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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作者:梅貝爾]如意格格【情定天京1】【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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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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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0: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第一章

  「格、格格,請你手……手下留情……」一名生得白白淨淨,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太監臉色蒼白的求饒著,他正直挺挺的站在大樹前,頭上還頂著一顆紅蘋果。
  「少囉唆!還不快點站好!」容貌嬌美脫俗的旗裝少女叱喝道,並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精心打造的銀箭。
  少女身邊的婢女幸災樂禍的笑道:「小喜子,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石榴,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怎麼可以陷我於不義?」叫做小喜子的小太監一臉的苦瓜相,兩眼一閉,梗聲道:「格格,奴才來世再來伺候你……」
  旗裝少女抿了抿嫣紅的小嘴,自信滿滿的拉滿弓,將箭頭瞄準目標物……
  「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小喜子長命百歲……」救郎喔!萬一主子沒對準,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只聽見「咻!」一聲,銀箭準確無誤的射中紅蘋果,嵌進樹幹中。
  「射中了!射中了!」石榴迭聲拍手叫好。
  小喜子聞言翻了個白眼,兩腿發軟的坐倒下來。「謝天謝地……」他這條小命總算是撿回來了。
  「格格,你真厲害,真不愧是咱們大將軍的女兒,好個虎父無犬女。」婢女的讚美可讓鎮國大將軍阿圖格的掌上明珠──如意格格的尾椎都翹起來了。
  如意昂起秀美的下巴,「這還用說嗎?等阿瑪回來,我要再表演一次給他看,阿瑪看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還要再來一次?」小喜子一聽到這個噩耗,立刻假裝昏倒。
  如意嗔惱的白了他一眼,「沒用的東西,這樣就昏倒了!石榴,去提一桶水來把他潑醒……」
  「格格,奴才已經醒了,不用費事提水了。」小喜子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看見石榴在旁邊偷笑,他孩子氣的臉龐滿是尷尬。「臭石榴,我晚點再跟你算帳。」
  石榴朝他扮了個鬼臉,「哼!自己膽小還怪別人!」
  「你……」小喜子氣紅了眼。
  石榴挑釁的用眼角睨他,「怎麼樣?」
  「哼!好男不跟女鬥。」小喜子辯不過她,只好自我安慰的說。
  「哦?太監算男人嗎?」
  「石榴,你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這麼取笑他嘛!又不是他自願入宮當太監的。小喜子嘴一扁,哽咽的說:「格格,你一定要為奴才作主。」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鬥嘴了。」如意將銀弓交給小喜子,接過石榴遞過來的碧羅春茶,毫不秀氣的咕嚕、咕嚕一仰而盡。「阿瑪一早被宣進宮,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嗎?」
  石榴掏出絹帕,幫主子拭了拭汗濕的額角,再幫她倒了杯茶水,「回格格的話,將軍是還沒回來。」
  「哼!準是那個隆親王又在皇上跟前嚼舌根,不然皇上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宣阿瑪進宮呢?真是小人一個!」如意為父親抱不平的說。
  「格格,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將軍戰功彪柄,朝野皆知,皇上也十分倚重將軍,絕對不會有事的。」石榴體貼的幫她捏捏手臂、捶捶肩頭,哄她開心。
  如意偏了下螓首,綻出一朵笑花,「說得也對,就算有事,只要有太后奶奶在,絕對保阿瑪平安無事。」
  「是啊!是啊!誰不曉得皇太后最疼的就是咱們格格,就連宮裡那些皇格格也比不上,只有在一旁嫉妒的份。」小喜子趕緊說些好話,希望主子能放他一馬,不要再叫他表演那些可能會要人命的把戲。
  「哇!」如意嬌嗔的啐了一口,「馬屁精。」
  石榴這回可和小喜子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了,她嘴甜的說:「小喜子說得也沒錯,京城裡誰不曉得皇太后拿格格當親孫女看待,這格格的頭銜還是她讓皇上親自下旨封的,別人會眼紅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好了,你們兩個今兒個是糖吃太多了,還是有什麼陰謀啊?」
  「奴才不敢。」小喜子佯作誠惶誠恐的說。
  石榴笑吟吟的說:「奴婢也不敢,這可是咱們的真心話。」
  「嗯哼!諒你們也不敢。」如意兩手叉腰,擺出凶巴巴的表情,「否則本格格自有辦法來修理你們。」
  「格格饒命。」兩人同時叫道。
  「饒什麼命啊?」
  婉柔的嗓音出自一名身穿青蓮色素綢坎肩的美婦人口中,她在婢女的陪同下來到後花園。
  如意一見到美婦人,立刻親匿的偎向她,「額娘!」
  「看你玩得滿頭大汗的,一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雲芯寵溺的拂開黏在愛女鬢邊的幾縷青絲,憐愛的睇著與自己神似的容顏。「都十六歲了,還像個小娃娃似的,額娘怎麼放心讓你嫁人呢?」
  如意詫異的瞪大眼眸,「額娘怎麼又扯到那兒去了嘛!」嫁人對她來說,還是好遙遠的事。
  雲芯揮了下纖纖素手,摒退一干奴僕。
  「你們都下去吧!」
  待只剩下她們母女倆之後,雲芯才拉著愛女的小手,在八角石桌旁坐下,想單獨和她說些體己話。
  「額娘,到底是怎麼了?」如意心急的問。
  雲芯輕柔地一笑,嫵媚的容顏絲毫未隨年齡的增長而稍減。
  「還不是前兩天恭親王府的老福晉請額娘過去喫茶,又問起了你和王爺的婚事。你遲遲不肯點頭,王爺也不會勉強你,可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額娘,吉祥哥哥答應過我,願意再多等我兩年,您就告訴老福晉,要她別再催了嘛!孩兒不想這麼早嫁人。」她耍賴的說。
  「那就先訂個親吧!」雲芯想到一個權宜之計。
  如意怔了一下,「這還不是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訂了親就有了名分,大家的心裡也踏實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一天未嫁,朝中有多少貝勒、公子想攀這門親事,儘管都被你阿瑪給推掉了,可是難保有個什麼萬一的。」
  「你也明白額娘最欣賞的是王爺的人品及才華,加上他又是皇上的親侄兒,論權勢,朝中可沒有人比得上他,況且你們又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總比嫁了個不熟悉的男人好。」
  「孩兒明白額娘的用心良苦。」她蹙眉輕聲地道。
  雲芯握了一下女兒軟綿的小手,和顏悅色的勸道:「如意,額娘是真的希望你能嫁給一個疼你、愛你的男人,除了王爺,全京城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麼好的男人了。」
  「好嘛!等下回孩兒見到吉祥哥哥時再跟他討論、討論,這樣總可以了吧?」如意在心中歎了好大一口氣,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情投意合,其實她和吉祥哥哥之間只有兄妹之情,為了製造假相,才會在眾人面前演戲,但是,他倆早就串通好了,在還沒找到真心喜歡的人之前,乾脆就將錯就錯,省得皇太后或皇上胡亂指婚。
  「聽聽你的口氣,好像額娘逼著你上花轎似的。」雲芯點了下如意的鼻尖,「王爺願意娶你可是你的福氣,別拿喬了。」
  如意皺了下俏鼻,趾高氣昂的說:「哼!能娶到我才是他的福氣呢!我真要嫁,吉祥哥哥要是敢說個不字,我就跟他沒完沒了。」
  雲芯輕聲的斥責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全讓你阿瑪給寵壞了。」
  「額娘,咱們滿人女子才不像漢人那樣扭扭捏捏的,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幹嘛囉哩叭唆的一堆……呢!呵、呵!額娘,孩兒不是在指您,您可別誤會了。」如意吐了下粉舌。
  雲芯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女兒,「真虧你還記得。」
  「孩兒怎麼敢忘呢?」如意乾笑的說,都怪她心直口快,不然怎麼會忘了母親是漢人的事?
  「將軍大人回府!」外頭的吆喝聲讓這對貌美如花的母女收起說笑的心情。
  「阿瑪回來了!」如意高興的跳起來叫道。
  瞟了一眼女兒身上不整的衣裳,雲芯忍不住叨念著,「你阿瑪回來了,你也該回房去打扮、打扮,再換套乾淨的衣裳。」
  如意俏皮的打了個千,「喳!」
  「真拿你沒辦法。」雲芯又好氣、又好笑的走了。
  ※ ※ ※
  石榴很快的指揮幾名下人將熱水送進瓊琚閣裡,好讓主子沐浴更衣。
  「唉!煩死人了。」如意呆呆的托腮歎氣。
  石榴伸手探了下水溫,「格格在歎什麼氣?」嗯!溫度剛剛好。
  「還不是為了我和吉祥哥哥的親事。額娘剛剛又跟我提了,真的好煩喔!」人為什麼要長大?如果永遠是個孩子,就不會有這麼多煩心的事了。
  「格格,能嫁給恭親王是多大的福分呀!京城裡有多少格格日思夜想,無非就是巴望著當恭親王的福晉,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呢?」石榴實在不懂她這個主子的心裡在想些什麼,非得把這麼好的機會往外推不可。
  如意站起身以方便石榴替她解開盤扣,小嘴噘得高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吉祥哥哥打小一塊長大,就像一對親兄妹似的,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嫁給他,就算真要嫁人,我也要嫁給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男人,所以,我們事先就約好了,若是等到我十八歲還嫁不出去,那我就勉為其難的當他的福晉。」
  「可是,萬一王爺已經找到喜歡的姑娘,那格格該怎麼辦?」她最關心的還是主子的幸福。
  「那只有委屈那個姑娘當側室了,不過,我這個元配是絕不會跟她爭寵的,成親只是個幌子,省得額娘又跟我嘮叨。反正嫁了人,我還是照樣過我的日子,他們儘管去相親相愛,我絕不會介入的,這是我和吉祥哥哥事先就說好的。」如意暗自得意於自己的聰明。
  石榴聽了簡直快昏倒了。「格格,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呀!」
  如意脫去身上僅剩的肚兜、褻褲,讓身子浸泡在灑了幾滴香油的熱水中,她滿足的吁了一口氣,閉著眼睛問:「為什麼不行?我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啊!」
  「這樣豈不是太便宜那個女人了?格格,你要多為自己的將來設想,免得後悔莫及。」石榴焦急的勸道。
  「你別這麼緊張行不行?反正還有兩年,說不定我很快就會遇到喜歡的男人,那我就不必委屈自己嫁給吉祥哥哥了。」
  「委屈?!」石榴翻了個白眼。能嫁給恭親王居然還說委屈,這種話大概只有她的主子說得出口。「格格,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若是你看上的對象與你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只將軍大人和夫人會反對,恐怕連皇太后都不會贊成,到時還是會逼著你嫁給王爺咧!」
  如意挑了下秀眉,慧黠的笑說:「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吉祥哥哥答應過要幫我說情,只要他一出馬,太后奶奶那邊絕對沒問題,皇上更不會有意見,至於阿瑪和額娘這邊嘛……嘻、嘻!本山人自有妙計。」
  「格格──」石榴停下按摩主子香肩的動作,想再勸她幾句。
  「我心裡自有打算,你就別再說了,倒是剛剛那些話可不准你跟額娘提半個字,不然給我小心你的腦袋。」她半威脅的說。
  石榴識相的吞回嘴邊的話,「奴婢遵命。」
  ※ ※ ※
  無論是誰見到鎮國大將軍阿圖格,都不難想像他在沙場上奮勇殺敵時,那種氣勢如虹、萬夫莫敵的魄力。他有著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大魁梧的身材,和一雙凌厲的眼睛、高聳的鼻樑、寬闊的大嘴,只消一吼便能讓敵人聞之喪膽,征戰沙場十多年,屢建奇功,也因此得到「巴圖魯將軍」的封號。
  「哼!隆親王縱容底下的人為非作歹,居然還敢反咬我一口,簡直是欺人太甚。」阿圖格忿忿不平的在愛妻面前發洩怒氣,「我看他根本還記恨著當年你沒有選上他的事,所以老是跟我唱反調,處處找我麻煩!」
  雲芯親手奉上茶水給阿圖格,柔聲細氣的說:「就算如此,你也犯不著跟他生氣,隨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皇上相信你就夠了。」
  「還好你當年選的人是我,不然你這輩子都要被那個下流胚子給糟蹋了。」
  隆親王是當今皇上的大哥,也是出了名的性好漁色,王府裡早已妻妾成群,可他又喜新厭舊,年逾五十還陸續的納進幼齒小妾,甚至還強搶民女,實在讓人不齒至極。
  「妾身也很高興能嫁給將軍。」她垂下眼瞼,羞澀的說。
  阿圖格的眼中閃著激狂,在愛妻柔媚的嗓音中,方才憤怒的情緒也漸漸消去,不由得輕擁住她柔弱的肩頭,彷彿回到兩人新婚時的那段甜蜜時光。
  當年雲芯不過是慈寧宮裡的宮女之一,因為性情溫婉嫻淑,做事勤快,得到皇太后的喜愛,讓她專司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而雲芯的嬌柔羞怯就連當今皇上都曾為她動過心,正巧阿圖格平定亂事,班師回朝,對她一見鍾情,於是請求皇太后賜婚,沒想到早已垂涎她的美色的隆親王也軋上一腳,硬是要跟阿圖格爭。
  皇太后在左右為難之際,決定讓雲芯自己選擇,結果自然是鎮國將軍脫穎而出。隆親王得不到美人,從此記恨在心,兩人只要在朝中見了面,無不針鋒相對,少不得一頓唇槍舌戰。
  「皇上今天召你入宮,就是為了你告了隆親王一狀的事?」雲芯小鳥依人的偎在夫婿胸前,輕聲詢問。
  阿圖格這才從柔情蜜意中回過神來,「也不完全是為了這件事……」
  「哦?」雲芯仰高螓首,睇著夫婿凝重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你還記不記得大約三個月前,皇上曾經微服出遊,到靈山附近狩獵的事?」
  「當然記得,聽說還出了點意外。」雲芯頷首說。
  「嗯!那天皇上只帶了幾名近身侍衛出門,行程相當隱密,不過還是讓那幫亂黨得知,並尾隨他們到靈山,意圖行刺皇上,就在情況危急之際,有人出手救了皇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阿圖格每想到此,心裡著實捏了把冷汗。
  雲芯好奇的問:「可知那名出手相救的人是誰?」
  「據說是個臉上戴著鬼面具的男子,武功十分高強,他以一人之力對抗五、六名亂黨,並順利的救皇上脫險,當時皇上一直追問對方的身份,可是那人始終不肯開口,皇上大概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希望我能代為找到此人。」
  「可是人海茫茫,咱們要從何找起?」她問。
  阿圖格輕扯一下嘴角,「這些日子皇上也派了許多密探出去察訪,總算有了一點線索,只知道這名戴著鬼面具的男子名叫「鬼夜叉」,來自武林中的一個神秘家族,在前朝時曾經是江湖一大門派,武功詭譎莫測,如今已日漸凋零,剩餘的人也跟著行蹤成謎,想要找到他們並不容易。」
  「既然如此,我們只要盡人事、聽天命就夠了。」
  他堅決的搖搖頭,「這可不行,皇上同時指派我和隆親王找尋「鬼夜叉」的下落,我可不想讓他搶先一步,到時還得看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孔。」
  雲芯嬌媚的橫他一眼,「說來說去,你就是不願輸給隆親王,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似的。」
  「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賭氣的說。
  雲芯噗哧一笑,讓阿圖格窘迫得滿臉通紅。
  「阿瑪!阿瑪!」只聽見咚、咚、咚的奔跑聲,一身艷麗旗裝的如意已經活蹦亂跳的衝進門,就算穿著花盆底鞋也不會阻礙她的行動,而她這一叫嚷,也打斷了夫妻倆的溫馨時刻。
  阿圖格張開雙臂,輕輕鬆鬆的將愛女高舉起來,「阿瑪的小心肝,看你今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哈哈……阿瑪……」如意笑得小臉發紅,由上俯視而下,「阿瑪,我跟您說,我的射箭功夫越來越好了,待會兒我表演給您看。」
  他朗聲大笑,「真的嗎?那阿瑪非看不可囉!」
  「好了,你們父女倆真是一對寶,也不怕讓人笑話。」雲芯搖頭輕笑。
  「誰敢笑我的小心肝?本將軍一刀砍了他的腦袋。」阿圖格對這唯一的寶貝女兒可是寵愛有加,真是含在嘴裡怕糊了,捧在手上又怕摔著,只要是她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
  

《 本帖最後由 冷月吟荷 於 2010-2-21 00: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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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1:18 |只看該作者
如意摟住阿圖格粗壯的手臂撒嬌道:「阿瑪最疼我了。」
  「阿瑪不疼你疼誰?」他揉了揉愛女的發頂,臉上剛硬的線條也轉柔了。
  如意笑嘻嘻的膩在阿圖格身邊,朝雲芯曖昧的眨了眨眼,「當然還有額娘囉!不然額娘待會兒要吃醋了。」
  雲芯羞赧的白了女兒一眼,「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麼!」
  「我才沒有胡說,阿瑪最疼的人是額娘,女兒排第二沒關係。阿瑪,我說的對不對?」
  「都對、都對,哈、哈……」阿圖格一手抱著一個,將她們母女倆圈在自己身側,「你們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都一樣重要。」
  如意笑吟吟的說:「我也是,阿瑪和額娘對我來說都一樣重要。」
  「真受不了你們。」雲芯嘴上輕斥著,臉上卻漾著幸福的笑靨。
  「阿瑪,您今兒個進宮,隆親王還有再為難您嗎?」如意關切的問。
  阿圖格瞪大銅鈴眼,「哼!要跟我鬥,他也討不了什麼便宜。」
  「對嘛!那個老色狼要不是仗著自己是親王的身份,才能在那邊耀武揚威,不然他早就被人亂棒打死了。」
  雲芯蹙眉輕斥,「如意,這話可不要在外面隨便亂說,以免惹禍上身。」
  「額娘,他若不是姓愛新覺羅,咱們也不必怕他,我就不信皇上不知道他干了哪些好事,卻遲遲不辦他,真是氣死人了。」她嫌惡的說。
  「如意,就算皇太后再寵你,但隆親王到底是皇室中人,你可千萬不要恃寵而驕,自己跑到皇太后面前多嘴。」雲芯太瞭解女兒有話直說的個性,說是直爽,卻也很容易闖出大禍來。
  「你額娘說得也對,小心肝,有些事還是要忍耐,不要主動去惹他們。」阿圖格也憂心的叮囑。
  如意展顏一笑,「阿瑪、額娘,你們不要擔心,我自有分寸的。」
  「那就好。」他這才稍稍放心。「走吧!讓阿瑪看看你的本事有多高……」
  雲芯含笑的看著他們一老一少有說有笑的離開沉香園,不知怎麼的,胸口卻沉甸甸的,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似的。
  ※ ※ ※
  「什麼?」小喜子活像挨了一記悶棍,眼前金星亂竄。
  如意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格格,你這不是要奴才的小命嗎?」他真歹命。
  「我這回又不是要拿你當目標,你怕什麼呀?」如意撇了下紅灩灩的唇,「阿瑪說我的射箭功力已經大有進步了,所以,我要找會移動的目標來練習,這也是很自然的事啊!犯不著大呼小叫的。」
  小喜子發出一聲慘叫,「可是,格格也用不著跑到深山裡頭練習呀!」要是出個什麼岔子,他的腦袋就不保了。
  「好啊!不去山上也行,那就由你來當目標好了。」她明媚的大眼閃著促狹的笑意,「你一樣在頭上頂一顆蘋果,然後在前頭跑,我則在後頭追,不過,要是我一個不留神射歪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聽得心驚肉跳,寒毛直立,「格格,那……還是到山上去好了……」誰教他最怕死了。
  「這還差不多。」如意得逞的咯咯嬌笑,趕蒼蠅似的說:「那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去馬房挑匹適合我騎的馬來。」
  「喳。」小喜子垂頭喪氣的走了。
  如意愉快的哼著小曲,若不是最近吉祥哥哥外出訪友了,她也不必老是悶在府裡,今兒個阿瑪和額娘都不在家,她要趁這個機會出去透透氣。
  「格格,你叫小喜子上馬房幹什麼?」石榴從外頭進來,困惑的問。
  她笑吟吟的說:「因為我要出門。」
  石榴的頭皮開始發麻,「請問格格要上哪兒去?」
  「這個嘛……我想到靈山附近走走,聽說那兒風景美,地方又大,正好適合我練習射箭。你得記得提醒我把弓和箭全帶著,等吉祥哥哥回來,我就可以在他面前威風一下了。」
  「格格,這樣不太好吧?」石榴面有難色的說。
  她明眸一瞪,「有什麼不好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要我穿得跟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樣,誰知道我是什麼人?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格格,奴婢還是認為不妥……」就算換了一套衣裳,主子的美貌和氣質就是和別人不同,她不擔心才怪。
  如意擺了擺纖白的柔荑,「好了,別再囉哩叭唆的,我已經決定了。」
  「萬一將軍回來……」
  「阿瑪若是怪罪下來,自有我承擔,你就乖乖的待在府裡,讓小喜子陪我去就好了。」她可不想出門時還有人跟在身邊嘀嘀咕咕的,那多掃興啊!
