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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雙] 二代掌門之一-霸道橫行不怕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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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8: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作者:
書名:白雙 二代掌門之一-霸道橫行不怕你



前言


  「獅子會」的創立已逾二百年,創始人為英國的西斯裡國王,現任總裁亦是王儲子弟──賓森公爵。

  顧名思義,獅子是百獸之王,代表有權有勢的地位。自創立開始,獅子會即成為全國中有錢人最高階層的第一象徵。

  獅子會的標章,是一隻以純白金製成的二公分見方菱形胸章,中央則有獅子咆哮圖樣的黃金雕刻,而這個標章也已成為國際公認的威權代表。

  自古以來,入會資格的條文百年不變,簡單的幾個字卻也明確表現出嚴格和困難的一面──


  第一,入會人每年薪資含持股分紅之個人淨利所得必須超過六千萬元以上,名下公司營利事業加總獲利必須保持平衡,不得出現赤字虧損。

  第二,若有一年未達標準,即除去資格。

  第三,若重新申請入會,需重估三年之內的個人淨利所得,資格通過始得再入會。


  以上,難嗎?對於平凡人、小企業而言──很難!

  可相對的,獅子會能給予會員的優惠制度卻也是讓人稱羨的,畢竟那是給予有智慧和能力的人重要的獎賞。例如──

  全球五星級以上飯店、餐廳VIP房自動升級總統套房等服務。

  全球機場VIP室候機及接待服務。

  各飛、海航班頭等艙服務。

  各類娛樂之高級俱樂部使用服務等等……

  想入會?請先備妥一百萬元年費,再考慮看看吧!

《 本帖最後由 啊魚 於 2010-3-7 17: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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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8:3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世際新舫城」是一座舉世聞名的百貨購物中心,因搶攻台灣的名牌市場有成,知名度隨之竄升,現已成為台灣第一百貨的象徵。

  獎盃外觀的高塔式建築,每年都吸引眾多外國旅客和設計師參觀,每年的營利皆衝破上億元,而且上限逐年攀升;隨著新穎的銷售方式,早已深深擄獲各個年齡層的消費者,所以正確的營收數字,通常都會直接反應在員工的年終獎金上。

  可其中有個地方,彷彿和這些名牌樓層屬於不同的世界──美食廣場,只要一走下這層樓的電扶梯,迥然不同的美食馨香馬上撲鼻而來,和美食廣場相連的生鮮超市更是許多婦女為求一時方便,購買米鹽醬果的好去處。

  郁蘋通常都得在百貨購物中心未開門前,也就是早上七點的時候到達超市,負責指揮和幫忙,將昨日的到貨和今日的補貨作業在十點開門前完成。

  她所負責的區域是乾貨和飲料,通常在賣場來說是熱門的產品,一天補貨至少要三次以上,所以她的工作並不輕鬆。

  今天,她卻對著眼前的飲料山皺眉。

  不止如此,所有一早來到超市的同事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散亂一地的飲料小山,以及許多因碰撞和推擠而破裂的罐頭飲料,混在地面上形成一攤攤另類的彩色水漬。

  郁蘋鐵青著臉,蹲下身子凝視著地面上的碳水化合物,沉吟道:「氣泡還沒有完全消失……這是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

  「郁蘋,你怎麼學起偵探來啦?」一旁的同事既慌張又無奈的說:「現在不是調查的時候了,不趕快整理,會趕不上開市時間的。」

  「可惡!」郁蘋的火氣呈直線上升,她憤恨的對著天花板起誓。「王八蛋!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幹的,我肯定要那個人把地上的飲料全舔乾淨!」

  咚的一聲,她的後腦勺突然被一個疾飛而來的固體狠狠敲了下,一陣嘲弄的笑聲也立刻在她背後響起──

  「歐巴桑,你叫我嗎?」

  歐巴桑?郁蘋猛地回身瞪向後方,一個年約八歲的小男孩正笑嘻嘻地看著她,俊帥的臉龐未脫稚氣,可他漂亮的輪廓已讓身為大人的她感到嫉妒。

  但,他唇角的嘲弄和眼底的傲氣真讓她覺得非常欠揍!

  這小傢伙是誰呀?她撿起了腳邊的足球,冷冷地瞪著他。「別以為你的年紀小,就可以做出這種事而不用負責!」

  男孩咧嘴笑著,某種不該出現在孩子身上的邪惡氣息染上了他的眼眸,他不以為然的瞪著她,大聲喊道:「歐巴桑,誰理你啊?」

  郁蘋忍無可忍的大吼:「誰是歐巴桑,我也才二十五歲而已,你眼睛瞎啦?」

  男孩一副「管你的」的表情,對她頤指氣使的命令:「快把球還我!」

  「你把這裡當成運動場了嗎?」她都還沒跟他算帳呢!既然找到了罪魁禍首,她當然不會放過他了。「你爸媽呢?叫他們來!我要他們賠償這裡的一切損失。」

  男孩彷彿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笑話,捧腹大笑。

  「笑什麼?」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一旁的同事們開始議論紛紛,賣場主任更是從辦公室裡衝了出來,一見到男孩,手中未吃完的早餐嚇得掉在地上,慌張地對郁蘋道:「他……他是……」

  「什麼啦?」郁蘋完全處於熱血沸騰的狀態,繼續發出惡狠狠的警告:「笑什麼笑?去叫你爸媽來呀!這麼早就來百貨公司做什麼?吃飽了沒事幹嗎?」

  由於主任的過度慌亂,連帶喚醒了同事們的記憶,所有人似乎都察覺了什麼,紛紛朝郁蘋揮手。

  郁蘋不瞭解同事們到底在怕些什麼,不過男孩的笑聲止不住,刺耳難耐的她忍不住大吼:「你再笑我就揍你,哪一家的小孩像你這樣沒教養?不僅沒有禮貌,還敢對大人不尊敬,真是國家的敗類!」

  聞言,男孩的笑聲終於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而漲紅的怒顏。他瞪著郁蘋,突然間伸腿一暘,在一群人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將另一堆飲料硬生生地踢倒,而且在骨牌效應下,那一區所有的飲料全都倒得亂七八糟。

  郁蘋氣得七竅生煙,舉步上前狠狠捏住男孩的耳朵。

  「我看我不給你一點教訓不行,說!你爸媽在哪兒?」

  「你死定了!」男孩倔強得連哀號都沒有,只是涼涼地提醒道。

  郁蘋一聽更火大,「你才死定了!你把這裡搞成這樣,不被打斷腿才怪!」

  「哼!我爸媽從來不打我!」男孩霸氣十足的回應,也讓郁蘋立刻明白,這樣的小孩的確和父母的教育有很大的關聯。

  「好啊!那就是你的父母欠教育,哪有人這樣管小孩的?」

  「郁蘋呀……」主任好不容易抓到了空檔,拉著她的手臂低聲勸道:「這個男孩你惹不起的,你還是……」

  「哦?」郁蘋挑起眉頭,瞪著男孩倔傲的嘴臉道:「我早知道你有來頭,但我這個人最討厭特權,才不管你是誰……」

  還未說完,男孩冷不防乘機咬住郁蘋的手指,趁著郁蘋痛得哇哇大叫之時脫身,臨行前還不忘撂下狠話:「歐巴桑,你給我記住,等一下我會再來找你!」

  「你這個小王八蛋,我等你啦!」她恨不得把他的皮剝下來,居然敢咬她!

  主任一派大難臨頭的頹喪著臉,對她直搖頭。

  同事們趕忙迎上前對她說:「喂!郁蘋,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我要是知道,我會馬上找他父母出來道歉,可惡!怎麼教小孩的?」郁蘋心疼被咬腫的手指,沒好氣地說。

  「你喔……他可是杜祺淵的三公子啊!」

  郁蘋很用力的想了一下,搖頭道:「杜祺淵是誰?」

  同事給她一記大大的白眼。「你喔,杜祺淵是這家購物中心的總裁啊!」

  聞言,郁蘋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因為她不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既然他爸爸是總裁,總該是非分明吧?

  不過在她的印象中,總裁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怎麼會有個才八歲的兒子?

  「所以我們才說你糟了。」同事一臉被她打敗的解釋:「總裁有三個兒子,而這個小男孩叫杜紹威,是總裁最疼愛的小兒子;總裁還因為到了五十歲還能有個兒子,高興得不得了呢。」

  「是嗎?」郁蘋還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因為在她的認知裡,不對的事就是不對,就算是天皇老子做錯事,還是得受罰。

  至於那個小霸王……她才不管他到底有什麼來頭,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裁的小心肝?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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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哥哥,我被一個歐巴桑打了!」

  杜紹威闖入一道熟悉的門,不需經過通報的他一進門就開始告狀。

  「你幫我報仇,找那個又醜、胸部又平的歐巴桑算帳!」

  協理辦公室內聚集的秘書和主管們,紛紛訝異的盯著這個才八歲的小男孩瞧。

  他迎上那些視線,傲氣凜然的道:「看什麼看啊?」

  「紹威!」協理辦公桌後傳來冷峻的喝斥,杜至野冷漠的目光裡有著責備。

  一向沒大沒小慣了的杜紹威突然噤聲,畏怯的閃避二哥的目光。

  也許所有人都習慣了杜紹威的無法無天,卻也更清楚他唯一的剋星是杜家二公子──杜至野。

  杜至野天生擁有一股蠻橫的霸氣,只要冷眼一掃,銳利的眼神就猶如最佳武器;他天生更有讓人畏懼的本能,所在之處往往令人不寒而慄。

  這樣的氣質往往應展現在長子身上,但杜家不同!杜家長公子不僅對家族事業毫無興趣,反而盡情發揮與生俱來的藝術天分,長年在埃及挖掘神秘的遺跡。

  也因此杜至野從小就在父母的刻意培養下,至今已成就一番王者的氣勢。

  杜紹威雖然敬畏二哥,卻也愛跟著他,只是他更清楚,二哥在處理公事時鐵面無私的態度是相當可怕的。

  待主管們全都退出去之後,沉澱下來的空氣幾乎漸漸結冰。

  杜至野審閱完最後一張公文後才開口:「你又惹了什麼事?」

  「我哪有!」杜紹威嘴角一撇,不承認自己有錯。

  杜至野靜靜地打量他好一會兒,又問:「那麼,你的足球到哪兒去了?」

  「就是被那個歐巴桑搶走的啊!」杜紹威忍不下這口氣,大聲表示:「那個歐巴桑真是醜死了,脾氣又壞,居然打我耶!」

  「打你?」杜至野彷彿聽到天下奇聞。杜家的小霸王會被自家的員工修理?

  杜紹威出了名的愛惹事,不過基於他是杜總的寶貝小兒子,世際新舫城就如同杜紹威的第二個家,在家中惹是生非對他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在父母和員工的放縱下,杜紹威就跟著愈橫行霸道。

  「心裡很不好受吧?」杜至野其實有些意外,居然還有人不認得這個小霸王?若是認得,那肯定是個敢和公權力挑戰的人了。

  「哥,你去修理她啦!」杜紹威從未受過這種悶氣,小小的心靈裡充滿了各種恐怖的點子,就是要她吃不完兜著走。

  杜至野望著弟弟,神情匪夷所思。「基本上,我認為應該是你犯錯在先吧?」

  他對杜紹威瞭若指掌,雖然年齡相差了二十歲,但是他看著杜紹威出生,更清楚他從小到大的脾性。

  杜紹威眉頭一皺,很不高興地大吼:「我是老闆之一耶,她就是不能打我啊。」

  杜至野挑眉,不苟同地搖頭。「是誰教你這些的?就算你是老闆,有錯還是要改。」

  眼看著兄長不願替自己出氣的態度,杜紹威不滿的情緒愈是高張。

  「我不管啦!就算我有錯,她……她可以用說的啊,我又不是聽不懂,她打小孩就是不對。」

  人小鬼大的杜紹威不服輸的個性表露無遺,他此刻正抬著頭,迎上杜至野冷峻的目光,擺明了他非得要一個結果不可。

  不過,杜至野倒是從他的童言童語裡找到事情的癥結。

  「她的確不該動手,要處罰你,還得讓爸媽來應付你,是不?」杜至野睇著弟弟笑開了的小臉,又搖頭歎息。

  這傢伙……會造就成今日的局面,其實和父母的身教有極大的關聯。

  若是爸媽肯動手,哪還會有今日目中無人的杜紹威?

  「對呀!她又不是我媽,怎麼可以打我咧?」杜紹威一點也不擔心此事傳到父母耳裡的結果,反正他很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可,杜至野不可能為了這件小事而放棄十分鐘後的重要會議,他凝視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冷淡地回應:「我現在得處理公事,等我有空再談吧!」

  「哥……」杜紹威微笑的嘴角一僵,眼睜睜地看著杜至野合上了手提電腦,起身準備走向會議室。

  事業,是杜至野生活的重心,也是杜紹威陌生的禁地,當兄長這般發令的時候,不論杜紹威再怎麼耍任性,他還是只能按兵不動,否則……

  他朝突然在門邊停住腳步的杜至野一瞄,杜至野如鷹般的雙眸嚇得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今天是你放暑假的第二天了,你的暑假作業在我桌上,在我開完會後,我會檢查。」杜至野冷冷地補充:「你的字像鬼畫符,如果讓我發現你敢要任何一個員工代筆,我絕對看得出來!」

  杜紹威嚇傻了眼,因為他壓根兒以為他的計畫天衣無縫呢!明明他已經叫家裡的管家和僕人代寫了啊,怎麼會在哥哥的桌上呢?

  「那……那我的足球咧?」杜紹威揉著衣角,緊張的想談條件。

  杜至野略移了視線,淡漠的唇角有一絲詭譎的笑意。

  「看你在作業上怎麼表現。」語畢,隨即轉身步出辦公室。

  杜紹威瞪著那扇關上的大門歎息,本來他以為可以馬上率領救兵神氣的找那歐巴桑算帳說……

  哥哥──好難應付喔!



  (飲料區人員郁蘋,馬上到辦公室來。)

  廣播器中突如其來的怒吼聲把郁蘋嚇了一跳,她正埋首清理四散在地上的飲料,只要一想起那個小霸王,她就滿肚子氣。

  不過,聽這廣播人的聲音,好像是超市的經理……

  「郁蘋你慘了,經理要罵人了。」同事柳巧婷湊到她旁邊,不免為她緊張。「肯定是為了剛才的事。」

  「我都還沒發脾氣,他氣什麼?」郁蘋沒好氣地抱怨:「如果那個小王八蛋真的要來算帳,我才不會怕他,什麼東西嘛!」

  「你就是這樣,這裡有誰不認識杜紹威,你幹嘛去惹他啊?」柳巧婷擔心的說道:「你要是因此丟了工作,那多划不來?」

  「丟工作?」郁蘋愈來愈覺得離譜,「錯的人是他耶,憑什麼要我丟工作?」

  「總之,你快點去找經理……啊!他等不及先衝出來了。」柳巧婷小聲的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郁蘋還沒有回頭,就聽到經理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呀……叫你來辦公室還拖拖拉拉的,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麼大禍?」

  「惹禍?」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惹了禍,眼前散了一地的飲料才是她的災禍。

  「聽主任說你捏了杜紹威是不是?」雖然超市內的冷氣超強,但經理還是拿著手帕擦著額上的冷汗。

  經理不是怕事,但他卻一心只想好好的退休。只剩一年啊!為什麼不能讓他好好度過呢?

