出差一個星期應該發生很多事，他一直在等丁未來將出差的心情以文字記錄下來。她總是這樣的，快樂的、不快樂的事，都會盡情的寫給破曉看，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吧？可是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她的新郵件了，她出了什麼事嗎？還是她不想再吐露心情給破曉知道了？

　　他的心有點沉、還有點慌。

　　要斷了嗎？

　　難道跟丁未來的聯繫就這麼斷了？

　　對了，至少有一個人應該要知道她的情況，徐嘯夜撥了電話給蕭美華。

　　「丁未來呢？妳沒看好她？」他劈頭便對著話筒質問道。

　　電話那頭的蕭美華愣了一下，「老闆，我已經很忙了，你還要我看好未來？我總不能無時無刻都把她綁在我身邊吧？」

　　「當初我把她交給你時，妳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是，你是要我照顧她，可是她是個大人了，她有她的自由，我不可能一直盯著她啊！」

　　「妳只要告訴我她很好，現在正在位子上處理公事就好。」這樣他就可以放心了。

　　「這可沒有辦法，因為未來請假……」

　　「什麼假？」事假？病假？

　　「她說是事假，昨天就開始請了。我看她前幾天的情況就不太好，所以叫她多請幾天在家休息……」

　　「Shit！」

　　徐嘯夜罵了一聲就掛上電話。蕭美華眨眨眼，看著桌上一堆待處理的公事，心裡備感委屈。

　　「幹嘛對著我罵狗屎啊？」

　　＊＊＊  

　　丁未來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靠在沙發床的一角。

　　她到底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她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幾個小時？還是幾天？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只覺得唯有保持這個姿勢她才能安心。

　　砰砰砰！

　　砰砰砰！

　　「丁未來……」

　　有人在叫她嗎？

　　是破曉還是徐嘯夜？

　　她想去開門，無奈雙腳已經麻木，想站都站不起來。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後，闖入了兩道人影。

　　她一抬頭便看見一張臉出現在她眼前，是破曉嗎？她伸出手想撫摸眼前的臉孔。

　　「我是徐嘯夜。」幸好他請房東太太以備用鑰匙來開門。

　　「是你！」

　　「是我。」徐嘯夜轉頭看向空蕩蕩的屋子。「妳的薪水不夠用嗎？」這屋子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

　　「丁小姐，妳這裡遭小偷啦？不然怎麼都空空的，連電視也不見了！」

　　房東太太驚訝的叫聲讓徐嘯夜知道了答案。

　　「小偷闖空門偷了妳家？」

　　「不是小偷。」

　　「丁小姐，家裡都被搬光了，妳還說不是遭小偷，妳要趕快報警啦！」熱心的房東太太連忙要幫忙打電話報警。

　　「別報警……」丁未來想要阻止房東太太。

　　徐嘯夜一手扶著她：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是妳那個朋友？」

　　丁未來微點著頭，這一點也用光了她最後的氣力，她整個身子軟軟地癱在徐嘯夜的懷裡。

　　她心疼的不是錢財的損失，而是小璦對她的背叛！

　　是不是因為以前她背叛了那群夥伴，所以小璦才要報復她？

　　徐嘯夜輕輕拍著她的背，然後跟房東太太說了幾句，請她先不要報警，遭小偷的事他們會自行處理。

　　只要不是她的房子出問題，遭不遭小偷其實跟她沒有關系，所以房東太太聽了也只是聳聳肩就下樓去了。

　　＊＊＊  

　　知道丁未來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徐嘯夜便不顧她的反對，強行將她帶到附近一家餐館吃飯。因為還不到用餐時間，所以他先幫她點了一份三明治、一份松餅、跟一盤凱薩沙拉，不過她連一口也沒動，只是低頭猛喝著伯爵奶茶。

　　當喝到第五口伯爵奶茶時，她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她的問題讓徐嘯夜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結果換他猛喝著藍山咖啡。

　　她的問題很簡單，只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好。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邊？」

　　「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

　　他如果說了真話，那麼她不就知道他所做的事了，包括她的工作是他給的；她寄給破曉的e-mail他都看了，他可沒有把握她知道了之後，還會這樣乖乖的跟他一塊吃飯。

　　「這個不重要。我問妳，妳被偷了多少錢？」他成功的轉移了話題。

　　「小璦不是小偷……」

　　他揮揮手，「事實上是她偷了妳的錢和電視、電腦。」

　　「不只，連我的支票也不見了，還有我的存摺、印章、提款卡跟破曉送我的戒指。」

　　「辦理掛失了嗎？」

　　「辦了，不過裡頭的錢早被領光了。」

　　「看來她是利用妳出差的那段時間下手的，不然電視跟電腦不可能馬上就搬得走。不過妳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會把支票跟印章放在一起？」

　　她頭一抬，「她是我的朋友，難道你要我提防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妳怎麼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呢？畢竟妳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經過這麼多年，人是會變的。」

　　「那麼你呢？我是不是也要提防你，你以前對我那麼壞，難道我該相信你現在會對我好嗎？」她質問道。

　　「我會……」他脫口而出，然後又忽然停住。他把三明治推到她面前，「妳想跟我吵架，就先把這盤三明治吃掉，免得妳罵到一半昏倒。」

　　她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他就是這樣不解風情，讓她一點是會要他的命嗎？

　　瞪歸瞪，她還是拿起三明治往嘴裡送，然後痛快的大口嚼著。

　　她邊咬著三明治，邊瞄著他看。他明明就知道她在看他，還裝作沒看見，繼續喝他的藍山、翻他的財經雜誌，實在很會假裝耶！

　　他一向膽子大，不過這會兒她的眼神卻把他看得心裡發毛，於是他站了起來。

　　「我去上洗手間，等我回來要看到妳把三明治吃掉了。」

　　「這麼多塊，我怎麼可能吃得完？」她抗議。

　　「至少再吃一塊。」他走開前輕輕點了她的額頭。「聽見了嗎？」

　　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她竟然跟徐嘯夜面對面吃三明治，而且還相安無事！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很怪異，不過她還是很努力的吃著三明治。

　　徐嘯夜向來說到做到，她還真怕他等會會真的檢查她到底吃了多少東西呢！以前她就是常看他對破曉這樣做，所以覺得他很變態；不過現在他關心的目標換成她，她反而不覺得他有什麼變態了，事實上還有種溫暖的感覺。

　　桌上的手機響起了四十和絃的鈴聲，她猜測應該是徐嘯夜的女朋友何薇雅打來的，結果湊近一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名字令她一驚。