  「讓小喜子跟就好?」石榴怪叫一聲,「他能做什麼呀?格格,還是讓奴婢跟你們一起去吧!不然奴婢真的不放心。」
  如意堅持的說:「不必了,用不著那麼多人跟著,這樣反而會惹來注意。」
  「可是……」
  如意將身上穿戴的貴重首飾取下來,連發上的珠簪也不留。「你就隨便借我一套衣服,還有,幫我把頭髮編成兩條麻花……」
  「格格……」石榴雖然不贊同,可是主子一旦決定的事,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再爭辯下去也是枉然。「唉!讓奴婢來吧!」
  「快點!我得把握時間。」她手忙腳亂的換上漢人女子的便服。
  石榴的口中還是碎碎念的,「格格,要是遇到危險,你千萬不要逞強,趕緊回來再說……」
  「知道了、知道了。」她又不是三歲小孩。
  好不容易著裝完畢,如意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她滿意的點點頭,這樣應該可以瞞過所有的人。
  這時,小喜子來到門邊候著,「啟稟格格,奴才已經都準備好了。」
  如意接過銀弓和箭袋,「好,我們馬上出發。」
  「小喜子,給我好好的照顧格格,要是格格有個什麼差池,小心我扒了你的皮!」石榴惡狠狠的囑咐。
  他被罵得很冤枉,「你以為我願意嗎?不然你自己為什麼不阻止格格?」
  「你為什麼不先勸?」
  「我勸過了,可是格格不聽,我有什麼辦法?」
  「那是因為你沒盡力……」
  「你憑什麼……咦?格格呢?」小喜子終於注意到主子不見了。
  石榴氣急敗壞的指著門外,「你還杵在這兒幹什麼?格格已經走了!」
  「啊?」他忙不迭的追上去,「格格,等等奴才……」
  每逢夏季,靈山總是野花盛開,絢麗多彩,處處可見大草旬子、白樺林、落葉松等植物。
  如意噙著一抹甜笑,悠閒自在的騎著馬在山道上走著,順便四下張望有沒有獵物可以當作目標。
  「呼、呼!」可憐的小喜子揮汗如雨的跟在後頭,已經走得氣喘如牛。「格格,咱們坐下來休息一下好不好?」
  她回頭瞪他一眼,「你就是平常缺少鍛煉,才走一小段路就喊累,要休息你自己去,我還要到前面去瞧瞧。」
  小喜子委屈的咕噥,「格格當然不會覺得累了,因為走的人是奴才。」
  「你在偷罵我對不對?」如意悻悻的問。
  小喜子乾笑的說:「奴、奴才不敢。」
  「哼!」如意輕輕的踢了下馬腹,「那你在這裡休息好了,我先走了。」
  這下小喜子可慌了,他驚恐的大叫,「格格,不行啊!格格……」
  如意快馬加鞭的往前奔馳,將兩人的距離拉大。
  「格格!格格!」
  小喜子的叫聲越來越小,直到完全聽不到。
  嘻、嘻!總算把人給甩掉了!如意跑了好長一段路,才將速度放慢下來,晶燦的眼睛梭巡著獵物,抬頭瞥見幾隻麻雀從林中飛過,她趕緊拿出銀弓,再將箭搭上,對準天空……
  就在這緊要關頭,草叢中鑽出一隻黑不隆咚的東西,從馬蹄前一溜煙的跑過去,馬兒受到驚嚇,驀地發出長長的馬嘶,兩隻前蹄抬得高高的,險些讓如意摔下去。
  「啊!」如意把手上的弓箭一扔,緊抱著馬脖子驚聲尖叫。
  如意在慌張失措之餘,又不小心踢了下馬腹,馬兒收到訊號,嘶叫一聲便拔足狂奔。
  她僵硬著身子趴在馬背上,緊閉著雙眼喃道:「停下來……快停下來……阿瑪、額娘……救命呀!阿瑪……」
  儘管她從小就學會騎馬,可身旁也一向都有僕從跟著,從來沒出過事,如今孤立無援,她再也忍不住的頻頻掉淚,哭著大喊救命。
  「停下來……嗚……」怎麼辦?誰來救救她?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如意在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危險,兩手緊緊的攥住韁繩,使勁一拉……
  嘶!馬兒倏地整個立起來,當如意回過神時,才發覺自己彷彿長了一對翅膀,觸目所及的淨是湛藍的天空和白雲,拋到半空中的身子已然飛向碧洗的無盡天際……
  如意知道她這次真的完蛋了,只能無助的等待撞向地面的那一刻……
  「唰!」的一聲,一道敏捷的黑影掠向她,在她摔落地面之前,將她纖盈的身子接個正著。
  咦?為什麼不痛?
  難道她沒死?
  這個認知讓她偷偷的睜開一隻眼睛,想看個究竟。
  如意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望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男性眼眸中,眼底還隱含著關注和焦慮之色,讓她的心沒來由的怦怦直跳,彷彿就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可是,等她眨了眨眼睛,再次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她陡地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我已經死了,所以才會見到牛頭馬面……」她哽咽的闔上眼睛,唇角抽搐兩下,無比哀怨的低喃著,「你要帶我到陰曹地府去了,對不對?可是,人家這輩子只撒了一點小謊,可沒做過半件壞事,所以能不能懲罰輕一點?不要讓我下油鍋,人家不想變成醜八怪;也不想上刀山,因為我怕痛……」
  阿瑪、額娘,對不起,女兒比你們先走了……她在心中喃道。
  她才活到十六歲,生命就這麼結束了,人生真是太短暫了。
  就在如意自艾自憐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安置在柔軟的草地上,肌膚上還能感受到陽光的熱度,小臉也曬得刺刺的,一點都不像已經死掉的樣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小心翼翼的掀開眼瞼,瞄了下救命恩人。
  「呃……你……是人還是鬼?」
  如果他是人,幹嘛沒事戴著鬼面具嚇人?
  那人一聲不吭的旋身準備離去。
  「喂!」如意總算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沒死,而且剛才被救命恩人抱在懷中,還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熱度,所以,他絕對是人沒錯。「等一下!」
  那人靜靜的佇立在原地,無聲的瞅著她。
  如意被他的黑眸一覷,竟莫名的心慌意亂起來。
  「呃!你、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回應也就罷了,居然甩頭就走。
  簡直太不給她面子了,今天若沒有問清楚,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想著、想著,如意索性站了起來,張開雙臂擋住對方的去路。
  「你不說就不准走!」
  面具後的黑眸困惑的睞著她。
  「快說呀!你到底叫什麼?」她也不想這麼蠻橫,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鬼夜叉。」
  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神秘色彩。
  「鬼夜叉?好特別的名字。」如意霎時收起嬌蠻的姿態,青蔥小手把玩著垂在胸前的麻花辮,臉上寫滿了好奇。「不過,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你想要什麼獎賞儘管說好了。」
  鬼夜叉頓了一下,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告訴她自己的真實姓名。
  「不用了。」他淡淡的回道,又往前走了兩步。
  「等一下嘛!人家還沒說完。」她嬌嗔的攔下他,一抹紅霞親上臉頰,「你住在這附近嗎?」
  奇哉怪哉,她臉紅個什麼勁?如意在心中暗忖,她又不是第一回和男人說話,怎麼她和吉祥哥哥說話就不會這樣別彆扭扭的?
  「不是。」他不疾不徐的說。
  如意睜著明亮的星眸,「那你住在什麼地方?」
  「四海為家。」鬼夜叉說。
  他狐疑的看著面前這個操著一口好聽的北京腔、生得嬌柔明媚的小姑娘,不知該說她是大膽還是無知,居然和他這個陌生男人攀談起來,也不怕他心懷不軌。而她雖然身穿粗布衣裹,但身上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分明就是大戶人家小姐所有,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對象。
  她的唇畔漾著無邪的笑意,「那我給你一筆銀兩,讓你買間房子,將來好有個棲身之所,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鬼夜叉搖搖頭,不想再逗留下去。「不必了。」
  「為什麼?這世上沒有人不愛銀子的。」如意的心裡好急,不知該怎麼留住他才好。「那你到底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告辭了。」他說。
  可是他才跨前兩步,就察覺到袖擺被輕輕的扯住,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姑娘?」
  如意發覺自己的臉頰好燙,一顆心狂跳個不停,明知道她這種舉動若是讓額娘見到,准又要被叨念幾句,可她就是不願意放手。
  「你、你……」快說啊!為什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她了。
  鬼夜叉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解的瞅著她羞紅的小臉。
  就是這種眼神!如意在他深深的注視下有些頭暈目眩,宛如墜進一個好深、好深的坑洞中,再也無力爬出來。
  「我、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她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問道。
  他靜默兩秒,「恐怕不行。」他倆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今天會碰面完全是一個意外。
  如意失望的凝睇他,直到他頎長的身影如一片無根的落葉般飄遠,她還怔怔的看著……
  「嗚哇……格格,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奴才快擔心死了……」費盡千辛萬苦才趕來的小喜子哭得浙瀝嘩啦的。「奴才在路上……撿到格格的弓和箭……以為格格……遭遇不測,簡直快嚇死了……」
  此刻的如意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她的心已經遺落在那個戴著鬼面具的男人身上,再也找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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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將軍府瓊琚閣
  格格又在發呆了!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回了?
  見到主子兩手托腮,眼睛眨也不眨的直視前方,時而微笑、時而歎氣、時而臉紅,彷彿心思早已飛到九霄雲外,這讓石榴心中的警鈴大作。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石榴心驚不已。她伺候這個主子也有三年了,從來沒見過主子有這種反常的舉動,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
  「格格,你在想什麼?格格……」石榴伸出手在主子眼前晃了晃,可她還是無知無覺的。完了,這下肯定大事不妙了。「格格、格格……」
  被石榴又推又叫的,如意才很不甘願的將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是你呀?人家在想事情,不要吵。」如意悶悶的說。
  石榴吞嚥一下口水,「格格,自從昨兒個你從靈山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那個該死的小喜子,到底是怎麼照顧格格的?待會兒看她怎麼修理他!
  如意驀地緋紅雙頰,「沒有什麼事,你別胡思亂想。」
  「既然沒事,格格怎麼會無緣無故臉紅?」這不就擺明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如意羞惱的橫了石榴一眼,「囉唆!」
  「格格,不是奴婢要惹人嫌,而是格格的行為讓人費解,看起來簡直像是在、在……」石榴倏地打住,臉色也變得怪怪的。
  「在什麼?怎麼不說了?」
  「沒……沒什麼,是奴婢多想了。」
  如意最討厭人家話只說一半,存心吊她胃口。「到底是什麼?快說!」
  「嗯……像是在、在害相思病。」石榴硬著頭皮說道。
  「害相思病?」如意先是一臉的納悶,顯然還沒反應過來,隔了幾秒之後,整張小臉躁紅一片,掩口驚呼,「我的天啊!」
  她終於明白自己這兩天為什麼會茶不思、飯不想,老是想著鬼夜叉了,原來是她喜歡上鬼夜叉了,這麼簡單的事,她居然到現在才想通!如意撫著撲通直跳的胸口,露出一抹絕美的笑靨,這下她所有怪異的反應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也不必再煩惱自己是不是病了。
  可是,這也太離奇了,她連鬼夜叉究竟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他,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不過,喜歡就喜歡了,無論他長得好不好看,或者年紀大她幾歲,她都不在乎了。
  嘿、嘿、嘿!鬼夜叉,就是你了,本格格非要招你做額駙不可!如意兩眼發亮的忖道。
  「格格,你的笑容看起來好可怕,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石榴擔心的問。
  如意丟給她一記大白眼,「哼!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從今以後,她可要把格格盯牢一點,萬一出事就慘了。「格格,用膳的時間到了,將軍和夫人正在等你。」
  如意精神飽滿的跳起來,一掃原先的陰霾。「走吧!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石榴張口結舌的望著主子的背影,怎麼才一會兒工夫,主子的轉變就這麼大?石榴越想越不安……
  ※ ※ ※
  再度踏上靈山這塊土地,如意的心中多了一份期待,可是這座山的範圍大得嚇人,要找個人談何容易?況且,或許「他」已經離開了。
  「格格,你不是說要到恭親王府探望老福晉的嗎?怎麼突然又換上奴婢的衣裳,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石榴百思不解的問。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如意實在很後悔讓石榴跟來。
  石榴吶吶的說:「奴婢只是想不通罷了。」
  「想不通就別想了。」她刻意讓轎夫們在山下等,再和石榴用步行的方式上山,等她們走到那天她和鬼夜叉相遇的地點時,已是香汗淋漓、嬌喘吁吁。
  「格格,奴婢走不動了,咱們到底要上哪兒去呀?」石榴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如意橫了她一眼,心想,若再讓石榴跟下去只會礙手礙腳的,就算找到鬼夜叉,她也只會在旁邊嘮叨個沒完,壞了她的好事而已,不如想個法子把她支開。
  「我也走得快累死了,石榴,你下山去叫轎夫們上來,我在這裡等你。」她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狀若無事的捶著腿兒。
  「嗄?」石榴一怔,不贊同的說:「這……格格,這裡可是荒山野嶺,奴婢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如意故意端起主子的架子,「叫你去就去,你敢不聽我的?」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石榴才往回走了兩步,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格格,你可千萬不要亂跑,奴婢很快就回來。」
  如意努力抑住笑意,以免露了餡,她正色的揚了揚手絹,「知道了,你快去唄!」
  有了主子的保證,石榴這才放心的下山去叫人。
  「嘻、嘻!」如意摀住嘴偷笑,像一隻偷了腥的貓,連忙起身繼續前進。
  這下沒有人在身邊礙事,只希望老天爺能讓她再次遇到鬼夜叉,這次,她非得想盡辦法留住他不可。如意在心中告訴自己。
  ※ ※ ※
  同一時間,另外一批人也來到靈山尋找鬼夜叉的下落。
  「師妹,你口渴了吧?我這兒有水。」英氣男子的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將繫在腰間的水袋遞給心儀的佳人。「咱們找了大半天也累了,先坐下來歇會兒,如果鬼夜叉真的在這兒,咱們就一定找得到。」
  何敏接過水袋喝了一口,明艷的臉上有著傲氣,「我就不信找不到鬼夜叉,不管他躲到哪裡,我都要找到他……大師兄,你的消息真的沒錯嗎?會不會又是誤傳?」她問向站在不遠處的冷峻男子。
  被叫做大師兄的耿天瀾是萬劍門門主的大弟子,他對於師妹的沒耐性早已習以為常,他只是斜睨著她,面無表情的說:「不管是對還是錯,等找到人就知道了。」
  「師妹,大師兄做事一向謹慎,一定不會錯的,你要有點耐心,如果鬼夜叉這麼容易找到,他就不叫鬼夜叉了。」沈際飛向來不隱瞞自己對何敏的愛慕之情,並且對她百般討好,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抱得美人歸。
  何敏沮喪的沉下麗顏,「為什麼他要避著咱們呢?」
  「他當然要避了,你不是也聽烽火堂的趙世伯說了,就在三個月前,鬼夜叉在這裡救了滿清皇帝那條狗命,他怕咱們找他算帳,不趕緊避避風頭才怪。而且,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倒是挺聰明的,會選擇躲在這裡。」
  「二師兄,你別胡說,也許當時鬼夜叉不曉得自己救的人是誰,這怎麼能怪他呢?」何敏為鬼夜叉辯護。
  沈際飛的眉頭一挑,狐疑的看著她,「師妹,你為什麼要替他說話?」
  「我、我哪有?我是就事論事。」何敏矢口否認。
  他眼中噴出濃濃的妒焰,「明明就有!自從半年前在江南見過他一面之後。你開口、閉口就全是他,師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何敏氣憤的瞪大美目,「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哪?」
  「夠了!」耿天瀾威嚴的出聲叱喝,「咱們今兒個出來是有重大的任務,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兩人連忙噤口。
  「咱們出門之前,師父千叮萬囑,就是希望咱們能說服鬼夜叉加入萬劍門,共謀反清復明的大業,怎麼能讓私事阻礙了咱們的行動?」
  沈際飛嚥下滿口的酸味,「對不起,大師兄,我會克制自己的。」
  「大師兄,咱們也休息夠了,可以繼續找了。」何敏有些忌憚耿天瀾的嚴厲,不敢再放肆。
  就在他們準備出發時,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三人同時往後一瞥,只見一名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迎面而來,瓜子臉上嵌著一對水靈靈的黑瞳,俏麗的秀鼻、柔嫩的嫣唇,構成一張貴氣嬌麗的容貌,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既然人家看她,如意自然也很大方的看了回去,比一比誰的眼睛大。
  雙方互看了老半天,如意這才悻悻然的收回視線。
  真是無聊!還是找她的鬼夜叉要緊。
  「喂!你來這裡做什麼?」何敏出於女性的本能,故意找碴,誰教她一個小村姑居然長得比自己美,難免心裡會不舒坦。
  如意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嗎?」
  「除了你還會有誰?」原來是個小白癡。
  「敢情姑娘沒聽說山裡多的是山精鬼魅,誰曉得你在跟哪個鬼說話?」如意也不是省油的燈,輕鬆的頂了回去。
  何敏麗顏一沉,「你說什麼?」
  「姑娘,我師妹只是好奇你一個人跑來山上做什麼,並沒有惡意。」沈際飛抱拳一揖,為心上人找台階下。
  「不必你替我說話!」何敏可不領情,「你是打哪兒來的?」
  如意揚起下顎,自然的擺出格格的架式,非常不屑的睥睨她,「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懶得跟你說話。」
  「不准走!」何敏傲慢的嬌叱。
  沈際飛輕聲攔阻,「師妹,人家只是路過,又沒招惹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走開!」
  「師妹!」還是耿天瀾的怒喝讓何敏恢復理智。「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何敏氣憤難當的嬌喊,「大師兄,我……」
  「你若再無理取鬧,就馬上給我滾回去!」他毫不留情的說。
  一聽到耿天瀾這麼說,何敏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只得吞回肚子裡。
  「好潑辣的姑娘!」如意不禁嘖嘖稱奇,原來所謂的江湖女子就是這等刁蠻無禮的模樣,實在令她大開眼界。
  「你再說一遍!」何敏大怒。
  如意淘氣的朝她扮了個鬼臉,「哼!誰理你呀?」
  這番舉動無疑是一種挑釁,何敏的右手往腰上一摸,朝如意擲出梅花鏢,想給她一點教訓。
  「住手……」在場的耿天瀾和沈際飛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噹!」
  一聲清脆的聲響,擲出的梅花鏢在半途中被一顆小石子擊落,可見對方的內力極高。
  就在大家驚疑不定之際,空氣傳出細微的震動,轉瞬間,來人已到面前。
  那是一名終年戴著鬼面具的男人,那只面具罩住了他大半的臉孔,上頭還繪有猙獰的鬼臉,讓人望而生畏,只露出兩片厚薄適中的男性嘴唇。
  何敏乍見來人,不由得喜形於色,「鬼──」
  「鬼夜叉!」如意硬生生地截斷她的話,喳呼的奔上前,「我就知道來這裡一定見得到你!」
  鬼夜叉微側著頭,依舊一聲不吭,面具後的黑眸帶著些許迷惑,像是在問她為什麼要找他?
  「我知道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找你,對不對?」她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
  他訝異的瞅著她,彷彿很意外她居然猜得出來。
  「你們認識?」何敏這時才插得上嘴。
  如意得意洋洋的睨著她,「咱們何止認識呀!鬼夜叉,你說對不對?」就讓她嫉妒死好了。
  有嗎?鬼夜叉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若不是不善與人交談,他實在很想問個清楚。
  他自小習慣離群索居的生活,也無意沾染世間的俗事,原本他不打算現身的,只是靜靜的等著這些人自動離開,可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又出現了!打從那天救了她之後,她的嬌靨便不時的浮現在他腦海裡,擾亂他平靜無波的心,如今二度重逢,鬼夜叉有種預感,他們之間將產生某種變化。
  何敏輕咬著豐滿的下唇,妒意在眼中燃燒。
  「鬼兄,真是久違了,自從江南一別,也有半年的時間了。」耿天瀾英雄惜英雄,抱拳道:「相信不用耿某道出來意,你心中應該已經明白,家師特派咱們師兄妹三人前來邀請你加入萬劍門,共商反清大業。」
  猛地聽到反清大業,如意的嬌眸霎時睜得大大的,「原來你們這些人想造反啊!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耶!要死你們去死就好,犯不著拖別人下水吧?」
  何敏忿然的叱罵,「你懂什麼?!」
  如意慌忙地躲到鬼夜叉身後尋求庇護,她嘟起小嘴說:「我又沒有說錯,造反本來就是要殺頭的,人家鬼夜叉活得好好的,幹嘛跟你們一塊去送死?」
  沈際飛咬牙切齒的說:「姑娘,難道你不想將那些清狗趕回老家去嗎?難道你忍心見咱們漢人繼續受他們欺負嗎?」
  如意悄悄的吐了下粉舌,囁嚅的說:「呃!我當然也不忍心見到有人受苦,不過,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幫不上忙。」反正她又不是漢人,何況是漢人的皇帝不爭氣,怎麼可以怪罪當今的聖上呢?那太不公平了。
  「既然姑娘是鬼兄的朋友,就應該勸勸他為咱們漢人盡點綿薄之力,否則豈不浪費他一身的好武藝?」耿天瀾正氣凜然的說。
  如意的頭立刻搖得像波浪鼓般,不假思索的回絕了。
  「我才不要,我寧願他好好的活著,也不要他去送死。」再說,他可是她未來的額駙耶!怎麼可以跟朝廷作對?那他們不就變成仇敵了?她又不是頭殼壞去了。
  鬼夜叉仍然默不作聲,可是卻為如意的話而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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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哼!我看你根本是滿人的走狗,幫外人殘害自己的同胞,看來對你也不必客氣,我先一劍解決你再說。」這可讓何敏找到借口出手了。
  如意見她拔劍相向,嚇得又躲回鬼夜叉背後,似乎篤定鬼夜叉不會袖手旁觀,只要有他在,誰也沒辦法動她一根寒毛。
  「師妹!」耿天瀾厲聲喝止,「你再這麼衝動,別怪我不念師兄妹之情了。」
  沈際飛也趕緊出面打圓場,「師妹,人家小姑娘什麼都不懂,你跟她說那麼多也沒用,咱們就讓大師兄來處理吧!」
  「哼!」她滿心不甘願的將劍歸鞘。
  「好可怕!」如意吁了一口氣,輕拍胸口壓壓驚,「你們仗著自己有武功就想欺負人,算什麼英雄好漢,鬼夜叉才不會加入你們那個什麼門的去對付皇上咧!」
  耿天瀾睇向她絕麗的容顏,歉然的說:「我師妹的個性比較衝動,有得罪姑娘的地方,還請姑娘多多包涵。」
  「包涵不敢當,只要你們別再來找鬼夜叉就好了。」她非得盡全力阻止不可。
  耿天瀾將注意力轉到鬼夜叉身上,「鬼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會加入你們的。」鬼夜叉淡漠的回應。
  沈際飛想起先祖悲慘的遭遇,忍不住喝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是漢人嗎?咱們漢人的江山全落入滿賊手中,你真的吞得下這口氣嗎?」
  「我愛莫能助。」他言簡意賅的說。
  如意也不避嫌的拉住他的手,「咱們走吧!不要理他們。」
  「鬼兄……」耿天瀾張口欲言,卻見鬼夜叉施展絕頂輕功,帶著如意翩然而去。
  「大師兄,咱們就讓他這麼走了嗎?現在該怎麼辦?」沈際飛問。
  何敏跺了一下腳,嗔怒的說:「當然是再找了,今天要是讓他走了,咱們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回去可沒辦法向師父交代。」
  「他若存心讓咱們找不到,就算把整座山翻過來也是枉然,咱們走吧!」耿天瀾率先提劍下山。
  何敏怔愕了一下,「大師兄?」
  「師妹,既然大師兄都這麼說了,咱們也只有另外想法子了,先下山再說吧!」
  沈際飛也跟上耿天瀾的腳步。
  何敏走了兩步,又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一眼青郁翠綠的山頂,這才離開。
  ※ ※ ※
  「你就住在這裡?」如意驚詫的站在一間臨時搭蓋的茅屋門口,屋裡除了一張木床之外,只有置在角落的幾樣炊具,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根本不像個家,怎麼能住人呢?