  郁蘋皺起眉頭,覺得他太大驚小怪。「不管他的身份為何,也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有必要讓你們嚇成這樣嗎?是啊!我是捏他,如果他再來,我肯定會揍他,我生眼睛還沒見過那麼惡劣的小孩,真是可惡!」

  「你還這樣說!」經理的冷汗流得更嚴重了。

  郁蘋在超市工作也已超過三年,他很瞭解她的負責,可她為人正直,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固執。

  「不然要怎麼說?」郁蘋叉著腰,「我也是有帶小孩的經驗耶,小孩子不能那樣寵啊!竟然在賣場踢足球,他沒有常識嗎?」

  「嚴格說起來,這裡也算是他的家,他想怎麼樣,我們也拿他沒辦……」

  「誰說沒辦法?」她打斷經理膽小怕事的說辭,「他要是這麼尊貴,想表現家裡有錢,那叫他爸媽為他蓋一座足球場啊,犯不著在這裡撒野。」

  「你……」經理簡直快被她氣死。

  「你的提議倒是不錯。」一道冷颼颼的嗓音倏地自經理的背後傳來,順勢打斷了經理的責備,不過因此而凍結的空氣,卻壓得所有人都不好受。

  經理肩膀一縮,連回頭確認的動作都不需要執行,就可以知道來者是誰。

  郁蘋瞥了像縮頭烏龜的經理一眼後,馬上迎向一道犀利的視線。

  杜至野的黑眸裡有著不可思議的寒氣,在他的注視下,彷彿所有的物體全都會結成冰似的。身形修長的他來到賣場顯得更加高大突兀,梳理整齊的黑髮下,立體的五官與深邃的輪廓搭配得恰到好處,只不過他的目光太冷,讓人無法久視。

  「怎、怎麼勞駕協理您……您來了呢?」年邁的經理又是一縮,對年齡少了他一大截的杜至野頻頻鞠躬。

  杜至野身旁跟著的杜紹威送了郁蘋一個挑釁的眼神,郁蘋眉心一攏,反正小霸王她都惹了,她還怕些什麼?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擠開了經理,對著杜紹威斥道:「小王八蛋,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難道沒有反省自己犯下的錯誤嗎?」

  經理被她的衝動之舉嚇得差點昏倒,而杜至野的目光則從未離開過她。

  她壓根兒視而不見,只是針對杜紹威繼續發表再教育論。「你害我從剛才整理到現在還沒辦法弄好,現在還敢回來向我示威?我才不會管你是誰,管你又帶了誰來當靠山,我才不怕你咧!」

  「你的口氣倒挺大的。」杜至野淡淡地開口。

  他並不是刻意要來為弟弟出氣,不過能修理杜紹威的人實在也沒有幾個,以他執拗的脾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因為這等小事鬧到父親那兒也不太好,所以他只好勉為其難的來會會這一號「歐巴桑」。

  本來只是應付了事的心態,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女人有股引燃他體內怒火的能耐,杜至野愈聽她說話愈覺得刺耳。

  「怎麼樣?」郁蘋正視著他,毫不畏懼、直截了當地道:「你也看到現場了,到底是誰的錯你也應該很清楚了吧?大家尊重你們是老闆,但我們也沒必要為這種事情忍氣吞聲,是不?」

  咚的一聲,經理的心臟顯然承受不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而他的昏倒,也讓杵在原地找不到事做的同事有件事情可以忙。

  立在一片混亂中,杜至野和郁蘋的視線始終沒有迴避和閃躲,反而醞釀出一觸即發的火苗。

  嘈雜聲中,杜至野深吸了口氣道:「我從來沒有認為,自家人就可以享受特權。」

  「是嗎?現下不是一例?」她指著杜紹威破壞的現場,大聲疾呼。

  「你想怎麼做?」

  怎麼做?郁蘋把拖把當枴杖,敲了幾下地板後,對杜紹威充滿疑惑的臉龐賊兮兮地一笑。

  「種花得花、種樹得樹,他把賣場搞成這樣,他就得一起收拾。」

  「哥……」杜紹威直覺大難臨頭,他是要哥哥來為他出氣的,為什麼變成哥哥帶他來請罪呢?他不要!

  無奈杜至野沒有理會他的哀叫,冷笑道:「可以!不過,相對的你也得向他道歉。」

  「我幹嘛要道歉?」

  「你不該打他。」

  杜至野異常平靜的口吻,在郁蘋耳裡聽來卻詭異極了。

  「他是該教育一下。」她不想認錯。

  「沒錯,他是待教育,聽起來,你似乎對這方面很有涉獵?」杜至野舉步離開,「以平等的理由,他受罰、你道歉,某些不必要的麻煩就可以一筆勾銷。」

  瞪著杜至野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電梯前,郁蘋胸口的怒氣突然爆發。

  「喂!你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啊?我都聽不懂!什麼叫不必要的麻煩?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用特權欺壓我,我才不怕你們呢!」

  「隨你!」他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現在,我已經將他交給了你,接下來,你的表現我也會列入觀察,就看你怎麼做了,懂嗎?」

  什……什麼嘛!郁蘋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什麼叫列入觀察?她又要做什麼?

  睇著身旁的杜紹威,她就頭痛不已。杜至野分明是將一個麻煩交到她手上,說是要罰他,其實是要她盯著他,以免他再惹麻煩。

  那不正表示──從現在開始,她必須緊盯杜紹威的一言一行,他惹出的事端,全要她負責了?

  這分明也是在罰她嘛,可惡!

  搞不好當她雙手奉還杜紹威的時候,還得向他們道歉呢。

  郁蘋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杜至野這傢伙才是更麻煩又可怕的人物,他聰明的斟酌每一句說出口的話,言行舉止都有隱藏的意義。

  可是,她為什麼就是那個倒楣的受害者啊?



  超市自今早一開市就不得安寧,郁蘋斜睨著杜紹威,杜紹威也仰著頭不服輸的看著她,擺明了不會遵照她的指示做事。

  「我警告你。」郁蘋抓起空罐子,狠狠的將它踩扁後往回收箱內一扔,說道:「你再不幫忙,我會讓你今天回不了家!」

  杜紹威在杜至野離開後,霸道的本性全都跑出來了。他根本不想幫忙,只是繞著飲料區內排好的商品,眼睛骨碌碌地轉著,腦子裡不知在盤算著什麼主意。

  郁蘋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直覺告訴她,其實這個小霸王很容易摸透,他將所有的心思全放在臉上,可以讓她輕易的解讀。

  說他霸道,她倒覺得他的哥哥才算擁有真正的霸氣,否則他也不會不需要經過她的同意,就要她接下「教育」杜紹威的工作。

  「我回不了家,你也回不去!」杜紹威的目光一飄,往她才剛排好的玉米罐頭小山猛瞧。

  「事情不是你說了算,我留了拖地板的工作給你,你去拿拖把過來!」她在他的背後下令。

  杜紹威專注的盯著罐頭,邪念又起的時候,郁蘋冷不防從後方狠狠抓住他的腳踝,痛得他哇哇大叫。

  「放開我啦!你這個妖怪,我要告訴我媽媽……」

  妖怪?聽聞這二個字,郁蘋氣得把另一隻手湊過來,抓住杜紹威的另一隻腳,將他整個人提起來倒吊在半空中。

  「你看看你現在像個男孩子嗎?笑死人了!一遇到事情就叫媽媽,注定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臭女人!醜八怪!我要叫我哥哥把你炒魷魚。」杜紹威又氣又急的大吼。

  整個人被倒吊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現在體會相當深刻,從來都沒有人敢對他這樣,所以他首次開始對父母兄長以外的「大人」產生一絲絲的敬畏。

  「你再罵啊!反正等一下會頭暈的人不會是我。」她露出勝利的微笑,開始覺得自己有當巫婆的本錢,原來整小孩這麼有趣啊。

  「你……你……爛歐巴桑,你欺負小孩!」杜紹威難受的掙扎,無奈他的力氣還是不敵郁蘋。

  郁蘋眉宇一挑,認為還不是該放手的時候。

  「你現在會說自己是小孩啦?一個小孩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該聽大人的話的時候就該順從。如何?要把地板拖乾淨?」

  「我不要!」他固執的大聲拒絕。

  「隨你啦!嗯……看來我得找一條繩子,把你真的吊起來才行。」她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認真的表情真的嚇著了他。

  杜紹威早就頭昏眼花了,才不想被真的吊起來。

  「你、你放開我啦!我想吐……嘔……」

  睨著他裝腔作勢的演技,她不屑的直搖頭。「少來了你!你要吐就吐啊,反正會弄髒、會難過的人又不是我。啊!我看到繩……」

  「好啦好啦!」眼看著她真的要去拿繩子,杜紹威慌忙大叫:「我拖地就是了嘛。」

  「哦?你要拖地啊?」見機不可失,郁蘋補充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本來我只想要你拖這一塊而已,因為你不聽話,所以現在我要你拖整個超市的地板哦,你願不願意?」

  「你……大混蛋!」杜紹威的雙眼差點噴火了,可他如果不答應的話,眼前這個歐巴桑就真的不打算放開他了……

  「沒錯。」郁蘋從他驚惶的神色中解讀到他的心思,直截了當的給他肯定的回答。「你如果答應了又不做,我還會再把你吊一次、二次;是你哥要我教育你的,你就得給我認命。」

  失去了哥哥這座靠山,杜紹威整個氣勢全沒了。不得已,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不過也只有這一次!他受的窩囊氣,也只能有這麼一次而已。

  郁蘋得意的放下他之後,把拖把遞給了他。

  「喏!別說你不會拖哦,也不准隨便弄一弄,我會檢查,沒弄好我還是有處罰你的方法,聽見沒?」

  「臭歐巴桑、老巫婆!哼,我會找機會算帳的……」杜紹威握著拖把喃喃自語,要如何修理她的各種奇異點子早在他的腦海裡亂飛。

  郁蘋不由分說地在他的耳邊吼道:「喂!你聽見沒有啊?」

  這一吼可把杜紹威嚇得魂都沒了!

  他趕忙開始動作著,卻顯得心不在焉,對郁蘋的恨意寫滿整個臉上。

  不過郁蘋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領悟到杜至野開出的條件中,還是有漏洞讓她鑽──她可以盡所能且合理的指使眼前這個小霸王;瞧他連氣也不哼了,可見他相當怕他的兄長,甚至畏怯到乖乖遵從兄長的指示。

  那麼,不就表示她可以肆無忌憚嘍?

  所謂的「教育」兩字,原來還可以這樣解讀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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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超市經理誠惶誠恐的跟在杜紹威身側已超過三個小時了。

  杜紹威雖然是個好動的小男孩,不過要他拖起地來卻是慢吞吞的,若不是郁蘋屢次的阻止,經理老早為杜紹威代勞了。

  「郁蘋啊,你想死是不是?」經理生怕萬一杜紹威向總裁告狀,他的退休金就會飛了。

  「什麼啦?」郁蘋叉著腰,瞪著杜紹威將最後一個角落拖乾淨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了,現在的工作是將拖把洗乾淨。」

  「我不要!」杜紹威一氣之下,將拖把用力的摔在地上。

  「嘿!」她指著他斥道:「你敢給我說不要?你……」

  「我來洗、我來洗……」經理不由分說地搶著做,在郁蘋還來不及阻撓的瞬間,經理早就抱著拖把不見人影。

  郁蘋目瞪口呆,待她回神的時候,卻看到杜紹威傲慢的瞪著她瞧。

  「看什麼看!」郁蘋不是沒有同情心,既然他已經將工作完成,她的心情自然得到平衡。

  「老巫婆,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啦?」杜紹威有樣學樣,倣傚她叉腰的模樣質問她,完全像個小大人。

  「我會忘了什麼事?忘了揍你嗎?」

  杜紹威嘿嘿一笑,表情相當囂張。「你忘記了哦,我哥要你向我道歉。」

  道歉?郁蘋凝神一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

  「我才不會向你道歉!」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杜紹威的大眼睛瞪得更圓了,他哼了一聲,「你敢不聽我哥的話?我都已經把地板拖完了耶!」

  「你哪一隻耳朵聽到我答應你哥的要求啦?」郁蘋反問他,她可是個大人呢,應付一個小鬼頭一點也不困難。

  杜紹威氣得漲紅了臉,轉身往電梯走去前,不忘又丟下一句狠話。「哼,你說話不算話,這一次我真的要我哥把你炒魷魚,你這個壞人!」

  郁蘋朝著他做了個鬼臉,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威嚇。

  「郁蘋,你給我進來!」

  經理憤怒的喝斥聲突地傳來,郁蘋趕緊進入辦公室。

  經理雖然已經坐在位子上等著她,但不安的心情同樣反應在臉上,一見她來,劈頭就吼:「你實在愈來愈過分了,你不想活也別害死大家啊!」

  「我哪有!」郁蘋不苟同的說道:「我也是遵照杜協理的指示……」

  「杜協理講的是客套話,你是聽不懂嗎?」經理覺得渾身發冷。

  她皺了下眉,「他哪是客套話,如果是,他弟弟幹嘛照我的話去做咧?」

  「你還敢說!」他無法忘記她居然將杜紹威倒吊的那一幕,所以他才會搶著洗拖把為她的粗暴行為贖罪,雖不知杜紹威明不明白他的用意,他還是想做得心安。

  經理看著不願低頭的郁蘋,歎口氣道:「話說回來,他到底也是個麻煩的小孩,你自己也帶了個孩子,有些事已容不得你意氣用事了。」

  郁蘋微蹙著眉,她始終瞧不起用特權取得利益的人物,就算對方是個孩子,她也無法妥協;可一旦扯到「她的孩子」,她就不得不逼迫自己三思而後行。

  經理見她沉默,乘機開導她,「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是很辛苦的,雖然這件事錯不在你,可是看這個情形,你也不願意因此而丟了這份工作,讓生活陷入困境吧?」

  「我不怕失去工作。」郁蘋擁有學歷,卻更有一顆肯上進努力的心,她不擔心找不到工作。

  「是,你不怕!但你要想想,找到下個工作的時間需要多久?又會有什麼工作可以配合你接送小孩上下學?我不敢說這裡的工作最好,但至少比外頭的那些工作更能配合你的要求。」經理一派老生常談的語氣,他得勸勸她上樓向老闆道歉才行,否則他同樣會被拖累。

  郁蘋仔細思索,經理的話的確有一番道理,當年她會選擇這裡,也是因為這裡的薪資較高,時間上又可以讓她接送六歲大的小女兒上下課。

  六歲!郁蘋也只不過才二十五歲,擁有一個六歲大的女兒的確讓她在找尋工作上四處碰壁,但她不曾因此而放棄收養女兒的念頭。

  「當初你的履歷表上寫著未婚卻有一個女兒,其實讓我也猶豫了一下。」經理直截了當的道:「商場上有許多現實的地方,表面上男女平等,其實對女人不公平的地方還是很多。就拿你來說,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你未婚生子,若不是我心軟、願意聽你解釋,你今天也不可能站在這裡。」

  郁蘋愈聽愈頭疼,她一點也不認為收養朋友的女兒是項錯誤的決定,雖然她曾因為她的固執被父母親戚們誤解唾棄,她卻始終沒有放棄對朋友的承諾。

  「有些事很難預料,我會做這個決定、接下來要面對什麼,我老早就有底了。」郁蘋被經理的話說服,開始有些動搖。「經理說得沒錯,以目前的現狀來說,丟了這份工作對我的確會造成一些困擾,兩個月後憶婕就要上小學了,學費是一大問題。」

  「所以啊!」經理馬上趨前身子對她強調:「你就去道個歉嘛,又不會少一塊肉,對不對?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郁蘋腦中開始冒出一堆數字,例如房租、水電費、瓦斯費,這些其實她都還可以應付,可為了栽培小女兒,她說什麼也要讓女兒就讀明星雙語小學,相對的學費就比一般學校來得昂貴,再加上兩個月的暑假補習費……

  唉……算了!累積下來的金錢數字嚇人得很,她決定馬上去道歉。

  「這就對啦。」經理樂得在她背後叮嚀:「記得啊,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她無奈的回了一記白眼,什麼嘛……她已經夠嘔的了。

  一想起杜紹威得意的嘴臉,她的體內就有一把火直衝腦門,現在她真的要向他道歉?天啊!

  她腦中一閃,一張冷酷的俊顏浮現,她又歎了口氣,看來她寧可去吻那個冷冰冰的男人,也不願向那小霸王低頭。

  光想到那一幕,她就恨不得撞牆死去!



  多災多難的一天還沒有結束,郁蘋從電梯的透明玻璃往外看,總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好慢。

  樓層指示燈響在她的耳邊報告著電梯正往上升,她根本不想去注意電梯中途停了哪些樓層,反正主管的辦公室位在最上面兩層,等到人出入得少了,也就表示她即將抵達目的地。

  唉……她又歎了口長氣,她實在不想違背良心做這件事,可她又逼不得已。苦悶的心情作祟,她無精打采的凝視著外頭,電梯在此時突地打門開,郁蘋聽到一陣驚呼聲響起,還來不及回頭,腦袋瓜子就被一股力道擊中。

  她一邊撫著頭上的疼痛,一邊瞪著掉落在她腳邊的「凶器」,頓時火冒三丈。

  又是足球?

  「快去幫我撿回來呀!」

  熟悉的斥喝聲傳來,一名員工慌慌張張的跑進電梯,正想拾起那顆足球,卻被郁蘋硬生生地搶下去。

  她大步一跨,懷著濃濃的憤怒直朝那個愛惹事的小霸王走去,愈接近杜紹威,他的斥喝聲愈清晰,她就愈生氣。

  「你真是沒用耶!球踢出去的時候,你要看球啊,守門員是你耶,笨蛋!」

  「不好意思……」一名員工急忙鞠躬哈腰地道歉。

  「笨蛋、笨蛋!」

  杜紹威頤指氣使的姿態和員工們不敢惹事、卑躬屈膝的模樣,完全映入郁蘋的眼裡。

  什麼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叮嚀全被她拋在腦後了!