　　蕭美華

　　這個蕭美華跟她認識的那個蕭美華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老闆，你找到未來了嗎？你也真是的，一聲不響就掛了電話，如果你找到未來了，也應該跟我講一下她的情況啊！她請了這麼多天假是怎麼了……」

　　她沒有聽完就切斷通話。

　　那個聲音分明就是美華姐的聲音，美華姐怎麼都沒有跟她提過她認識徐嘯夜，而且她還叫他老闆，那麼她也算是徐嘯夜的員工囉？

　　上了好幾個月的班，她凱還不知道付她薪水的人就是徐嘯夜。

　　他欠她一個解釋，不過她目前不想聽。

　　丟下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她起身離開。

　　＊＊＊  

　　「愛愛，妳怎麼會在這裡？」丁未來從餐館走回住處，遠遠的就看到房東太太站在自家門口摟著愛愛，她連忙跑了過去。

　　「丁小姐，妳回來得正好，我剛才看到這個小妹妹在門口走來走去，印象中有看過她跟妳在一起，所以就把她留下來，想說等妳回來再交給妳處理。來，這個是她的小背包。」房東太太熱心的說道。

　　跟房東太太道了謝，她拉過愛愛的小手。

　　「愛愛，媽媽呢？」愛愛不可能一個人回來，一定是小璦帶她來的，也許她人就在附近。

　　「媽媽不見了……她叫我在這裡等大姐頭阿姨……」愛愛怯生生的說，看著她的小臉蛋還露出一絲驚恐。

　　該死的小璦！因為她一直叫她大姐頭，還不時在愛愛面前表現出很怕她的樣子，難怪愛愛也會怕她。

　　「愛愛，妳媽媽呢？她帶妳去哪裡了？」她急著要知道小璦的下落，一急口氣就凶了起來，嚇得愛愛扁著嘴，眼看就要哭了。「別哭啊，愛愛，我又不會揍妳，我只是想知道妳媽媽帶妳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愛愛還真的哭了。

　　為了愛愛臉上的眼淚，她手忙腳亂的，最後乾脆直接用掌心抹去她臉上的淚。

　　「丁小姐，對小孩子不可以這麼凶啦！」在一旁的房東太太實在看不下去了。「雖然妳剛被偷光了錢，但也不能拿小孩子出氣啊！」

　　她真是有口難言，她才不會拿小孩子出氣，她只是急啊！

　　「愛愛，我問妳，」她儘量擠出笑容。「媽媽帶妳回來做什麼？」

　　「媽媽叫大姐頭阿姨給我吃飯……還有睡覺覺。」

　　愛愛天真的回答，還真讓丁未來傻了眼。

　　小璦就這麼一走了之，然後把女兒丟給她照顧？這算什麼！

　　「妳沒有吃飯嗎？」

　　愛愛點點頭。

　　「餓不餓？」

　　愛愛又點頭，還吞了吞口水。

　　「愛愛想吃什麼？」

　　「麥當勞……」

　　「麥當勞！」她大聲叫了出來。她的錢都被小璦偷光了，她女兒還說要吃麥當勞，她都快要身無分文了耶！「愛愛，妳知不知道我現在很窮，麥當勞很貴的！」

　　她這一吼又把愛愛嚇哭了，而且哭得很凶。

　　她翻了翻白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啊？

　　誰都好，快來把這個愛哭的小鬼帶走吧！

　　「妳太凶了！」

　　一隻手臂從她面前撈過愛愛的身子。

　　「徐嘯夜。」她楞楞的看著抱著愛愛的他。

　　「妳的三明治只咬了一半，很浪費。」深黑的眸子裡，凝聚了不悅的訊息。

　　彷佛時光倒流，他們又回到以前那種感覺，雖然他還是凶她，她也依然有點怕他，不過兩個人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我都還沒有罵你，你倒罵起我來了！」

　　他看了她半晌，他已經知道蕭美華打電話給他卻被她接到的事了。

　　「有什麼事等會一起說吧。妳叫愛愛是不是？叔叔帶妳去麥當勞。」他逗著小女孩。

　　愛愛指著她，「還有大姐頭阿姨。」

　　愛愛總算還有點良心，沒有有了叔叔就忘了她。

　　不過看到愛愛很自然的被他抱著，她心裡有一股不舒服的情緒，酸酸的、刺刺的，像是醋意的酸味淹了心頭。

　　她一愣，她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啊？

　　「走不走啊？大姐頭阿姨。」徐嘯夜說道。

　　頭一抬，徐嘯夜跟愛愛已經走到前頭了，將她遠遠的拋在後面。

　　「你敢再叫我一聲大姐頭阿姨給我試試看！」腳步一邁，她小跑步的跟了上去。她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是上揚的。

yusuki

第八章

結果，一個小女娃把兩個大人搞得筋疲力竭。他們追著愛愛吃漢堡、薯條，還陪著她玩各種遊戲器材，一頓麥當勞大餐結束後，樂了一個小愛愛，卻累垮了丁未來跟徐嘯夜。當然，他們該講的正經事，一個字也沒提到。

　　回到空蕩蕩的住處，丁未來跟徐嘯夜又合力幫愛愛洗澡，最後才哄她上床睡覺。

　　「小璦也真夠狠，她這樣一走了之後還把愛愛丟給我，連她的換洗衣服也準備了，擺明是吃定我嘛！」她窩在床邊，而徐嘯夜就站在另一邊。

　　「妳很不會照顧小孩喔，妳這樣拍她的背太大力了，她會睡不著的。」

　　「你來。」她瞪了他一眼。「換手。」

　　他一把拉起她，跟她換了位置，坐在床邊，然後溫柔的輕拍愛愛的背哄她入睡。

　　害她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不過她還真的沒有聽過他用這麼輕柔的聲音說過話呢。

　　還是他高招，沒有多久，吵著要找媽媽的愛愛就睡著了。

　　「五四三二一。」他數著時間，然後確定愛愛真的睡熟了，便示意要她走出房間。

　　兩分鐘後，他們面對面坐在幾乎空無一物的客廳。

　　「要喝開水嗎？」她隨口問他。「我這裡只剩下白開水可以喝了。」

　　「那就來－杯開水吧。」

　　她起身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他、一杯自己端著。

　　「你別想蒙混過去，你還沒有跟我說你為什麼會認識美華姐？」為了愛愛，她可是儘量壓低音量了。

　　他喝了一口水。「我還以為過了這麼多年，妳應該變聰明一點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我笨嗎？告訴你，我可是拿到大學文憑了呢！」