  鬼夜叉怡然自得的走進屋內,倒了一碗水過來。
  她看著遞到面前的陶碗,「這是要給我喝的?」
  「嗯!」他輕應一聲,不由得有些窘迫不安。
  如意露出甜笑,「謝謝。」
  他愣愣的看著她,被她臉上那抹既天真又嫵媚的笑靨給迷住了。
  「幹嘛一直看人家?」看得她心兒怦怦跳的。
  「對、對不起。」鬼夜叉很快的別開臉龐,暗自慶幸有鬼面具遮住,才沒讓她看到他臉紅的樣子。「你也該走了。」
  她失望的垮下臉,「你不喜歡看到我嗎?」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不想跟她牽扯太多,怕自己會把持不住,也怕自己陷得太深。
  「可是,我……」如意欲語還羞的說:「我想見你。」
  鬼夜叉震愕的睞向她那羞紅的小臉,一下子呆住了。
  「很奇怪吧?連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從那天見到你之後,我的腦子裡就一直想著你,連作夢都會夢到你,我甚至連你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就……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如意越說越小聲。
  「啊……」鬼夜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衝到腦門。
  他倒退了一步,彷彿被她的告白嚇壞了,甚少和外人接觸的他,居然有姑娘主動向他示愛,讓他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意倏地抬起小臉,眼中滿是受傷,「你、你不喜歡我?」
  「我……」怎麼辦?娘生前並沒有教他該如何應付這種事,而且,她好像快哭了,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可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怎麼辦?」她的眼眶一紅,唇瓣微微的顫抖,「你好可惡,早知道就不讓你救了,這樣我就不會這麼難過了……嗚……」
  鬼夜叉活到這麼大,還沒見過姑娘哭,急得他團團轉的。
  「你……不要哭……」這種時候,就算他有再高強的武功也沒用,根本派不上用場。「求求你別哭……」
  她輕揉著淚濕的雙眼,「我就是要哭……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我、我沒說不喜歡……」面具後的臉孔紅得像著火似的。
  如意止住哭聲,兩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真的?」
  「呃……」
  「不許你說不。」她蠻橫的命令。
  鬼夜叉啞然失笑的睇著她,怎麼剛才還哭哭啼啼的,轉眼間又變得恰北北了?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真不懂她們究竟在想什麼。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如意霸道的問。
  他吞吞吐吐的說:「喜、喜歡。」
  如意臉泛紅潮,羞答答的垂下眼瞼,「你沒有騙我?」
  「我從來不說謊的。」
  「我相信你,那你可以摘下面具,讓我看看你的臉嗎?」她冀望的問。
  鬼夜叉停頓了好幾秒,沉聲的說:「不行,我曾經答應過先母,這輩子除了自己之外,絕不讓第二個人看到我的臉。」
  「為什麼?」
  「我不知道,先母要我發下重誓,今生今世絕不拿下面具,否則就不承認我是鬼家的子孫。」
  她一臉的訝然,「連你未來的妻子也不能看嗎?」
  「沒錯。」鬼夜叉頷首。
  如意大聲抗議,「這太強人所難了吧!你娘為什麼要立下這種不合情理的規矩?難道她不希望你過著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嗎?」
  「我想,我娘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好,何況戴了二十多年也習慣了。」他的心中沒有半點怨恨。
  「可是,人家好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喔!」她嘟起唇瓣,很不情願的咕噥,可是一望進鬼夜叉那雙盈滿憂愁的眼瞳,她就心軟了。「算了!就算你長得再醜,我也認了,誰教我喜歡你咧!」
  鬼夜叉心跳如擂鼓,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用深幽的目光傳達自己的心聲,有些靦腆、有些忐忑,活脫脫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在他的目光下,如意含羞帶怯的絞著衣角,「鬼夜叉,我問你,你會在意我的家世嗎?」雖然他不願意加入那群亂黨,可並不表示他會娶個滿人女子為妻,她實在有點擔心,萬一他知道自己不但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還有個「格格」的頭銜,會不會排斥她?
  「不,我只怕配不上你。」他早已料到她必定出身富貴之家,而自己只不過是個江湖浪子,既無財、也無勢,怎麼有資格擁有她?
  如意急忙搖頭,就怕他反悔了。「只要我們彼此相愛,其他的就不成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那你的爹娘呢?」
  「我啊……呃!我爹娘他們都很疼我,只要我喜歡的,他們一定不會反對。」她有些猶豫的說。
  鬼夜叉顯得有些躊躇,默不作聲。
  「怎麼?你又退縮了,是不是?」如意抓住他的大手,深怕他又丟下她走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麼畏畏縮縮的,喜歡就是喜歡,我可不准你再逃避,聽到了沒有?」
  他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聽、聽到了。」
  如意噗嗤一聲,掩口嬌笑,從懷中掏出一條全新的手絹,「這是我親手縫製的,上面還有我的名字,我就把它送給你,你可要好好的保存,不能弄丟了,否則我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好。」鬼夜叉鄭重的接過,他可以感受到它細膩的觸感,以及精細的繡功。
  她羞澀的一笑,「那我明天再來這裡找你,不見不散喔!」
  「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石榴一定找她找得快瘋了,再不下山,萬一驚動了阿瑪和額娘就玩完了。「別忘了明天的約定,要是等不到你,我就每天到這裡來,直到等到你為止。」
  鬼夜叉激動的頷首,「我會等你的。」
  「嗯!那我回去了,明天見。」如意揮了下小手,一蹦一跳的離去。
  他癡癡的望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子漸行漸遠,才打開攥在手心中的絹帕,只見角落裡繡了「如意」兩個字,原來這就是她的閨名。
  「如意……」鬼夜叉富有磁性的嗓音念道。
  ※ ※ ※
  翌日,如意歷盡千辛萬苦的提著食盒上山,刻意要石榴和轎夫在山下等,在事情還未底定之前,還是先瞞著鬼夜叉比較妥當,免得提前曝了光,那可就真的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呼、呼!累死我了……」
  她用袖口拭著汗水,都怪自己太貪心,一下帶了這麼多食物,可是一想到鬼夜叉的屋裡一點吃的都沒有,她就好心疼,並暗暗決定,非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不可。
  「你拿的是什麼東西?」鬼夜叉突然現身,好笑的看著她狼狽的模樣。
  他在屋裡等得心慌,深怕昨天的事只是一場美夢,他一大早起來就坐立難安,只好出來看看,想親眼證實那不是夢。
  如意彷彿見到救星,愛嬌的說:「你來得正好,人家快提不動了。」
  「這裡頭裝的是什麼?」他輕而易舉的提起食盒問道。
  她很自動的去牽他的大手,「那是人家親手做的菜,專程送來給你嘗嘗看,你看我對你多好,害人家走得腳都酸了,拿得手也麻掉了。」
  鬼夜叉憐惜的睇著她嬌憨的小臉,心中一陣激動,「我吃東西向來清淡簡單,你以後不用這麼辛苦了。」
  「看你一副瘦巴巴的樣子,人家捨不得嘛!所以人家才特地準備這些來幫你補補身子。」
  他口拙的說:「謝謝。」
  如意滿意的笑瞇了眼,經過幾次的交談,她有些明白他不是那種善於言詞的人,比起那些說話說得天花亂墜、不切實際的貝勒、阿哥,她還是喜歡像鬼夜叉這種木訥寡言的性格。
  來到茅屋內,她將食盒內的五、六道菜全移到不知打哪兒搬來、斑駁不堪的矮桌上,再備好兩副碗筷,就要席地而坐。
  「等一下。」鬼夜叉從床上取來一塊乾淨的碎布,攤放在地面上。「好了,這樣就可以坐了,免得弄髒你的衣裳。」
  他的溫柔體貼讓如意滿心歡喜,這比送她貴重的珠寶首飾還來得讓她開心。
  「來!這是紅袍蝦,你快嘗一口看看……」如意夾起蝦子,放入他碗中,「為了學好這道菜,廚子都快被我煩死了,你嘗嘗入不入味?」
  鬼夜叉在她的勸誘下嚼了幾口,「嗯!很好吃。」
  「真的?那你再吃吃看這道干燒桂魚、叉燒肥鴨,還有三鮮鮑魚……」她不斷的幫他夾菜,沒兩、三下,他碗裡的菜就堆得像座小山。
  他只是拚命的扒飯、吃菜,在他眼裡,這些菜全都是山珍海味,因為這些是她專程為他下廚做的。「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就多吃一點。」看他筷子都沒停過,如意很有成就感。
  鬼夜叉只能用點頭表示,在她頻頻關愛的眼神下,不停的將菜往嘴裡塞,就算把肚皮脹破了也值得。
  「你也吃。」他也夾了一塊芙蓉雞給她。
  如意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因為是他夾給她的嘛!自然格外可口了。
  「呃!」鬼夜叉終於打了個飽嗝,並將筷子放下,而桌上的每道菜也都盤底朝天了。「我再也吃不下了。」
  「我也是。」她將空盤子放回食盒內,「既然你喜歡吃,下次我再做給你吃,你可是第一個有榮幸吃到我做的菜的人喔!就連我阿……爹都沒吃過。」
  「的確是我的榮幸。」
  他的目光十分溫柔,看得如意怪難為情的。
  「你知道就好。」如意甜孜孜的笑說。
  「那你、你明天還會來嗎?」鬼夜叉不確定的問。
  「當然會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每天都來看你。」無論要撒多少謊,只要能瞞過阿瑪和額娘。她都要來見他一面。「我不能出來太久,明天我會盡量早一點來,你要等我喔!」
  他眷戀不捨的送她離開,「我送你下山。」他想把握和她相處的每一刻鐘。
  「呃!這……」
  「我只想和你多說一些話。」
  如意何嘗不想?她退讓的說:「那你送我到半山腰就好。」
  「嗯!」鬼夜叉遲疑了一下,才大膽的握住她白玉般的柔荑。
  而此刻在山下等候的石榴越想越不對勁,格格不惜對將軍和夫人撒謊,連著兩天往這靈山跑,而且今兒個天還沒亮就親自下廚,煮了好幾道菜一併帶來,用肚臍眼想也知道這其中鐵定有鬼,她可不能再傻傻的留在這裡乾等。
  「你們在這裡等著,要是見到格格,可別讓她到處亂跑。」她向轎夫叮嚀了一遍,決定上山看個究竟。
  石榴急扭著腰肢,飛快的朝山上走去。
  「格格,你在哪裡?格格……」
  她拉開嗓門大喊,就盼主子聽到能回她一聲……
  ※ ※ ※
  兩雙緊握的手捨不得分開,彼此都有太多的話想說,只恨時間不夠。
  「送到這裡就好,我要回去了,記得要想我喔!」如意扯著他的袖子撒嬌,「真討厭,如果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那該有多好!」
  鬼夜叉也有同感,可是,他只能甩掉心中的遐想,讓自己保持冷靜。
  「咱們明天就可以見面了不是嗎?我還是會在這裡等你。」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自制力來克制自己不要踰矩。
  她仰起螓首,一臉擔憂的瞅著他,「一定要等我,不許騙人。」
  「我不會騙你的。」鬼夜叉伸手輕觸垂落在她肩上的麻花辮,才一下下就抽回手,不敢停留太久,以免自己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
  如意輕皺一下秀鼻,「你發誓。」他這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萬一他真的走了,可能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了,她當然得防備著點。
  「好,我發誓我不會不告而別。」他承諾道。
  她這才綻出絕美的笑顏,讓鬼夜叉看了不禁失了魂。
  「格格、格格……」一個女子的叫聲若有似無的飄來。
  這不是……
  這臭石榴!就淨會壞她的好事!如意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暗自祈禱鬼夜叉沒有聽見,可惜,上天還是沒聽見她的祈求。
  再細微的聲音都逃不過鬼夜叉的耳朵。「好像有人在叫?」
  「有、有嗎?我怎麼沒聽到?」她假意東張西望,裝糊塗的低喃道:「大概是你聽錯了,什麼聲音也沒有啊!」
  好死不死的,石榴的喊叫聲越來越清晰。
  「格格,你在哪裡?格格……」
  哇咧!她真的會被這個臭石榴氣死,沒事跑來攪和什麼嘛!
  或許是如意太過驚慌,讓鬼夜叉察覺有異。「她是在叫你?」他的嗓音冷了下來。
  如意一臉大禍臨頭的表情,「不、不是,我不是……」
  「她叫你格格?」鬼夜叉還沒有無知到不曉得「格格」的意思代表什麼,那可是一種尊貴的稱號,只有皇族貴胄才會有的封號。
  「你先不要生氣,人家也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她就是怕他會出現這種抗拒的態度,才不敢對他坦白。「你先聽我說……」
  鬼夜叉的眸底都結了冰,「我只想知道你是誰?」
  她急得淚眼汪汪的,「我……我阿瑪是鎮國大將軍阿圖格……」
  「鎮國大將軍……」他原以為她是富家千金,或是官員之女,沒想到她的身份比這些更尊貴。
  「我知道我不應該瞞你,可是,我就是擔心你知道我是滿人後會討厭我、疏遠我,才遲遲不敢說……鬼夜叉,你罵我好了,可是,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如意小嘴一癟,珍珠般的淚珠就沿著兩腮滾了下來。
  他狠下心地背過身去,不願面對她楚楚可憐的淚顏。
  「你真的不理我了嗎?我知道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求求你不要不說話……」如意哭著說。
  「你走吧!」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今夢醒了,也該各走各的路。
  這簡單的三個字宛如青天霹靂,打得如意暈頭轉向的。
  「你不是真心這麼說的……為什麼不敢面對我?你把頭轉過來呀!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
  「格格!格格……」石榴的叫喊聲催促著兩人分離。
  鬼夜叉的雙拳握得死緊,在心中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他們是不可能有未來的,所以,讓事情就此打住,將彼此的傷害減到最低。
  「不要再來找我了。」扔下這句決絕的話語,鬼夜叉的身影已然飄遠。
  他走了?!
  「不要走……」如意聲音嘶啞的哭喊,想抱住他卻撲了個空。「鬼夜叉,你回來呀!我不要你走,快回來……啊!」她追了幾步就跌了一大跤,膝蓋都瘀青了,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石榴循聲過來察看,就見她一個人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娃娃,「格格,你怎麼在這兒?啊!你是不是哪裡摔著了?快讓奴婢看看……」
  「石榴,你快幫我去追他……快點……」如意指著遠方說。
  石榴一頭霧水的問道:「格格,你要奴婢去追誰?」
  「他怎麼可以自己走掉?那我怎麼辦?石榴……嗚哇……」
  「格格,你別哭啊!到底是怎麼了?你不說清楚,奴婢怎麼知道?」石榴抱住嚎啕大哭的主子,手忙腳亂的安撫她,「別哭了,咱們先回去,有什麼事等回府再說。」
  如意哭得涕淚交錯,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他走了……他真的就這樣走了……明明說要跟我在一起……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嗚……」
  一路上,如意哭哭啼啼的數落「他」的不是,過一會兒又抽抽搭搭的要「他」回來。
  這個「他」到底是誰?石榴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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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3: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天夜裡,瓊琚閣裡響起鎮國大將軍的雷霆怒吼,駭人的氣勢嚇壞了所有的人,若不是職責所在,只怕每個人都要奪門而出了。
  「格格病了,為什麼到現在才通知我?還不快去請大夫……」他隨手抓來一名僕役,命令他去請大夫。
  「喳!」倒楣的奴才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阿圖格心疼得眉毛都揪在一塊了,「小心肝,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出個門回來就病了?你哪裡不舒服?快告訴阿瑪。」
  靠坐在緞枕上的如意擠出一絲微笑,「我沒事的,阿瑪,可能是天氣太熱中暑了,不打緊的。」
  「臉色這麼差還說不打緊。」雲芯憂心忡忡的擁著女兒蒼白的臉頰,「早就叫你別去學什麼射箭了,姑娘家還是待在家裡做些女紅,別老是往外跑……」
  「額娘,女兒真的沒事,只要休息個兩天就夠了。」她若是出不了門,怎麼去找鬼夜叉?說不定他人還在京城。「要人家整天待在家裡繡那些花花草草的,悶也給悶死了,我保證下次會小心身子,好不好嘛?額娘……」
  雲芯佯怒的別開頭,不吭一句。
  「阿瑪……」如意只得轉移目標,頻頻向阿格圖使眼色。
  阿圖格被這麼一ㄋㄞ,只得清了清喉嚨,替愛女說情。「咳、咳!既然咱們寶貝女兒都這麼說了,你就信她一次,下次若再發生這種事,再罰她禁足也不遲啊!」
  「你啊!女兒都是讓你給寵壞的。」一向溫馴的雲芯難得沉著臉說話,讓威震沙場的大將軍也不禁頻頻拭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好、好、好,別生氣嘛!我不縱容女兒就是了。」阿圖格陪笑的哄著雲芯,直到她臉色稍霽,才轉向如意,「小心肝,你就聽你額娘一次,好好的待在家裡休養,要做什麼都行,府裡有一大堆僕役可以陪你玩,要騎馬、射箭往後有的是機會。」
  「阿瑪──」如意張口要反駁。
  此時,火速趕回來的僕役稟告道:「啟稟將軍,大夫到了!」
  「快把大夫請進來!」阿圖格命令。
  「喳!」
  「格格,該喝藥了。」石榴端來熱燙的黑色湯藥,先放在唇邊吹涼,然後要餵她喝下。
  如意搖了搖頭,小嘴硬是不肯張開。「我已經好了,不必再喝藥了。」
  「你還是先把這碗藥喝了,不然將軍待會兒看見,奴婢又要挨罵了。」她將湯匙湊到如意唇邊,可如意還是不願喝下。「格格,你別再任性了,你不早點把身子養好,夫人是不會讓你出門的。」
  「就算身子養好了,額娘也一樣不會答應的。」反正她再也見不到鬼夜叉了,就算病好了又怎麼樣?
  石榴完全拿她沒轍,「格格,就算奴婢求你,快把藥喝了吧!」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如意使起性子來。
  石榴索性把藥碗一放,裝作不在意的說:「既然格格不聽奴婢的話,下回將軍要是問起咱們那兩天到靈山的事,說不定奴婢會不小心說溜了嘴……」
  如意氣嘟嘟的嬌斥,「你敢威脅我?!」
  「只要格格乖乖的把這碗藥喝了,奴婢這張嘴可是比蚌蛤還緊,一個字都不會說。」
  「臭石榴,你居然使出這種小人步數,等我病好,看我饒不饒得了你!」如意嗔罵道。
  石榴的威脅顯然產生了效果,她再次將藥遞給如意,如意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藥喝下。
  「格格,你到靈山是去見什麼人?」石榴狀似無意的打探。
  如意因為藥的苦味,五官全都皺成一團,「苦死了……快給我紅蝦酥……」
  此種酥糖是北京特有的名產,表面光滑,皮薄餡滿,且間以白褐兩色條紋猶如紅蝦中段,所以稱做「紅蝦酥」。
  「東西在這兒。」石榴十分瞭解她的習慣,早已備妥。
  如意喝完藥,又吃了幾顆蜜餞,才壓住喉中苦澀的味道。
  石榴猶不死心的問:「格格,你口中的「他」是男的吧?」
  「是又怎麼樣?」如意就不信她敢去告狀。
  「那他到底是誰?」
  如意睨她一眼,「說了你也不認識。那天要不是你壞事,他也不會以為我有意隱瞞身份,一氣之下拋下我走了。唉!天下之大,也不知該上哪兒找他。」
  「格格,你該不會……該不會……」石榴期期艾艾的說。
  如意不理會石榴的反應,兀自委屈的嘟囔,「他為什麼就不能設身處地的為我想一想呢?要不是擔心他會自卑,以為他高攀不上我,我早就跟他明說了……」
  石榴聽得心驚不已,猛地大叫,「格格!」
  「我又沒聾,叫這麼大聲幹嘛?」如意瞠大明眸怒道。
  「格格,你該、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他」了吧?」這下真的事態嚴重了!石榴一副驚駭的模樣。
  如意又羞又惱的啐罵,「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我就是喜歡他,不行嗎?」
  「我的好格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石榴氣急敗壞的說道,「早知道這樣,奴婢寧死也要阻止你出門。」
  如意不滿的嬌喝,「石榴,你給我說清楚!我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對象,你不替我開心嗎?」
  「奴婢的腦袋都快搬家了,哪還開心得起來?」要是將軍知道她知情不報,這罪名可就大了。
  「沒這麼嚴重吧?」如意心虛的垂下螓首,吶吶的說:「他雖然是個江湖人,不過絕不是壞人,而且他有骨氣、有節操,若是阿瑪見了他,一定也會欣賞他……」
  石榴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快暈倒了。
  「格格,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而是你們的身份不相配,即使將軍再怎麼欣賞他,也不會答應把你許配給他的。」
  「我會求阿瑪成全,阿瑪向來寵我,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曾拒絕過,他一定──」
  「別傻了,格格,這可攸關你的終身大事,將軍可不會因為寵你就答應你,說不定還會乘機把你和恭親王的親事給辦了,省得你再胡思亂想。」見如意還在自圓其說,石榴只好潑她冷水,讓她面對現實。
  如意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吉祥哥哥他會幫我……」
  「王爺出遊至今尚未歸來,他怎麼幫你?格格,滿漢通婚的例子原本就少之又少,何況你的身份又是御賜格格、鎮國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就連皇太后也絕對不會贊成這門親事的,你還是等著當恭親王的福晉吧!」
  如意除了含淚以對,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了。
  難道她和鬼夜叉真的無緣嗎?