  她一把捏住杜紹威的耳朵,不客氣的大罵:「杜紹威,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壞?」

  「又是你!老巫婆、醜八怪,你又欺負我了,放開我!你……」杜紹威對她的出現有些失措。

  「隨便你怎麼罵,這一次看我怎麼修理你。」

  在眾人的注視下,郁蘋二話不說地抓著杜紹威背後的褲子,將他以「橫」的方式拎著走,凶神惡煞般的神色將週遭的人嚇出一身冷汗,而她接下來的舉動,更讓大家驚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只見郁蘋將杜紹威拎到了廁所裡,隨即傳出杜紹威不曾停歇的哀叫聲及怒罵聲,還有一陣劈哩啪啦的拍打聲。

  「你幹嘛打我的手?好痛、好痛哦,你是惡毒的巫婆!」杜紹威誇張的大叫驚動整個樓層。

  「你少來了!我用我的手打你,如果你會痛我也會痛。你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你想叫人來吧?好啊,你不是最愛叫你哥來嗎?我想現在已經有人去了。」郁蘋已經完全豁出去,這孩子真是壞透了,不教不行。

  郁蘋相信她大膽的行逕無法維持太久,消息靈通的大主管們應該都已經收到八卦了吧?

  「哼!你別以你是大人就可以說話不算話,等我哥哥開完會,我會告訴他你有多壞。好痛,放開我啦!」

  「好呀,在這之前,我就好好的教訓你……」

  郁蘋的話才剛說完,她揮舞的手卻在半空中突然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攫住。

  她抬頭,接觸到一雙冰冷的黑眸,本應感到害怕,但她卻勇敢的迎向來人。

  「杜協理,你來得真快。」

  杜至野對她的反應遲疑了半秒,甩去她的手後,已恢復平時的森冷。「郁小姐,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杜至野一到,杜紹威馬上以嚎啕大哭來宣示自己的委屈。

  她冷眼瞧著小霸王的演技,「到底是誰比較過分,杜協理應該很清楚。」

  「你是不是忘記你上來做什麼?」他在前一刻才接到超市經理的通報,下一秒卻聽到一群人慌張的闖入辦公室,七嘴八舌的指責她正在對杜紹威施以暴行。

  杜至野本是半信半疑,可看到剛才的那一幕,他完全認定她是個粗暴、缺乏愛心和耐心,更是個會對孩童施以暴力的可怕份子。

  「我當然記得啊,你對我提了個莫名其妙的條件要我執行,也不管我要不要接受!反正你們做主管的要下面的人怎麼樣,我就得做,還能有什麼話說?

  可這小霸王已經有樣學樣,你是他的親人卻沒有好好教他,讓他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大家還把你當神一樣看待、對你無比的崇拜?在我來看,教育出這樣一個弟弟,你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去尊敬。」

  郁蘋義憤填膺的指著杜紹威,他哭了老半天,卻連滴淚也沒有,而眼前這個人人敬畏的協理,居然還反過來指責她的不是?

  杜至野欽佩她的勇氣,卻不能苟同她的指責。「我從未放縱過他……」

  「沒有?」郁蘋大膽的打斷他的話,不準備讓他有再度開口的機會。「沒有的話,這個人是誰?要是他不叫杜紹威,那我可不可以把他當成一般的野孩子攆他出門,再把他的父母叫來痛罵一頓?說來說去,就因為他是大老闆的兒子,他還不是看準我們什麼都不敢做!」

  「你……」

  「總之。」她倏地伸出手掌,阻止杜至野的辯駁,因為她必須快速的把要說的話一次宣洩,否則她相信自己沒有第二次的機會。「我是不可能向他道歉的,這就是我上來要慎重說明的事,現在我說完了,告辭!」

  杜至野還未開口,郁蘋早溜得比煙消散還快速。

  蹙攏的眉宇在她的批評下愈蹙愈緊,他回眸睨著停止哭泣的杜紹威,杜紹威在接觸到他視線的剎那,只敢低著頭不發一語。

  「把手伸出來!」杜至野從齒間迸出了幾個字。

  杜紹威打了個哆嗦,連忙照做。

  「你為什麼騙人?」杜至野凝視著他粉嫩的手掌,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紅腫。

  「什、什麼……」杜紹威畏畏縮縮的反問。

  「會痛嗎?老實說!」杜至野睨著他。

  杜紹威彷彿感受到兄長嚴厲的視線,頭愈垂愈低了。

  杜至野淡淡地吐了口長氣,某種想法卻逐漸成形。

  「你的確需要一個不怕事的人來管管你。」

  「哥?」聞言,杜紹威嗅到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緊張兮兮地看著杜至野。每當有大難臨頭時,兄長的面無表情往往在他小小的心靈裡構成可怕的威脅。

  杜至野淡挑眉宇,很平靜的告知了一項決定:「我就請她來管教你。」

  「哥!」杜紹威眨了眨雙眼,感覺到世界末日般的慌亂。「我不要、我不要啦!她很壞,又會打人,我不要……」

  杜至野冷笑的嘴角更添加了提議的確定性,他不理會杜紹威的大吼抗議,當下開始評估這項提議的可行性,又或許,這項提議在未來,可以成為威脅弟弟的一大利器。



  郁蘋一口氣從樓梯一路往下跑,跑回超市的時候早已氣喘吁吁,可這樣才能撫平她剛才和杜至野對抗時隱藏在心裡的膽戰心驚。愈跑,她不自覺的開始腿軟,當她跑回熟悉的地方時,她差點癱倒在地板上。

  那個杜至野真是個冷到極點的可怕傢伙!那冷漠的黑眸至今仍深深的烙在她的腦海裡,只要一想到剛才那幕,她的心臟就跟著跳得好厲害。

  杜紹威說她是巫婆?她才覺得杜至野邪門,否則她不會到現在仍無法平撫心中那股莫名其妙又說不出所以然的情緒。

  呆愣的她坐在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現的紙箱讓她的視線瞬間找到焦點。

  「這是……」她看到箱子裡裝著熟悉的物品,全是她慣用的辦公文具。

  經理有氣無力的說道:「你早該知道的,我叫你上樓去道歉,結果呢?」

  郁蘋有些傻住,雖然她和杜至野怒目相向的時候就預料到這樣的下場,不過當她頭腦恢復清醒的時候,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命令這麼快?」她仰頭問他。

  經理遞出一封薪資袋,無奈地對她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沒有辦法再幫你,上頭直接來命令要我好好處理這件事,所以……這是這個月到今天的薪水,另外的遣散費還需等兩天會計算出來後,你再來拿。」

  她睇著那袋微薄的薪水,默不作聲的收下。

  看來她是非走不可了,生存在特權主義下,她實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無法對不合理的事情妥協的脾氣一直是她的致命傷,她一直以為耐力、努力可以勝過一切,但現實的社會卻一直打擊著她的自信。

  郁蘋站起身來,抱起了紙箱,默默地離開超市。



  郁蘋將箱子放在機車的腳踏板上,陽光下的空氣已隨著傍晚的餘溫而變得有些悶,猶如她現下的心境。

  她摸索著機車上斑駁的痕跡,好像隨便一個碰撞,這部機車就會散得七零八落似的,殘破的鏡子裡反映著她凌亂的馬尾和黯淡的臉色,看起來的確像個老巫婆。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忘了該怎麼打扮?

  從她收養車禍喪生的好友之女開始,她就捨棄了少女該有的生活,更自動放棄了戀愛和結婚的權利。

  從被父母趕出門的那一刻,她必須變得獨立和堅強開始,她就忘了為自己而活了。

  計算著口袋裡的薪資,銀行存款,以及兩天後的遣散費,也許她可以有機會休息個一、二天,甚至一個星期,找回她二十五歲該有的青春……

  「小媽咪!」

  遠遠地,一個漾著可愛梨窩的六歲小女孩從娃娃車上,一路蹦蹦跳跳的來到了郁蘋身側,郁蘋立刻給她一個貼心的擁抱。

  蕭憶婕,一個郁蘋無法放下的孩子。

  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卻異常懂事,她在三歲時接受了父母雙亡的事實,對郁蘋的養育充滿了感恩,在她幼小的心靈中什麼都知道。

  「這麼早就下課啦?」郁蘋突地回神,這才發現時針又轉了一圈。

  平常娃娃車都固定送蕭憶婕回到這裡,再由郁蘋同她一起回家。

  「今天學校開始放暑假啦!小媽咪怎麼了?」蕭憶婕從三歲開始就這麼喊郁蘋,她靈秀的雙眼察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所以格外小心的問著。

  「沒什麼啦……」郁蘋垂頭喪氣地說:「得罪了一個小霸王和一座大冰山,小媽咪要休息一陣子了。」

  「小霸王?大冰山?好奇怪的說法哦!不過,小媽咪要休息啊?」蕭憶婕睜大了雙眼,開心地說:「好啊,我們可以一起起床、一起睡覺、一起出去玩嗎?」

  望著她的笑臉,郁蘋的陰霾突地一掃而空,彷彿什麼壞事都煙消雲散了。

  「可以呀。」郁蘋回以笑臉。

  「那……我們可以去看電影嗎?」蕭憶婕馬上說出了她的願望,「我聽同學說,有部卡通很好看,我想……我想……」

  「你想看啊?」郁蘋摸摸她的頭,明白懂事的小女兒不想給她增加經濟上的壓力,以現狀考量,電影的錢她還是可以負擔。「看你這麼乖,我也很久沒有放鬆一下了……好吧!明天我們就睡到自然醒,然後去看電影。」

  「耶!」蕭憶婕興奮的跳起來,圍著機車繞了二、三圈。

  小巧的身影和歡樂的氣氛感染了郁蘋,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教她如何放得下?而憶婕也是她目前真正擁有的親人,一旦失去她也等於失去了所有。

  為了小女兒,她得振作,不能被環境和這個社會打敗!

  再望望這座龐大的百貨購物中心,她深信自己在領完遣散費後,將會是最後一次看著這裡。這個地方,她這輩子不會再來!

  她得承認的事實是──這裡的名牌她買不起,這裡的大冰山及小霸王她更惹不起。

  至於那雙眼所帶來的震撼……她得想個辦法忘得一乾二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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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會議室的氣氛一直是嚴肅而緊張的。

  為了迎接暑假的來臨,各家百貨公司皆推出了各種優惠活動來搶學生族群的消費者。

  在世際新舫城出入的政商名媛一向不少,可為了提升業績,學生族群這塊市場亦不得輕忽。

  目前的會議正進行到開戰第一天的分析報告。

  杜至野向來要求數據的準確和比較,他審視著報表上反應著週年慶活動的數字,各個專櫃的銷售業績明顯上升,但並不符合他的理想。

  他愈見凝重的神色使得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更冷肅,報告人更是戰戰兢兢。

  他的視線一轉,停留在「超市營管報表」幾個大字上,旋即放下了手邊的報表,針對超市的部分仔細察看。

  也許是杜紹威引起的效應,他惹出了事端,所以杜至野自然格外注意超市這個區塊,更無法忘記那名「虎姑婆」。

  「關於超市的業績。」杜至野突然開口中斷了會議的進行,他看著超市經理問道:「報告上說,昨天的飲料損壞過多無法正確計算,扣除進貨的實際數目和銷售數目,業績並不理想?」

  「是……是啊!」超市經理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舌頭打結。現在不是正在報告休閒服飾的部分嗎?為什麼會扯到超市來了?

  「昨天那名女員工沒有在整理過後,仔細計算損壞的飲料到底有多少嗎?」杜至野對報告上不明確的預估數字相當有意見。

  超市經理不是不清楚,但是把郁蘋遣散後,飲料區的人手明顯不足,臨時又無法找到人支援,以至於報告上的數字會不精準。

  但這些理由超市經理以為杜至野應該有所領悟,他沒預料到杜至野會針對這個問題詢問他,只好將詳情全盤托出。

  聽到超市經理的解釋,杜至野的臉色卻愈變愈難看,逼得超市經理話說得愈來愈小聲。

  「你到底在說什麼?」杜至野忿然的將報表一摔,嚇得其他人跟著錯愕不已。

  「協理的問、問題是……」超市經理結結巴巴的問著。

  「你把那名員工辭了?」杜至野冷聲質問,憤怒經理的自作主張。

  超市經理慌張的表示:「協理不是要我好好處理這件事嗎?再加上郁蘋對協理的不敬,我想這是最好的方式……」

  「是誰允許你這麼做?」杜至野的怒意排山倒海而來,陰晦的神情直教人害怕,他卻無法克制自己莫名上升的怒氣。

  「我……對不起,我誤會協理的意思了!」超市經理趕忙一迭連聲的道歉,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引起協理的勃然大怒。

  杜至野尚且無法為自己的氣憤找到合理的解釋,只不過他並不希望自己真的成為那名員工所言的特權份子。

  雖然她的個性粗暴得教人難以忍受,可在工作上她並未失職,尚不構成辭退的理由。

  隨便扣個罪名要她離開的惡劣手段,絕不是他杜至野的作風!

  「你馬上把她找回來!」

  杜至野的心思瞬間變得混亂,他倏地起身離席,留下一群錯愕的老主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超市經理更是慌了手腳,直呼他真想盡快結束職場生涯,快快領到退休金安享餘年。



  這天,郁蘋按時回來領取遣散費,不同於以往的是,她帶著蕭憶婕,以「客人」的身份前來。

  為了徹底執行「睡到自然醒」的目標,她和小女兒很放肆的睡到中午,當她們走入購物城的時候,肚子早就餓得頭昏眼花了。

  曾經待過這個地方,郁蘋自然很清楚美食街裡哪一樣食物最便宜。

  所以兩人先是到了美食街的麵食攤,叫了一碗擔擔面和一盤小菜,簡簡單單的吃了起來。

  這間小吃店的特色除了東西好吃便宜外,為了表現懷舊的氣氛,餐桌和椅子都做得比一般尺寸矮小,讓食客坐在裡頭有種吃路邊攤的錯覺。

  郁蘋向店家另外要了一個小碗,分好面後交給了蕭憶婕。

  「喏!這一份是你的,想吃的話再告訴我。」

  「好。」蕭憶婕不論何時都表現得精神奕奕。

  兩人的組合難免引起側目,郁蘋年僅二十五歲,平時在不愛打扮的情況下和蕭憶婕站在一起,仍然會讓人感到訝異萬分。

  今日的她穿著一套運動服,看起來更加年輕,不免讓人臆測她是否因為年少時太過荒唐,才會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

  郁蘋早已習慣了這些猜測的眼神,自在的和小女兒享受天倫之樂,可在嘈雜的美食街裡,卻讓她聽見了最近非常熟悉的聲音──

  砰、砰、砰……

  足球的彈跳聲穿入耳裡,郁蘋不由得皺起眉頭。

  不會吧……那個小霸王居然跑到美食街來囂張了?

  她的猜測在下一秒馬上得到了解答。

  「哈!老巫婆和小巫婆在這裡?」挑釁和輕蔑的稚音響起,杜紹威大剌剌地來到兩人面前。

  「又是你!」郁蘋往後方一探,果然看到幾名清潔人員正七手八腳的為小霸王「處理善後」。

  「你為什麼一定要在這種地方踢球?你想示威是不是?」郁蘋怒道。

  「對啊。」杜紹威一點也不在乎為別人添麻煩。

  郁蘋正想破口大罵,突然發現身側的小人兒有了些微的動作,蕭憶婕以往的天真可愛霎時被困惑和生氣取代,睜圓了雙眼瞪著杜紹威。

  郁蘋好訝異!

  因為蕭憶婕從來不曾如此,她的個性溫和善良,郁蘋從未見她這般生氣,連眉頭都鎖得死緊。

  「你是誰?」蕭憶婕不悅的問他,不明白他怎會這麼沒有禮貌,開口就喊她們是巫婆。

  「我是誰幹你屁事啊?」杜紹威反而對同是小孩的她摸不透了,只敢凶巴巴的回應。

  「你講話真是難聽。」

  蕭憶婕不客氣地批評,讓杜紹威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講話才難聽,像雞叫!吱吱叫的小巫婆!」杜紹威不甘示弱的回嘴。

  「你不只說話難聽,而且沒有禮貌、不尊重長輩,實在不是個好人。」

  蕭憶婕牙尖嘴利的說著,聽得郁蘋真想鼓掌叫好。

  杜紹威眼看著就要失勢,口不擇言的指著她大吼:「你才是!你更沒禮貌,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爸爸是這裡的老闆、我哥哥是協理哦;你咧!你媽媽只在超市工作,爸爸一定也沒什麼了不起。」

  蕭憶婕的神情一變,難解的複雜情緒已無法從她的表情中解讀,可郁蘋還是感受到她深藏在心底的傷痛,那是失去雙親時,她沒有表現出來的痛!