　　「想當年要妳看個書像要妳的命一樣，沒想到妳還真的拿到大學文憑了。」他把玩著玻璃杯。「我以為妳應該都知道了才對，還要我說嗎？」

　　她是大概猜到事情的原委了，只不過這次不像上次那樣充滿憤怒，反而出奇的平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搞的，照她的個性，應該會想拿玻璃杯砸他的頭，而不是與他四目相接的喝著白開水。

　　「你認識美華姐？」

　　「她是我大學同學，他老公是我的特助。」

　　「所以我進公司是你安排的？」

　　「妳忘了嗎？破曉要我照顧你，這家公司是我私下成立的，讓妳進公司只是舉手之勞。」

　　她喝著水，忽然想到一件事，因為急著要開口問話，一張嘴反而被水嗆到。

　　她連咳了好幾聲，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那麼……我後來寫給破曉的e-mail……」

    「我全看了。」他說出口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她後來寫給破曉的那些e-mail他全都看了，那麼她的心事他不又全都知道了？難怪美華姐會那麼神，每回她想要什麼東西，隔幾天她就會以各種理由送給她。

　　「你還真沉得住氣。」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毛躁嗎？」

　　她淡淡掃了他一眼。「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心機那麼重嗎？」

　　「說我心機重，那妳呢？」

　　「我又怎麼了？」

　　他冷哼了一聲。「妳後來在寄e-mail給破曉時，難道沒有想過我可能會看到？」

　　她……有啦。可是後來他都沒說什麼，她就以為他不知情嘛！

　　「妳看吧，說不定妳是故意寫那些e-mail的，表面上妳是寫給破曉看，但事實上妳是希望我看到，好趁機向我求援訴苦。」

　　她瞪著他，不知該如何反駁他，因為這點她真的想過。也許因為太習慣以e-mail表達心中的情緒了，所以當她想找個情緒出口時，就算物件是他也沒關係了。於是她開始讓他分享她的心情，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寫信給他。

　　當然這些她自己想想可以，不過由他那張嘴說出來就變成了一種諷刺，感覺很可惡！

　　「聽你在說！」她下巴一抬、鼻子一皺，打算來個死不認帳。

　　「別說謊。」

　　「我哪有！」

　　「是妳自己在e-mail裡寫的，妳只要想賴皮就會抬起下巴、皺著鼻子，」他伸手一指。「就像妳現在的表情。」

　　她馬上低下頭。

　　「明天下午五點帶愛愛到我公司樓下。」

　　「去你公司幹嘛？」

　　「補齊妳這裡的傢俱。妳覺得妳的朋友會把妳的錢、妳的電視、妳的電腦拿回來還妳嗎？」

　　「你要帶我去買？」

　　「我買給妳。」

　　「那我不就賺到了。」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放下玻璃杯，起身準備離去，臨走前他伸手往下一探，朝她摸了過去。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覺身形一偏，卻沒閃過，他的大手落在她的頭頂上，一次又一次的揉著她的頭髮，令她全身為之一震。

　　「別忘了明天的約會。」

　　當她回過神來，他已經關上鐵門走了。

　　「怎麼會這樣？我竟然對徐嘯夜有那種心動的感覺？！」她掩著臉，徐嘯夜帶給她的震驚還在心頭回蕩不去。

　　而且他們明天見面才不算是約會好不好！

　　沒有多久，門鈴聲忽然響起，又把她嚇了一跳。她心一慌，一站起來便踢倒了地上的玻璃杯，杯中未喝完的水撒了一地，結果腳一滑，便結結實實的跌了一大跤。

　　她趕緊爬起來，扶著屁股走去開門。

　　「徐嘯夜，你怎麼又回來了？」她瞪著這個害她摔一大跤的罪魁禍首。

　　「妳知道我公司的位址嗎？這是我的名片，拿著，上頭還有我的電話。」

　　一張名片晃到她面前，她接下。

　　「以後妳有話跟我講，直接打電話就可以，不必再傳e-mail了。」交代完話後，徐嘯夜轉身又下樓去了。

　　她算准他快要到一樓的時候，故意往樓下大聲喊，「徐嘯夜，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喊得很大聲，相信他一定有聽到，當然他也有所回應。

　　因為此時一樓突然傳出巨響，只是不知道那個專門讓住戶放廣告單的垃圾捅是被人踢倒的，還是絆倒的？不過那聲音聽來很美妙就是了。

　　徐嘯夜是喜歡她的。

　　她猜得沒錯！

　　＊＊＊  

　　一到五點，丁未來帶著愛愛準時現身在徐嘯夜的公司樓下。

　　其實她早就來了，只是不好意思太早現身，所以她先帶愛愛到附近的茶坊去喝珍珠奶和吃松餅，等到四點五十五分，她才把剩下的一塊松餅塞到愛愛的手裡，然後帶著她到他的公司樓下。

　　他可能要先整理一下，然後才能打卡下班，若再加上搭電梯的時間，他應該是不可能准五點到達公司樓下的。

　　「大姐頭阿姨……」

　　「噓！不可以再叫我大姐頭阿姨。」丁未來轉身跟愛愛說道。

　　愛愛還一邊咬著松餅。「喔，那個大……阿姨，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找昨天那個叔叔啊！愛愛，妳喜不喜歡昨天那個叔叔？」

　　「喜歡啊！叔叔帶愛愛吃麥當勞，所以愛愛喜歡叔叔。大……阿姨，妳呢？妳喜不喜歡叔叔？」

　　愛愛天真的問話讓丁未來頓了一下。

　　她要怎麼回答呢？

　　她確定徐嘯夜喜歡她，那她呢？

　　她也喜歡他嗎？

　　可她不是應該喜歡破曉才是，怎麼會變成喜歡他呢？

　　只是她的心好像不容許自己再說謊了。

　　丁未來抬起頭，剛好看到徐嘯夜走出公司。「我也……」一瞧見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她又立刻改了口，「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不喜歡、不喜歡！她不喜歡看到何薇雅出現在他身邊；也不喜歡她的手摸在他的肩膀上；更討厭何薇雅一見到徐嘯夜就露出那種笑容！

　　太甜太膩的笑容真讓人倒足胃口！

　　「愛愛，走，我們去找叔叔。」牽起愛愛的手，一大、一小的身影越過人行道，來到徐嘯夜面前。

　　對，她是故意忽略何薇雅也在一邊。

　　「徐嘯夜！」

　　「薇雅，對不起，我無法跟妳去看電影，因為我跟未來已經有約了。」徐嘯夜暗暗松了口氣。何薇雅沒有通知一聲便跑來了，要不是未來，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婉拒她呢！

　　何薇雅打量著丁未來跟愛愛，臉上的表情很刻意。「你們還有聯絡？」

　　「當然有啊！我們以前就認識了，為什麼不能聯絡？」丁未來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以為那件事之後……算了。」何薇雅很識相的轉開話題，「咦，這個妹妹不就是上次那個小偷的女兒？」