  「格格,你再哭下去會把眼睛哭瞎的。」石榴勸了一整個晚上,還是勸不住如意的淚水,真是讓她傷透了腦筋。「他說不定早已離開京城,你就別再想他了。」他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來了!石榴默默地在心中加了一句。
  如意伏在柔軟的錦被上,哭得聲嘶力竭,「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嗚……額娘不疼我了……就連阿瑪也不幫人家說情……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想到再也見不到鬼夜叉,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格格……」
  「嗚……你出去,不要管我,讓我哭死好了……」如意仰起佈滿淚痕的小臉,泣不成聲的低嚷。
  石榴想靠近如意,卻被她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瞪回去。
  「我要你出去,聽到了沒有……」
  「好、好,奴婢出去就是了。」石榴妥協地道。
  見石榴離開,如意又撲回榻上放聲大哭,「嗚……鬼夜叉……你在哪裡?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嗚……你說話不算話……我恨你……」
  如果這時候她肯抬起頭,絕對會發現佇立在窗外的一個蕭索身影,那身影有著一雙盛滿痛苦的幽?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好幾次他想開口喚她的名,可是每每到了嘴邊,都讓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叫了她又如何?鬼夜叉自嘲的苦笑,他們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這雲泥之別,有誰能化解?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擁有她?
  「嗚……」如意哭得嗓子都啞了,人也累了,最後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如意用絹帕揩了下鼻涕,懊惱的坐直身子,「鬼夜叉,你太可惡了,居然敢欺騙本格格的感情……我永遠都不要再看到你……我恨死你了……」可是沒罵幾句,她音調一轉,又哀怨的哭訴起來,「你真的這麼狠心嗎?人家都病了好幾天了……你都不來看我……嗚……你好殘忍……」
  窗外的人影動了一下,有股想破窗而入的衝動,可是該死的理智又阻止了他。
  「我決定要忘了你,就當作從來不認識你……」她恨恨的咬牙,「對!就這麼辦,我要讓你知道就算沒有你,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我才不要為你傷心流淚……」
  鬼夜叉失笑的聽著她孩子氣的話。
  「我不能再哭了,哭得都變醜了。」如意坐到鏡台前,嫌惡的睇著自己難看的哭相,還對著銅鏡扮了個大大的鬼臉。
  突然,她從鏡中瞥見那雙讓她牽掛的眼眸。
  如意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紅腫的眼皮,再睜大眼睛看個仔細……是真的!她沒有看錯!
  她倏地旋過身去,準確的面對鬼夜叉所在的方位。
  兩雙眼睛隔窗相望,道盡這些日子來的相思。
  「鬼夜叉!」如意驚喜的叫道,立刻衝出門,可是,外頭卻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迎風搖晃的花影。
  「你出來呀!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敢見我?」她相信自己沒看錯,那雙彷彿會把她的靈魂吸進去的眼睛,除了鬼夜叉,再也不會有別人了。
  「鬼夜叉,你不要再躲了,我知道你來了……」如意哭倒在地上,「我好想再見你一面,你出來好不好?嗚……」
  「見了面又如何?」瘖啞的嗓音猶如他此刻低落的心情。
  她霍地抬起滂沱淚眼,傻傻的覷著隱在陰影下的熟悉身影,不禁低喊一聲,嬌小的身子倏地衝進他的懷裡。
  「你好壞、好壞……為什麼到現在才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想得心好痛、好痛……」
  鬼夜叉任由她又打又罵的,讓她盡情發洩不滿的情緒,直到她滿意為止。
  「你沒良心……嗚……」如意哭到快洩氣了,哭聲才漸漸平息。「你為什麼要躲起來?為什麼不肯出來見我?」
  「你剛剛不是還說不想見到我,要我永遠不要出現嗎?」他用她剛才說過的話堵她。
  如意惱怒的瞪他一眼,「人家是在說氣話,你幹嘛當真?」
  「我怎麼知道?」他無辜的說。
  她氣呼呼的往他胸口捶一拳,「你根本不瞭解人家的心,我好怕你離開京城,可又沒辦法出去找你,心裡都快急死了,你還跟人家玩捉迷藏,真是壞死了!」
  「如意。」鬼夜叉情不自禁的喚她的名。
  「再叫一遍!」她專橫的命令。
  鬼夜叉好笑的順從她,溫柔的低吟,「如意。」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你今晚願意來見我,是不是代表你肯原諒我了?」如意期盼的問。
  他垂下眼眸,自慚形穢的說:「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而是咱們不應該在一起,以你的身份,可以得到一個更好的歸宿,而不是跟我……」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打在鬼夜叉的臉上。
  如意怒紅了眼,「為了你,我已經做好跟家人抗戰的心理準備,可是你呢?你為什麼就不能鼓起勇氣來接受我?」
  「我真的能嗎?」他不怪她打他這一巴掌,他心中只有滿滿的激動和愛意。
  她圈住鬼夜叉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上,嬌柔的說:「我總會想出法子的,到時候誰也別想拆散咱們。」
  鬼夜叉的大掌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好,只要你願意,我也會全力以赴的!」他信誓旦旦的說。
  「嗯!」如意笑了,心滿意足的應道。
  忽地,「匡啷!」一聲,是杯盤掉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發聲處,就見石榴的嘴張得大大的,一副見到鬼的模樣。
  「啊……啊……」
  「糟了!」如意在心中暗叫不妙。
  石榴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後仰──
  鬼夜叉眼明手快的接住石榴的身子,以免她的後腦勺直接撞到地面。
  「石榴、石榴……」如意輕輕地拍打她的臉,試圖喚醒她。
  「嗯……」石榴迷迷糊糊的逸出一聲呻吟。
  如意用力捏一下她的臉頰,「石榴,還不快點醒過來……」
  「唔……格格……」石榴才睜開眼睛,乍然見到鬼夜叉,登時嚇得魂不附體,又得裝出勇敢的樣子來保護如意。「格格,你別怕,有……奴婢在……」
  鬼夜叉默默的走遠一點,以免又把石榴嚇暈了。
  「不要怕,他是人,只是戴著鬼面具而已。」如意解釋道。
  石榴害怕的問:「他……真的是人嗎?」
  「我何必騙你?你最好別大聲嚷嚷,若再壞了我的好事,就有你好受的了。」如意小聲地警告她。
  石榴槤忙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問:「格格,他……是不是就是那個「他」?」
  如意快快的說:「你別問這麼多了,今晚的事不准你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在我阿瑪和額娘面前,最好閉上你的嘴巴。」
  「可是……格格,三更半夜的,這樣不太妥當吧?」石榴還是有些畏懼鬼夜叉,吞嚥一下口水才說。
  「只要你不說,有誰知道?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幫兇之一,如果出了事,你也脫不了責任。」
  石榴不禁臉色發白,她覺得自己宛如走進一條死胡同。「格格,你這是在威脅奴婢嗎?」
  「你說對了,我就是在威脅你,你有意見嗎?」
  「奴婢不敢。」
  如意昂起下顎睥睨她,「好了,你可以回房睡覺,不必伺候我了。」她怎麼能讓石榴杵在旁邊偷聽他們說悄悄話咧?
  「嗄?」石榴愣了一下,然後猛搖頭,她要是就這麼讓他們兩人獨處,那她才會完蛋咧!「格格,奴婢還是守在這裡的好,你們談你們的,不用理會奴婢。」
  「叫你走就走,囉唆個什麼?」如意沒好氣的說。
  鬼夜叉溫和的插上一句,「就讓她留在這裡吧!她也是為了你好。」他知道石榴是為了如意的名譽設想,況且,她的存在也是有必要的,以防他的自制力不夠,做出越軌的事來。
  「好嘛!我聽你的就是了。」如意這才答應讓石榴留下來。「石榴,你不許隨便過來打攪我們,知道了嗎?」
  石榴識趣的頷首。
  「咱們別理她。」如意挽著鬼夜叉的手走到另一頭,情意綿綿的問:「這幾天你都到哪兒去了?有沒有好好的吃頓飯?看你好像又瘦了,人家好心疼喔!」
  他拉起她的纖白小手送到唇邊摩挲著,「其實我一直在你身邊。那天你下山之後,本來我打算馬上離開京城,可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你,心想只要再見你一面,或許我就可以死了這條心,沒想到你卻病了,讓我無法拋下你離開,只能每晚偷偷的潛進來探視你……」
  「原來如此,但是,要是我今晚沒有發現你,你是不是打算等我病好了就走?」她板起嬌顏質問道。
  鬼夜叉為之語塞,一時無法反駁。
  「你是真的打算這麼做對不對?」如意的小臉一皺,再也忍不住的湧出淚水。「你……你那天還對天發誓你不會不告而別,結果……結果你居然不守承諾……嗚……」
  鬼夜叉手足無措的捧起她淒楚的小臉,安慰她道:「別哭嘛!最後我還是留下來了,不是嗎?」
  如意的眼眶擒著淚水,嬌聲埋怨,「可是,你心裡有這麼想就是不對,你說話不算話,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下次絕不會再犯了。」鬼夜叉怕她真的生氣了,只能迭聲保證。
  「真的?」
  鬼夜叉面具後的誠摯眼眸盈滿深情,「嗯!如果我再欺騙你,就懲罰我被天打雷劈……」
  如意連忙伸手摀住他的嘴,「不准亂說,人家才不要你被天打雷劈咧!這樣我的額駙不就沒了?」
  他心中蕩漾著款款柔情,兩人四目交接,此時無聲勝有聲,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攏兩人靠近,不過,偏偏有個殺風景的人出聲干擾──
  「咳、咳!」
  在那頭監視兩人的一舉一動的石榴故意重咳幾聲,讓他倆飛快的分開來。
  如意羞澀的紅了臉頰,卻不忘賞給石榴一記大白眼,若是她剛剛沒有出聲,也許他們會……會怎麼樣呢?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方才美好的氣氛卻硬生生的被破壞了,真是可惜啊!
  「嗯!我該走了。」鬼夜叉窘迫的說。
  「你要走了?這麼快!」她還有好多話沒對他說耶!
  鬼夜叉輕撫一下她柔嫩無瑕的臉蛋,「我明晚會再來看你。」說完,他轉身就走。
  「你一定要來喔!」如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提醒道。
  他回眸一笑,「咻!」的翻牆而去。
  「格格,別看了,人都已經走掉了。」石榴好心的過來提醒如意,免得她一個晚上都站在那兒發愣。
  如意往石榴的手臂上捏了一把,「都是你,老喜歡破壞我的好事。」
  「疼啊!格格,奴婢也是為了你著想啊!」她要高唱「太委屈」啦!
  「哼!算了,我要回房睡了,你也去休息吧!」今晚她總算可以作個好夢了。
  ※ ※ ※
  「呵……」如意掩口打了個呵欠。
  在一旁伺候的石榴也被感染了,同樣打了個呵欠,一副愛困的模樣。
  「格格,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已經接連好幾晚沒睡飽,整個人也變得無精打采的,沒有體力怎麼做事咧?「你能不能休息個幾晚,叫他等咱們補好眠再來?」
  如意揉著惺忪睡眼,眼皮重得都快闔上了,不過,她還是很堅決的拒絕石榴的要求。
  「我不是叫你別陪我了嗎?是你自己不去睡的,怪得了誰啊?」害他們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她都沒抱怨了,這臭石榴還敢干涉他們的約會!
  「是,全怪奴婢多事。」石榴用力掐了掐臉頰,藉此幫自己提神。
  「砰!」的一聲,如意的額頭敲在桌案上,一陣濃重的睡意襲了上來。「不行了,我再也撐不下去了……」
  石榴搖著如意的肩頭,「格格,上床睡吧!小心著涼了。」
  「嗯……」她無意識的發出輕喃。
  「啟稟格格……」瓊琚閣外傳來小喜子的聲音。
  「噓!小聲一點……什麼事呀?」石榴輕手輕腳的出去詢問。
  小喜子的腦袋往裡頭探了一下,「格格在午睡嗎?」
  「嗯!到底是什麼事?」
  「德王府的玉貝勒和珍格格,還有戶部尚書福大人的公子福少爺又來探望格格了,還是一樣回絕他們嗎?」
  石榴拿不定主意,這時,在房內打盹的如意打著呵欠出來了。
  「小喜子,是誰要見我?」
  小喜子趕緊哈腰稟告,「回格格的話,是玉貝勒他們來探望格格,格格要不要見?」
  「格格,前些日子他們也曾來過幾回,不過都被將軍以格格身體不適給回絕了。」玉貝勒和福少爺同樣的心儀如意,三不五時就往將軍府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意對他們只有單純的朋友之情。
  如意想了又想,最後才點了下頭,「就請他們在紅葉廳稍候,我馬上就到。石榴,進來幫我梳妝打扮。」
  小喜子立刻轉身去回報。
  ※ ※ ※
  「我家格格請三位在此稍候。」小喜子將貴客迎進紅葉廳,讓僕人奉上茶水,就靜靜地退了出去。
  三人之中唯一的女子珍格格,左右看著互相敵視的兩名男子,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他倆的明爭暗鬥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了,誰知今天無巧不巧的同時造訪,兩人還沒進門就先槓上了。
  「你們能不能有點風度?待會兒別讓如意看笑話了。」其實她也好不到哪兒去,每回上將軍府來,她總會刻意地精心打扮一番,私心裡無非是想將如意比下去。
  論起家世背景,德王府可算得上是皇族的一支,比起如意,她的身份可高貴多了,而如意雖然名為格格,但她的阿瑪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將軍,憑什麼她就能攀上尊貴無比的恭親王?就因為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嗎?不!她不服氣,她一定要幫自己的哥哥娶到如意,這樣恭親王便是她的了。
  德玉瞟了妹妹一眼,冷笑的說:「你也別在那兒裝作沒事人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如意算得上是閨中密友,她生了病,我來探望她也是應該的。」她怒瞪扯她後腿的哥哥,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她在如意面前說盡好話,如意會理他才有鬼咧!
  德玉淡諷的說:「那為兄的該跟你說一聲謝謝了?」
  德珍傲慢的挺了挺胸脯,「本來就是。」
  「你們兄妹倆還真是一個樣,表面說的是一套,心裡想的又是另一套,真是虛偽至極!」福兆倫嘲弄的聲音插了進來。
  「福兆倫,我可鄭重的警告你,如意是我的人,你還是趁早死心吧!」德玉的眼中閃著志在必得的狂傲。
  相較於德玉的強勢,福兆倫就顯得軟弱了些,不過,為了心愛的女子,他可是當仁不讓、力爭到底。
  「玉貝勒,事情還沒有個底定,話可不要說得太早了。」他這句話等於是向德玉提出挑戰。
  德玉白皙瘦長的臉馬上漲得通紅,「哼!憑你也想跟本貝勒鬥?也不想想你阿瑪不過是個戶部尚書,要是你敢跟德王府作對,當心死無葬身之地。」
  福兆倫挺起胸膛,不讓自己居於劣勢。「玉貝勒的意思是,即使來陰的,也非得到如意不可囉?」
  「沒錯!」德玉信誓旦旦的說。
  「敢問玉貝勒打算怎麼玩陰的呢?」在門口聽得怒火直冒的如意皮笑肉不笑的反問。
  廳裡的三人同時轉身,就見如意身穿白色緞織暗花梅竹靈芝坎肩,襯得她的膚色更加晶瑩剔透,讓在場的兩個男人看得都癡了。
  德玉倏地換上一張討好的嘴臉,熱絡的欺上前去。
  「如意,我聽說你病了,擔心得不得了,來將軍府好幾趟,將軍都說你在休養中不宜見客……現在身子怎麼樣了?德王府有最好的大夫,要不要讓他過來幫你瞧瞧?」
  「如意,看你的氣色不錯,我也放心多了,這是去年皇上賜給我阿瑪的高麗參,我額娘要我送來,好幫你補補身子。」福兆倫殷切的瞅著眼前的美人兒,胸中的愛意氾濫成災,口氣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福兆倫,你給本貝勒滾到一邊去!」
  德玉看不過去,一腳踹向福兆倫,福兆倫自然也不甘示弱的還以顏色。
  「玉貝勒,這可是你先動手的!」
  德玉狂妄的叫囂,「先動手又怎麼樣?你打得過本貝勒嗎?」
  「你簡直欺人太甚!」福兆倫控制不住的拳頭相向。
  兩人一言不合的打了起來,讓德珍看了不禁撫額輕歎。這兩個男人除了打架之外,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如意,別理這兩隻瘋狗,咱們到外頭聊聊。」她還得從如意口中探聽恭親王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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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3: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德珍別有所圖的拉著如意走上拱橋,由上往下俯瞰池中悠遊的魚兒。
  「如意,你可別怪我大哥失禮,他就是太喜歡你了,難免急躁了點,深怕你被別人搶走了。」她擠出笑臉替哥哥說好話。
  「珍姊,我早就對你說過了,我只當你大哥是普通朋友,如果他自己想不開,我也沒辦法。」如意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從頭到尾都是德玉一廂情願,她根本從未喜歡過他,再說,她現在有了鬼夜叉,任何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那……你愛的還是恭親王囉?」德珍試探的問。
  如意的眼中閃耀著神秘的色彩,「我當然喜歡吉祥哥哥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愛的是另外一個人。」因為這段感情太甜蜜了,如意很想找個人分享,忍不住透露了一些。
  德珍訝異得瞠大眼睛,急急的追問:「什麼?那個人是誰?」她怎麼不知道呢?那是不是代表她有希望成為恭親王的福晉了?