  杜紹威見她沒說話,得意的以為抓到她的小把柄,又開口說著:「哈!你是不是沒有爸爸?喔,被我說中了哦!你沒有爸爸,你爸爸不要你……」

  啪的一聲,蕭憶婕的突兀之舉嚇壞了大家──包括郁蘋在內。

  她火辣辣地賞了杜紹威一個巴掌,杜紹威臉頰上瞬間多了個鮮紅的印子,徹底的錯愕。

  蕭憶婕眼中閃著晶瑩剔透的淚珠,更讓郁蘋感到難過。

  「就算你有爸爸又怎麼樣?」蕭憶婕又悶又氣地指責他:「哼!把你教成這樣的爸媽一點也不偉大,我雖然只有小媽咪,但她至少沒有讓我哭過、餓肚子過,甚至教我很多事,我只要有小媽咪一個人就夠了。」

  她氣呼呼的說完就閉上嘴不再理他,杜紹威無法忍受委屈,哇的一聲想往回衝,才跑了兩步就撞上一雙修長的腿,他猶見救星,馬上指著後方大叫──

  「哥,你看啦!她們好壞,哇……」

  杜至野凜著臉,瞪著弟弟臉上的紅腫,太陽穴微微的泛疼。

  兩天裡,只要有郁蘋出現的地方,他就得「親自」處理這些一再重複的小事,無奈憤懣的情緒暗潮洶湧,擾得他相當心煩。

  可,令他不能理解的是,當他看到她身邊的孩子時,一顆心卻因此而揪緊,他訝異她居然已經結婚,更驚愕她居然有了孩子!

  杜紹威的哭鬧聲阻斷了他的思緒,他只好再移動腳步,來到她們母女面前。

  「郁小姐,這一次換成了你女兒動手?」杜至野的目光朝蕭憶婕仔細的審視,不知怎地,他怎麼瞧,都無法從小女孩身上找到和母親相似的地方。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小女孩和郁蘋一般,皆不畏懼他逼人的怒氣,正張著圓大的杏眼,戒備的看著他。

  郁蘋安撫著女兒,沒好氣地解釋:「不好意思!看不慣的事情,她就會想糾正。」

  「哦?這一點倒跟你很像。」杜至野說著,領著杜紹威坐了下來。

  郁蘋對杜至野的動作有些愕然,現下他們這個四方桌全坐滿了,大人正對著大人、小孩正對著小孩,氣氛實在詭異極了。

  「杜協理,我有邀請你坐下嗎?」反正她是個被遣散的員工,郁蘋說話也不帶任何尊敬的味道。

  「是沒有,不過我想這件事還是得處理,坐著總比站著好。」

  杜至野的一字一句,依然沒有徵詢同意的意味,但卻可以穩如泰山的坐定,讓她無法從中找話柄趕他走。

  現下的場面變得很奇怪,若是他們四個人的感情再好一點,就可以組一桌打麻將了……

  「杜協理不用開會嗎?」

  郁蘋被詭譎的氣氛逼得不得不先打破沉寂。他應該很忙才對,要不就是愛弟心切,不論弟弟到何處闖禍,他這個做哥哥的都必定出面解圍。

  「你不用上班嗎?」杜至野反問。

  郁蘋翻翻白眼,覺得他是明知故問。

  「杜協理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在你的一聲令下必須離開這裡,我今天是回來領遣散費的。」

  杜至野的神情微僵,她的冷嘲熱諷直教他一陣不快。

  「我從來都沒有下過這道命令。」

  「嘿!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和你平起平坐啊?」郁蘋鬱悶的低吼:「明明是你做過的事還不肯承認,怪人!」

  再一次被莫須有的罪名指控,杜至野的臉色難看至極。

  「郁小姐,請注意你的口德。」他冷冷的說。

  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般敢當面侮辱他、指責他的女人,短短兩天,他已受夠了她的斥罵攻擊。

  「我幹嘛要注意?你自己跑來坐在我面前,你就該有自知之明。被遺散的員工心中會有多少不滿你會不知道?我的心情很不好,你自動現身,我不該乘機發洩我的怒氣嗎?反正你現在也不是我的上司。」

  「請你搞清楚,我已經表示我沒有辭退你的意思,難道你的主管沒有告知你?現在你還是我的員工,以你這種對上司說話的方式,是不是太過分了?」杜至野一向沉著,面對她,他卻開始心浮氣躁。

  從他的字句中,郁蘋耳尖的聽到幾個重點。

  她納悶的問:「你要經理轉告我什麼?」

  「他誤解了我的意思。」他簡短的解釋。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回來工作?」

  「沒錯。」

  得到肯定的答案,郁蘋卻沒有高興的反應,反而以充滿疑惑的眼神瞪著他,皺眉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被她盯得極不舒服。

  「你應該……不用在意這件事才對吧?我得罪了你弟弟,又對你不友善,你把我趕出這裡,不是該覺得很痛快嗎?」

  她索性將心中的疑問一傾而出,不論她怎麼看、傳言怎麼說,他都不像個寬宏大量的人才對呀。

  她的疑問同樣也是杜至野的問題,他的確不須要太在意她這號小人物,但她的批評正巧點中他的死穴,所以他非得親自處理不可。

  「你的年度考核相當良好。」他隨口搪塞了句。

  郁蘋聽得更迷惑了。「你還翻我的檔案看啊?」

  不知怎地,一陣心慌意亂擾得杜至野心煩不已,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哪來這麼多問題。

  「你還有多少疑問?」

  他惱羞成怒的將視線移向她的女兒,蕭憶婕正靜靜地吃著小碗裡的麵條,眉清目秀的模樣和她的母親截然不同。

  相形之下,杜紹威就活潑好動得多,他不斷玩弄著手中的足球,對著蕭憶婕猛扮鬼臉。

  突然,蕭憶婕圓滾滾的雙眸迎上杜至野的眼睛,天真的模樣令他有些失措。

  「叔叔,你是我小媽咪的老闆嗎?」

  杜至野對於應付小女孩的經驗值等於──零。第一,小孩子看到他不是嚇哭就是逃跑;第二,光一個杜紹威就夠讓他忙的了。

  「叔叔?」蕭憶婕眨眨眼,釋放善意。

  「叫什麼叫啊!」杜紹威搶著大叫:「好假仙哦,剛才還那麼凶。」

  「你閉嘴!」蕭憶婕無邪的俏臉一變,對杜紹威惡聲惡氣的吼。

  「你才閉嘴咧!你們這種窮光蛋,只配吃荷包蛋,哈哈……」

  杜紹威開始重複念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順口溜,聽得杜至野和郁蘋面面相覷。

  突然間,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驀地響起,蕭憶婕又出其不意的打了小霸王一巴掌。

  杜至野眉心一皺,慍色指責:「郁小姐,你是這樣教女兒的?」

  「什麼意思?」

  「你的個性粗魯,小孩有樣學樣,剛才的事情還未解決,現在又再犯,你和女兒都習慣動不動就攻擊別人嗎?」

  「我粗魯?」郁蘋勃然大怒的瞪著他,才剛萌發對他小小的感恩全被這幾個字沖得煙消雲散。

  「難道不是嗎?」杜至野反譏,「你說杜紹威沒有教養,你的女兒不也是?你的身教也許不佳,但你的丈夫、她的父親呢?肯定也不是個優良的典範……」

  「你亂講!」

  蕭憶婕拔尖的嗓音驚動了大家,杜至野被她眼中的淚珠深深的震撼住,因為這個小女孩正深刻的表現出她的受傷。

  郁蘋眼看情況不對,連忙抱起女兒離開現場,今天以前,她從未見過蕭憶婕如此的傷心。

  憶起那年在急診室內,蕭憶婕是車禍中唯一受傷最輕微的孩子,她親眼看著父母在她面前終結生命,眼淚也隨著父母的入土而終止。

  今天,郁蘋每看一次她的淚水,就可以感受到她壓抑的痛,忍不住感到心酸。

  「你不該這麼說的。」郁蘋挾怨的扔下這句話後,迅速的遠離他的視線。



  杜至野晦暗的眼神在郁蘋母女消失後恢復漠然,他一向深思熟慮,更不會輕易犯錯,可現在,他卻深深被小女孩的淚震懾著。

  「對、對不起啊,協理。」超市經理這時才出現打圓場,「我打了幾通電話到郁蘋家,她都沒接到,所以……請協理別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為這件事生氣?」杜至野冷漠地反問。

  「因為……」超市經理一邊拭著冷汗,一邊為郁蘋母女剛才怪異的舉動解釋:「她們會這麼激動是有原因的,其實……那個小女孩憶婕是郁蘋收養的女兒,她的父母是郁蘋的好朋友,不過都過世了,所以憶婕一聽到有人批評她的親生父母都會很激動,她平常都很乖的,請協理不要介意……」

  聞言,杜至野冷硬的心有了些微的動搖,難怪那小女孩在外貌上和郁蘋完全不像,他對這對母女組合的真相意外極了。

  「她一個人收養那個小傢伙?」

  「是啊,而且還是義不容辭、義無反顧。」超市經理不由得讚賞道:「郁蘋為此還和家人翻臉了呢,所以她其實是很辛苦的。」

  「原來如此。」

  杜至野暗忖,他可以同情她們的處境,可以不計較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可一再的忍讓不是他的作風。

  他當機立斷,決定不會辭退她,但他要好好的磨練她的脾氣,讓她從待客之道中學習對上位者的尊敬才行。

  「你把她調到服務課。」杜至野轉頭吩咐道。

  超市經理被突如其來的命令搞迷糊了,「服務課?」

  「我要她從迎賓員和電梯小姐開始做起。」

  這是杜至野直接下達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須馬上執行。

  但超市經理不懂的是,若是協理真看她不順眼,為什麼還要錄用她?況且她並沒有受過正規的迎賓訓練,再加上她的脾氣,肯定不適合和「服務」兩個字相關的工作吧!

  「協理,這個安排好像……不妥吧……」

  超市經理斗膽提問,卻在下一刻接收到一道冷芒,他馬上噤聲消音。

  反正,能將郁蘋那號麻煩人物自超市部門脫手,何嘗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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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19: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循著手中紙條上的地址,杜至野的座車來到了這處具有鄉村味道的住宅區,巷子甚至窄小到連轎車都無法駛入,他只好捨棄了車子,緩緩步行。

  現在是早晨七點鐘,距離他平時上班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特別抽了這個空檔來到這個地方。

  對於昨日對郁蘋母女的口不擇言,杜至野徹夜輾轉難眠。

  小女孩的眼淚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更牽動了他的憐憫之心。

  這裡的門牌號碼逐漸陷入混亂,他停留在兩間房舍的中間,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兩間的門牌居然差了四個號碼,它們不是只隔了一面牆而已嗎?

  他扭頭看向對面。那裡更離譜,連巷弄的名字都不一樣了。

  正在迷惑的當口,垃圾車樂音遠遠的響起,原本沉靜的社區在瞬間甦醒,幾乎所有的屋子內都衝出一個倒垃圾的值日生,衣著全都不甚整齊,而且又急又快的朝著巷口的址圾車奔去。

  忽地,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叫聲引起了杜至野的注意。

  他才回過神,一包垃圾差點正中他的臉上,他連忙張手接住。

  一個穿著圓點式阿嬤型睡衣的女子,披頭散髮的從屋子裡衝出來,鞋子穿反了的她跌跌撞撞的,整個人連同手中的垃圾差點飛撲到他身上。

  「你……」他對郁蘋每一次的出現無不感到愕然,原來她連睡覺也穿得這麼誇張。

  郁蘋揉揉雙眼,還以為認錯人了!

  杜至野?這個人是杜協理嗎?應該是吧……名牌西裝、黑亮的皮鞋,再加上整齊的頭髮還有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俊逸容顏,絕對錯不了!但……

  他來這裡幹嘛?

  「你不可能住在這裡吧?」她動手打了打自己,確定自己是不是正在作夢。

  杜至野對她古怪的舉止看傻了眼,凝視她對自己打了幾拳,甚至因此哀叫了幾聲後,她才再度將注意力轉回他身上。

  「我沒在作夢,你真的住在這裡嗎?我為什麼都沒遇見過你?」

  「我不住這裡!」杜至野一邊看著時間,一邊開口:「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你……專程來找我?哈!天要下紅雨了嗎?」

  郁蘋半調侃的言詞令他不悅的皺眉,也對她產生了迷思。

  她怎麼說話顛三倒四的?還是,她剛才的幾拳把自己揍得神智不清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是杜大協理耶!大老遠跑來這裡說要找我這個小員工,說有多怪就有多怪。」她一副懶得理他的口吻。

  有股怒氣在杜至野體內上升,他開始懷疑自己今天來這裡是個錯誤。

  他為什麼要一早來這種破舊的地方自取其辱?

  尤其是這個女人!她每說一句話,都讓他不由得咬牙切齒。

  「看來你的精神不錯,你應該記得今天得回公司報到吧?」

  他腦中有著各種整頓和磨練她的計畫,現下是非得執行不可。她簡直是他見過天底下最怪、最粗野的女人,對她的同情也在此時化為烏有。

  「哦……對哦,我要去報到。」

  郁蘋頷首說著,接著突然專心的打量他,視線緊密得讓他更加不舒服。

  「你在看什麼?」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來找我做什麼,難不成是專程來提醒我記得去上班?還有,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

  「我當然是開車來。」他自動放棄問題一的解釋,不耐的回身準備離開。

  「等等!」郁蘋冷不防抓住他的衣袖。

  這個舉動對杜至野而言相當大膽,他俯視她一眼,這才發現她的嬌小。

  在女人之中,她的身材其實算是中等,只不過在寬大睡衣的襯托下,她的身形自然顯得瘦削。

  郁蘋沒空注意杜至野眼中的訊息,先是胡亂的理開額前的散發後,眼角和唇角同時彎起美麗的弧線,傳達諂媚的表情相當明顯。

  「你……你可不可以讓我搭便車啊?」為了省一些車錢,郁蘋首次對他示好。

  「你……」杜至野險些被她無厘頭的行徑搞亂步調,一時間差點反應不過來。「你不是有機車?」

  「我的機車送修了。」提起這件事,郁蘋不由得怒從中來,「昨天回來的時候跟一輛轎車擦撞,結果我的機車就發不動了。」話雖如此,她更替自己的代步工具感到心疼不已,那部機車雖然破舊,卻也跟隨了她好些年了。

  聽著這些與他毫不相干的家常小事,杜至野只覺得莫名其妙。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

  「是你問我的耶!」她才覺得他奇怪,一大清早就擺張臭臉,是誰得罪他了嗎?該不會是她吧?

  杜至野凜著臉,不想再和她牽扯下去,正想舉步前進時,郁蘋乾脆牽起了他的手,一把將他拉入一間有著舊式紗門的房子內。

  與杜家豪宅截然不同的景象呈現在他眼前,原以為該收入博物館的老舊傢俱全都出現在這個地方,黑白相間的磨石子地板和裸露的水泥牆面對他而言相當特別。

  他的視線立即被位於屋子正中央、可供收納的便宜桌子吸引,上面整齊的放著蕭憶婕的文具和課本,還有一碗熱騰騰的粥。

  郁蘋一進屋子就往內沖,臨行前還半警告的叮嚀他別乘機跑走。

  姑且不論她的不莊重,杜至野再一次的被震撼是因為桌上的食物。

  沒有任何配菜,僅僅一碗粥就是她的早餐?

  屋內到處可見斑駁的痕跡,在在顯示了她必須勤儉的持家;她應是個辛苦的勞力工作者,可她開朗的性情卻教人欽佩不已。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任由她牽領,真的進來這裡了?

  掌心殘留著她手心的溫度,一股莫名的暖流進入他冷封的心,教他心神不寧,無法平靜。

  這也是每一次和她「對峙」之後的心情,他不想在這樣的情緒中打轉,所以每一次,他都以煩躁來閃避自己的疑惑。

  而現在,他想離開,他還有工作要做,她的機車壞了關他何事?