　　「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個！」丁未來將愛愛拉到身旁。

　　「薇雅，不好意思，我要帶未來跟愛愛去買幾樣傢俱，所以今天沒有辦法陪妳了。」徐嘯夜一臉歉意。

　　「買家具啊？我對室內擺設還挺有心得的，不如我一道去，這樣也可以給你們出點主意啊。看未來想要簡樸的日本風、還是華麗的歐洲風，我都可以幫上忙喔！我也有認識不錯的店家，他們的貨品都是從國外進口的，價錢也都還算公道……」何薇雅在一旁熱心的說著。

　　「不必麻煩了，我只買得起最便宜的那種。」什麼歐洲風、日本風？她可沒有那麼多錢可以擺闊。

　　「妳沒有，嘯夜有啊！我想嘯夜對破曉的女朋友是不會太小氣的。」何薇雅故意重申兩人的關係。

　　丁未來跟徐嘯夜互看了一眼，當她看到徐嘯夜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時，她的心酸了一下。

　　「既然有人要花錢，我就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她又抬高下巴、皺著鼻子。

　　因為是徐嘯夜開車，所以何薇雅理所當然地搶了前座的位置，而正當丁未來要上車時，突然發現徐嘯夜竟在車內放置了兒童安全座椅？！

　　「給愛愛坐的？」丁未來問道。

　　「難不成妳要坐啊？」徐嘯夜將愛愛放進兒童安全座椅裡。

　　「你什麼時候買的？」

　　「昨天晚上。昨天從妳那裡離開後我就想到了。」

　　「這樣將來我們的小孩出生時，嘯夜就有經驗了。」前座的何薇雅隨口說了一句，又讓兩人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丁未來暗自決定，如果沒必要，待會在路上她都不想講話，免得何薇雅又冒出什麼讓人聽了不好受的話。

　　＊＊＊  

　　「訂好的傢俱過幾天就會送來，電視後天會來裝，電腦明天就會送來，到時我也會在這裡，所以妳不用擔心。」徐嘯夜帶著丁未來、何薇雅跟愛愛先去吃過晚餐，然後才去買電視、傢俱，等到他將丁未來送回家時，愛愛已經累到睡著了。

　　丁未來先將愛愛放到床上去。

　　「我不會擔心啊，有什麼好擔心的。」有他在，她覺得很安心。

　　「那就好。」徐嘯夜笑道。

　　「那個……那個……」該死的，她竟然結巴了。

　　「妳想跟我講什麼？」

　　她正要開口問的時候，樓下的何薇雅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所以按了一聲喇叭。

　　「煩死了！這樣沒有耐心的女人你也喜歡，還要娶她？」被這聲喇叭聲一激，她一口氣把話都說出口了，說完，她便楞住了。「我說出來了……」

　　他一直定定的看著她。

　　「妳難以啟齒的就是這件事？」她關心他跟何薇雅？

　　「對啦、對啦！」

　　「妳關心我、在意我？」

　　她忽然臉一熱。「誰在意你啦！不過是看你很可憐，如果娶一個你喜歡的女人也就算了，可是看你對著何薇雅根本就笑不出來，那為什麼還要娶她？」

　　她說的沒錯，他看似風光，其實是個可憐人。他的自由早在他被徐家領養的那天開始就被剝奪了，他要做什麼事、做什麼工作、該跟什麼樣的女人約會都由不得他，連將來要娶的妻子也可能是自己根本就不愛的。

　　這樣的他跟傀儡有什麼兩樣？

　　「如果我爸媽要我跟何薇雅結婚，我會，因為那是我該還的恩情。」

　　「屁啦！」她往客廳地板一坐。「你還的還不夠多嗎？你不是被買來做長工的，他們不能連你的自由跟意志都剝奪吧？」

　　「很多事不是妳想的那麼簡單。」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人眼神交會，便擦撞出強烈的火花，如果情勢允許，他也希望可以像只飛蛾一樣往她那團火焰撲去，直到燃燒殆盡，不過……

　　喇叭聲又再度響起。

　　「算了，你還是快點下去吧，免得何薇雅待會找上門來。」

　　她跳起來將徐嘯夜往門外推，然後迅速將門關上。她雖然能把他的身影阻隔在門外，但卻無法阻止他的身影竄上心頭，也抹不去她對他愈來愈深的愛戀。

　　＊＊＊  

　　「那一百萬被小璦領走就算了，不過破曉送我的戒指，無論如何我都想拿回來。」

　　沖著丁未來的一句話，在替她重新整頓了房子之後，徐嘯夜開始請征信社找尋小璦的下落。

　　丁未來白天請房東太太照顧愛愛，下班後再接她回家，而徐嘯夜只要有空，也會帶她們去吃飯。其實愛愛不是她的責任，她也沒有義務要替小璦照顧愛愛，不過她還是擔下這個責任了，他為她的辛苦感到心疼，也覺得她真的長大、成熟了不少。

　　像小璦這樣的女孩滿街都是，要找到人並不容易，不過一個月後，征信社跟他聯絡了。

　　知道小璦的下落後，他連忙跟丁未來聯絡，免得小璦又換落腳處。

　　「又要出去？」一下樓，徐母便抬頭瞧著他問道。

　　「對。」

　　「你這陣子老是往外跑，家裡都待不住，是跟薇雅在一起嗎？」

　　他因為急著出門便點點頭。

　　徐母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們的決定是對的。你要知道我們費盡心思的把你從孤兒院帶回來，又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你養大，現在破曉過世了，能幫徐家的就只剩你了，能替徐家帶來好處的事，希望你也能配合。」

　　這些話他從小聽到大，聽了二十幾年了，他開始覺得膩了、倦了，想逃了。

　　身為徐家的資產，他似乎無力反抗。

　　這是屬於他的悲哀啊！

　　「好好跟薇雅培養感情，這樣對你、對我們都好。明天是薇雅的生日，何家要替她舉辦一個宴會，你記得要到。」翻著報紙的徐父撂下一句公事般的命令，然後又繼續看著報紙。

　　他沉默的看了一會他喊了二十多年的爸媽，然後低下頭，轉身走向車庫。

　　＊＊＊  

　　將愛愛托給房東太太照顧後，丁未來跟徐嘯夜便驅車前往小璦的落腳處。

　　「那個戒指其實是我買的。」在高速公路上，徐嘯夜還是先招認了。

　　丁未來看了他一眼。「我早猜到了。很多有關破曉的事都你做的吧？」

　　「失望嗎？」

　　她想了想，搖搖頭。

　　「戒指的實際意義大於價值，不管是誰買的，都是給我的一個祝福。」尤其是禮物背後的那份關心，無關乎價值、款式與誰送的。

　　聽她這樣說，他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因急著想早點找到小璦，於是丁未來便沒再開口打擾他開車，就這樣，他們一路來到了台中。