  「目前還不能說,反正就是有這麼一個人就對了。珍姊,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千萬要替我保密。」如意抓住她的手說。
  「呃!好,這當然沒問題了。」德珍的眼珠轉動一下,佯作不經心的問:「可是,恭親王那邊怎麼辦?雖然你們之間並沒有婚約,不過,大家都很看好你們這一對,如今你喜歡上別人,這……」
  如意輕歎一口氣,眼底、眉梢籠罩著淡淡的愁緒,「我也是在煩惱這件事,吉祥哥哥那邊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我擔心的是我阿瑪和額娘……」
  「不管你選擇什麼樣的男人,我都會支持你的!」只要不是恭親王,隨便你愛嫁給誰都行。德珍在心中說道。
  如意放鬆愁悒的小臉,「謝謝你,珍姊,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那是當然的了,誰教咱們是多年的手帕交。」德珍心機深沉的笑了笑,「對了,如意,你知道恭親王什麼時候回京嗎?」
  「應該快了,就最近這幾天吧!」如意據實以告。
  德珍抿唇一笑,眼底的精芒再也隱藏不了。「那你知道恭親王平日最愛吃什麼?或者對什麼事比較感興趣?」
  「吉祥哥哥平日最喜歡騎馬射獵了,至於他最愛吃的東西嘛……那就要問伺候他的小廝了。」如意傻傻的說。
  「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德珍連珠炮似的追問,「我好像很少聽到他和女人牽扯在一塊,而他也不像其他王爺、貝勒養了一大堆侍妾,甚至也不會去那些青樓妓院的,他身邊真的沒有女人嗎?」
  如意怔了幾秒才恍然大悟,「珍姊,你……你是不是喜歡吉祥哥哥?」
  「我、我才沒有呢!」她假惺惺的羞道。
  「這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會生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件事呢?」
  德珍垂下眼瞼,雙手絞著手中的絹帕,「大家都認為他是你未來的夫婿,我怎麼敢說呢?」
  「珍姊,你真是太見外了,依你的條件和家世,配吉祥哥哥剛剛好。」如意真誠的說:「等吉祥哥哥回來,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多多相處的。」
  德珍羞赧的垂下頭,唇角卻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弧,「這樣不太好吧?我和恭親王又不熟……」而且,恭親王對她的態度總是很冷淡,只對如意一個人好,讓她嫉妒得快要捉狂。
  「一回生、二回熟嘛!多聊一聊不就得了?」
  「這……」德珍明明心裡想得要命,都還在那兒裝模作樣。
  如意渾然未覺自己已遭人利用,爽快的想為他們牽紅線。
  「不要這啊、那的,一切包在我身上!」她豪氣的拍拍自己的胸口。
  「如意,那麼就拜託你了。」哈!這個小傻瓜居然把這麼好的男人讓給她,那她也不必客氣了。
  ※ ※ ※
  不過,隔天就發生了一件大事,驚動了在紫禁城內的皇帝。
  「陳公公,可否請你再說一遍?」雲芯在大家怔愕的當口問道。
  前來宣旨的老太監也是愁眉不展,「皇上命奴才前來宣鎮國大將軍入宮,是為了恭親王失蹤的事。」
  「恭親王失蹤?好端端的怎麼會失蹤呢?」阿圖格因為嗓門大,連說話都像是在罵人。
  老太監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這……」
  「阿瑪、阿瑪……」消息傳進了瓊琚閣,不一會兒,如意便驚慌失措的趕來正廳,「聽說吉祥哥哥失蹤了,是不是真的?阿瑪……」
  雲芯惴惴不安的安撫女兒,「如意,你先別慌。」
  「奴才見過格格。」老太監朝如意行禮。
  如意不耐煩的攢起眉心,「免禮,陳公公,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才也只大略知道一些……」
  「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快說啊!」如意都快急死了。
  老太監溫溫吞吞的說:「奴才只知道恭親王在回京的途中遇到亂黨,雙方發生一場打鬥,所幸王爺身邊的手下皆是一等一的好手,才得以讓王爺順利逃脫,但是,待一干手下打退亂黨,前去尋找王爺時,王爺卻已不知去向。」
  她心悸的問:「吉祥哥哥會不會被那些亂黨抓走了?」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皇上和皇太后為了此事憂心如焚,特要奴才宣鎮國大將軍速速進宮商討對策。」老太監說。
  阿圖格點了點頭,「我馬上進宮。」
  「阿瑪,我也要去。」如意蒼白著臉,不由得憶起那些亂黨對滿人的仇恨,何況吉祥哥哥又是滿清皇族,萬一落在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只怕還有生命危險。
  雲芯拉住女兒,不讓她跟去。「如意,額娘知道你擔心,不過還是讓你阿瑪去就好,你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
  如意紅了眼眶,「可是,我待在這裡會更心急。」
  「王爺洪福齊天,額娘相信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雲芯說。
  ※ ※ ※
  如意不安的在房中來回踱步,看得石榴的眼睛都花了。
  「格格,你就別再走來走去的了,這種事急也沒有用,還是平心靜氣的等消息吧!」夜深了,將軍還沒回府,情況恐怕不太樂觀。
  「萬一吉祥哥哥發生什麼意外,我非要那些亂黨償命不可!」她氣憤的掄起小拳頭在半空中揮舞著。
  石榴將她按坐到椅子上,「我的好格格,你別淨往壞的方面想,或許王爺根本沒有被抓,他只是躲了起來,等那些亂黨死心才現身。」
  「是有這個可能,吉祥哥哥的功夫好,腦筋也高人一等,才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抓了。」如意對這位親如兄長的吉祥哥哥一向評價很高。
  「就是說嘛!格格要對王爺有信心……」
  喀!有人用小石子輕敲窗門。
  這是如意和鬼夜叉相約的信號。
  「唉!」石榴知道今晚又別想睡了。
  如意興高采烈的開門出去,直直的衝進鬼夜叉的懷中。「你來了!」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府裡的氣氛似乎跟平日不太一樣。」他敏銳的嗅到一絲異樣的氣息。
  「你真厲害,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她稱讚的說。
  鬼夜叉但笑不語。
  「還不是因為吉祥哥哥突然失蹤,嚇壞了所有的人,我擔心他會不會被那些亂黨抓走了。」如意牽著他的手在石椅上落坐,娓娓道出整件事情的始末。「那些亂黨恨死咱們滿人了,而吉祥哥哥是皇上跟前最得寵的臣子,也是皇上的親侄兒,萬一落入他們的手中,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條命……吉祥哥哥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從小就對我疼愛有加,現在他有難,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我真是沒用!」
  「如果他真如你所說的那麼重要,那麼即使他被那些人抓走,我想,他應該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頂多是被軟禁起來而已。」他分析的說。
  如意仰起小臉,嬌聲問:「你怎麼知道?」
  「他們跟我接觸過好幾次,我大致瞭解他們的想法,只是時間拖久就不一定了,他們有些人的想法偏激,心中已被國仇家恨蒙蔽了,很難說會做出什麼事來。」
  如意心頭一驚,「那該怎麼辦?」
  鬼夜叉溫柔的凝住她,「也許我可以去向他們打聽。」
  「不行。」
  他錯愕的問:「為什麼?」
  「我不希望你跟他們有太多牽扯,否則他們又要勸你加入他們了,那咱們不就變成敵人了嗎?絕對不行!」如意猛搖著頭說。
  「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加入他們的,不只是為了你而已,還有先母生前千叮萬囑,就是不許我和亂黨搭上關係。」
  如意納悶的問:「這該不會又是你娘立下的規矩吧?」
  「沒錯,我娘在臨終之前要我無論如何都要遵守她立下的三條規定,否則她死也不能瞑目。」鬼夜叉苦笑的說。
  「哪三條?」
  「第一條是不許讓人瞧見我的臉……」
  她擺了擺小手,「這點我已經知道了,第二條呢?」
  「第二條就是不許加入亂黨和朝廷為敵。」他說。
  「第三條呢?」
  鬼夜叉的黑眸中泛出愁苦之色,「第三條就是即使有朝一日遇到我的親生父親,也不許我認祖歸宗,就算將來有了子女,也只能是鬼家的孩子。」
  「真奇怪。」她吶吶的說。
  「不過,我娘從來不提我的生父是誰,就算我想見他也不容易,所以,這個規定並不難遵守。」他淡淡的說。
  如意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可是,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
  「我一向把事情看得很淡,從不強求,何況我娘過世多年,死時也將這個秘密一起帶走,真相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儘管鬼夜叉說得雲淡風輕,不過,語氣中仍然透露出一股失落。
  她睇著他那雙落寞的黑眸,心中憐惜不已,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將臉埋在他胸前,小手無意識的愛撫他。
  鬼夜叉因為她的撫揉而氣息不穩,「如意……」
  「嗯?」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沙啞的說:「你這樣摸我……我會克制不住……」
  如意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好事,雙頰飛上一抹紅暈,不過,她還是硬賴在他身上不肯離去。
  「你不喜歡嗎?」她羞怯的問。
  「喜歡,就是太喜歡了,所以我才害怕會傷害到你。」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根本禁不起這種挑逗,若不是他們人在屋外,恐怕他會克制不住的侵犯她。
  「可是……人家願意呀……」她的小手又不安分起來,在鬼夜叉的胸口畫圈圈。
  鬼夜叉情不自禁的逸出呻吟,趕緊阻止她的毛手毛腳。
  「如意,別這樣……」他的自制力有限,必須在鑄成大錯之前打住,否則就太遲了。
  她縮回手,背過身去,嬌弱的肩頭一聳一聳的,還隱約傳來嗚咽聲。
  鬼夜叉嚇得不知所措,「如意,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你別哭啊!」都怪他的口氣不好,都是他的錯。他緊張的想將她的身子扳回來,「轉過來看著我……」
  如意哀怨的瞅著他,微微哽咽的說:「你好小氣,人家只是想跟你溫存一下,你都拒絕人家……」
  「嗄?」這下鬼夜叉可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原來她是在氣這個啊!他清了清喉嚨,為了讓心愛的女人高興,他只有委屈求全了。「好吧!隨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你不哭就好了。」
  「真的?」她的纖手又主動的摸上他結實的胸膛。
  鬼夜叉強忍著身體的生理反應,盡量用自然的語調說:「儘管我非常想要你,可是為了給你阿瑪和額娘一個好印象,我不能這麼做。」
  她天真的問:「做什麼?」
  「咳……」他假咳一聲,臉紅得像關公,幸好有面具擋著才沒讓他出糗。「就是……身體上的接觸……」
  如意圈抱住他的身軀,無邪的問:「那我是不是不能這樣抱你?」
  「對。」他的鼻端嗅到她身上的女性馨香,令他更加燥熱難耐。
  「還有呢?」
  他的黑眸轉深,熾熱的目光掠過她柔似牡丹的嬌艷唇瓣,一股強烈的渴望沖刷過他的下腹。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如意被他看得心兒怦怦跳。
  鬼夜叉的呼吸短促而灼熱,「如意,我可以嗎?」
  可以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可是,眼看他的臉龐越靠越近,如意發覺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心臟就要從喉嚨蹦出來了。
  四片唇瓣漸漸貼近……
  「哈啾!」屋裡的石榴打了個通天大噴嚏。
  兩人一驚之下又迅速的分開,情慾的迷霧也在一瞬間散去。
  如意恨不得把石榴給掐死。「這個臭石榴!下次絕對不准她在這裡礙事……我不管,我要你把剛才要做的事做完啦!」
  「如意……」鬼夜叉失笑的睇著她嬌嗔的模樣,拍一拍她的背安撫她。
  她在他的懷中磨磨蹭蹭,「人家想要嘛!」
  鬼夜叉深深的看她一眼,快速的俯下頭去,在她的紅唇上啄了一下。
  「就這樣?」如意不太滿意的輕蹙眉尖,開始討價還價。「再一次,這次要久一點,直到我有感覺為止。」
  他搖頭輕笑,強迫自己起身,「下次吧!今晚就到這裡為止,我該走了。」
  如意嫣然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喔!那就下次了。」
  「嗯!快回房睡吧!」
  ※ ※ ※
  五日後
  「阿瑪,有吉祥哥哥的下落了嗎?」如意每天都問同樣的話,得到的答案也是千篇一律。
  阿圖格從宮裡回來,換了一套衣服,又要帶著愛妻趕往恭親王府,老福晉因為獨子失蹤,擔心得病了,因此,有些事得由他們夫婦倆代為打理。
  「皇上已經派出大批探子去探查,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回報了。」若不是怕打草驚蛇,他早就帶著部屬殺進亂黨的賊窩,殺他個措手不及,把恭親王救出來了。
  如意的小臉一垮,嘟囔的說:「每次都這麼說。」
  雲芯在心中輕歎,不過也頗為安慰,見女兒著急的模樣,可見得她對恭親王有著深厚的感情,經過這次的事件,也讓她看清自己的心,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王爺平安歸來,也該把兩人的婚事辦一辦了。
  「如意,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家的心裡都不好受,可是卻急不得啊!萬一那些人對王爺不利……」
  「你額娘說得對,小心肝,阿瑪知道你關心王爺的安危,但現在除了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阿圖格將女兒摟在胸前,像是愛惜稀世珍寶似的摸著她的臉頰,「放心,王爺不會有事的,為了你,阿瑪就是上天下海也一定會找到他的。」
  「阿瑪……」如意梗聲喚道。
  「將軍,轎子已經備妥了。」僕役進來稟報。
  「你要乖乖的待在家裡,阿瑪和你額娘得去一趟恭親王府。」阿圖格粗厚的巨掌揉了揉女兒的頭,「石榴、小喜子,好好的看著格格,聽到沒有?」
  小喜子戰戰兢兢的喊了聲「喳」,恭送主子們到廳口。
  「阿瑪、額娘慢走。」送走雙親,如意顰眉沉思了片刻,一雙漾著水氣的明眸綻放出詭譎的異彩,輪流在石榴和小喜子臉上飄來飄去的。
  石榴見了不禁心生提防,「格格,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啥?什麼鬼主意?」如意故意裝蒜。
  「格格,再裝下去就不像了,你又想幹啥了?」她可是主子肚子裡的蛔蟲,想瞞過她?還早得很咧!
  小喜子也同樣的膽戰心驚,「格格,你可別陷害奴才,將軍出門前還交代咱們要看住你,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裡吧!」
  如意雙手往腰上一叉,凶巴巴的說:「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出府的?」
  「不用格格說,格格的臉上就明顯的寫著『我想出府」四個字。」
  兩人一鼻孔出氣,氣炸了詭計被揭穿的如意。
  「我才沒有。」該死!他們盯得這麼緊,她想溜出去都難了。
  石榴假笑道:「格格,奴婢可不是第一天伺候你,所以,你就別再騙人了,在將軍和夫人不在府內的這段時間,奴婢和小喜子會牢牢的看著你,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臭石榴,你敢用這種不敬的態度對本格格說話?」如意被當場抓包,老羞成怒的叱道。「還有你。小喜子,你是向天借膽嗎?」
  「奴才不敢,將軍有交代,奴才只是奉命行事,還請格格息怒。」小喜子這回可學聰明了,沒有在如意虛張聲勢的威喝下嚇得屁滾尿流。
  如意氣得臉頰漲紅,怒瞪著兩人,「你們……哼!給我記住!」
  她就不相信她出不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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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樣好嗎?」鬼夜叉擔憂的看著被點了睡穴的石榴和小喜子。
  如意露出得逞的奸笑,將石榴搬到床榻上安置好。「有什麼不好的?他們平常太辛苦了,正好讓他們好好的睡上一覺。」
  「可是,你阿瑪不會因此怪罪於他們嗎?」鬼夜叉不免擔心的問。
  「我會留一封信給我阿瑪和額娘說明這一切,他們自然不會有事。」如意胸有成竹的說。「快幫我把小喜子抬到桌上,不然躺在地上會著涼。」她這個主子真不錯,還會記得照顧他們的身子。
  鬼夜叉啼笑皆非的睞著她忙碌的模樣。待她找出文房四寶,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如意坐下來,費了一番工夫磨好墨,執起狼毫筆,歪著螓首苦思該怎麼下筆才好。
  「呃……要怎麼開頭呢?」如意咕噥著,認真得連墨汁沾到臉頰猶不自知,「最敬愛的阿瑪和額娘……對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剛開始要先拍拍馬屁,消消他們的火氣……嗯!再來是……女兒因為擔心……咦?鬼夜叉,你知不知道擔心的擔怎麼寫?」她甜甜的問。
  鬼夜叉憋住笑意,正色的搖搖頭。
  如意懊惱的叫道:「啥?你也不知道啊?那怎麼辦?算了!只好先空下來了,接著寫……擔心吉祥哥哥的安危,所以才想親自跑一趟……請不要擔……呃!空下來……女兒很快就會回來……石榴……呃!榴怎麼寫咧?這樣好了,乾脆畫一顆番石榴……還有,小喜子是無辜的……你們不要怪他們……」
  瞅著那張像鬼畫符的信,鬼夜叉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沒笑出來。
  「最後……如意敬上。太好了!我寫好了!」她沾沾自喜的獻寶,「怎麼樣?我寫得不錯吧?」
  鬼夜叉很給面子的點點頭。
  「嗯!一切準備就緒,咱們可以出發了。」如意一副興奮的模樣。
  鬼夜叉忍俊不住的撇唇一笑,「我看你不像要去找人,而是像要去郊外踏青。」
  如意不服氣的瞪他一眼,「怎麼會呢?人家的態度很嚴肅、很認真耶!」她這趟出去可是要去救人、去和亂黨拚命,怎麼可以這樣說她嘛!
  「是、是。」鬼夜叉不覺莞爾。「格格先請!」
  隔天一早,僕役才發現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並且立刻趕到宮中通報阿圖格夫婦。
  大街上,一位戴著駭人面具的男子,和一位玉面朱唇、容貌此女子還要美上三分的公子哥走在一起,不免讓人好奇的多看幾眼。
  「大哥,你真的認為他們會主動來找咱們嗎?」公子哥的聲音嬌氣中帶著稚嫩,令人聽了渾身酥軟。
  「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來找我了。」鬼夜叉向來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露臉,若不是為了引出亂黨,以查出恭親王的下落,他寧可低調行事。
  公子哥輕搖折扇,故作瀟灑狀,「咱們已經在外面晃了三天了,要是他們再不出現,那該怎麼辦?」
  「他們會來的。」鬼夜叉篤定的說。
  「可是人家走得腳好酸、口也渴了。」公子哥啪的合上折扇,粉唇噘得高高的,活像正在向情人撒嬌的小姑娘。
  鬼夜叉橫「他」一眼,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
  「前頭有茶館,咱們進去坐一下。」鬼夜叉終究捨不得讓「他」太勞累。
  公子哥登時笑若春花,小手自動自發的纏上鬼夜叉的手臂,「呵、呵!大哥最疼我了。」
  對於「他」的誇讚,鬼夜叉只能搖頭苦笑,「如意,你別忘了,你現在是男兒身,動手動腳的不好看。」
  原來這位美若天仙的公子哥就是如意格格,要不是怕被人逮回去,她也不必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了。
  「早知道就不扮男人了。」害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溫存。
  鬼夜叉只能報以無奈的微笑。
  兩人走進茶館,同夥計點了幾樣茶點。
  「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啊?多拖一天,吉祥哥哥的危險就多一分,萬一……」如意打了個冷顫,說不下去了。
  「別說了,咱們等的人已經上門了。」鬼夜叉的視線越過如意的肩頭,瞟向正走進茶館的三人。
  如意本能的回頭一看,便瞥見熟悉的面孔,「嘿、嘿!他們果然來了。」
  「鬼兄,別來無恙?」耿天瀾率先上前打招呼。
  沈際飛的個性較直,劈頭就說:「鬼兄,你還真會躲,咱們師兄妹盼了好久,總算盼到你現身了。」
  鬼夜叉輕啜著茶,沒有回應。
  「鬼兄,咱們可以跟你一塊兒坐嗎?」何敏大剌剌的問。
  如意輕蔑的瞄了眼何敏,「為什麼你只問他,而不問問我呢?」
  何敏的眼中掠過一絲狐疑,「閣下是……」這個聲音好熟悉,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似的?她在心中暗忖。
  「你是咱們上回在靈山遇見的那位姑娘?」耿天瀾首先認出她來。
  如意扶了下頭上的瓜皮小帽,一點都沒有被識破的惱怒。「算你眼力好。」
  「你就是那個小村姑?!」何敏驚叫。鬼夜叉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耿天瀾不悅的低叱,「師妹,你太失禮了。」
  「大師兄,師妹她不是有意的。」沈際飛連忙幫何敏解釋。
  「算了,反正她失禮也不是這一回而已,我不會跟她計較的。」如意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何敏恨得牙癢癢的,「我是失禮沒錯,可是,總比有人喜歡打扮得不男不女的好。」她諷刺道。
  如意不但不以為意,反而噗哧一笑,投給鬼夜叉一個嫵媚的眼神,「就算我不男不女,只要有人愛我就夠了。鬼大哥,你說對不對?」
  鬼夜叉一臉的窘然,只能用眼神示意如意別玩得太過火了。
  「三位請坐,不知你們找在下有何要事?」鬼夜叉故意問道。
  「咱們是要請鬼兄考慮一下咱們上次的提議。」
  鬼夜叉平靜的說:「抱歉,我的心意還是不變。」
  耿天瀾似乎也看出他的決心,「鬼兄,不如你跟咱們回萬劍門一趟,由家師親自來為你說明,或許會改變你的想法。」畢竟他不善於說服,以致遲遲無法完成任務,只好先把人請回去再說。
  「對、對,請鬼兄跟咱們回去,等你瞭解咱們萬劍門所做的事,說不定會願意助咱們一臂之力。」沈際飛連忙勸說。
  如意啜了一口茶,涼涼的問:「跟你們回去幹啥?送死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何敏憤怒的嬌喝。
  如意看了他們三人一眼,「你們心知肚明,難道還要我來說嗎?」
  「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耿天瀾道。
  「好,那我就直說了。」如意悄悄的和鬼夜叉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中有了默契,好戲馬上開場了,「前陣子有某位皇親國戚在路上遭到一批人襲擊,聽說已經驚動了皇上,皇上下令捉拿那些人,萬一不小心被牽連上了,只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三人聽了臉色為之一變,更加確定了鬼夜叉和如意的猜測,恭親王的失蹤的確和亂黨有關。
  何敏口氣不佳的問:「你懷疑是咱們幹的?」
  「就算不是你們幹的,也有可能是你們認識的人,所以,你們還是別把鬼夜叉拖下水,不然他豈不冤枉?」如意好整以暇的說。
  耿天瀾深吸一口氣,鎮定的問:「姑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這你就別管了,要知道綁架皇親國戚可是死罪,我可不希望鬼夜叉這麼早死。」如意說。
  沈際飛心直口快的脫口而出,「可是,那個人根本不在咱們手中……」
  「師弟!」耿天瀾喝道。
  沈際飛這才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呃!對不起,大師兄。」
  何敏毫不避諱的說:「大師兄,鬼兄又不是外人,咱們既然要找他加入萬劍門,自然要相信他不會出賣咱們才是。」
  「你們說那人不在你們手中?呵!咱們又不是笨蛋,才不會這麼輕易就相信你們的話咧!」如意故意激他們。
  「你不相信就算了!」何敏聽了大為光火。
  如意仔細觀察何敏的表情,發覺她的表情的確不像是在說謊。「那說不定是被其他同夥給抓走了……鬼大哥,我看你還是離他們遠一點的好,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姑娘,我師妹沒有騙你,當天的確是讓他逃了,他並不在咱們手中。」耿天瀾義正辭嚴的說。
  耿天瀾說的話,如意自然比較相信了,她小心的隱藏好興奮的情緒,不動聲色的說:「原來是這樣啊……」
  「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何敏轉向鬼夜叉,重提方纔的建議,「鬼兄,那你可以跟咱們回萬劍門了嗎?」
  鬼夜叉看了看如意,而後才回答,「讓我再考慮、考慮。」
  「也好。」耿天瀾同意了。
  目的達成,如意連忙站起身,拉著鬼夜叉就要離開,「那這一頓就讓你們請了,咱們還要出去逛大街,晚點再到這裡會合。」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 ※ ※
  「既然吉祥哥哥不在他們手中,那麼他鐵定還活著,太好了,我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如意眉開眼笑的說。
  鬼夜叉可笑不出來,「你真的要我跟他們回萬劍門嗎?」
  「當然不是囉!所以,咱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快點落跑!」
  他啞然失笑,「你真頑皮。」
  如意挽著他,加快腳步的往前走,「趁他們發現之前,咱們快走吧!」
  就在此時,只見前方塵土飛揚,十幾匹訓練有素的駿馬朝這兒奔馳而來,待看清對方,如意可以從他們的服飾分辨出這些人隸屬於某王府的侍衛。
  十幾匹駿馬在街道中央停住,將鬼夜叉和如意團團包圍住,街上的行人見狀紛紛走避。
  「你可是鬼夜叉?」為首的人喝問。
  如意抿起紅唇,不悅的反問:「你們攔住咱們想幹啥?」
  「我等奉隆親王之命要捉拿鬼夜叉。」他說。
  「放屁!」如意氣得掀眉毛、瞪眼睛,「叫你們那個老不修王爺去吃屎吧!只要有我在,你們就休想帶走他!」
  鬼夜叉又不是亂黨,隆親王為什麼要抓他?