  但他的腳好似黏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他環顧四周,發現牆上並沒有任何畫作點綴,有的,只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

  照片中的一對夫妻正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嬰孩有著和夫妻相似的輪廓,他很快的察覺那名嬰孩的身份,也確定了郁蘋領養女兒的事實。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在他的腳邊停頓,郁蘋順著他的視線,開心的解釋道:「這是憶婕的爸媽,憶婕跟他們長得很像吧?」

  傾聽她猶如親生母親般驕傲的炫耀子女,他忍不住問:「你怎麼會想領養她?養育一個孩子並不是普通的工作。」

  「可是不領養她,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她進孤兒院?我又不是不認識她。」

  「那麼,為了她捨棄自己的家人和青春,你認為值得?」

  郁蘋沒有半點遲疑,由衷地道:「領養了憶婕之後,我就自動忘了思考這些問題了;只要知道家人一切平安不就好了嗎?」

  「你不覺得自己被遺忘?」他不明白,她的思路似乎異於常人。

  也許吧!幾年前的夜裡,四周寂靜得教她感到可怕,曾經嘗過孤獨的滋味,所以她不願走回頭路,也更努力地讓自己快樂些。

  而眼前這個看似冷血的主管,卻讓她有愈來愈溫暖的感覺。

  「為什麼呢?」她友善的笑,「你不是在關心我嗎?還親自跑來這裡叮囑我記得去上班,你還真是個好人呢!」

  好人?這樣的讚美杜至野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不吃早餐嗎?」睨著那碗粥,他反問。

  「那是留給小傢伙的。」郁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抓來一張報紙,將那碗粥蓋住保溫。

  「你上班,那……」

  「她現在放暑假,不過隔壁的阿嫂很喜歡她,自願在我上班的時候照顧她。」也因此她能鬆口氣,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一邊上班、一邊帶小孩的問題。

  杜至野無法體會這種壓力,杜宅的傭僕們各司其職,目前最需要照顧的杜紹威雖然常令管家頭疼,不過杜紹威天生愛跟著他打轉,也許他也習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倒是這個女人落落大方的態度,對他而言是突兀的,他不習慣她有意無意的觸碰,是因為他對她仍然陌生。

  他不想拆穿她對他產生的夢想,更不想和她閒話家常,既然她想搭便車,他的確可以破例一次,只不過……她身上到底穿了什麼東西?

  杜至野審視著郁蘋的衣著,她確實穿了衣服在身上,卻怎麼瞧都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嗎?」

  「你的衣服……」他仔細一看,眉頭隨即一緊,「這應該是男生的襯衫吧?」

  「賓果!」她大剌剌地拉了拉衣擺,不以為有什麼不妥當,反而沾沾自喜地說道:「這是我在路邊攤發現的,六件三百元,比女生的衣服還便宜吧!」

  六件三百元?加減乘除之後的數字對杜至野而言,相當不可思議。

  「那……褲子……」他摸著下巴,思量了半天後,還是猜不出那是什麼款式。

  「看不出來嗎?」她不覺得有那麼難猜啊!「菜市場不是都有賣嗎?一件五十元,冬暖夏涼哦!」

  見他錯愕的表情,她只好收起笑臉補充道:「反正公司有制服嘛,你用得著這樣鄙視我的服裝嗎?」

  唉……算了!他放棄和她玩這種無聊的猜謎遊戲,更為自己走不出這道門而生氣,合理的解決方法,是他必須讓這位衣著怪異的女人搭便車才行。

  杜至野搖搖頭,轉身朝屋外走去。

  郁蘋趕緊死皮賴臉的跟在他後方,他飛快的腳步,她差點跟不上。

  她其實很清楚他眼中的鄙夷和不解,可她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和她的確不同,身份地位更是相差懸殊。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自小被培育為大企業的接班人,在她心中是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如果不用嬉笑怒罵的方式和他相處,她根本沒有辦法和他說話。

  他的那雙眼睛,和全身上下散發的王者氣質,都令她莫名的傾心。

  她才二十五歲,有著女人該有的幻想,雖然知道夢是短暫的,她還是想舒舒服服的坐在車上,體會高級轎車的豪華性能。

  僅僅一次的美夢,不管他再怎麼不願意、再怎麼瞧不起她,她也要厚著臉皮實現這個夢。



  一路上,杜至野終於領教郁蘋說話的功力,滔滔不絕得令他的耳朵差點因此長繭,所以當車子停妥後,他一刻也不停留,迅速的搭乘電悌直奔他的辦公室。

  睨著他飛也似的身影,郁蘋的失落感在接到最新職務的消息時轉成憤怒。

  「那傢伙……絕對、絕對是在報復!」她的雙眼迸出火花,在更衣室裡氣得破口大罵:「居然要我當迎賓員和電梯小姐,他瘋了嗎?」

  「你小聲一點。」初次感受到她怒意說來就來的同事,紛紛小聲警告她。

  郁蘋回想起當她走進服務課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猜她到底是哪號人物,為什麼會讓杜協理三番兩次的慰留?

  但跌破眾人眼鏡的是她一進門的衣著,原本喧鬧的空間全因為驚愕過度而呈現安靜的狀態。不知是哪位同仁先清醒了過來,丟給她兩套服務員的套裝,卻引起她的抱怨連連。

  「這能穿嗎?」她可是從來沒有穿過膝上五公分的短裙,再瞧了手上的帽子,「我一定得戴這種奇怪的帽子嗎?」

  「總比你現在身上的打扮好吧!」

  郁蘋搖搖頭,試圖將不愉快的回憶甩掉。此時,劉岱蓮正緩緩地走向她,皎好的面容和修長的身段為她贏得許多封號,甚至有「服務員冠軍美女」的美名。

  服務課辦公室裡的女性服務員都是經過嚴格的挑選,不論身高、體態甚至樣貌都相當優秀。

  劉岱蓮無法理解,郁蘋的外貌並無特別之處,言行舉止一如傳言般粗俗不堪,偏偏引起了杜至野的注意。

  兩年前,她努力的考進這座名人出入頻繁的購物中心,費盡心思的從基層員工做起,並選擇可以輕鬆出入各大樓層的服務員職務,為的,就是接近名流!

  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利用了兩年的時間才有機會真正認識經理級的人物,可她──郁蘋,沸沸揚揚的惹了不少風波,才兩天,居然輕而易舉的和眾人又敬又怕的杜至野正面交鋒?

  劉岱蓮相當不服氣,愈看她就愈覺得礙眼。

  「聽說你未婚生子啊?」劉岱蓮將蜚短流長加以扭曲,反正公司的八卦裡,又有誰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聞言,郁蘋停止了手邊的動作,正視眼前這位大美女,不明白她為什麼充滿了敵意。

  「你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她肯定不認識她,所以更肯定沒有得罪過她。

  劉岱蓮睨著她的眼神中充滿嫌惡,她瞧不起她,一股怨氣更是油然而生。

  「我只是覺得你真是了不起。」劉岱蓮譏諷的說著,鄙夷的視線仍圍著郁蘋打轉。「看不出你會做這種事,你難道覺得未婚生子很光榮嗎?」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表達什麼。」郁蘋選擇忽略她的敵視,試圖解釋道:「而且我也不認識你,你何必……」

  「我只是想明確的告訴你,我很不欣賞你罷了!」劉岱蓮警告她,「我最討厭有人仗著有靠山就自以為是。也許大家都認為你和杜協理有交情而敬你三分,但你別以為就可以囂張了,在我眼裡你只不過是黏在他身上的小蟲。」

  郁蘋愈聽愈迷糊,愈聽愈覺得奇怪。

  若說靠山?其實她和杜至野並不算朋友,何來靠山之說?

  若說囂張?眼前這個語帶諷刺的大美人應該比她還囂張吧?

  「我沒有黏在他身上吧!」

  郁蘋選擇了最後一句話反駁,卻招來劉岱蓮惡劣的白眼。

  「總之,你先搞清楚。」劉岱蓮一副快受不了她的表情,快速的說道:「我來是轉告課長的話,杜協理派你來這裡,為的是要改進你暴戾的脾氣,所以你得接受很多磨練。你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聽見沒有?」

  「我聽見了。」郁蘋被她的氣勢震住,連忙答道。

  劉岱蓮瞪了她一眼,從制服的口袋中抽出一張紙丟給她。「這是輪班表。」

  郁蘋接過的同時,一張剪報正巧從紙張的夾縫中滑了出來,她本能的拾起,皺眉瞪著上頭的幾個大字。「獅子會……會員資格簡介……」

  「拿來!」劉岱蓮慌忙奪下她手中的剪報,惡聲惡氣的吼道。

  郁蘋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麼激動,只不過是一張剪報罷了,不是嗎?

  「獅子會……是什麼東西?」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劉岱蓮將剪報收好之後,不耐煩的解釋:「你連獅子會也不知道?獅子會是全世界最有錢的人的象徵,那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們的總裁、杜協理,甚至是你得罪的杜紹威都是裡頭的成員吧?算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會懂嗎?」

  劉岱蓮草草結束對話,頭一仰,傲氣凜然的離開了。

  郁蘋留在更衣室裡,依然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將她調職來此的杜至野正展開他的報復行動!她不該輕忽他,他果然是個小心眼的傢伙,不可能放過整她的機會。

  可惡!郁蘋忿忿不平的換上那套裙裝,一邊嘀咕:「協理有什麼了不起,協理就可以利用職權整員工嗎?」

  其實……剛才那位大美女的警告她並不是不懂,只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對杜至野能有多少遐想?

  再加上那個什麼會的好像真的很了不起,要入會好像也很不簡單。

  杜至野名列其中,聽起來似乎很厲害……

  不過……與她何干啊?她為什麼得莫名其妙的遭受陌生同事的白眼呢?



  勝任一個平時不熟悉的工作,郁蘋自然有些手忙腳亂,在回答客人的詢問裡,她才瞭解自己除了超市和美食街以外的樓層,到底設了哪些專櫃全都不清不楚,所以屢次因此遭受白眼和怒罵,讓她愈顯得有氣無力。

  服務課的課長終於看不下去,要她站在電梯旁,將樓層簡介一一的背下來,下班前抽考。

  郁蘋抓著一張紙,緊盯著簡介一邊背誦,求好心切的她很希望能快些熟記,另一方面,她也趁著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學習電梯小姐慣用的語氣和用詞。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她總覺得同事們在她身上停留的視線,不論有意無意,都有著明顯的嘲笑。

  好像……她做錯了什麼……

  她好幾次低頭審視自己,她的衣著和其他服務人員並沒有什麼不同啊!

  叮的一聲,電梯門又開了,郁蘋正專心的打量自己,耳邊卻響起杜至野不解的疑問。

  「你……你為什麼穿成這樣?」

  她和他的距離相當靠近,她這時才驚覺原來他這般高大。

  早上見到他的時候,他有這般英挺嗎?

  杜至野不瞭解她怎會突然發愣,微慍的重複問道:「你沒聽見我說什麼嗎?你怎麼穿成這樣?」

  郁蘋從怔忡裡驚醒,卻也是疑惑滿滿。「我穿這樣有什麼不對嗎?這是公司的制服啊!」

  「我當然知道這是公司的制服,可是你的鞋子……」他無法找到任何字眼描述她腳上的鞋子,對她,他的要求自然放寬了,不過他可以忍受舊,卻不能忍受破。

  她腳上穿著和套裝極不相配的黑色球鞋,鞋邊竟還可以發現一些脫落的線頭。

  「我……」

  「服務員是公司的門面,你這個模樣已讓整個購物中心蒙羞。」他打斷了她的解釋,冷酷的指責她。

  雖然來往的人不多,但郁蘋仍可以感受到視線的聚集、著實令她又羞又急,想開口,杜至野卻不讓她有解釋的機會。

  「從你的考績中顯示你是個盡忠職守的人,但現在以你這個模樣,根本不配這四個字。」

  「你何必這麼說呢?」她只是省吃儉用,不必說得這麼難聽吧?

  「我是公司的主管,當然有理由糾正下屬。你的衣著不得體會影響門面,相對的也會影響業績,你不認為該負起責任?」

  被當面羞辱的痛,郁蘋實在無法再忍受了!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早上她還認為他是個好人,現下倒成了惡魔,竟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讓她難堪、要她忍氣吞聲地接受批評?

  她辦不到!

  郁蘋畏縮的眼神一收,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殺氣的憤怒。

  「協理了不起是不是?」她大吼一聲,不由分說的脫下鞋子往他的方向一扔,什麼企業倫理全都不顧了,「你家開公司就可以很跩是不是?我幹嘛要無緣無故受你的氣啊?大不了我不幹嘛,哼!」

  眾目睽睽之下,郁蘋光著腳丫踩在購物中心整潔又冰涼的地板上,她的心同樣被這股沁涼冰得徹骨。

  為了讓小女兒能就讀明星學校,她不得不對生活低頭、不得不在金錢上琢磨努力,他根本無法體會她的辛苦。

  反正,她大不了去工業區找工廠待,在生產線上打工至少單純多了,犯不著一天到晚受氣。

  「站住!」肅殺的氣氛在杜至野的低吼下爆發。

  第一次,員工們看到了杜至野真正的憤怒,平日的他像座死火山,靜默卻也駭人,那已經夠嚇人的了;而現在,所有的人更是紛紛走避,生怕被龍捲風尾掃到,一同遭遇不幸。

  火爆脾氣的郁蘋在剛剛已大聲表態,她根本不想理會他的怒吼,仍舊大剌剌地朝外頭走去,堅持離開的背影教他看了火冒三丈。

  這女人,真是太──欠扁了!

  「郁蘋,你給我站住!」杜至野再一次的命令震撼了整座大廈,門邊的迎賓員不得已協助攔下她,不讓她離開。

  郁蘋惱火的轉身,杜至野銳利的視線教人看了觸目驚心,若她還是他的下屬,肯定會嚇得腿軟。

  「你叫我幹嘛?」她以無奈的口吻說道:「我第一天回來上班不到二個小時,我想你應該不是想付我遣散費吧?」

  氣氛緊繃得好似玻璃都會應聲而破,他緩緩地走向她,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又冷又硬,一如他現在的表情。

  杜至野相當生氣!

  這女人──目中無人、對他不尊敬、視命令於空氣、衣著亂七八糟、說話顛三倒四、言行粗野暴力,沒有一處像個女人,更沒有一項符合公司內任何職務的要求,留她……絕對是個錯誤!

  但,他的鐵石心腸來到她的面前,直視著她眼中的坦率和天真時,他的氣怒卻消弭了大半。

  「你……你說話啊!」

  杜至野的腳步落定時,郁蘋的頭愈仰愈高,最後只能像對著天空般指著他叫。

  氣氛再度陷入沉悶,她感覺到他呼吸間冰冷的空氣,還有他壓抑的忿然。

  「不說的話……那、那我走啦!」暴風雨即將來襲,她的怒火起不了作用,才不想傻呼呼的挨罵。

  才剛說完,一股強勁的力道掃向她的手臂,杜至野緊緊的抓住她之後轉身走回電梯,她尚未意會他到底想做什麼,就被他以老鷹抓小雞的方式拉入電梯。

  電梯門刷的關上,沒有半個人敢跟進,連原本的電梯小姐都消失了。

  「你……你要幹嘛?」郁蘋被沉重的低氣壓壓得喘不過氣,只好斗膽打破沉寂。

  「閉嘴!」杜至野齒間迸出的低吼沒收了她所有的疑問。

  漸漸的,她開始覺得事情大條了。

  偷偷瞄了眼他的側面,她立刻開始後悔,寧可從沒見過這樣的一張臉。

  因為……他的臉色既鐵青又難看,好像……好像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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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2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電梯門才剛剛開啟,杜至野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猛地抓起郁蘋又往外走。

  郁蘋在慌亂中打量這個樓層,也許是燈光作祟的關係,每一個專櫃都晶瑩得發亮,映照著所有的衣飾都顯得精緻美麗而且昂貴。

  穿過一小塊精品服飾區,千百雙女鞋映入眼簾,在恍然大悟的瞬間,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我不要買鞋啦!」她猶如小偷被抓到一樣的掙扎著。「這裡的鞋貴死人了,隨便一雙就要一千元以上,要買我自己到菜市場買,一雙才一百五十元……你放開我啦!」

  「冷靜點。」杜至野揪著她的衣角,輕而易舉的就讓她動彈不得。

  「你叫我冷靜?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她依然張牙舞爪的掙扎,無奈使勁了很久,卻依然像原地踏步。

  「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他的耐性有限。

  「你休想要我在這裡花一毛錢。」她自顧自地開始吼著:「明明要人家離職的,現在又要人家花錢?沒道理……」

  「郁蘋!」杜至野忍無可忍的在她耳邊喝斥她的大吵大鬧。

  迴盪在耳膜邊的吼叫教郁蘋不得不安靜下來,可一旦不說話,他剛才吐出的熱氣殘溫卻在此刻變得清晰,她的心情不自禁的開始狂跳。

  「我沒有要你花錢。」他對著她的後腦勺解釋。

  「咦?」她怪叫了一聲,這才放心的正視他問:「沒有嗎?那你抓我來這裡做什麼?」

  「你需要一雙像樣的鞋子。」

  「我已經沒有在這裡工作了,幹嘛要……」

  「你不在這裡工作,要到哪裡去?」他慎重聲明,「你少擅自做主。」

  「我擅自做主?」她不滿的情緒高張,「奇怪了,我自己要辭職也不行?你很不可理喻耶!」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固執己見,卻還是無法解釋為何對她特別偏執。

  她明明一無可取,明明讓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就因為她的負責上進,是反抗他的第一人,所以他總是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你……你莫名其妙!哪有老闆不讓員工自請離職的?」郁蘋捫心自問,她和他之間的相處氣氛一直都不太好,他分明很討厭她。

  思及此,她恍然大悟地瞪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沒有報復到我,所以才不放我走?就因為我不想向你弟道歉?」

  「如果需要道歉,你犯下的罪不止一項。」杜至野直言不諱。

  「反正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整我,我要回家了。」

  郁蘋掙扎了下,他的手還是沒放開。

  「我們不妨理智一點。」他以妥協的口吻勸道:「你這樣隨隨便便的離職,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我當然知道。」她睨著他,還不就是他欺人太甚?「可是有什麼辦法?我只好去找別的工作啊,反正我有手有腳。」

  「你並不是一個人。」他提醒她事情的嚴重性,一邊為自己的舉動感到不解。

  他為什麼要為她擔心?為什麼要幾近低聲下氣的留她?怪了,真是怪!