　　「小璦在裡面？」丁未來懷疑的問，車子在一處公寓前停下。

　　「我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他低頭看了下時間。「她好像跟一個男人住在其中的一間房間。」

　　小璦為了一個男人拋棄愛愛？

　　丁未來滿心的憤怒。「她怎麼可以這樣？那是她的女兒耶！她竟然為了一個男人不要她的女兒！」

　　她氣極了，先行開了車門就下車；徐嘯夜則先去找位置停車。

　　這時，丁未來眼尖的看到小璦扶著一個男人從巷口走過來。

　　「小璦……」沒錯，那個女孩正是小璦，丁未來一臉兇惡的跑了過去。

　　而巷口的小璦一看到丁未來找上門了，便心虛的拔腿就跑，她一轉身，原本被扶著的男人就這樣被她摔倒在地。

　　「小璦，妳為什麼看到我就跑？」丁未來攔住了小璦。

　　「大姐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妳的錢的……」小璦連忙跪地求饒。

　　「他是誰？」丁未來指著顯然是罪魁禍首的男人。不看還沒事，一看便被男人臉上的青青紅紅嚇了一大跳。「他的傷該不會是妳打的吧？」天啊，簡直像半個木乃伊！

　　「不是啦，他是、他是……愛愛的爸爸阿賓啦！」

　　「妳不是說愛愛的爸爸死了？」

　　「妳怎麼說我死了？」摔在地上的阿賓問道。

　　小璦重重的打了阿賓一下。「誰叫你在我生了愛愛之後就不見人影，別人問我我只好說你死了，誰知道你又出現，而且還欠了黑雄老大一屁股債！本來我是不想理你的，可是我又不想愛愛沒了爸爸，所以我就……大姐頭對不起啦！」

　　丁未來看了小璦跟阿賓一眼，她明白小璦為什麼要偷她的錢了，畢竟是自己愛的男人，就算他再無能她也要想辦法救他一命，而可憐的她就這樣被犧牲了。

　　真是標準的有了異性就沒人性！

　　「妳為什麼不跟我講？」

　　「我怕妳罵我。」小璦怯懦懦的說。

　　「那妳也該顧慮到愛愛吧？妳把愛愛丟給我卻一句話也沒有交代！」

　　「我沒辦法，愛愛跟著我們會有危險，跟著妳會比較安全。」

　　「不就是欠人錢嗎？那把錢還了不就好了，難道妳從我那裡拿走的錢還不夠還債？」丁未來拍拍額頭，「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啊？」

　　「不多，還了前債，這小倆口還欠我一百萬。」

　　一個聲音很突兀的插進他們的對話。

　　小璦跟阿賓的臉色都瞬間慘白。

　　「黑雄老大。」

　　丁未來瞪著眼前的彪形大漢。

　　他的名字果然沒有取錯，的確長得很像一隻熊，長得兇狠、身材又嚇人，更別說身後還跟了一堆小弟。

　　「一百萬！」

　　「對，妳這個小女娃又是什麼人？」黑雄老大將丁未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我是……」

　　「她是我們的大姐頭，很厲害的，你別惹到她喔！」小璦搶在丁未來開口前說。

　　她真的會被小璦給害死，在一個真正的大哥面前說她是大姐頭，她是打算讓她被人毀屍滅跡啊！

　　「大姐頭？什麼堂口、哪個幫派的？」

　　「我們是玫瑰幫的。」小璦說完又躲到丁未來的身後。

　　「玫瑰幫？沒聽過。不過既然有人要替他們出頭，就讓我看看妳有幾兩重吧。」

　　黑雄老大的手下在接到指示後，便一擁而上將丁未來團團圍住。

　　不會吧？！

　　真要叫她在這裡打架？

　　天知道她已經有多少年沒跟人打過架了，而且現在面對的還都是一些大男人，她哪有能力打得過人家啊！

　　還是先喊救命再說吧！

　　「救……」

　　她根本來不及呼救，三、四個拳頭便朝著她的臉飛來，她連忙彎腰閃躲，並出手擋了幾拳。

　　想毀她的容啊！

　　揍死他們！

　　她一閃、一躲連連閃過了橫踢過來的好幾腿，一跳，翻身躍過一個人，再抬起一腳將他重重的踢開。

　　「大姐頭好耶！」

　　小璦的吶喊激勵了丁未來，同時也激怒了黑雄老大那一群人。

　　「臭丫頭，還真有兩下子！你們給我加把勁，逮到她的人我重重有賞，打花她的臉再加倍賞！」

　　黑雄老大的一句話，讓幾個壯漢又紛紛開始朝她進攻，有賞是小事，打輸一個小丫頭就太沒有面子了。

　　丁未來連連躲過幾記重拳，可在一個閃躲後，她的右腳卻不小心扭了一下。

　　真是礙事的短靴！為了配合破曉的喜好，她換成女性化的打扮已經好幾年了，也早就習慣這樣的穿著，只是沒料到她竟還有需要動到拳腳的一天。

　　咻！

　　她的身子一偏，一把匕首從她的臉頰擦過，削掉了她一撮頭髮。

　　小璦只會尖叫，根本一點忙也幫不上；而阿賓早是一身的內外傷，再叫他動手只怕會讓他提早進太平間。

　　孤力無援之下，她被兩名大漢架住，左右臉分別挨了好幾拳。

　　「大姐頭！」

　　「沒事別隨便替人出頭，女人家不乖乖在家等老公，還想跟男人打架！」黑雄老大抬起了丁未來的下巴，「瞧瞧，多可惜啊！原本一張漂亮的臉現在變成豬頭了，不知道還有男人敢要嗎？」

　　「她有沒有人要不關你的事，把手拿開！」

　　徐嘯夜寒著臉走過來。

　　隨便停個車也可以停這麼久！他要再晚來一步，她的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丁未來心裡一面埋怨著徐嘯夜，另一方面也擔心他沒有辦法對付這些人。

　　「你又是誰？」

　　「他是……我們老大！」小璦又亂說了一句，馬上將徐嘯夜的商人身分改成玫瑰幫的大哥。「她是大姐頭，他是老大，不一樣的。」

　　黑雄老大將徐嘯夜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然後鄙夷的說：「黑社會老大沒有在穿西裝的！」穿西裝要怎麼打架？