  「大膽刁民?居然敢辱罵咱們王爺。」另一名侍衛吼道。
  如意冷冷一笑,「敢罵我刁民?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等她回去,非要在皇太后跟前告他們一狀,砍了他們的腦袋不可。
  「鬼夜叉,你最好乖乖的跟咱們走,免得自討苦吃。」為首的人傲慢的說。
  「喲!什麼人養什麼樣的狗,說話的口氣果然跟你們那位老不修王爺一模一樣,讓人聽了想吐。」
  鬼夜叉並不將眼前的陣仗放在眼裡,「如意,別理他們了。」
  「哼!是他們自己來找罵挨的。」如意辯解的說。
  為首的人大喊,「來人啊!把這兩個人一起帶走。」
  「放肆!」如意氣急敗壞的大喊,將身子擋在鬼夜叉身前,就怕他被隆親王的爪牙抓走,「誰也不許動他,聽見了沒有?!」
  鬼夜叉手臂一伸,扣住如意的纖腰,將她護在身側,以免她被沒長眼的刀劍傷到。
  如意的小手緊緊的攥著鬼夜叉的衣服,口中嘀咕著,「這該死的隆親王,他來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動手!」有人叫道。
  鬼夜叉黑眸微瞇,倏地抱起如意躍至半空中,再一記連環踢,將馬背上的人全踢了下來。
  「好棒喔!」如意大聲的拍手叫好。
  為首的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陰狠的喝斥,「可惡!大家一起上!」
  「來啊!誰怕誰?」如意吐了吐舌頭扮鬼臉,得意的叫囂。
  鬼夜叉文風不動的站直身軀,以不變應萬變。
  「鬼兄!」耿天瀾等人後來才發現被如意擺了一道,於是立刻追了過來,正好趕上和鬼夜叉並肩作戰。
  如意靈機一動,賊兮兮的說:「你們來得正好,這些人是隆親王的手下,專門幫隆親王幹一些欺壓老百姓的勾當,你們可不要輕易放過他們了。」
  聽如意這麼說,三個人的表情全都變了,他們早就耳聞隆親王的惡行惡狀,如今遇上他的爪牙,自然要為無辜的老百姓出一口氣。
  「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一個都不要放過!」為首的人命令道。
  沈際飛惡狠狠的怒咆,「這句話該是咱們說的!大師兄、師妹,咱們上!」
  「好!」耿天瀾和何敏同時拔劍迎敵。
  雙方於是展開激戰,如意飛快的附在鬼夜叉耳邊說了幾句話,他微微頷首,兩人開始移動步伐,企圖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機會一來,鬼夜叉出奇不意的提氣一躍,帶著如意消失在眾人眼前。
  「鬼夜叉跑了!快追啊!」為首的人眼尖的發現了。
  「想抓鬼夜叉,得先經過咱們這一關……」耿天瀾喝道。
  ※ ※ ※
  傍晚時分。
  「呵、呵……他們現在一定氣得直跳腳。」坐在客棧一隅的如意忍不住笑道,「說不定他們現在還在大街小巷尋找咱們咧!」
  鬼夜叉體貼的幫她倒了一碗烏魚蛋湯,「這次上了當,下次可就難了。」
  「管他的,難不成他們會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硬逼著你加入萬劍門?只是,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連隆親王也要抓你?你惹到他了嗎?」
  他搖了搖頭。
  如意刻意壓低嗓音,就怕隔牆有耳。「我想也是,準是隆親王以為你也是亂黨,想在皇上面前邀功,自以為這樣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減輕他所犯的錯,哼!想得美咧!」
  「好了,別再說了,你不是肚子餓嗎?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他寵溺的說。
  「嗯!」如意順從的點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鬼夜叉也跟著動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幸福的感覺,自從母親死後,他就不曾有過這種感受了。
  「對了!」如意吃了一口蟹黃扒魚翅,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既然吉祥哥哥沒有被那些人抓去,那他會上哪兒去呢?咱們要不要到他失蹤的地點附近尋訪看看,說不定會有斬獲。」
  他微微一笑,專注的看著她,「你想去就去吧!我都聽你的。」
  如意白嫩的臉頰紅得像是盛開的薔薇,她深情的回睇他,「你對我真好,人家高興得好想哭喔!」
  「對你好是應該的,你也對我很好啊!這很公平。」鬼夜叉柔聲說,然後又來了一個芸豆捲到她的碗裡,「況且,誰對誰好還不是一樣?」
  「才不一樣呢!我向你保證,等咱們成親後,我會努力做個聽話的好妻子,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如意信誓旦旦的說。
  他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本格格說話算話。」
  夥計這時走上前,「兩位客倌,你們要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如意伸手摀住唇畔的詭笑,看得鬼夜叉一頭霧水,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 ※ ※
  「客倌,到了!就是這一間。」夥計帶兩人上樓,打開一間雅房的木門說。
  如意環視房內的擺設一眼,「嗯!勉強還算可以,這裡沒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她給了夥計一點小費,把他打發出去。
  鬼夜叉一怔,連忙叫住那名夥計,「等等……」
  「客倌還有什麼吩咐?」
  「呃……我的房間呢?」
  夥計用既奇怪又害怕的眼神打量鬼夜叉,「那位客倌只要了一間上房,何況裡頭那張床夠大,足夠兩個男人睡了。」
  「如意?」鬼夜叉總算搞清楚她剛才為何偷笑了。
  如意揮揮手要夥計出去,闔上門後,她將頭垂得低低的,準備接受他的責難。「反正咱們才住一晚,勉強湊和、湊和就好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道來非議,對你的名節不好。」他理智的說。
  她往床榻上一坐,雙腳晃呀晃的,「人家又不在乎,何況大家都以為我是男的,有什麼關係嘛!」
  鬼夜叉一臉的不贊同,「他們以為你是男的,可是我卻很清楚你是個姑娘家,我再下去要個房間……」說完,他就要轉身出去。
  「不要啦!人家會害怕。」如意抓住他的手腕不放,「人家從來沒有單獨在外面住過,前幾天你都沒意見,為什麼現在又不願意?」
  他試著跟她說道理。「那是因為客棧裡沒有空房了,我才不得不在房裡打地鋪,可是現在明明有……」
  如意背過身,悶悶的說:「總而言之,你就是不跟人家睡就是了。」
  「唉!」鬼夜叉見狀,還是妥協了。「好吧!那床還是讓給你睡,我打地鋪睡就好了,這樣可以嗎?」
  她笑逐顏開的摟住他的頸項,「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讓我失望。」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鬼夜叉輕捏她的鼻尖,「不准半夜爬起來偷看我睡覺。」
  「嘿嘿!被你發現了。」如意乾笑兩聲,「不過,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可不是想偷偷摘下你的面具喔!」
  他挑起一眉,「那你是想做什麼?」
  如意絞著手指,臉紅似火的嘟囔,「人家……只是想多看看你。」
  「就這樣?」鬼夜叉心生愛憐的擁她入懷。
  「嗯!還有……人家也是想順便訓練你的警覺性。」如意大言不慚的說。
  鬼夜叉低笑道:「那我可真要謝謝你囉!」
  如意羞澀的將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上,雖然隔著層層衣衫,但她仍感覺到他結實肌肉的起伏和力道,讓她不自覺地渾身酥軟,使不出半點力氣來。「等咱們找到吉祥哥哥,我會把你的事跟阿瑪和額娘說清楚,反正這輩子我是非你不嫁了,再加上有吉祥哥哥撐腰,至少有一半的勝算。」
  「那另一半呢?」他輕喟。
  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要是他們還是不准我嫁給你,那咱們就私奔。」
  「你捨得丟下你阿瑪和額娘嗎?」
  如意怔住了,她明白說得容易,若真要做就有困難了。
  「別孩子氣了,我並不想用那種方式得到你。」鬼夜叉凝重的說。
  「可是……」她真的好怕被迫和他分開。
  鬼夜叉輕吻著她的發頂,「不管結果如何,我只希望你過得幸福,只要你心裡的某個角落還惦記著我,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又來了!」如意氣得紅了眼,「你就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嗎?」
  他痛苦的瞅著她嗔怒的嬌顏,「如意,我要對抗的不只是你阿瑪和額娘,而是整個大清皇朝的體制,你心裡也明白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何況你跟恭親王一塊長大,他很愛護你,我……」
  如意蒙住雙耳,大叫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如意。」鬼夜叉瘖啞的喚道。
  「你真可惡,你為什麼就不能野蠻一點地把我帶走?你為什麼要這麼理智?」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掉落。「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人嗎?嗚……」
  鬼夜叉的眼眶微微發熱,低頭撫著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的小腦袋,無言以對。
  「嗚……」如意心痛的哭泣,小小的身子顫動著。
  鬼夜叉硬生生的把淚水眨回去,「別哭了,如意,你哭得我的心好痛……」
  「痛死活該……嗚……」她抽噎的罵道。
  「好、好,是我活該,別哭了,乖……」
  「嗚……」
  這夜,鬼夜叉哄了她一整晚,直到天色漸亮,兩人才睡去。
  ※ ※ ※
  翌日巳時
  福兆倫翻下馬背,將韁繩交給隨行的僕役,然後走進附近的一家茶樓打聽消息。
  福兆倫攤開一幅人像畫,「掌櫃的,你有沒有看過這幅畫上的姑娘?」自從得知如意私自離家的消息後,他就急著到處找人,可是一連幾天下來卻一無所獲。
  茶樓的掌櫃瞇起老花眼瞧了半天,「沒有。」
  懷著失望的心情,福兆倫又轉向下一家,仍然是同樣的結果。
  「沒看過。」
  「這麼多客人來來往往的,我哪裡記得住啊?」
  「我沒見過,你去問別人吧!」
  他沮喪的走出店門,默默的走向下一條街。
  「少爺,依咱們這種找法,就是找一輩子也找不到如意格格的。」僕役牽著馬跟在後頭勸道。
  福兆倫瞪他一眼,「我會找到她的。」若是能把如意找回來,鎮國大將軍一定會很感激他,這麼一來,他便可以取得和恭親王公平競爭的機會了。
  「可是,這樣一間一間的找,要找到什麼時候啊?」
  「你不想跟就先回去,我自己找就行了。」他沒好氣的說。
  「奴才不敢。」僕役連忙說。
  「那就給我閉嘴!」福兆倫只擔心讓德玉那傢伙捷足先登,他們德王府有錢有勢,自然可以運用各種關係找人,不像他,只能採取土法煉鋼的方式,一步一腳印的找。
  「喳!」僕役自討沒趣的說。
  福兆倫舉起袖子抹去額上的汗水,走路搖搖晃晃的,彷彿快要不支倒地了。
  「少爺,你要不要緊?都快中午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吧!」僕役攙扶著他說。
  福兆倫自知體力已不勝負荷,他點點頭,也不再逞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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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未時剛過,如意才懶洋洋的起床,哭了一整晚,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的,臨時充當婢女的鬼夜叉喚來夥計準備冰鎮毛巾,親自幫她冰敷眼睛。
  「有沒有好一點?」
  她輕輕地頷首,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像,她不好意思的說:「已經好多了,對不起,害你一整晚都沒睡。」
  「沒關係,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氣就好了。」
  如意面對他,扁著小嘴指控道:「那你以後就別再說那些會讓我生氣的話,故意惹人家哭了。」
  「好,我不再說就是了。」鬼夜叉拂去心頭的苦澀說。
  「反正我就是要嫁給你,無論有多少人反對咱們在一塊,都不會動搖我的決心。」她仰首癡望著鬼夜叉盈滿熱淚的雙眼,「假使有一天,我被阿瑪他們抓回去了,你一定要來接我,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鬼夜叉捧起她攝人心魂的嬌容,喉頭像卡了什麼硬物似的,擠不出半個字來。
  她的鼻頭一酸,「你不願意是不是?」
  「不……」他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說:「我會去接你的,無論擋在咱們中間的阻礙有多少,我都會一一將它們剷除。」
  如意感動得撲進他的懷中,「你發誓?」
  「我對天發誓,就算要面對京裡四十萬的禁衛軍,我也會硬闖到底。」他深情款款的允諾。「如意,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不懂的問。
  他發出低啞的笑聲,「謝謝你這麼愛我。」
  「不必謝我,只要你愛我一輩子就夠了,你永遠都不許變心,否則……我會閹了你,讓你進宮去當太監。」她齜牙咧嘴的恐嚇道。
  鬼夜叉裝出害怕的表情,「這種處罰會不會太狠了點?」
  「你害怕了?」如意擺出茶壺狀,凶巴巴的質問。
  「嗯!這個……」他不由得想捉弄她一下。
  她頓時皺起小臉,眼看就要哭了……
  「好、好、好,別哭,我是騙你的。」鬼夜叉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擁住她哄道:「我不會變心的,所以,這個處罰不會有機會用在我身上的。」
  如意終於破涕為笑,掄起粉拳捶打他,「你好壞,故意嚇人家。」
  「昨晚我想了很多,我可以想像得出當你阿瑪知道咱們的事時,會有多震怒,萬一他不准咱們再見面,你也別跟他硬碰硬,不管他開出什麼條件,為了你,我都願意去做。」他的掌心輕撫著她的背,殷殷的交代。
  「嗯!我都聽你的。」她蜷在他的懷中,馴服得像只小貓咪。
  鬼夜叉十分珍惜和她相處的每一刻,明知他們的未來困難重重,他仍決定死守自己許下的承諾,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他們。
  ※ ※ ※
  「少爺,你還是多歇一會兒吧!不然你要是病了,老爺可是會怪罪奴才的。」僕役為難的說。
  福兆倫還有些頭重腳輕,八成是中暑了,他雖然也想休息,可是一天沒找到如意,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可沒有時間再浪費了。
  「別攔我!」他推開僕役,執意要下樓。
  「少爺……」
  僕役的呼喚引來兩位剛步出上房的客人的注意,其中一人見到福兆倫,臉色驟變,想要轉身回房已經太晚了。
  「如意!」他沒看錯,她的確是他朝思暮想的佳人。
  如意在心中暗叫不妙,她居然會在這種小客棧裡遇到福兆倫!
  「你認錯人了。」她此刻仍是男裝打扮,索性來個死不承認。
  「不,我絕對不會認錯。」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同樣美麗的容顏了。「如意,我找得你好苦啊!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我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你阿瑪和額娘都急壞了。」福兆倫一把抓住她的手要帶她走。
  如意掙開被他緊緊抓住的手,「我說你認錯人了,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如意……」
  他驚愕的叫道。
  如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轉向鬼夜叉時,神情變得柔媚多情。「咱們走,不要理會這個瘋子。」
  「你、你們……」福兆倫的視線倏地移到鬼夜叉身上,從頭到腳的打量他,不由得尖聲斥問:「你們竟然住在同一個房間裡!」口氣活像親眼目睹妻子和別的男人通姦的丈夫。
  她沒好氣的回道:「我們是不是住在一塊干你屁事?」
  「如意,你、你說粗話?」他的聲音在顫抖,沒想到心目中的女神居然變了樣,不只不知檢點,跟男人在外面亂來,而且還對他惡言相向!
  「你若還想聽,我不介意再多說幾次,說到你滿意為止。」如意假笑的說。
  福兆倫整個人呆掉了,張大的嘴巴足以塞進一顆蛋了。
  「哼!閃到一邊去!」她用手肘撞開他,和鬼夜叉相偕下樓。
  福兆倫霎時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追上去。「如意,你別走啊!像他這種人怎麼配得上你?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閉嘴!」無論是誰阻礙她和鬼夜叉在一起,她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他又是一怔,「嗄?」
  如意凜著小臉,直視他錯愕的表情,「誰敢再批評他一個字,我就對誰不客氣,你也一樣!」
  「像這種畏畏縮縮、不敢見人的男人有哪一點好?」他嫉妒的吼道。
  她一腳踹向福兆倫的小腿,痛得他哀哀叫的。
  「如意,你變了!一定是這個男人帶壞你的……」好歹他也是出生書香世家,堂堂的戶部尚書之子,怎麼也好過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我沒有變,因為你看上的是我的容貌和身份,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瞭解過我,現在你明白了,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下次我踹的可不是你的腿了。」
  如意撂下狠話後,立刻走到櫃檯結帳,既然福兆倫都能找到這裡,看來這地方不宜久留。
  「如意、如意……」福兆倫仍不死心地叫嚷。
  不過,他們完全不理會他的叫喚,越走越遠了。
  不行!他得快點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鎮國大將軍。福兆倫在心中決定。
  ※ ※ ※
  來到恭親王失蹤的地點,也就是距離趙縣不遠的城郊,如意只找到一輛「慘遭分屍」的馬車,顯示當時的狀況相當危急,而上頭的標誌的確為恭親王府所有,可是主人早已不知去向。
  「看來吉祥哥哥就是在這裡遇襲的,可是,現在他人呢?」如意喃喃自語著。
  鬼夜叉觀察四周片刻,沉著的說:「這個地方大概已經被前來找尋的人翻過好幾遍,我想,恭親王如果沒有被抓,很有可能逃進城裡了。」
  「那咱們就進城去找。」如意霎時充滿希望的說。
  他自然沒有意見,甘願奉陪到底了。
  驀地,幾道咻咻的風聲劃破空氣,朝他們筆直而來……
  「小心!」鬼夜叉攬抱住如意,身手如鬼魅般俐落,幾個起落,右手凌空一抓,當他再度落地時,掌中已握住幾支朝他們射來的兵器,旋即反射向對方。
  「啊……啊……」此起彼落的慘叫聲響起,接著是重物墜地的聲響。
  如意一臉驚悸的摟住他的頸項,「好危險,差點就被射中了。」
  「放心,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鬼夜叉彎身讓她下地。
  有鬼夜叉當靠山,如意說話自然也大聲起來。
  「是誰?還不快點滾出來!」
  幾名隆親王的手下從樹上一躍而下,張牙舞爪的喊道:「鬼夜叉,你若不乖乖的跟咱們走,咱們只有帶你的屍首回去覆命了。」依隆親王的習慣,沒有完成任務一樣是死路一條。
  「怎麼又是你們?」如意忍不住破口大罵,「隆親王是吃飽沒事幹嗎?幹嘛專找咱們麻煩?你們又為什麼非抓他不可?」
  為首的人大喝道:「廢話少說!來人啊!給我上!」
  因為不想傷人,鬼夜叉出手自有分寸,否則要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是輕而易舉的事。
  「如意,跟緊我!」
  「嗯!」如意瑟縮在他身後,用力的點點頭。
  這時。她聽見頭頂有異聲,本能的仰頭一看,一張巨大的網當頭撒了下來。
  「危險!」如意本能的推開鬼夜叉,自己反倒成了囊中之物,被網子罩個正著,還被吊在半空中,任她再怎麼掙扎也沒用。「啊!放我下去……」
  「如意!」鬼夜叉的臉色遽變,冷惻的眼中閃著寒光,「我不想殺人,是你們逼我這麼做的……」
  為首的人冷哼一聲,比了個手勢,「放箭!」
  鬼夜叉大驚,不顧自身的危險,飛身要過去解救如意……
  早料到他會這麼做,隆親王府的一干侍衛紛紛上前,將他團團包圍住,不讓他靠近如意一步。
  鬼夜叉再也忍無可忍的使出奪魂掌,一一擊殺敵人,可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情的箭射向如意──
  「如意!」他失聲大喊。
  如意駭然的閉上眼睛,等著箭尖穿心而過。
  一道人影及時出現,手中的長劍在空中橫劈斜掃,打掉可能射向如意的亂箭。
  鬼夜叉見有人出手相救,這才轉而專心對付敵人。
  眼見情況不妙,為首的人叱喝一聲,「撤!」
  其餘得以在奪魂掌下逃過一劫的人,只有狼狽的倉皇逃逸。
  嚇得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的如意在沈際飛的幫助下,從繩網中掙脫,立刻衝進鬼夜叉的懷中。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她餘悸猶存的抖著聲音說。
  鬼夜叉收攏臂彎,恨不得和她融為一體,「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他的嗓音無法抑制的顫抖著,萬一耿天瀾他們沒有及時出現,他就要失去如意了,那份恐懼他一生都忘不掉。
  「我沒事,這還要感謝他們救了我。」如意感受到他的害怕,綻出一朵笑靨來安撫他。
  此時,何敏發出驚呼,「大師兄,你受傷了!」
  如意猛地旋身,瞥見耿天瀾的肩頭滲出殷紅的血跡,可能是剛才為了救她,被箭給射中了。
  「怎麼辦?你流了好多血,還是快點進城找大夫療傷吧!」
  耿天瀾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讓眼中的情意表露出來。「這點小傷不要緊,只要你沒事就好。」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我對你們這麼不友善,還耍了你們,你竟然還願意救我,你真是個大好人!」如意真心誠意的說。
  何敏出言嘲諷道:「你現在可承認你耍了咱們了!」
  「師妹。」耿天瀾沉喝,像在警告她別再惹是生非。
  鬼夜叉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這是鬼家特製的傷藥,只要撒在傷口上,不出三天就會結疤,耿兄若是不嫌棄,就請拿去用。」
  他抱拳接過,「多謝。」
  沈際飛問出心中的疑惑,「鬼兄,那些隆親王的侍衛為什麼對你們緊追不捨,三番兩次地要找你們麻煩?」
  「我也不清楚。」鬼夜叉也很納悶。
  何敏乘機建議道:「既然那些人無緣無故要抓你,可見來意不善,不如你們到萬劍門來避避風頭,你覺得如何?」
  「多謝姑娘的好意,咱們還有要事待辦,恐怕不方便。」他說。
  如意對他們的態度比先前和善許多。「你們還是放棄遊說他的念頭吧!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還是各走各的路,對彼此也比較好。」
  「告辭了!」鬼夜叉朝三人抱拳,帶著如意離去。
  眼看兩人越走越遠。何敏心急的叫道:「大師兄,你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他心意已決,咱們再多說也無益。」耿天瀾收回追尋那抹倩影的目光,將剛萌芽的情意藏在內心深處。
  沈際飛歎了好大一口氣,「唉!那咱們不是白忙一場了?既然大師兄都這麼說了,咱們還是回去稟明師父再做打算了。」
  她跺了下腳,卻也無可奈何,不屬於她的,她終究還是得不到。
  ※ ※ ※
  來到趙縣,如意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尋找她的吉祥哥哥的下落才好,總不能挨家挨戶的問,更不能曝露身份,請官府的人協助找尋。唉!沒想到找個人居然這麼難。如意在心中歎道。
  「吉祥哥哥真會躲,他到底躲在什麼地方呢?」趙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除非老天爺幫忙,否則要找到人真是困難重重哪!如意一臉苦惱的喃喃自語。
  鬼夜叉明瞭她急切的心情,輕聲安撫道:「別急,總會找到的。」
  「我怎麼能不急呢?福兆倫鐵定會回去跟我阿瑪告狀,而且還會說你不少壞話,我有預感阿瑪很快就會到了。」她說。
  「我跟你阿瑪遲早都要見面,早見晚見都一樣,你就別操這個心了。」
  如意白他一眼,「你倒是挺鎮定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著急似的。」成親可是兩個人的事,他休想作壁上觀。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他苦澀的笑問。
  瞥見鬼夜叉晦暗的眼神,她心中的不滿頓消,她輕扯一下他的衣袖,嬌聲嬌氣的討好他,「人家又沒有怪你,你不要生氣嘛!」
  「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只是……」他欲言又止,「沒事了,咱們還是先找恭親王要緊。」
  她乖巧的點點頭,不敢再有異議。
  兩人越往城裡走,越感覺氣氛不對勁,總覺得城裡的老百姓看他們的眼神相當怪異,還不時的交頭接耳,活像看到什麼怪物似的,這讓如意相當不舒服。
  「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人,有什麼好看的?」她有心維護鬼夜叉,以為他們是畏懼他臉上的鬼面具。
  鬼夜叉柔聲勸她,「如意,他們愛看就讓他們看,我不要緊的。」
  「可是……」如意怕他會因此而更自卑。
  「你有這份心,我很感動,我真的沒事。」他坦然的說。
  見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她這才展顏微笑。
  兩人對週遭的指指點點視若無睹,不過,眾人似乎有意無意的將他們帶往某處。
  「讓開!讓開!」圍觀的人群被幾名衙役推開。
  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誠惶誠恐的迎上前,竟當著眾人的面甩袖下跪,「下官趙縣縣令王之賢參見格格,格格吉祥!」
  如意銀牙一咬,「你這個縣令男女不分,還真是糊塗,沒看見我是男人嗎?」
  該死!這是誰幹的好事?