  郁蘋的眉心差點打成死結,他反覆無常的個性快將她搞瘋了!她重申她的堅持好幾次,他是聽不懂嗎?「煩死了,我都說我會找工作了,餓不死!」

  「你不止偏激固執,而且頑劣。」即使他再怎麼努力的沉住氣,還是禁不住握拳低斥。

  「我就是受不了你動不動就罵人!你放手啦,我要回家。」

  她用力一扯,力道一偏,硬生生的朝他的肚子打了一拳;他的眉心緊蹙,四周的人則是發出驚呼。

  快跑!她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你給我過來!」他拆穿她的意圖,這一次他沒有手下留情,憤怒的將她抓到鞋區裡的試鞋沙發上一扔,居高臨下的瞪視著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郁蘋趕忙為剛才的那一拳解釋,他嚴肅的神情著實嚇人,連她都不敢領教。

  杜至野一言不發的轉身掃視專櫃裡的每一雙鞋,很快的從架上挑出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遞給她。「穿穿看。」

  她的目光停留在高跟鞋典雅而簡單的設計上,它並沒有特殊或華麗的綴飾,但它優美的弧度和雙腳結合時,可以將雙腿修飾得更加優雅修長。

  在穿上它的時候,她很快的愛上這雙鞋。

  「這是配合制服的基本鞋款。」他語氣平淡地說:「高度適中,應該很適合你比一般人過動的舉止。」

  「比一般人過動的舉止」?光聽這幾個字郁蘋就火大,挑明了說不就是粗魯嗎?說得這麼好聽!

  她不動聲色的將鞋子放回架上,杜至野隨即皺眉。

  「你在做什麼?」

  「放鞋子啊。」白癡也看得出來吧?

  「我當然知道你正在放鞋子。」針對她的廢話連篇,他捺著性子將注意力從憤怒中移轉。「我的意思是,你把鞋子放回去做什麼?」

  「當然要放回去啊,難不成要穿著走嗎?」她不耐煩的揚聲反問。

  「你聽不懂我剛才的話嗎?」他快瘋了!

  「什麼啦?」她倏地失去耐性,一心只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你又要去哪裡?」

  「回家。」她才覺得他奇怪,沒事帶她來逛鞋區做什麼?她又用不著。

  「把鞋子穿上!」杜至野的怒吼聲再度響起。

  「喂,你到底要幹嘛?我都說過不想做了,你還要我穿這種鞋子做什麼?」

  「誰說你用不著?誰說我肯放你走?」他的神情轉為森冷,闃黑的眼瞳裡閃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郁蘋的背脊發涼,一股從腳底竄起的刺骨寒意直衝腦門。

  「沒有我的允許,你根本離不開這裡。」他的憐憫之心早被她磨得消失殆盡,他決定懲戒她的時候,絕對是冷血無情。

  「你、你以為你是誰呀……」她失去了平時的氣勢,因為四周的空氣好冷,冷得她連話都無法好好的說。

  「你想瞭解我是誰?我會讓你有充分的時間來瞭解我。」他意有所指地道。

  「我……」

  「當然,如果你堅持出走找工作,可以!」他唇角微揚,一抹降到冰點的佞笑令她倒抽了口寒氣,他補充警告:「但,不論大大小小的公司、工廠,都不會用你。」

  「你、你想壓制我?」郁蘋的情緒激盪不已。

  「你?根本不需要我多費唇舌,以你目前的風評,實在不怎麼光彩。」

  她的臉色一陣青白,無疑的,杜至野正在羞辱她,雖然他沒有花費多餘的字眼表示,但她卻可以清楚的明白他對她只有不信任和諷刺。

  之前她所認識的杜至野只是表面,而這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一個以精緻的字句羞辱她、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男人。

  以他的實力和勢力,她不得不相信一個事實,他的確有能力教她走投無路。

  「你現在想怎樣?」郁蘋逼自己妥協,緩下語氣問道。

  「你的服務精神待磨練。」杜至野不假思索的下令:「從今天起,你除了公司的工作之外,下了班來我家。」

  他深信杜宅裡的老管家會給予她「最好的照顧」,相對的,杜紹威的無法無天也有人可以治理,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家?」郁蘋不敢相信他的要求,他居然邀請她去他家?光聽就覺得很詭異。「杜協理,你要我去你家幹嘛?」

  他將那雙鞋重新交到她手上,冷漠得不作任何解釋。

  「這雙鞋你可以直接拿走,明天開始,你直接到我家報到,到了那裡你自然就會明白。還有,你的女兒也可以一併過去,這是我唯一的通融。」

  「可、可是……」她有滿肚子的疑問和悶氣,他怎麼可以為她做主?她沒有答應啊!

  「你不准拒絕。」邁開步伐離去前,杜至野森冷的口吻不容小覷。「否則我絕對會讓你和你的女兒無法生存。」

  嚇!好嚴重的威脅!看樣子,他好像不是開玩笑的。

  完了!她真的完了,他要她去他家肯定沒有好事!他的報復行動已經完全展開了。

  杜宅,她想也沒想過的深宅大院,該是有著令人眼花撩亂的豪華設備,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參觀好去處,可是,她不想去!

  現在的她該怎麼辦?



  「小媽咪,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郁蘋和蕭憶婕走在一條幽靜清爽的大道上,夾道兩旁的樟樹散發著怡人的芬多精,兩人從剛才的警衛室一路走來,已經過了十分鐘,但這條路卻好似永無盡頭。

  蕭憶婕的疑問同樣也是郁蘋的疑問,儘管她再怎麼不願意,在反覆思量事情的輕重之後,她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她的機車好不容易修好之後,老舊的性能依然無法爬坡,所以她只能步行。

  當她向警衛表示要找尋杜家的時候,他老兄懷疑的眼神中藏著一股畏懼,彷彿杜宅是座生人勿近的鬼屋。

  可,它絕不會是幢鬼屋!

  這個社區的建築物皆佔地廣闊,每一戶皆有如廣告DM上截取下來的設計,不僅精美並且獨樹一格。郁蘋母女平均每走過一戶所花費的時間都相當長,可想而知它們的實際坪數到底有多大。

  郁蘋和蕭憶婕終於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一大一小兩雙眼睛直盯著這座高聳的深咖啡色門牆。

  從欄杆的細縫中,可看見裡頭有條與外緣道路相接的小道直通院內深處,綠意盎然的草坪顯示出園丁整理的功力。

  藍白相間的建築外觀有種海洋度假別墅的味道,這個地方清新而整潔,怎麼瞧也瞧不出它有何處能讓警衛如此害怕?

  「小媽咪,你真的要來這裡工作嗎?」蕭憶婕抓著欄杆,欣羨的讚美著:「這裡好漂亮、好大哦,可以住好幾百人耶!」

  郁蘋仔細的對照著印象中和眼前鑲普金邊的門牌號碼,沉重的點點頭。

  深吸了口氣,她朝門鈴輕輕一按,對講機裡隨即傳來一道冷硬的女聲。

  (是郁小姐嗎?)

  郁蘋對著對講機螢幕猛點頭,想必剛才的警衛已先替她們通報過了。

  (你遲到了。)女音再度響起。

  「遲到?」郁蘋不解,「我不記得來這裡有規定時間……」

  (進來。)沒有抑揚頓挫的女聲聽起來頗為陰森,對方不待郁蘋的解釋,武斷的結束對談後將門開啟。

  郁蘋體內升起一股悶氣,隨即牽著小女兒走入玄關。

  有如劉姥姥逛大觀園般,她無法不對院內的一草一木感到驚歎,蕭憶婕同樣也被這樣的景觀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還未走到主宅,門前站立著一位輪廓深刻的外國婦人,立刻吸引了她們的注意。

  婦人頭髮蒼白,整齊的在腦後梳了一個髮髻,她的年齡應已過半百,可依舊昂然挺立的姿態顯示了她的嚴謹。

  她不苟言笑的緊盯著她們緩慢的腳步,銳利的視線一如杜至野冷然的眼神,只消輕輕的掃了郁蘋一眼,就可以讓郁蘋一陣反胃。

  「請問……」郁蘋膽戰心驚的問,不知道這名外國人聽不聽得懂中文。「杜協理要我來這裡,是……」

  「首先。」婦人打斷她的發問,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後,以流暢的中文說道:「來到這個地方,對這個家裡的主人都必須使用敬語和尊稱。」

  「喔。」郁蘋立刻意會,這名婦人就是剛才利用對講機同她談話的人,而且她的聲音一如她的外貌,冷漠而無情。

  「第二,回答的時候只能答是或不是,不可以有疑問,也不可以拒絕主人的任何要求。」

  婦人振振有辭的說著,她的氣勢驚人,郁蘋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那我到底來這裡要做……」困擾郁蘋良久的疑問一直得不到解答。

  「遵照二少爺的吩咐,你在這裡學習的期間,蕭小妹妹可以自由活動。」

  婦人語氣尖澀的說完,郁蘋的疑惑更多了。

  「學習?學習什麼?」

  婦人似乎不太喜歡她的提問,冷聲答道:「二少爺沒有告訴你?你必須在這裡學習,如何當一名稱職的服務人員。」

  「為什麼?」郁蘋納悶,「我為什麼非得來這裡學習不可?」

  婦人皺眉,看情形是無法忍受她有這麼多問題。

  「這個家的奴僕全都受過正規的『英國皇家侍從訓練』。」

  「什麼是英國皇家侍從訓練?」

  「是英國皇室的古老傳承。奴僕的敬業、忠誠和服務精神在經過百年的淬煉之下,已成為全球王室貴族最喜愛錄用的侍者。」

  婦人說完,看著郁蘋正要開口,她銳利的視線一掃,順利的將郁蘋的問題逼吞下肚。

  婦人這才滿意的自我介紹道:「我是這裡的管家伊格,今後將由我來執行對你的訓練。」

  「那個……」

  「還有。」伊格再次奪下郁蘋的發言權,直接下達命令:「以後除了工作上的問題,我不希望聽見你的聲音。」說完,旋即轉身入內。

  郁蘋傻眼的瞪著她直挺挺的背影,懷著滿腔的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杜至野為什麼要選擇他的住所當成她的訓練場地?是因為伊格嗎?她看起來的確是個嚴肅又麻煩的人物。

  那麼,是不是也有成功的先例?伊格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到來,也就是說在這之前,應該有不少來此地受訓的員工吧?

  「還不快點進來!」伊格的斥喝聲傳來。

  郁蘋馬上慌張的跟進屋內,揚聲問道:「那……還有幾個像我一樣的人來這裡接受訊練?」

  聞言,伊格健步如飛的腳步忽地停止,後頭的郁蘋險些煞車不住。

  伊格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只不過加添了些匪夷所思的神態。

  「你是第一個。」

  「什麼?」郁蘋嚇了一跳。

  「你是第一個進入這個家的世際新舫城員工。這麼回答你,夠清楚了嗎?」

  郁蘋有著說不出的錯愕,第一個?她是第一個進來這個家的員工?

  「可想而知你有多糟糕。」伊格淡漠的表示:「現在,你先把這個家的樓梯全擦拭一遍,記住,只能用抹布,一階一階的擦。」

  「樓梯?」

  「記得帶著你的耳朵做事。」伊格忿然地斥道:「從現在開始,我的命令只會說一次,一項命令下達之後的工作時間只有三十分鐘,接下來我就會驗收成果,聽見了嗎?」

  「嗄?是……」郁蘋不知道自己已被白了幾次眼,看著伊格離開的身影,她還是很不習慣這些。

  什麼英國皇家侍從訓練?分明是「杜家公約」。

  她轉頭一望,眼前壯觀的樓梯數量可把她嚇壞了!

  杜宅,不就是姓杜的人家住的大宅而已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階樓梯啊?

  不僅蜿蜒曲折、綿延細長,還要她一階一階的擦拭?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這就是她接下來的日子裡所必須接受的訓練嗎?

  她的問題好多好多,可到底有誰能完整的回答她?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郁蘋喃喃自語的計算著杜宅裡的階梯數,當進位到百位數的時候,她的位置正巧在杜宅的最高處。

  這座宅院最大的特色,就是庭院裡另外加建的高聳建築,它猶如一座高塔,內部只有螺旋梯直達塔的最頂端。

  郁蘋不瞭解為什麼住宅裡需要一座像瞭望台的建築,或許頂端幾座精密的望遠鏡可以解答她的疑問。

  現在的天色已完全黑了,她猛然想起忘記問伊格,今天的訓練需要多長的時間,她又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蕭憶婕幫忙得累了,早在客廳裡睡著了,郁蘋想找個人抱怨,卻苦尋無人。

  愈晚,這座宅院愈靜,即使傭僕眾多,但沒有一個人在交談,郁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追問了老半天,那個人卻連開口都不願意。

  整座宅院陷入沉悶的氛圍裡,她只能默默地完成工作,雖然已經超過伊格規定的時間,不過……

  好奇怪!郁蘋坐在頂樓往下看,嚴厲的管家居然沒有前來責備她?

  大宅裡的燈光突地轉為明亮,郁蘋靈機一動,索性將望遠鏡一拉,朝大宅的方向察看。

  鏡頭一轉,杜至野的身影隨即完整的映入眼簾,也許是太突然了,她的心臟因此怦怦跳個不停。

  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見杜至野的一舉一動,他正為沉睡中的蕭憶婕掩上一條薄被,接著他的身影在窗簾的邊緣晃動了下,立即不知去向。

  疲憊不堪的郁蘋伸了個懶腰,突然聽見腰部的肌肉拉扯的聲音,接下來她的腰部竟整個僵住了。

  「哎喲……」她大感不妙的低呼,不會這麼倒楣吧?