　　「你不知道現在黑社會都企業化經營了嗎？」徐嘯夜也跟著演起戲來。

　　這個斯文書生竟然跟小璦一塊演起戲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太多餘了。

　　丁未來看他身手俐落地將那些人一個個打得落花流水，才終於放下心來。

　　沒多久，一堆人躺在地上哀號，只剩黑雄老大一個人面對徐嘯夜。

　　「還要打嗎？還是要用別的方法來解決事情？」徐嘯夜往懷裡一探。

　　「不用了！剩下的一百萬我也不要了，叫他們以後別再來惹麻煩就行了。」

　　怎麼他東西都還來不及拿出來，就看到那一堆人像逃命似的倉皇逃離現場？

　　「他們跑什麼？」

　　「他們以為你要掏槍啦！所以當然趕快跑了。」丁未來朝他走過去。「瞧你這個樣子，倒真有幾分像漂白後的黑社會老大。」

　　「我是要拿支票給他們，」他亮亮手上的支票。「不要就算了。」

　　「我就知道有大哥，大姐頭出馬，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就是說啊！」

　　小璦跟阿賓兩人一臉的諂媚樣。

　　啪！啪！

　　徐嘯夜臉色一變，一人賞了一巴掌。

　　「下次就算你們被丟到太平洋喂鯊魚，我也不會出手的。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如果你們有個萬一，那愛愛要靠誰養……」

　　丁未來懶懶的靠在牆邊，她知道徐嘯夜一教訓起人來，沒有個十來分鐘是不會停的。

　　她當年可是被罵到有經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徐嘯夜除了罵人的功夫厲害，打架的本領也不差，虧她還敢在e-mail中揚言要揍他呢。

　　嘖嘖嘖，現在想來她還真是不知死活耶！

yusuki

第九章

事情好不容易結束後，小璦跟阿賓再三跟他們保證一定會來把愛愛接回家；而徐嘯夜則因為擔心丁未來身上、臉上都有傷，所以硬是先帶她到醫院檢查、包紮傷口。

　　至於小璦從她那裡拿走的錢，她先讓小璦欠著，等她有錢再還。

　　「這個還妳。」步出醫院，徐嘯夜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交給丁未來。

　　「什麼東西？」丁未來伸手去接。

　　落在手心的戒指，在剛亮起的街燈下綻放著光彩。

　　「剛才小璦托我還妳的。」

　　「算她還有點良心。」她拿起戒指，「幫我戴上。」

　　他悶悶的看著她，突然拉著她往回走。「妳再回醫院檢查一次。」

　　「檢查什麼？」她甩掉他的手。

　　「檢查妳的腦袋有沒有撞壞。」

　　「你才變白癡哩！」她沒好氣的說。

　　果然是她講話的調調，那她的頭應該沒受傷啊？

　　「我不是破曉。」

　　「我知道啊，你跟破曉長得一點都不像。」

　　「可是妳要我幫妳戴上戒指……」

　　「對啦！別囉哩囉嗦，要不要幫我戴啦？」她索性伸出手。

　　他接過戒指要替她戴上，不過他的手一直抖個不停，花了好一些時間才將戒指套進她的手指。

　　「好看嗎？」他的手在抖，她的心也跳個不停。

　　「手還好，戒指是我選的當然好看。」

　　「喂，你別太過份喔！」雖然他替她戴上戒指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她卻感到很快樂，甚至還有些幸福的感覺。

　　他僅是挑挑眉，一如往常的平淡神情，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否跟她一樣。

　　他背著手往停車場走去，她連忙跟了上去。

　　「我們要回去了嗎？」

　　「不然呢？事情都解決了不是嗎？」

　　回去還有個何薇雅在等他，一回去他就變成何薇雅的了。以前她老是認為他是她跟破曉之間的障礙物；現在卻有個何薇雅擋在他們之前，不管她離他有多近，何薇雅仍總是在他身邊。

　　而且還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如果他結婚了，還能繼續代替破曉照顧她嗎？

　　她想是不可能的，有哪個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三天兩頭關心其他女人，所以他跟她分開的日子應該就快要到了。

　　徐嘯夜發覺她並沒有跟上來，以為她哪裡不舒服趕緊折回來。

　　「怎麼走這麼慢？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

　　「不是，」她頓了頓，「我們一定要回去嗎？」

　　「不然妳想睡在大馬路上嗎？還好明天是星期天不必上班，否則我們晃到這麼晚，上班一定會沒有精神。」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回她身邊嗎？」

　　「什麼？」他沒聽清楚。

　　她抬起頭來。「上次我問你，你說你喜歡我對不對？」

　　他有說嗎？

　　「你有，你別賴了，上次你還為此撞到樓下的公用垃圾桶呢！那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你喜歡我就說吧，我不會介意的，像我這麼青春活潑又可愛的女生，你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哈哈……」他一直不講話，她只好愈說愈多，最後還出現尷尬的笑聲。「我唬你的啦，你怎麼那麼好騙！」

　　「喂……」他看著她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實在不懂她真正的想法。

　　她忽然收起了笑容。「你會娶何薇雅對不對？」

　　「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你不是說他們是你的恩人嗎？你為了報恩已經為破曉做了那麼多事了，如果他們要你娶何薇雅，你大概也會義不容辭吧。」

　　他定定的看著她。「妳想說什麼？」

　　「我不想跟一個已婚男人來往，不管你的婚姻是怎麼一回事，我就是不喜歡跟已婚男人有所接觸。」剛才笑得太用力了，臉上的傷口被扯痛，她伸手摸了摸。「我們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理由呢？」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有什麼東西就快要斷了似。

　　「你替破曉照顧我，已經做得夠多了！你總會有自己的家庭、妻子跟小孩，我不能一直這樣賴著你。相信我，我沒有那麼脆弱，如果再讓你繼續照顧下去，我永遠也長不大的，也許還會影響到你的婚姻，所以……就到這裡為止吧。」

　　到這裡為止？

　　他皺眉，不解的說：「不懂。」

　　「遊戲結束了，過了明天，我們將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過日子，我不會再寫e-mail給破曉……或是你……我要開始適應沒有你們的日子，所以，今天我們好好去玩個痛快吧！」