  「格格,你別跟下官開玩笑了。」王縣令乾笑的說。
  她冷笑的瞪他,要他識相一點。「我看起來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呵呵……格格可是鎮國大將軍的掌上明珠、皇太后最寵愛的格格,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還是承認吧!」
  「是誰說的?」她非要把那個人的舌頭剪了!如意暗暗發誓。
  王縣令唯唯諾諾的縮著脖子,嚥了下口水,「那個人正在這家同春園裡恭候格格大駕,格格請。」
  如意在心裡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請出來罵了一遍,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就不信她鬥不過那個人!
  「帶路!」
  「喳!」王縣令侷促的起身,領著如意和鬼夜叉走進同春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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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4: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同春園是趙縣最大的一家飯館,平時生意不錯,可是今天店裡卻冷冷清清的,連一個客人也沒有。
  如意見到這種狀況,心裡有數,能把整家飯館包起來,而且還請得動縣令出馬,只怕那人的身份地位頗高。
  「格格請坐。」王縣令必恭必敬的在桌旁伺候。
  她示意鬼夜叉一起坐下,「坐就坐,怕你不成?」
  「還不快給格格奉茶。」王縣令大聲吆喝著。
  同春園的掌櫃和夥計何時見過這麼尊貴的客人,連端盤子的手都在發抖,就怕一個閃失,腦袋也跟著不保了。
  如意最討厭這種故佈疑陣了,「免了、免了,快把那個人叫出來吧!」
  「是、是,下官這就去請。」王縣令惶惶不安的退下去。
  「到底是誰呢?福兆倫沒這麼大的本事,若說阿瑪就更不可能了,他做事一向乾淨俐落、直來直往,不會玩這種花樣。」她嘀咕的說。
  雖然鬼夜叉不吭一聲,卻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他發覺有一批人馬暗中埋伏在附近,意圖不明。
  她嫌惡的啐道:「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哈哈……如意,你怎麼可以說我無聊呢?」
  一名身著靛藍色素綢長袍、外罩織錦馬褂的男子故作風雅的搖著手上的扇子,從樓梯上緩緩的走下來。
  如意一怔,「德玉,原來是你!」她早該想到了,只有他會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當然是我了。」德玉涎著笑臉說:「如意,為了找你,我可是費盡心思,如今總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幹嘛?」如意不耐煩的問。
  德玉低聲下氣的討她歡心,「當然是來接你回去了,如意,恭親王的事自有別人操煩,你又何苦這麼累呢?這樣我會心疼的。」
  「哼!這麼噁心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她的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他刻意取悅她的說:「只要能讓你開心,就算要我扮小丑也行。」
  如意聽了只想吐。「現在你已經看到我了,你可以打道回府了。」要不是看在珍姊的面子上,她連跟他說話都嫌多餘。
  「如意,你不跟我回去嗎?」德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她絲毫不給情面的說:「我會回去,不過不是現在,也不是跟你回去。」
  德玉掃向沉默不語的鬼夜叉,不可一世的問:「這就是福兆倫說的那個卑賤的庶民囉?」
  「我的事你少管。」如意保護的意味濃厚。
  這讓德玉妒火中燒,巴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丟入海裡餵魚去。
  「你是什麼東西,見到本貝勒還不下跪?」
  「砰!」的一聲,如意拍案大喝,「德玉,他現在是我的人,你少在我面前指揮他。」
  「如意,這樣低等的貨色你也要?你的眼光沒這麼差吧?」他極力的貶低對方。
  如意聞言火大了,「啪!啪!」兩聲,連續賞了他兩個鍋貼。
  「你的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在我眼中,他比你好太多了。」敢羞辱鬼夜叉,等於是找死!
  德玉在大庭廣眾之下丟盡了顏面,讓他更是懷恨在心。
  「你女扮男裝和男人出雙入對的,這要是傳揚出去,可沒有人敢要你,你不怕傷了你阿瑪和額娘的心嗎?」恭親王不是傻子,他絕不會要一個名節受損的格格,到時只有他來娶,等他將如意娶到手,他要讓她知道什麼叫服從!
  「這是咱們家的家務事,不必你玉貝勒多管閒事!」她不為所動的說。
  「如意,別理他就是了。」鬼夜叉將大掌覆在她的小手上,試圖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不是我愛跟他吵,是他太過分了,我不准任何人批評你!」如意一面對他,馬上從刺蝟變成小貓。
  「沒關係,他的話傷不了我的。」
  「可是人家會心疼,反正我就是不准。」她霸道的說。
  德玉親眼見到兩人打情罵俏、眉來眼去的,腹中像有一把火在燒,教他直想殺了這對狗男女,枉費他頻頻對她示好,卻比不上一個外頭的野男人,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他下了最後通牒。
  如意沒好氣的應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等找到人我自然會回去,你怎麼勸我也沒用,還是快回你的德王府吧!」
  「你……」德玉為之氣結。「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走著瞧。」
  她涼涼的說:「不送了。」
  「哼!」德玉氣紅了眼,當場拂袖而去。
  站在幾尺遠候著的王縣令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格格,那下官……」
  「都給我滾!」如意嬌吼一聲。
  王縣令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將外頭的衙役一併帶走,只剩下一些看熱鬧的老百姓。
  「掌櫃的,你過來!」
  被點到名的掌櫃顫巍巍的上前。「草、民見……過格、格格……」
  如意被他猛打哆嗦的模樣給逗得笑出聲來。
  「不要叫什麼格格了,就當我是一般客人,有什麼吃的就送上來,我氣得都餓了。」生氣也很消耗體力的耶!
  「是、是。」
  「還有……」
  掌櫃冷汗直冒的問:「格格還有什麼吩咐?」
  「你們的店可以照常營業了,不必顧慮我,想上門的就讓他們進來。」
  「謝謝格格恩典、謝謝格格恩典。」他鞠躬哈腰的退下。
  如意托腮輕歎,「有了福兆倫和德玉這兩個報馬仔,我看我阿瑪很快就會找到咱們了。」
  「你想回去了嗎?」鬼夜叉明白她的顧慮。
  她把玩著茶杯說:「阿瑪若知道了咱們的事,生氣是一定的,就算現在回去自首,下場還不是一樣?那不如再多待幾天,等我想到對策再說。」
  「我會陪你的,有任何困難,咱們一起來面對。」
  鬼夜叉柔情似水的目光讓她有勇氣去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原以為還有時間想出個對策,沒想到這個如意算盤在鎮國大將軍親自來逮人之後就打亂了。
  瞅著阿圖格驚怒的表情,如意的臉都白了。
  看來阿瑪這下真的氣炸了,說不定還會抬起大刀砍了鬼夜叉的頭。她努力的轉動腦子,一心只想讓鬼夜叉全身而退。
  如意怯怯的輕喚,「阿瑪。」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阿瑪嗎?」阿圖格額上的青筋直跳,口氣火爆的吼道。
  「我的老天爺,格格,你怎麼這副裝扮?難怪將軍會這麼生氣。」隨同前來的石榴大呼小叫的嚷嚷。
  小喜子也被眼前這股沉凝的氣氛嚇得背脊發涼,「格格,你還是快跟咱們回去,有什麼事等回府再說。」
  「如意,你別再任性了,再這樣下去,只會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福兆倫躲在阿圖格身後叫囂。
  一旁的德玉忍不住嘲弄了兩句,「我看她是捨不得身邊的男人,還想再和他多逍遙幾天。」
  如意恨恨的瞪著這兩個男人的嘴臉,猜想一定是他們去向她阿瑪通風報信,不然她阿瑪不會來得這麼快。
  「阿瑪,您別聽他們胡說,我和鬼夜叉是清白的……」
  阿圖格鐵青著臉低咆,「住口!你還有臉替他說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阿瑪……」
  「來人!」阿圖格氣勢駭人的叱喝一聲,「把他給我抓起來!」
  如意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她阿瑪把他最得意的手下全都帶來了,他們在戰場上可是殺敵無數、無人能擋,而鬼夜叉勢單力薄,就算武功再高強,終究是寡不敵眾啊!
  「誰都不准過來!」她往前一跨,用自己嬌小的身子來護衛心上人。「阿瑪,這不是鬼夜叉的錯,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鬼夜叉不卑不亢的迎視盛怒的阿圖格,「將軍,可否讓我說幾句話?」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不過是區區一介庶民,也敢肖想本將軍的女兒?哼!今天我一定要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來人……」
  「阿瑪,不要啊!」如意聲淚俱下的低喊,「是我不乖,不聽您的話,求求您放過他,我跟您回去就是了。」
  德玉見她執意為鬼夜叉說情,落井下石的說:「將軍大人,你若不拿出點魄力來,大家只會當你是教女無方,要是恭親王知道這件事,可是會影響到兩家的關係。」
  「德玉,昨天那兩巴掌沒有打醒你嗎?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我可以再送你兩巴掌!」如意咬牙切齒的說。
  「我說錯了什麼嗎?不然你可以問問福兆倫,他是不是親眼見到你們一大早從同一間房裡出來?試問一對男女睡在同一個房間裡會幹些什麼好事?不必我說,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德玉已經喪失理智,一心只想讓她沒臉見人。
  若不是阿圖格事先將客棧上上下下的閒雜人等遣退,德玉的這番說詞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如意握緊粉拳大叫,「德玉、你──」
  「如意,玉貝勒說的可是真的?」阿圖格用陰森森的口吻問道。
  她的心一沉,「那、那是因為……因為……」他們的確是睡同一間房,可是並不同床,但是,這對一個未出嫁的閨女來說已經很嚴重了。
  「把他給我殺了!」阿圖格憤怒的嘶吼,令人聞之膽寒。
  「阿瑪!」如意驚喊一聲,立即轉向鬼夜叉,「你快走!給我三天的時間勸我阿瑪,你什麼都別說,快走……」
  鬼夜叉深深的瞅著她淚痕交錯的小臉,「嗯!三天後我會去找你,等我。」丟下這句話,他便身手快速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還不快追!」阿圖格厲叱。
  「誰都不准動,誰敢去追他,我就死在你們面前。」如意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抵在自己雪白的頸項上,嚇住了一干人。
  阿圖格見她不惜以命相逼,頓時慌了手腳,「你……你這是幹什麼?快把刀子給阿瑪,免得傷了自己。」
  「格格,你千萬不要想不開……」石榴和小喜子齊聲喊道。
  如意的臉上淚痕斑斑,眼中淨是堅決,「阿瑪,您一向疼我、愛我,這回我傷了您的心,是我不對,可是,請您先聽聽我的解釋好不好?」
  「好、好、好,阿瑪全聽你的就是了,快把刀子放下。」阿圖格連忙安撫如意,他生氣歸生氣,可不能拿寶貝女兒的性命開玩笑。「先跟阿瑪回去,有話再慢慢說……」
  她的心動搖了。「您真的不會派人追殺他?」
  阿圖格露出慈父的笑容,「阿瑪幾時騙過你了?」
  「阿瑪……嗚哇……」如意執刀的右手垂了下來,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最後痛哭失聲。
  見寶貝女兒哭成這樣,阿圖格的心都亂了,他長臂一伸,將她嬌弱的身子攬在寬闊的懷中。
  「小心肝,別哭了,阿瑪也捨不得罵你呀!可是……你這回真的做錯事了,讓阿瑪實在是太生氣了……」
  如意的淚水更是氾濫成災,纖細的雙臂緊緊回擁著阿圖格,「對、對不起,阿瑪……」
  「格格……嗚……」石榴和小喜子見狀也哭得浙瀝嘩啦。
  其他人則完全不曉得該如何阻止他們繼續淹大水。
  原本是來看好戲的德玉氣得將手中的扇子往地上一摔,用力的踐踏來洩恨。
  他朝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哼!阿圖格為了女兒可以不追究,他可不會讓那個見不得人的傢伙好過。
  ※ ※ ※
  阿瑪那關好過,額娘這一關可就難過了。
  雲芯是個漢人,又是個謹守閨訓的傳統女性,自小就被教育成要三貞九烈,把三從四德、女誡看得比性命還重要,自然會認為如意在沒有婢女的陪伴下與男人同行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額、額娘。」她雙膝跪下,一顆頭垂得低低的。
  雲芯冷著一張秀容,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額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我一點都不擔心,反正你翅膀長硬了,可以飛了,不用再顧慮額娘了,想去那兒就儘管去好了。」雲芯清冷的嗓音緩緩的說道。
  如意鼻頭酸酸的,「額娘,您別這麼說,當初我會這麼做,主要也是為了想盡快找到吉祥哥哥……」
  「不要拿恭親王當借口!」雲芯的口氣多了些許火藥味。「你以為你能幫上什麼忙?明明是你愛玩還嘴硬!」
  「額娘,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和鬼夜叉已經查到吉祥哥哥根本沒被亂黨抓走,相信他很快就能──」
  雲芯不等她把話說完,冷冷的說:「等恭親王回來,額娘會和老福晉商量你們的婚事,早點把它辦一辦,大家也安心。」
  「不,我不要嫁給吉祥哥哥!」如意情急的喊道。
  「你說什麼?!」雲芯怔怔的問。
  她咬了咬下唇,「因為我一直以來只把吉祥哥哥當作哥哥看待,我對他的喜歡只是兄妹之情,吉祥哥哥對我也是一樣。」
  「怎麼可能?」這太離譜了!
  如意像個可憐的小媳婦兒似的跪在那兒,不安的絞著十指,「是真的,我和吉祥哥哥早就說好了,要是我和他都找不到真心喜歡的人,兩年後我就嫁給他當福晉,可是就算成了親,還是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干涉,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什麼?你們居然自作主張的私下協議?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雲芯不敢置信的說。
  如意跪著走了幾步,來到雲芯跟前,「額娘,您別生氣,我和吉祥哥哥會這麼做,也是為了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相守一生,就像您跟阿瑪一樣,難道您不希望見到女兒得到真正的幸福嗎?」
  雲芯鐵了心的說:「即使如此,額娘也不會答應把你嫁給那個男人。」
  「為什麼?」
  「你還敢問為什麼?」雲芯氣極的問。
  如意哭喪著小臉,「就因為他沒有一個高貴的身份嗎?額娘,您不是這麼勢利的人,再說,撇開外在的條件不說,不管是品行、人格,他更不會輸給吉祥哥哥,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對象。所以,請您和阿瑪見見他,不要馬上否絕掉他的一切。」
  「不管怎麼樣,額娘絕對不答應!」雲芯依舊固執己見。
  如意梗聲問:「為什麼?額娘,請您給我一個理由。」
  雲芯的下顎一緊,「或許他說喜歡你、愛你,是因為他知道你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聖上親封的格格,將來當了你的額駙便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鬼夜叉根本不在乎我是誰,他喜歡的是我的人,況且,就算要我放棄格格的身份跟著他一起吃苦,我也願意。額娘,您一定要相信我。」如意淚眼婆娑的說。
  雲芯在愛女哀淒的眼神中,口氣轉柔,「就算他有骨氣,娶了你之後也不願接受你阿瑪的資助,自己有本事養活你,可是,那又能維持多久呢?如意,額娘是自私沒錯,因為額娘不願見到你將來受苦,漢人有一句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跟著一個四海飄泊的男人,光是情愛是不能當飯吃的,現實生活總有一天會消磨掉它們,到時你們只會彼此折磨,最後連一絲情分也不剩。」
  「不會的、不會的。」她猛搖著頭,淚如雨下的喃道。
  「如意,你就聽額娘的話,把他忘了吧!」
  如意聞言心如刀割,「額娘,這對我太不公平了,當年您也只是慈寧宮的一個宮女,卻幸運的有皇太后作主把您嫁給阿瑪,為什麼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主張,選擇嫁給一個平民老百姓呢?」
  雲芯一時語塞。
  「額娘,女兒讓您失望了,可是這輩子我只認定鬼夜叉一個人,永遠也不會改變。」如意臉上的稚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熟有主見的模樣。「我不會放棄他的,如果惹額娘傷心難過,女兒先在這裡向您賠罪。」
  說完,她在雲芯驚愕的神情中離開沉香園。
  ※ ※ ※
  瓊琚閣內,石榴苦口婆心的勸了又勸,奈何主子存心和肚子過不去,都一整天了,連一粒米都沒吃,要是主子有什麼差池,她可擔待不起。
  「格格,你好歹也吃個幾口,這可是廚子特地為你準備的琥珀鴨膀、百花大蝦,還有你最愛吃的水晶蝦餅……」
  如意懶洋洋的嗓音由紗帳內傳出來。「我不餓,都撤下去吧!」
  「格格,你就別為難奴婢了,從昨兒個晌午到現在,你連一口飯也沒吃,再這樣下去不病倒才怪。」石榴才走過去掀開紗帳的一角,又被扯了回去。「格格……」
  如意發起脾氣來,「我說不吃就不吃,把東西拿走!」
  石榴只能呆呆的端著飯碗站在那兒,任憑她說破了嘴,也撼動不了主子的決心。
  就在她無計可施之際,阿圖格重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奴婢見過將軍,格格她……」
  他接過碗筷,擺手示意石榴出去,石榴終於吁了一口氣。
  阿圖格刻意壓低嗓音,擔心聲音太大聲會嚇壞寶貝女兒。「小心肝,阿瑪來看你了。」
  「阿、阿瑪。」紗帳裡傳出兩聲嗚咽。
  「別哭、別哭。」他聽了登時心都疼了,他將紗帳掛到兩側,一屁股坐在床邊,對著將自己整個縮在錦被中的心肝寶貝問道:「怎麼又哭了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快讓阿瑪看看。」
  他揭開錦被,只見如意的黑髮披在肩上,小小的瓜子臉上滿是悲淒和無助,一雙淚汪汪的瞳眸無助的瞅著他,讓他幾乎紅了眼,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唉!你何苦這麼折騰自己呢?」
  如意哀切的懇求,「阿瑪,鬼夜叉不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當初也是我主動去接近他,他根本不曉得我是誰,您一定要相信我。」
  「阿瑪當然相信你了,咱們父女倆看上的對象,當然是最好的了。」他被寶貝女兒的眼淚打敗了。
  如意心中一喜,「那您是答應了?」
  阿圖格猶豫的覷她一眼,「這……」
  「阿瑪……」如意慌得叫道。
  他話鋒一轉,「你知不知道今天阿瑪一早就是為了你的事進宮去了。」
  「進宮?阿瑪去見皇上嗎?」
  「不只是皇上,還有皇太后。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把你和恭親王配成一對,現在突然冒出個鬼夜叉來,連阿瑪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只好先去稟明聖上再做定奪。」他說。
  如意忐忑不安的問:「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是希望能親自見他一面。」阿圖格暫時將鬼夜叉救過聖駕的事隱瞞不說,心中自有打算。
  她怔忡了幾秒,「皇上要見鬼夜叉?這……阿瑪,皇上會不會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腦袋?」
  阿圖格好笑的睨一眼如意驚惶的模樣,「如果他自認沒有做錯,還怕皇上砍了他的腦袋嗎?」
  「他當然沒有做錯了,可是,皇上是何等尊貴啊!他不必為了我的事特地接見鬼夜叉,只要阿瑪替鬼夜叉說幾句好話,讓皇上允婚就夠了。」如意嬌羞的說。
  他寵溺的輕點一下她的額頭,「一個女孩家這麼不害臊,這在阿瑪面前還不打緊,要是讓外人看見,看你還羞不羞。」
  「阿瑪……」她使出撒嬌的功力。
  「真是女大不中留,阿瑪真的好捨不得把你嫁出去哪!」阿圖格說到傷感處,連聲音都哽咽了。
  如意的小腦袋抵在他的胸前磨蹭著,「阿瑪,我永遠是您和額娘的女兒,就算嫁人了也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一旦你嫁了人,阿瑪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阿瑪好捨不得啊!」
  說完,父女倆哭成一團。
  「阿瑪……」
  雲芯站在門口拭著眼角的淚水,她想了一天一夜,也覺得自己太不通人情了,自私的要為女兒選擇未來,這樣究竟是愛她,抑或是害她呢?
  罷了,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兒將來會嫁給什麼樣的人、過得好不好,一切都是她的命,也是每個女人的宿命,就看老天爺怎麼安排了。雲芯在心中歎道。
  ※ ※ ※
  「格格,德王府的珍格格到了。」石榴帶領打扮得盛麗奪目的德珍進屋。
  如意吃著剛送來的小點心,招呼的說:「珍姊,你怎麼有空來看我?」
  「還不是為了你。」德珍瞄了一下她已恢復紅潤的氣色,「看你精神挺好的,我還以為你會躲在房裡哭哭啼啼的,所以才趕來探視你。」
  「哭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已經想通了。」
  德珍暗自心驚,「想通什麼?」她該不會還是打算選擇恭親王吧?那她不就得靠邊站了?這可萬萬不成。
  「我要力爭到底,當然就要保持體力了,不然怎麼爭取?」為了後天和鬼夜叉進宮的事,她可要好好的養精蓄銳一番。
  德珍偷偷的鬆了一口氣,臉色也緩和許多。「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珍姊不氣我嗎?」如意問。
  「氣你什麼?」
  如意坦白的說:「就是你大哥的事。」
  「不要管他,就當他沒有福氣娶到你。其實要不是因為他是我大哥,我不得不為他說情,否則像他那種狂傲自大的個性,沒有女人會喜歡他的,你就別操心他了。」
  「聽珍姊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她如釋重負的說。
  德珍把對話繞回自己最感興趣的話題上。「還是沒有恭親王的消息嗎?」
  她的小臉一點,「嗯!皇上和我阿瑪派出去的人已經搜遍了每個地方,就是沒看到吉祥哥哥的影子,看來除非等他自己出面,否則誰也找不著他。」
  「那該怎麼辦才好?」萬一恭親王死了,她的美夢不就碎了?