  她微微的動了一下,從腰部擴散開來的疼痛非同小可,讓她倏地冷汗直流,不禁為自己感到難過。

  她天生好動,理應不會缺乏運動,況且她正值妙齡,居然會……

  「你在做什麼?」杜至野不知何時來到了高塔,換上一身休閒服的他依然英挺,只不過郁蘋痛得沒空欣賞。

  「我……閃到腰了。」她為這個答案感到羞慚。

  杜至野很意外在回家時見到蕭憶婕安穩睡在沙發上的小身影,他由伊格的轉述中得知她正在這座高塔上工作,所以他馬上前來審查她拚命的成果。

  暈黃的燈光映照出階梯上打了層薄蠟,可以想見她有多麼專心處理這些樓梯。

  可是當她痛苦的表示閃到腰時,他反而為她的狀況感到有趣。

  「閃到腰?」他本能的欺上前反問:「你才幾歲?」

  「我知道這樣很丟臉。」她羞赧得幾乎想跳樓,連忙轉開話題。「很、很晚了吧……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我、我要回去了……」

  她彎著腰,緩緩的移到樓梯口,才踩下一個階梯,腰間的痛楚令她根本無法繼續動作。「噢,天啊!真要命……」

  她彎腰駝背和怪異的哀號舉止,令杜至野再也按捺不住笑意,倏地大笑出聲;郁蘋羞窘的瞪了他一眼,卻被他柔和的臉部線條深深的迷惑住。

  爽朗的笑聲低沉而渾厚,如同他的聲音般富有磁性,除去冷漠氣息的他因為笑容而顯得更加俊逸,郁蘋忍不住被他的這一面所吸引。

  腰間的痛楚逼得她不得不馬上面對現實,她收起對他的仰慕,半埋怨的說:「有、有什麼好笑的?」

  「咳……抱歉。」也許是太久沒有開懷大笑的關係,杜至野差點拉不回嘴巴的弧線;不過看在她今天夠努力的份上,他關心的問:「你還好吧?」

  「哪裡好?」她側了側身,想以螃蟹橫行的方式走下去。

  「你這麼走,就算到了明天也還走不到樓下。」他直言不諱。

  聞言,郁蘋的怨氣衝口而出:「也不知道是誰的家,沒事建這種高塔做什麼?也不做個電梯,不然我也用不著這麼辛苦了。」

  杜至野審視著她的腰間。「你最好別再用腰使力,否則會更嚴重。」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不動,我怎麼下樓?」她光往下看那一圈又一圈的樓梯就頭暈了,照她的速度,她得到民國幾年才能回到陸地?

  「你的肌肉太緊繃了,放鬆些。」

  他的手才輕輕扶住她的腰,她立即敏感的哇哇大叫。

  「啊!別碰……會痛啦!」

  「你這麼粗魯的人也會怕痛?」杜至野戲謔地道。

  郁蘋將憤怒轉成了發洩情緒般的碎碎念:「你當我沒有神經和知覺嗎?一直說我粗魯,我是哪裡粗魯了?我可是也有自尊心的,你別一直自以為是的批評我;也不想想是誰害我變成這樣?我甚至還搞不清楚我幹嘛這麼聽話的來到這裡擦樓梯,這叫什麼訓練?根本是藉機利用我……」

  「閉嘴──」他無法忍受的發出怒吼,讓郁蘋有種震耳欲聾的暈眩感。

  她忍氣吞聲的安靜下來,可眼前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呀!

  不管了!她只好認命的慢慢走下去了。

  忽然,郁蘋感受到腰間被一雙大手輕巧溫柔的扶持住,令人心臟狂跳的溫度以駭人的速度侵蝕著她。

  「你怎麼還是這麼僵硬?」杜至野沒有發現他引起的效應,低聲責備:「不是要你放鬆嗎?」

  「那……那個……我、我……你手、手……」她結巴了。

  「你在說什麼?」他完全聽不懂。

  「我……我自己走啦!」好不容易迸出一句話,郁蘋無力得腿都軟了。

  他凝視著她的腰和他的手,倏地放開。「我沒有別的意思。」

  聞言,郁蘋有些失落的再度往下走。學習放鬆有何難?可是只要有他在,她怎麼也無法放鬆,他隨隨便便的觸碰,都數她方寸大亂。

  二十五年來,她沒有談過戀愛,黃金歲月全在工作和育兒間消逝了,現下她心跳的感覺裡有著甜蜜的暖流,實在教人依戀不已,即使她再怎麼遲鈍,也逐漸的有所意會。

  可她和他之間的界線她自知無力跨越,所以才能迅速在依戀的情緒中抽離。她還是和他保持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比較好,至少可以讓她自在些。

  杜至野冷眼看著她如烏龜慢爬的速度,淡淡地說:「我忘了告訴你,這座高塔有自動斷電的省電措施,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分,再過二十分鐘,樓下的電動門會自動關閉。」

  「嗄?」郁蘋尖叫了一聲,不會吧?

  「所以。」他從她身邊輕輕鬆鬆的晃了過去,涼涼的道:「你最好在二十分鐘內到達樓下,拜!」

  目送他輕快的腳步已在轉眼間奔到了下個樓層,四周冷清的宅氣教郁蘋恐慌極了。

  「等、等一下啦……」

  他彷彿沒聽見似的愈走愈急,她的心也跟著愈來愈焦急,如果斷電的話,連樓梯間的燈也會全部熄滅,那麼她不等於陷入一個黑壓壓的空間?光想她就害怕。她不要!她才不要被關在這種地方!

  「等一下啦,杜至野!」郁蘋心慌的大吼:「你不要走啦!杜大老闆、杜大協理,你不要丟下我啦……」

  「看不出來……你會怕?」杜至野的聲音忽然又出現在她耳邊,驚人的是,在暈黃的燈光下,他發現她眼角染了一片濕氣。

  「我、我怕黑……」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最怕黑啊!

  「你會怕黑?」他對她柔弱的一面無法抵抗。

  「對啦,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腳會踩到什麼、手又會摸到什麼……」郁蘋向四周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吸了吸鼻子道:「聽到各種聲音,都覺得那是……那個……」

  「說穿了,你是怕鬼?」他嗤之以鼻。「肯定是你虧心事做太多。」

  「隨便啦……反正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凝視著她懇求的視線和她真切的央求,杜至野莫名的有種快感。

  「好吧!」反正他剛才說的事情純粹只是嚇她。

  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她馬上停住了淚水掙扎。

  「我自己走啦,不要扶我!」

  「你實在……」他瞪了她一眼,「不接受幫忙就是浪費時間,你選擇哪一樣?」

  「我、我會癢啦……」她隨口搪塞了個理由,總不能說她會害羞吧?他肯定會笑她。

  「你的問題還真多。」杜至野歎道:「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那個……」郁蘋靈機一動,「你背我下去會不會快一點?」

  他倏地瞇起了黑眸,她居然敢向他提出這種不知死活的要求,而且沒有任何羞赧的神色,反而相當認真?

  「不好嗎?」她搞不清楚他為何生氣,直呼道:「我的體重很輕耶!」

  「你自己慢慢走吧!」他漠不關心地說著,顯然已被她無厘頭的言行逼瘋了。

  「啊──別走!」這一次,她眼明手快的抓著他的衣角哀求道:「好啦,我自己走嘛,你陪在我旁邊就可以了,行嗎?」

  杜至野有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可他沒有拒絕,僅是把身子一退,靜靜地冷眼旁觀。

  郁蘋不再多言,一心只想在二十分鐘的時間限制內到達出口,高塔內只剩下她在艱辛的每一次舉步後,本能的低呼聲。

  雖然如此,杜至野愈聽就愈刺耳、愈聽就愈不舒服。

  他突然在她的正下方彎下腰,舉動顯得莫名其妙。

  「你……你幹嘛?」她不懂。

  「上來吧,我不想因為陪你走路這種無聊的行為,變成我今天熬夜的原因。」

  「所以,你要背我?」她欣喜若狂的問。

  「廢話!」他已經覺得夠委屈了,不想再多費唇舌。

  郁蘋興高采烈的歡呼一聲,連忙往他背上跳去,可是不知是因為力道過大抑或是高興過頭,她的腳很不聽使喚的打了結,身體因此失去了重心,朝他的背後重重跌過去……

  可想而知事情的嚴重性……

  一陣重物從樓梯往下滾落的聲音,在一個巨大的撞擊聲之後戛然而止,他們省略了一整層樓的步行,頭上卻多了些瘀青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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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21: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杜至野緊繃著臉,自從家庭醫師走後,他寢室內的氣溫頓時降至冰點。

  郁蘋連看都不敢看他,想跟在家庭醫師後面溜走,伊格卻要她留下來。

  可她留下來能做什麼呢?他半句話也不說,她又怎麼敢開口?

  氣氛相當沉悶,她的腰部還在痛,摔下樓梯的後遺症讓她現在全身酸疼,可以想像杜至野現在一定也不好受,因為在當時,他可是活生生地被她壓在身下。

  「對、對不起啦……」郁蘋低著頭跪在地上,怯懦的道歉,「這一次是我不對,你、你別生……」

  耳邊沒有半點回應。

  「真的很抱歉,不然……我讓你踢一腳好了。」她的腰彎得更低了。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當然,她的耐性也僅止於三秒鐘。算了!她幹嘛自討沒趣?

  見杜至野仍然默不作聲,於是她把心一橫,正想起身的剎那,伊格的聲音突地響起──

  「二少爺,您受傷的事是否該稟報老爺和夫人?」

  「不用了。」

  杜至野終於開口,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但郁蘋卻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正緊盯著她不放。

  杜至野已然氣得無話可說,不論那座高塔再怎麼高、宅院再怎麼大,他從未因此而受傷生病。這女人才用了一個小時,就讓他的額頭一片烏紫。

  「那麼,請二少爺好好休息。」伊格說完,見郁蘋猶如得到解救似的正想逃走,轉頭制止她。「你得待在這裡向二少爺陪罪。」

  「我已經陪罪了呀!」郁蘋哇哇大叫。

  「他還沒有原諒你。」伊格冷冷地道:「按照規定,你必須受罰,明天你的工作是把宅院四周的雜草除乾淨。」

  她慘兮兮地嘟囔一聲,事情演變至此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真的好想回家……

  伊格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關門離去。

  「過來。」杜至野冷硬的命令聲倏地響起。

  郁蘋僵硬而順從的移向他的身側,這才看清楚他正坐在臥室內的沙發上專注的翻閱財經雜誌。

  「倒杯水來。」他的頭髮微亂,右額貼了張OK繃,左手指節處也纏了繃帶。

  她默默地按照他的指示,端來了一杯水。

  「把桌上的藥吃了。」

  瞪著桌上的藥袋,她迷糊了。「你要我飲毒謝罪嗎?」

  「你是從哪裡想來這句話的?」他半垂著眼看她,怒意未消。

  她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居然誤以為他要殺她?真是瘋了!

  「不然,好端端的吃什麼藥?」郁蘋理直氣壯的問。

  「如果現在有治精神病的藥,我一定會要你一併吞下去。」他的語氣充滿不耐煩,「那是消炎藥,對閃到腰會有些幫助。」

  「你好善良哦!」她一邊以崇拜的口吻說著,一邊灌水吃藥,祈禱一覺醒來就會恢復。

  她的讚美令杜至野有種不知所措的羞窘。

  於是他在她吃完藥後,隨即草草的吩咐她可以離開,在她關上門的瞬間,他摔下手中的雜誌,心神不寧。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思緒會變得這麼亂?

  他煩躁的在室內來回踱步,突然像找不到自己似的,有些惶恐。

  某種異樣的感覺正在發酵,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惱煩的問題接踵而至,結實的叩門聲卻打斷了他的沉思。

  去而復返的伊格於門口深深的行了個禮。

  「有事嗎?」杜至野不耐地問。

  「二少爺,有些事我想先請教您比較妥當。」伊格必恭必敬的說。

  雖然她的年齡僅次於杜宅大家長,但對於所有姓杜的孩子,她全都以主人的身份對待,從未反抗他們在工作上的要求,鞠躬盡瘁只為杜家人賣命。

  看著伊格深夜來訪,杜至野可以從她的舉止中解讀出異樣的訊息。

  「什麼事?」他再度抓起桌上的雜誌,卻沒有心情閱讀。

  「是這樣的,我想問,郁小姐對二少爺而言,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伊格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就切入重點。

  「為什麼這麼問?」他倏地皺眉,俊容冷冽。

  「因為以訓練員工而言,郁小姐以首開先例之姿進入這裡,我想瞭解在她之後還會有其他人來嗎?還有,若是訓練事宜全權交給我處理,為了避免二少爺再有類似今天的事情發生,我想請二少爺切勿插手。」

  聆聽著伊格的問題,就好似提醒杜至野般,讓他想起了一些事。

  郁蘋的確首開先例的進入他家,在她之前或之後,他卻從未想過再讓其他員工進來──這樣的做法的確相當不尋常,可他還是有理由的。

  「除了磨去她不時爆發的脾氣,我其實希望她能成為杜紹威的剋星。」

  「小少爺的剋星是二少爺。」伊格直言事實。

  「這些,你以後會明白。」他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總之,訓練她是你的工作,我當然不會插手。」

  「好的。」伊格當是得到允許,腦海中計畫著如何在郁蘋身上下功夫。「二少爺應該還記得我訓練僕侍時會發生哪些狀況吧?」

  「我當然知道。」伊格的嚴厲手段,就是他拿來對付郁蘋的武器。

  「那麼,所有的體罰我也許都會用上,可以嗎?」

  他對這個問題產生疑問。「我將人交到你手上,你又何須多問?」

  「原來如此。」伊格老實的答道:「恕我直言,我以為她對二少爺而言是特別的人,所以您才對她沒有防備。若她是您的朋友,我自然不能以對待僕侍的方式對待她,您說是嗎?」

  「特別?」杜至野的眉心蹙緊。他不否認郁蘋的特別,因為她的確不像一般女子溫柔文雅,可伊格口中的特別,是否有別的涵義?

  「是的,伊格看著二少爺長大,二少爺對她的包容是對其他人所沒有的表現,難道您沒有發覺嗎?」伊格並不需要杜至野的回答,只是純粹吐露了一些個人意見,生怕超越主僕界線的她馬上又鞠了個躬,準備退下。

  也許,她又製造了個問題給他,可是,有些事她是不得不說的。

  「二少爺,老爺和夫人雖然旅居英國,但他們相當注意您在台灣的動態。郁小姐因為您的命令進入了杜家,對他們而言,不論郁小姐是何方神聖,都會引起他們的重視,所以還請二少爺和她保持該有的距離,當然,在我的訓練裡,她也必須做到這一點。」

  「她對我一點也不特別,你聽清楚了嗎?」杜至野煩躁地翻了幾頁雜誌,語氣僵硬地說。

  郁蘋只是他的員工,走出他的公司、他的家,她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會在乎!

  「伊格聽得非常清楚。」伊格無視於他僵硬的神情,不忘提醒他,「下星期的獅子會茶宴,還請您務必抽空參與。」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應。

  獅子會定時舉辦的茶宴,說穿了就是目前國內知名企業人的集會,藉由集會互相瞭解近態,也是身為企業競爭者的目的之一。

  伊格在離去前,望著杜至野專注閱讀的俊顏,不畏怯的又補充道──

  「還有,二少爺,您的雜誌拿反了。」



  「報告課長,郁小姐又在和客戶對罵了。」

  這些天,服務課課長的耳邊一直響起這句話,當下屬們慌慌張張的跑進辦公室待,他幾乎都可以猜出又發生了什麼事。

  課長根本不想問原因,在第一時間處理問題才是當務之急,於是他快速地起身朝罪魁禍首衝去。

  「有人看到她偷東西!」

  郁蘋的聲音自大老遠就可以聽見,她正緊緊抓著一名年輕的女顧客,而劉岱蓮正努力的向女顧客陪罪。

  「搞什麼嘛!」女顧客氣呼呼的罵道:「這是什麼購物小心?我要告你們污蔑我、栽贓我。」

  「對不起、對不起!」劉岱蓮的腰呈九十度的彎度,她一邊陪不是,一邊怒斥著郁蘋。「快點把手放開!你沒有親眼看見顧客偷東西,不可以這樣……」

  「我沒看見,別人看見啦!」郁蘋說著,就想搜查女顧客的皮包,惹得女顧客驚叫連連。

  「郁蘋,你少惹麻煩。」課長無法忍受這個一天到晚惹事的女人,忍不住在她耳邊低斥:「沒有直接證據不能抓人的,我已經講過幾遍了?」

  「可是……」

  「總之你先放手。」聞風而來的杜至野及時趕到,他直接拉開女顧客和郁蘋兩人的手,瞪了郁蘋一眼之後,轉身對女顧客表達歉意。

  「杜協理,她……」

  郁蘋不由得想阻止他,可他的怒目一橫,她只得乖乖地噤聲。

  「這、這家購物中心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也許是因為驚擾了不少客人,在眾人的注視下,女顧客不安的朝四周張望了一會兒,詭譎的神情教杜至野起疑。他禮貌的請她至貴賓室之後,請警衛做了一番檢查,果不其然,女顧客確實是名竊賊。

  在一番吵鬧結束之後,杜至野冷然的視線一掃,果然瞧見郁蘋得意的嘴臉。

  「你,進來!」他進入電梯時,朝著正想回工作崗位的她下令。

  今天是郁蘋第一次輪值電梯的日子,好不容易等到正式工作的展開,她沒多少時間聽他訓話。

  「你有話就快說,我還要上班。」她踏入電梯道。

  他額間的青筋直跳,閉上眼歎口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好事?」

  「當然嘍!」她開心極了,「我抓到一個小偷啊,你要誇獎我嗎?」

  「我的樣子看起來是要獎賞你嗎?」他冷淡的反問。

  她認真的搖頭,「是不太像……只不過,她確實是小偷啊,你也證實了不是嗎?為什麼還這麼生氣?」

  「所謂各司其職的觀念你還是不懂。」他幾乎懶得解釋了,只道:「這次只是幸運,如果抓錯人,你知道公司得負擔多少賠償?」

  「說來說去還不是怕賠錢。」她埋怨他的小氣,「明明是個有錢人,事事都這麼計較。」

  「你……」

  「我有說錯嗎?每次只要有我在,我就會聽你老是說什麼賠償,好奇怪啊!」

  一聽,杜至野的臉全綠了!