　　她已經開始把他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了。

　　她作了宣言了。

　　而他也只能照做。

　　「我們去看電影、逛夜市、吃飯……好好過完明天，然後後天又將是嶄新的一天。」

　　她的笑靨並沒有感染給他，陪著她一路玩下來，他都只是皮笑肉不笑。

　　＊＊＊  

　　未來說，過完明天，後天又將是嶄新的一天。

　　只是他的明天還沒有過去。

　　徐嘯夜送丁未來回家後，趕緊找了家還未打佯的花店買了束玫瑰花，然後直奔何家。

　　出門前徐父還囑咐他今天是何薇雅的生日，要他一定要到，他會到，只是時間晚了一點，再過兩個小時就十二點了。

　　昨天晚上他跟丁未來兩個人玩遍了想玩的地方，看了電影、也逛了夜市，累癱的兩人回到飯店一睡就到近中午才起床；回程時又看到有家新開的日本料理店，兩人臨時起意進去吃了一頓，接著又看了一場電影才回臺北。他根本不在乎今天是誰的生日，他只記得昨天跟今天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薇雅，對不起，我來晚了，祝妳生日快樂。」在何家的客廳裡，徐嘯夜找到了壽星何薇雅。

　　何薇雅見到他出現，臉上沒有喜悅，她微紅著眼眶朝著他看，因為還有其他賓客在現場，就算她心裡再不悅，也得保持應有的大家閨秀氣度。

　　她默默的收下玫瑰花。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何薇雅轉身離去。

　　不只是他，他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何薇雅是掩面離去的。

　　徐嘯夜納悶的看向周遭的人，結果卻接收到一道道責怪的眼神，當中又以他父母親的眼神最為淩厲。

　　他們－定有事瞞著他！

　　果然沒有多久，他們就一塊走了過來。

　　「你怎麼現在才來？打你手機也不通！」徐母怨道。

　　「我有事，手機沒電。」

　　「不是跟你講過今天是薇雅的生日。」這次換徐父了。

　　「我來了。」

　　「現在來有什麼用？你人沒到訂婚儀式怎麼開始？」

　　他今天要跟何薇雅訂婚？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這件事。」垂立的雙拳已握緊。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照做就是了。何家早跟我提過好幾次了，你們一塊出現在社交場合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早把你們當成一對，既然薇雅也有這個意思，我們便想趁今天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宣佈這樁喜事，結果你到現在才來，事情都被你搞砸了！」徐父一臉的懊惱。

　　「就是說嘛！」

　　徐嘯夜默默的轉身跟侍者要了一杯香檳。

　　何薇雅的生日宴會請了專業的侍者、廚師到家裡來服務，吃的、喝的當然都是最高級的，像這樣的場合他參加過無數次了，不過今天他卻覺得厭煩透了。

　　他本來就姓徐，當初他被丟到孤兒院門口時，身邊放著一張紙條，上頭寫著他的身世。他的親生父母就只留給他徐這個姓，其它都是養父、養母給他的，所以通常他們只要說一，他就不會說二，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你上樓去跟薇雅道個歉，然後我們再重新訂個時間讓你們訂婚，至於拍婚紗跟喜餅的事都讓她決定，我們只要全力配合就是，這樣她的氣應該就會消了。」徐母邊說邊走過來。

　　「媽，對不起。」他深吸一口氣。

　　「你說什麼？」

　　「我不能跟薇雅結婚，因為我並不愛她，何必讓兩個不相愛的人困在一起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呢！」

　　「什麼？」徐母大聲嚷道。「你這兩天是不是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我跟誰在一起都不影響我不想娶薇雅的決定。」

　　「不娶薇雅你對徐家還有什麼用處？」

　　他心寒了，原來他對徐家的價值就只有這樣？如果當初他一點也吸引不了何薇雅，恐怕早就被踢出徐家了吧！

　　「你非娶薇雅不可，不然你就別想再待在徐家！」

　　他看著這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的母親，雖然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愛他，可是他心裡始終還是感激她的。為了報答他們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他真的差點就應允他們的提議了，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答應過破曉要照顧丁未來跟代他孝順爸媽。

　　除此之外破曉還要他做一件事，不過他始終沒有做。

　　破曉要他找回屬於自己的自由。

　　自由跟恩情？

　　這兩者之間，他必須再好好考慮一下。

　　「我累了，這事以後再說。是司機送你們過來的吧，那我先回去。」

　　他需要時間好好思索一番。

　　＊＊＊  

　　「聽說我們的總經理被調職了耶！現在他是業務一部的經理，就是那個老做不到大生意的一部，不是三部喔！」

　　「總經理到底是做了什麼，怎麼會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經理變成業務經理？這個懲處也太重了吧！而且他不是徐家的大少爺嗎？」

　　「錯！其實徐家的大少爺是二少爺，大少爺是領養的，不過二少爺死了，所以才輪得到他當總經理。總是這樣的嘛，你會把你所有的財產交給一個外人嗎？」

　　「可再怎麼說也一塊生活了這麼多年了啊，應該有一定的感情吧？」

　　「你沒看到總經理被換下來這陣子，一堆董事長的外甥、侄子、外甥女都竄了上來，這麼明顯了你還不懂？」

　　「所以我們總經理被封殺了？」

　　「沒錯，做人還是要聰明一點，其實只要順著董事長的意思做，這麼大的家業遲早還不都是他的。要是我，董事長要我學狗叫，我絕對不會學貓叫的！」

　　「哈哈，真是能屈能伸，果然是大丈夫一個，來，先學兩聲狗叫來聽聽吧。」

　　「去你的！」

　　等兩個閒聊別人八卦的人搭電梯走了，八卦當事人徐嘯夜跟他的特助江平浩才從樓梯間走出來。

　　原來徐嘯夜只是跟他的特助兼好友到樓梯間聊些工作上的事，卻不小心聽見公司最新的大八卦。

　　「你應該生氣的！」江平浩忿忿不平的說。

　　「好讓你沖出來揍他們一頓，再變成新的八卦？」身為當事人，他的反應出其的冷淡。其實這樣的八卦在公司已經傳了一個月了，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新版本出現。

　　「他們不能這樣對你，徐氏能有今天還不都是你的功勞！難道他們以為就憑那幾個老頭子、小毛頭就能撐起徐家的事業嗎？」

　　「他們對我有恩，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你已經還的夠多了！嘯夜，他們只因為你不娶何薇雅就把你凍起來，難道為了報恩，你就該賠上你的愛情跟人生嗎？」

　　「這個我會再想想。只是要委屈你了，我降成業務經理就沒辦法再多一個特助在身邊，給你其它的職位又怕會委屈你，你到那邊去吧，美華也在那邊，你們夫妻一起工作也有個照應。」他拍拍好友的肩膀。

　　江平浩聳聳肩。「我無所謂，反正老闆都是你，而且那邊的規模雖然不大，不過在你暗中的規劃下，這兩年也挺賺錢的。那時你跟我說要成立新公司時，我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呢，想不到你竟真的背著徐家發展自己的事業！對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做這個決定的？」