  「聽說老福晉過幾天會找個薩滿師父到王府為吉祥哥哥祈福,希望這麼做真的有用。」如今也只有祈求老天保佑了。
  「那我也去。」德珍想乘機在老福晉面前贏得好感。
  如意點點頭,「當然可以了,多一點人或許能感動上天,讓吉祥哥哥早日歸來。」
  「你說得對。」她回去可得趕製幾件新衣裳,讓自己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 ※ ※
  鬼夜叉來到將軍府,這次是正大光明的從大門進入,原以為會受到百般刁難,沒想到門房很快的讓他通過,還有僕役引領他直接來到瓊琚閣。
  這反常的現象讓他不知該憂還是喜?
  如意眨著笑眸問:「你在發什麼愣?」
  「呃?」鬼夜叉回過神來,覷見她頭戴華貴的旗頭,側綴珊瑚翠蝶簪,手掛珠串,身穿粉紅色的袍服,邊綴絳色緞繡的外掛,如此華麗的裝扮讓如意整個人更是亮麗動人,讓他不由得看傻了眼。
  她嬌赧的啐道:「幹嘛這樣看人家嘛!」
  「你好美。」鬼夜叉傻呼呼的回道。
  「只要你喜歡就好。」如意心花怒放的說。
  鬼夜叉斂起迷戀的目光,「對了,我還以為要想踏進將軍府得經過一番工夫才見得到你,沒想到……」
  「這是有原因的。」
  他靜靜的等待她說下去。
  如意帶他到桌邊坐下,「原則上阿瑪和額娘是不再反對咱們的事,不過,咱們想順利完婚得經過皇上的同意才行,而皇上說要見你一面後再做裁決。」
  「皇上要見我?」鬼夜叉被嚇住了,他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
  她輕哂,「沒錯,所以待會兒阿瑪會帶著咱們進宮面聖。」
  鬼夜叉一臉的驚詫。
  「沒關係,一切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如意以為他是害怕,畢竟他們要見的人是當今的天子,而不是普通人。
  「傻瓜,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他動容的擁住她,所謂小別勝新婚,他倆才分開三天,卻彷彿已隔了一輩子似的。
  如意咯咯嬌笑,「好,下次讓你先說。」
  兩人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看得杵在一旁的石榴臉紅心跳。
  「咳、咳!」
  如意從鬼夜叉的懷中抬起頭,沒好氣的指責石榴,「你就不會裝作沒看見嗎?」
  石榴一臉無辜的背過身去,「格格,那就請你們繼續吧!不過將軍馬上就要來了,要是讓他撞見了,只怕會大發雷霆,到時氣得把格格的心上人丟出府去,那可不關奴婢的事。」
  「哼!阿瑪才不會這麼做咧!」如意嗔道。
  「那就隨格格的便,你們愛怎麼抱就怎麼抱,奴婢不打擾了。」她可是一片好意耶!真是好心沒好報。
  如意又羞又惱的嬌斥,「好啦、好啦!謝謝你的提醒喔!」
  「這才對嘛!」石榴得寸進尺的說。
  如意瞪大琉璃似的瞳眸,作勢要打人,「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石榴又叫又笑的嚷嚷,「格格饒命!奴婢不敢了……」
  「小心肝,你準備好了沒有?轎子已經在外頭等著了。」阿圖格人未到聲先到,大剌剌的拉開嗓門詢問。
  她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上的皺褶,「阿瑪,我已經好了。」
  阿圖格乍見她盛裝的模樣,兩眼瞪得大如銅鈴,旋即露出驕傲的笑容。「我就知道,阿瑪的小心肝仔細打扮起來,天下美女都被你比下去了。」
  「在阿瑪眼裡,女兒當然是最美的了。」如意被誇得眉飛色舞。
  阿格圖開心的咧開大嘴,「這還用說,也不看看是誰的寶貝女兒,有哪家的格格、千金比得上?」說完,他飽含笑意的視線落在鬼夜叉身上,倏地轉為凌厲。
  鬼夜叉毫不退縮的迎接他的審視,拱手一揖,「草民見過將軍大人。」
  「嗯!」阿格圖不太友善的應道。
  如意蹙起黛眉,「阿瑪,您答應過我不為難他的。」
  「阿瑪是答應過你沒錯,可並不代表阿瑪就是心甘情願。」阿圖格臉色不豫的說。
  「阿瑪,進宮的時候到了,咱們還是上路吧!可別讓皇上等太久了。」她機靈的催促,適時地幫鬼夜叉解圍。
  阿圖格忍不住在心裡歎氣,女兒真是有了相公就沒了爹,真是郁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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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如意的乘轎如往常進宮般,過了一道又一道嚴密的關卡、一座又一座豪華炫目的宮殿,可是,她的心情卻是起伏不定。
  以往她之所以進宮,多半是到慈寧宮陪皇太后喫茶聊天,說幾個笑話哄她老人家開心,自然輕鬆又愉快,即使有小小的不敬,皇太后也因為寵愛有加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今天就不同了,她未來的命運全掌握在這一刻,待轎子真正進入紫禁城,她的腳才開始打顫,手心也冒汗了。
  不過,一想到鬼夜叉就跟在轎旁,如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卻步,就算皇上龍顏大怒要砍他的腦袋,她也要和他做一對同命鴛鴦!
  一行人經過乾清宮、交泰殿和坤寧宮,最後來到目的地──御花園。
  如意步出轎子,先投給鬼夜叉一個鼓勵的眼神,替他打打氣,然後和他一同走到前頭,與阿圖格會合,可她卻意外的見到幾張令人討厭的臉孔。
  「德玉,你來湊什麼熱鬧?」有他在準沒好事。
  德玉惡毒的笑說:「當然是來看你的男人是怎麼死的?憑他一個庶民,有幸踏進紫禁城一步,死也可以瞑目了。」
  「閉上你的狗嘴!」如意火冒三丈的吼道。
  她憤慨的言語立刻引來隆親王的嘲諷──
  「原來這就是鎮國大將軍府的家教,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阿圖格咬緊牙關,恨不得一拳打爛對方的臉,他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女年幼無知,讓隆親王見笑了。」
  身材肥胖的隆親王右手掌中轉著兩顆金剛球,中指上戴著價值不菲的翡翠指環,用來彰顯他高貴的身份。
  「要是雲芯當年嫁的是本王,她為本王生的子女一定比如意格格高貴有氣質。」言下之意無疑是暗喻雲芯這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至於牛糞是指誰,不用猜也知道。
  如意的身子一動,話都還沒出口,鬼夜叉已先按住她的肩頭,不讓她輕舉妄動,以免擴大雙方的衝突。
  「隆親王,你別以為本將軍再三禮讓你是怕你!」阿圖格的眼中滿是怒火,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隆親王存心挑釁,「難道不是這樣嗎?」
  「隆親王,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隱忍已久的火山爆發了。
  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男人互相吼了起來,誰也不願意輸給對方,嚇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免得無端受累。
  德玉懊惱的睇一眼隆親王,原本他是希望藉由他的力量對皇上產生一點影響力,將鬼夜叉治個死罪,好方便他接收如意,可是這個老傢伙只顧著吵架,根本辦不了事,看來凡事還是要靠自己。
  「如意,我看你得先要有個心理準備,預先幫你的男人買副棺材,找塊好墓地埋了。」鬼夜叉不死,難消他心頭之恨。
  如意氣得跳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呸、呸、呸!你這個烏鴉嘴!德玉,我可警告你,就算我嫁不成鬼夜叉,也休想我會委身於你,生生世世都別想!」
  「那可不一定。」他咧出一抹奸邪的笑容,俯下身去,小聲的耳語,「萬一連恭親王都不收你這個殘花敗柳,我就勉為其難的將就一下,你該感激我才對……啊!」左臂突來一陣劇痛,讓德玉痛得哀哀叫。
  「你再敢污蔑她,我會殺了你!」鬼夜叉冷若寒冰的警告。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可以忍受別人侮辱他,絕不允許別人傷害如意。
  德玉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顫抖的手指著他,「你……你好大的膽子!鬼夜叉,你等著!本貝勒一定要教你死無葬生之地。」
  「誰怕誰?有種就放馬過來!」如意學江湖人的口吻叫陣。
  「皇上駕到!」
  太監拔尖的嗓子由遠而近的傳到御花園,讓兩批對陣的人馬暫時休兵。
  相貌堂堂、威嚴有加、身穿明黃色緞繡吉服袍的皇帝,在成群的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到來,對著跪落一地的臣子輕抬手,「全都起喀!」
  「謝皇上!」在眾人的應答聲中,所有人主動分成兩排,阿圖格的人馬在左,隆親王的親信則在右,壁壘分明。
  蓄著兩撇鬍子的皇帝在特地從御書房中搬到戶外的龍椅上落坐,氣勢不言可喻。
  他沉穩的眸光閃動著一抹急切,對阿圖格說:「愛卿,聽說你把鬼夜叉帶來了,人在哪裡?」
  「啟奏皇上,卑職的確把人帶來了。」
  皇帝平穩的音調微微上揚,「快召他上前。」
  「喳!」阿圖格轉身示意鬼夜叉上前見駕。
  鬼夜叉挺直腰桿,依禮向皇帝跪拜,「草民見過皇上。」
  「快快起喀。」皇帝熱切的態度讓眾人驚訝不已。「鬼夜叉,你還記得四個月前你曾經救過朕一事嗎?」
  他微躬身,平淡的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你救了朕一命,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朕心裡總是念念不忘,還曾問你想要什麼報償,只要你說得出口,朕一定照準。」
  如意聽到這些話,小嘴張得大大的。天啊!她居然不知道鬼夜叉曾經救過皇上,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只要他開口要皇上將她許配給他,皇上一定會答應的。
  「草民救皇上只是舉手之勞,不需要任何答謝。」鬼夜叉仍然一本初衷,婉拒皇帝的好意。
  如意撫額呻吟,不過,偏偏她就是喜歡他正直的個性,只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們的未來可就一片黑暗了。
  皇帝身旁的太監總管低斥一聲,「這可是皇上的恩典,你還是快謝恩吧!」
  「不,朕就是欣賞他這種施恩不望報的優點。」見鬼夜叉腦筋不懂得轉彎,有心成全他和如意的皇帝只好直接點明了。「朕也聽說了你和鎮國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如意格格的事,難道你不希望朕答應你娶她為妻嗎?」
  鬼夜叉仰起頭,定定的望進皇帝睿智的雙眸中,「草民是真心與如意格格相愛,卻不希望仗著曾救過皇上的功勞來強迫皇上允婚。」
  「你……」皇帝從彼此互望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緒,這也是他費盡心思要找到鬼夜叉的原因。「朕實在很高興這世上還有像你這樣的人,因你救駕有功,朕就封你為護國公,再將如意格格許配給你,兩人擇日完婚。」
  全場的人都怔愕住了,只有如意興奮的從隊伍中衝出來,朝皇帝甩帕下跪。
  「如意謝皇上成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鬼夜叉猛地回神,同樣屈膝跪下,「草民多謝皇上。」
  「皇上,臣有一事啟奏。」德玉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五官都扭曲在一塊了,見情敵不僅平安無事,還加官晉爵,娶得美嬌娘,委實讓他眼紅。
  皇帝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說吧!」
  「皇上,鬼夜叉雖然救駕有功,可是他暗中勾結亂黨,居心叵測,應該立刻將他押進天牢治罪才對。」
  「有這種事?」皇帝的眉頭也攏高了。
  如意急忙為他辯解,「皇上,鬼夜叉絕對和亂黨毫無關係,是德玉故意陷害鬼夜叉。」
  德玉不擇手段的想要拆散他倆,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隆親王,他最清楚不過了。」
  「隆親王,可有此事?」皇帝沉聲問道。
  隆親王和德玉一老一少狼狽為奸,「皇上,確有此事。」
  「你們說謊!」如意急紅了眼大喊。
  「本王的手下不只一次親眼見到鬼夜叉跟亂黨在一起,眼見為憑,這還假得了嗎?」隆親王和德玉交換了一下眼色。
  皇帝沉吟片刻,雖然有心袒護,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鬼夜叉,可有此事?朕要你老實說。」
  如意情急的低叫,「皇上,這分明是隆親王和玉貝勒故意陷害他……」
  「皇上在問話,還輪不到你來插嘴。」阿圖格將女兒拉回身邊。
  鬼夜叉的眼神坦蕩無欺,他不疾不徐的說:「是曾經有一批人和草民接觸過,希望草民能夠加入他們的組織,可是都被草民拒絕了。」
  「原來如此。」皇帝露出喜色,「朕相信你說的話。」
  德玉不甘心的提出諫言,「啟奏皇上,這全是他的片面之詞,也許他們早已暗中勾結,想伺機做出對咱們大清朝不利的事情,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老臣也同意德玉的說法,此人來歷不明,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實在詭異透頂,皇上還是小心為妙。」隆親王也附和道。
  如意實在氣不過,不顧阿圖格的阻止,上前為心上人辯護。
  「皇上,那是因為鬼夜叉答應他死去的娘,這輩子絕不讓第二個人看到他的臉,不是有心要裝神弄鬼,還請皇上明鑒。」
  「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既然沒有歪嘴斜眼,何必戴著鬼面具嚇人?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隆親王恥笑道。
  皇帝的心中也十分納悶,「鬼夜叉,你自己回答吧!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何在?」
  「回皇上的話,先母自小便讓草民戴上鬼面具,並殷殷囑咐今生今世絕不能讓其他人看見,草民也不知道原因。」他不卑不亢的說。
  如意見皇帝並不是真心要怪罪下來,趕緊補充說明。
  「皇上,不只如此,鬼夜叉死去的娘還曾和他約法三章,第一是不許拿下面具,第二是不許加入亂黨與朝廷為敵,第三是即使將來遇到他的生父,也不能認祖歸宗。鬼夜叉一直遵守這三個規定至今,這也可以證明他和亂黨確實毫無關係。」
  「聽你這麼說,的確令人匪夷所思。」皇帝半信半疑的喃道。
  她甩帕下跪,「臣女說的這些話全都是事實,還請皇上作主。」
  「起喀吧!」皇帝在心裡琢磨著,故意問道:「隆親王對朕要封鬼夜叉為護國公的決定還有何意見?」
  隆親王躬身行了個體,「老臣不敢,老臣以為此人身份不明,皇上大可致贈他黃金珠寶作為賞賜,至於護國公的爵位,還有將如意格格許配給他的事,還是容後再說,以免讓有心人士有機可趁。」
  「皇上,自古君無戲言,皇上剛剛已經將臣女許配給他,若收回恐怕有損皇上威名。」如意焦急的說。
  皇帝不由得哈哈大笑,「看來你是打定主意非君不嫁了?」
  她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含情脈脈的睞了鬼夜叉一眼。
  「還請皇上成全。」如意大方的說。
  德玉見情勢不對,對自己越來越不利,連忙又說:「啟奏皇上,眾人連他的真面目都沒見過,皇上就要封他為護國公,臣擔心有人會不服。」他可以利用這點猛追猛打,絕不讓他們得逞。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如意譏笑的問。
  隆親王在一旁附和,「老臣也認為萬萬不可。」
  眼看雙方為這個問題僵持不下,皇帝只好折衷的問:「既然如此,鬼夜叉,如果朕命令你摘下鬼面具,解除大家的疑惑,你可願意?」
  「草民曾答應過先母……」
  「朕明白,但令堂在天之靈若知道這整個情形,相信她也會諒解的。」皇帝說。
  德玉態度猖狂的來到鬼夜叉面前,「怎麼?你是擔心自己長得奇醜無比,把如意格格給嚇跑,所以開始害怕了?」
  「這點就不勞玉貝勒操心了,無論他長得美醜,我就是喜歡他,就是要嫁給他。」如意悻悻的頂了回去。
  他存心看笑話的說:「如意,話不要說得太滿,等看了就知道。」
  「你少得意。」她咬牙怒道。
  鬼夜叉覷向如意懇求的目光,似乎無言的在央求他為了兩人的將來做出一小部分的妥協。
  「這可是皇上的旨意,莫非你想抗旨?」德玉企圖將他逼到絕路。
  隆親王順理成章的大喝,「這刁民竟敢抗旨,來人呀!把他拖下去斬了!」
  「慢著!」皇帝似乎也看出隆親王和德玉有意為難鬼夜叉,及時開口制止,「隆親王不必操之過急,他畢竟是朕的救命恩人,讓朕再給他一次機會,鬼夜叉,你可願意?」
  如意心急如焚的凝睇鬼夜叉,等著他做出決定。
  過了半晌,鬼夜叉終於有了動作,他抱拳道:「草民領旨。」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鬼夜叉伸手繞到頭顱後方,解開綁在腦後的繩結,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屏息以待。
  德玉在看見鬼面具一吋一吋的移開後,臉上高傲自大的笑容陡地轉為驚異,接著踉蹌的倒退幾步,雙腿發軟的跌坐在地上。
  「啊……有、有鬼……五……」
  現場此起彼落的抽氣聲顯示受驚的不只是德玉而已,甚至有宮女因而嚇暈,被人抬了出去。
  為什麼每個人的表情都這麼奇怪?鬼夜叉環視眾人,就連阿圖格和如意也同樣震懾的盯著他。
  他不自在的面對數十雙瞅著他的眼睛,雖然他很多年沒照過鏡子了,不過他的長相應該不至於嚇人才對啊!
  其實鬼夜叉的長相不但不醜,還相當英氣勃發、俊秀瀟灑,一雙劍眉入鬢、俊目清澈深邃、鼻樑直而挺,身上穿的雖是一襲粗布青衫,卻無損於他玉樹臨風的氣質。
  「怎麼會這樣?」如意忘形的撫摸著他的臉孔,「你長得和三年前不幸早逝的五阿哥一模一樣,兩人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皇帝臉色蒼白的站直身軀,心中悲喜交集,「朕、朕的猜測果然沒錯……」
  「皇上?」他迷惑的問。
  「告訴朕,你和鬼瓔珞是何關係?」
  鬼夜叉老實的回答,「正是先母。」
  「原來……當年瓔珞為朕生下的是一對雙生子。」皇帝眼中含淚,激動得不能自己,他在太監的扶持下走向他,「難怪朕第一眼見到你時,就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恐怕就是所謂的父子連心吧!」
  鬼夜叉聽了,整個人都呆住了。
  皇帝朝他伸出手。「你是朕的皇子,絕對沒有錯,朕終於找到你了。」
  「皇上,只怕是您弄錯了,草民怎麼會是……不可能……」鬼夜叉一時無法接受這突來的劇變。
  「朕絕不會弄錯的,二十三年前,朕知道瓔珞懷了龍種,於是派人接她進宮,可是帶回宮的只有一個剛出生不到半個月的嬰孩,也就是五阿哥永榮,可惜這孩子自小體弱多病,無論朕用再好的藥也救不了他,一直拖到三年前,好不容易滿二十歲,他還是拋下朕走了……」
  「可是,朕萬萬沒想到瓔珞居然把你藏起來,若朕早點知道,一定立刻派人接你進宮,讓你享受皇子該有的榮寵,也不會讓你在外頭顛沛流離,受了這麼多苦,你會怪朕嗎?」
  鬼夜叉怔怔的看著淚流不已的皇帝,頓時心亂如麻。
  原來娘再三叮囑,不讓他摘下鬼面具,為的就是怕被人認出他和雙生兄長神似的臉孔,進而被召進宮去,那麼鬼家便後繼無人。
  「孩子……」皇帝伸手要碰觸他,卻見鬼夜叉本能的退開。「你不願意原諒朕嗎?還是你氣朕置你們母子於不顧?」
  他的心中千回百轉,可說是百感交集,最後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皇上,草民誰也不怪,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而草民的命運就是繼承鬼家的香火,這也是當年先母隱瞞不說的原因,無論草民的生父是誰,草民今生永遠姓鬼。」
  皇帝錯愕的瞪著他,「什麼?這怎麼行?你身上流的可是我愛新覺羅氏的血液,理當認祖歸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皇上……」鬼夜叉雙膝跪下,抬起俊臉,「鬼家如今只剩草民一脈單傳,請念在先母懷胎十月的辛勞,與含辛茹苦的扶養草民長大成人的份上,讓草民完成先母的遺願。」
  「這……」皇帝一時語塞。
  鬼夜叉臉色一正,「皇上身邊有眾多皇子,不需要在意草民有沒有認祖歸宗,所謂的親情貴在心,而不是實質上的榮華富貴,請皇上成全。」說完,他不斷的朝皇帝磕頭謝恩。
  「孩子,你這是做啥?快起來,別磕了。」皇帝心疼的喊道。
  如意眼眶濕潤,情緒激昂的陪鬼夜叉跪下來,「皇上,求您答應他吧!不要讓鬼夜叉當個不孝順的兒子。」
  皇帝梗聲問:「難道朕想要回親生兒子也不成嗎?」
  「皇上。有些事心裡明白就好,其餘的都不重要了。」鬼夜叉微笑的說,在他心中已經承認皇帝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皇帝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揉著眉心說:「罷了,既然你執意不肯認祖歸宗,朕也不為難你,不過,朕可不能再讓你受半點委屈,所以……」皇帝沉吟了兩秒,露出一抹奸詐的笑意,「朕就封你為寶親王,賜樓宇一座、黃金萬兩、布匹百匹……」
  鬼夜叉沒料到皇帝會使出這一招。「皇上,草民不能收。」
  「朕讓你來選,看你要當皇子還是親王,隨你挑。」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嗄?」他愕住了,「可以兩樣都不要嗎?」
  皇帝瞄了如意一眼,「那麼她……你娶不娶?」
  「當然要娶了。」鬼夜叉明白自己已經騎虎難下,被皇帝將了一軍。「謝皇上恩典。」
  「這麼做就對了。」雖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認這個兒子,不過能把他留在身邊,隨時都看得到他也不錯。「隆親王,你沒有意見吧?」
  隆親王冷汗涔涔,不敢多看皇帝一眼。「老臣沒有意見。」該死的德玉,居然讓他差點害死自己的親侄兒。
  「對了,皇太后聽說了你的事,也很想見見你,你就跟朕上慈寧宮一趟吧!」皇帝可急著帶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去見皇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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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6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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