　　徐嘯夜淡淡一笑。「是破曉。他要我為自己而活，不為別人，就為自己。」

　　「徐家總算還有個有良心的人，只可惜他太早走了。」江平浩給他個忠告，「希望你在面對愛情時，也能忠於你自己，娶錯老婆是很可憐的！」

　　江平浩先行離去，徐嘯夜又回到辦公室。

　　大家都下班了，辦公室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個月前，養父故意將他從總經理降成業務經理，一方面要他知道不聽話的下場就是這麼慘；另一方面他們也開始著手進行他跟何薇雅的訂婚事宜，他們相信他最終一定會妥協的。

　　總經理跟業務經理對他來說根本沒差，真悲哀，養育他二十多年的養父母，竟一點也不了解他的個性。

　　權勢跟快樂、恩情跟愛情、養父母跟未來……

　　他得儘快作決定了。

　　＊＊＊  

　　丁未來遞上這兩個月來第七次的辭呈。

　　「我要辭職。」

　　「不准。」蕭美華照慣例退了她的辭呈。

　　江平浩露出訝異的表情。「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不會是因為知道我明天就要來這裡上班，所以才想離職吧？美華，未來討厭我！」

　　誤會大了，丁未來連忙搖搖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這裡的同事都對我很好，我想離職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是我，那就是因為嘯夜囉？」江平浩又道。

　　「我是……也不是……」丁未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發現自己的心情被外人看穿還真有些難堪，而且這兩個人好像不打算放過她，四隻眼睛一直停在她身上，好像期待她會說些什麼。

　　「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妳，嘯夜他被凍起來了，如果妳現在一走了之，會很對不起他的。」江平浩想想還是決定說出來。

　　「凍起來？他不是總經理嗎？」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他的養父母太狠心了，只因為他不肯答應跟何家小姐結婚，就把他的職位給撤掉，讓他當個閑閑沒事幹的業務經理。妳想想他本來是位高權重的總經理，現在落到這樣的下場，他在公司會好過嗎？連我也因為這次的職務調動而丟了特助的工作，所以他要我明天到這裡上班。」

　　聽完江平浩說的話，丁未來楞住了。

　　「他為什麼不跟何薇雅結婚？以他的個性他應該會照辦的啊！」她的心裡雖有些高興，但也有點擔心。

　　江平浩聳聳肩。「或許他找到比報恩更重要的事了吧。哪有人為了報養育之恩連婚姻都得賠下去的，就算是親生子女也不見得會聽從父母的話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耶！她真想高聲大叫。

　　他不愛何薇雅，那就有可能不會跟她結婚囉！

　　如果他沒有娶何薇雅，依然是單身，那麼她就能夠沒有顧慮的讓他繼續照顧下去了。

　　會不會他不想娶何薇雅的原因是她呢？

　　想著，她的笑容偷偷溜上了嘴角。

　　「妳看妳看，未來笑了！」江平浩指著她說。「不過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可能會讓妳笑不出來。」

　　「什麼事？」她臉上表情一僵。

　　「我們都知道嘯夜這個人很死心眼，他現在不娶何薇雅，不代表他最後不會心軟答應結婚。據我所知，徐家那邊一直沒放棄要他娶何薇雅這件事，所以婚禮會不會舉行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何薇雅今天要去婚紗店試婚紗，如果他也有去，那麼就表示他被說動了，他會娶何薇雅，然後過著沒有自由的人生，但換來的就是權力跟金錢。」

　　自由跟權力？愛情跟金錢？

　　他會選擇哪一樣？

　　「未來，要不要賭一下？」蕭美華說。

　　她納悶的看著他們夫妻倆。「你們要我搶人？」

　　「膽子大一點嘛！聽說妳以前是大姐頭是嗎？大姐頭怎麼可能會這樣畏畏縮縮的，拿出妳的氣魄來！」

　　他們連這個也知道啊！

　　丁未來臉上當場出現三條黑線。

　　「只要他還沒有結婚，妳搶到就是妳的了，搶不到也是命嘛，所以走吧！」

　　丁未來看著蕭美華跟江平浩各自穿上外套、拿起公事包，然後把她的皮包交到她手上。

　　「這個……」

　　「身為他的老同學，我們也想知道他會不會為了權力跟金錢賠上他的自由跟人格。」

　　＊＊＊  

　　當丁未來在車上知道蕭美華跟江平浩要把她帶到何薇雅試穿婚紗的婚紗店時，她就算想不去都不行了。

　　「去吧！」

　　要不是蕭美華推了她一把，丁未來還傻呼呼的不知道自己已經站在一家婚紗店門口了。

　　婚紗店櫥窗裡擺放的婚紗，美麗高雅得令她動容。

　　不知道她穿上那件白色婚紗會是什麼樣子？

　　她會是美麗的嗎？

　　一把小雛菊塞進她的手裡，打斷了她的沉思。

　　「婚紗很漂亮對不對？想當年我當新娘子時也很漂亮；未來當新娘子時一定會比我更漂亮。」蕭美華站到她身邊。

　　「那是一定的。妳那時的新娘妝只能以鬼斧神工來形容，當時我還以為我娶到了一個中國小姐哩，不過卸了妝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平浩，你找死啊！」

　　江平浩趕緊閃過妻子的拳頭。「未來比妳漂亮，她就算穿這樣進去，一定也能把嘯夜搶過來的。」

　　江平浩跟蕭美華一搭一唱原來是要讓她安心，丁未來笑了，緊張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

　　「給我花幹嘛？」她問道。

　　「讓妳跟嘯夜求婚啊！」江平浩答著。

　　要她一個女生跟一個大男人求婚？角色顛倒了吧！

　　「妳要他跟何薇雅結婚嗎？」

　　她搖頭。

　　「妳對他有沒有感覺？」

　　她想了想，點點頭。

　　「什麼樣的感覺？是愛情還是友情？」見丁未來不答話，蕭美華只好用激的，「說！妳是不是因為他是破曉的哥哥才會喜歡他？如果妳心裡的人還是破曉，那就別進去了，就讓他跟何薇雅結婚吧。」

　　丁未來忽然大聲的叫出來，「我不是，我喜歡他，我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因為破曉的緣故！」

　　蕭美華拍拍手。「很好，很有勇氣，妳記得要跟他講妳喜歡他，最好再跟他說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這樣會比較有誠意。」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她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好像她的心就這樣糊裡糊塗轉了向，轉到了她以為會討厭一輩子的人身上。

　　「好，那妳現在就進去吧，好好的把妳的愛情大聲的說出來！」

　　一個力道從她的背後一推，把她推進了婚紗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