  他實在難以置信這些話居然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難道她不知道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是因為她惹出事端了嗎?

  「你難道沒想過,我每一次出現的原因是什麼?」他體內的火氣倏地上升,「前天是打破傢俱賣場的玻璃、昨天是弄壞遊樂場的機器、今天則是造成顧客的恐慌,這些到底是誰的錯?」

  「耶──不對呀!」她可是有原因的。「傢俱賣場的玻璃是我幫忙搬床組時莫名其妙破了,我連碰都沒有碰呀!還有,遊樂場的那個機器更扯,明明是設計用來測量打出去的力量有多大,我怎麼知道輕輕一敲它就壞了咧?今天這個更好笑了,我……」

  「總之,你全都有一番理由?」他忍無可忍的喝斥,無法理解為何她一點也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一次又一次的違反公司規定,甚至變本加厲的對他不停的違逆,是否表示伊格對她的磨練似乎太輕鬆,所以她才如此無法無天?

  「這不是理由,這是事實!」她不畏他的寒氣逼人,直言不諱。

  「你是故意的?」他恍然大悟的問:「你要逼我撤銷什麼命令?讓你回去超市?還是對你的磨練?」

  郁蘋一愣,因為她從未想過這些事。

  「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這個人認命得很,是你賞口飯給我吃,我才不會耍那些無謂的心機。」

  語畢,她一語不發地轉頭看著樓層介紹的螢幕,它設置在電梯門的上方,某些時段會播放一些電影的預告片段,可以讓她打發一些尷尬的時間。

  他無疑是在諷刺她的人格,這比起一些激烈的爭吵都還教她傷心千百倍。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她冷淡的朝他鞠躬行禮,對他視而不見。

  「杜協理,您的樓層到了!」

  杜至野蹙眉,也許是因為不習慣她的用語、她僵凝的面容,或是她突然的沉默,他全都感覺不對勁。

  「杜協理不出去嗎?」郁蘋禮貌的問著,眼裡原有的天真熱情已然消退,煩躁得只想趕他走。

  也因此,他現在不只感覺不對勁,而且還渾身不舒服。

  「你……在生氣?」原本只是存在腦中的疑問,回過神時他已經問出口了。

  她半挑眉宇,倣傚他平淡的語氣道:「我怎麼敢呢?杜協理,您是我的長官呢,我怎麼敢對您生氣呢?巴結您都來不及吧?」

  聆聽著她的違心之論,杜至野無法忍受的睨著她。「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也不敢有其他的意思啊,杜協理。」

  「郁蘋!」他幾近咆哮地吼著她的名字,他真的快氣炸了!

  「幹嘛啦?」她捂著耳朵,感覺這個空間快要炸開似的。

  怪了,她生悶氣也礙著他了嗎?

  「不准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一股心虛浮上心頭,迅速擾亂了他的思緒。

  郁蘋仰起頭,露出勝利的微笑。「那,你要為出言不遜跟我道歉嗎?」

  他瞪直了雙眼,對她的得寸進尺更為氣憤。

  「想要別人道歉之前,你是否該反省自己之前犯過的錯?」

  「反正我早料到你不會低頭。」她心不在焉的說著。從剛才她就注意到一件事,他額頭上的OK繃雖然有頭髮半遮著,但還是可以看到它不聽話的翹了起來,幾乎快黏到他的頭髮了。

  郁蘋本能地欺近他的身軀,手一抬,朝他的額上輕輕一拍。

  她的突來之舉嚇了杜至野一跳,可這輕微的觸碰,卻引發非同小可的後果,狂猛的心跳聲擾得他一下子陷入亂七八糟的心緒之中。

  「好了!」她一派大功告成的口吻說道:「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啊?我的腰部好得差不多了呢,你叫醫生開的消炎藥還真有效呢……杜協理?」

  他為什麼好像傻了?郁蘋湊近他,好奇的打量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著實讓她忍不住依戀。

  忽地,杜至野猛然推開她,一道嫌惡的視線迅速朝她掃視。

  「你想做什麼?」他厭煩的瞪了她一眼,「你不應該得寸進尺。」

  「我?」她好恨自己為什麼會對他有所依戀,他一再的口不擇言為什麼老是針對她?「你的意思是……我想高攀你嗎?」

  所謂的流言,他當然也曾聽說,只不過他現在的混亂,讓他無法從事實和八卦中解讀真相。

  「難道你沒有這方面的企圖?」

  「你……你居然相信那些傳言?」深受侮辱的她激動地道:「你聰明的腦袋是被吃了嗎?居然會相信那種話。你說,我怎麼敢,我又哪來的自信要你來喜歡我?」

  「我不可能喜歡你。」他冷聲拒絕,同時也拒絕了心底突然湧現的一股……莫名衝動。

  郁蘋從震撼的情緒中感受到濃濃的哀愁,只能用盡全身的力量克制一種讓她幾乎崩潰的情潮。

  她深吸了口氣,用力的頷首道:「好呀!你最好先記住自己說過的話,除非你愛上我,否則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遐想。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嗎?」

  「放心?」

  「難道還不足夠?」她顫著音,實在不想批評自己,可在他眼中,她的確相當不堪。

  「我粗魯、脾氣大、長得也不夠漂亮,更重要的是,我沒有像你一樣的背景和身世;我能帶給你的只有數不盡的丟臉事跡,聰明如你,不會想因為一個女人而自毀前程吧?所以這樣的我,怎麼會有膽子去喜歡一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呢?」

  語畢,郁蘋幾乎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他往門外一推,接著忿然的按住關門鍵,杜至野因此差點被門夾到。

  關上門的瞬間,她整個人猶如洩氣的皮球,委靡不振的跌坐在角落。

  難以形容的難堪和傷感籠罩她,她一直很清楚現在全公司的人都在欺負她、等著看她的笑話。

  又有誰知道她的笑臉背後掩埋了多少神傷?現在,連她也不放過自己了嗎?

  而,原來……她對他的遐想已無法抑制了嗎?否則她不會這麼難過!

  在他面前她不止貶低自己,也傷害了自己,這樣的生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



  「今天早上九點五十分時,你對二少爺口出惡言,所以今天之內把車庫裡的車子全部洗一遍。」

  伊格在郁蘋剛踏入杜宅大門時,下了這道指令。

  郁蘋張口結舌的瞪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滿的不服氣。

  連日來,伊格都以同樣的模式和她相處──命令指示下達完,伊格轉身就走:一旦她完成了工作,她又會適時的出現。

  她不論在公司犯了什麼錯,伊格都可以利用各種勞動體罰來警告她的不是。

  好詭異的一個人!郁蘋對這樣的人最沒轍了。

  默默地走向車庫,幾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進口車靜靜地等候她的到來,她二話不說的開始工作,雖然腰間的傷仍些微的犯疼,但伊格並沒有因此而寬待她。

  至於杜至野……除了在公司,她在這個家工作的時間裡,他都未曾再出現。

  他真是個忙碌的人!

  通常郁蘋離開杜宅的時間都接近午夜,他卻都還沒回來,所以她對他開始感到敬佩不已,身為上位者的他實在比一般主管還辛苦。

  一道微光照進車庫裡,她凝視著那輛車,訝異的眨了眨眼。

  真是說人人到,今天他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杜至野下了車就直往大宅內走去,對郁蘋視而不見,不過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酒味令她不由得皺眉。

  他喝酒了?

  隨著杜紹威大呼小叫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測。

  他真的喝酒了,真是不良示範!



  「哥,你喝酒了喔?」杜紹威站在樓梯口,朝著一進門就躺在沙發上的杜至野大喊。

  伊格忙著取來冰塊和毛巾,而原本熟睡的蕭憶婕亦在杜紹威的叫喊聲中清醒,她嗅到一股難聞的味道,不舒服地皺起小眉頭。

  身陷沙發中的杜至野輕揉著太陽穴,似乎是不勝酒力而感到難受;忽然間,額間的冰涼霎時為他紓解些微的不適,一睜眼,一雙圓圓的眼睛正好奇的盯著他瞧。

  「你……」

  「小媽咪說,有一種臭臭的飲料,喝了人也會變得臭臭的。」蕭憶婕將毛巾放在他額間,天真地說道:「叔叔就是喝了那種飲料嗎?」

  「嗯……」杜至野因為她的童言童語和貼心的舉動,心中不自覺地開始暖烘烘。

  他並不常和她相處,談話的次數也不多,可小傢伙釋出的善意教人無法抵擋,她的善良……就好似郁蘋一樣。

  蕭憶婕捏了捏鼻子,搖頭道:「這樣不可以哦!小媽咪也說,那種飲料好難喝,喝了對身體不好,叔叔的工作好像很多,身體一不好就沒辦法做事了耶!」

  「你管我哥做什麼?」杜紹威不滿的插嘴抗議。

  蕭憶婕睨了杜紹威一眼。「因為我喜歡叔叔啊!叔叔是個好人,哪像你,哼!」

  「好人?」杜至野看著她反問:「你……怎麼會覺得叔叔是好人?」

  蕭憶婕似乎很高興和杜至野交談,興奮的解釋:「我本來就覺得叔叔應該不是壞人,只是對很多事要求嚴格而已;況且叔叔長得好好看,好像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明星,憶婕一見到叔叔就會精神百倍哦!」

  他聆聽著幾個艱澀的詞彙,這些不是她該懂的。

  「我要求嚴格?你有看到嗎?」

  「小媽咪告訴我的啊。」蕭憶婕笑嘻嘻地說:「小媽咪每次都說,你看起來很凶、很讓人害怕,可是這樣也不錯,因為你直接表達喜……什麼惡的,總之,不會讓人家猜來猜去,摸不清你到底是在生氣還是高興,這樣比較好哦!」

  「你小媽咪說的?」不知怎地,杜至野發問的開關似乎被扭開了般,他迫切的想從小傢伙口中得知郁蘋對他的看法。

  蕭憶婕大力的點頭,眼睛發亮地說:「嗯,叔叔是小媽咪的朋友吧?因為也只有朋友,小媽咪才會誇獎他哦;而且,叔叔又給小媽咪鞋子和藥吃,她好高興呢!」

  「收人家禮物能不高興嗎?」杜紹威不甘被冷落,不屑的嗤哼。

  蕭憶婕歡喜的神情一變,面對杜紹威,她的不悅明顯寫在臉上。

  「我們不常收人家的禮物的!小媽咪說,不能愛……愛什麼慕榮的。」

  「反正不用錢的好東西,誰不會想要?你們又買不起!」

  蕭憶婕對杜紹威的自大自傲相當惱火,忍不住低吼:「喂!你們家是很有錢,那又怎樣?我小媽咪已經準備哪天存夠錢,自己也可以買一雙鞋回送給叔叔當謝謝的禮物呢,哼!」

  「不知道會等到哪一天喔!」

  杜紹威的風涼話引爆兩個小傢伙的爭吵,杜至野難受得正想出聲制止,院子裡的哀叫聲倒是替他省下了這項工作。

  杜紹威第一時間衝了出去,只消聽到他捧腹大笑的聲音,杜至野就可以知道是怎麼回事──

  郁蘋又跌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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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2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郁蘋有著隨時都可能跌倒的本事,杜至野自公司員工和管家口中可以得知不少這方面的訊息。

  他從窗戶望出去,見郁蘋正從石板路上坐起,手邊的水桶和洗車用具已倒得亂七八糟,她卻能像沒事般,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

  「小媽咪!你沒事吧?」蕭憶婕衝出去,擔心的問。

  「沒事。」郁蘋摸摸小女兒的頭,安慰道:「我今天的工作特別順利,所以現在可以回家嘍!」

  「好,我去拿包包。」蕭憶婕一說完,便興高采烈的往屋子裡沖。

  郁蘋這時才朝自己的腳跟望去,發現拇指的邊緣有些擦傷。

  應該無所謂吧?她早就習慣自己常跌倒了,大傷還沒有發生過,小傷只消兩天就可以痊癒。

  「欺騙小孩很不好!」

  杜至野緩緩的走近她,渾身酒氣未散,嗆得郁蘋很不舒服。

  「你不也是?喝這麼多酒還開車,被警察捉到還算小事,如果因酒醉駕車而發生事故怎麼辦?」她嘮嘮叨叨的說完,捏著鼻子扮鬼臉。

  「等等!」他突地抓住她的衣角。

  關於蕭憶婕所說的話,他一字不漏的記得很清楚,無法言喻的欣喜充塞著他的心,但真正想問她什麼,他卻不清楚……

  「幹嘛?」她問。

  「沒……沒事。」杜至野搖了搖頭。

  他轉身進屋前忽地踉蹌,若不是她眼明手快的扶住他,他也會同她一般跌倒了。

  「看吧、看吧!」撲鼻而來的酒味更濃了,她瞪著他的胸膛,沒好氣地說:「喝醉了吧?真不曉得你剛才是怎麼回家的?幹嘛喝那麼多!從沒在你身上聞過這麼臭的味道,真是……」

  「我身上?你幾時聞過?」他煩躁的問道。

  「你忘了嗎?」她馬上舉出一些例子。「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說起吧,你穿著一襲西裝,身上有一股淡雅而清爽的味道,然後……你要背我的那次,你才剛洗好澡吧?還有沐浴乳的味道呢!還有,之前在電梯裡呀,你身上也很好聞,我沒聞過這麼香的男人味呢,我還滿喜歡的哦!」

  他難以想像她怎敢如此大言不慚,可她似乎有不少「經驗」的說法,著實令他心中浮上一陣酸溜溜的感覺。

  「你聞過不少男人?」

  「嗯……沒有耶!」她坦白地說:「我聞過的男人只有你啦!」

  那就好!這句話他差點衝口而出,可把他自己嚇了一大跳。連日來想讓心情平靜的努力已宣告失敗,也因為這樣矛盾的心情,令他惱羞成怒的甩開她的手。

  「我不用你扶!」

  不明白他說來就來的怒意從何而起,郁蘋瞪著他怒氣沖沖的背影,也跟著被惹惱。

  「喂!你好端端地生什麼氣呀?我又沒得罪你,神經病!」

  「你說我什麼?」他頓下腳步,粗聲粗氣的斥道。

  她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再怎麼做,都無法和他好好相處一次?每一次怒目相向時,面對他的冷漠和無情的斥喝,她就好難過!

  「你、你神經病!」怒潮總是一發不可收拾,她無法忍受心裡一再受傷難過的情緒,所以一併發洩。

  「看來,這幾天的磨練似乎不夠。」他瞪著她身上的工作服,冷冷地道:「我要你來,並不是要你來學習如何忤逆上司的,你似乎還受不夠教訓。」

  哼!又搬出「杜家公約」了!

  「什麼磨練?我都還沒有抱怨呢!你要我來學習服務的精神,結果呢?不是擦樓梯就是洗車,只是要我出賣勞力而已,我半點服務精神也沒學到!」

  「你如果遵照伊格的叮嚀,現在你根本不用做這些事。」

  「我一來,她就要我擦樓梯啦!」她生氣的道:「她分明只是想以整我為樂,你還把話說那麼好聽做什麼?」

  他沉下臉,冷漠地看著這個不用大腦的女人。

  「擦樓梯必須一階一階地擦,這就是為了養成你在和客人應對時,必須行禮的習慣性動作。」

  「鬼才相信!」她不服氣的反駁:「所以呢?在那之後,全是一些勞動懲罰嘍?不管我對你做了什麼,她都可以有借口讓我累得半死。」

  「我就說你脾氣乖戾,所以我並沒有阻止她這麼對待你。」他不客氣地回道。

  聞言,郁蘋的眼睛瞪得比天上的月亮還圓。

  「你、你真的很過分!」

  「是你讓我這麼做的。」

  「就因為我不怕你?」她氣呼呼地指著他大吼:「說來說去,你還是很瞧不起我嘍?」

  「你到底在說什麼?」真不懂她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結論,不過倒很符合她顛三倒四的風格。

  「伊格老是說要敬畏主人、愛護主人,可我都沒做到,所以你就變本加厲的欺負我嘍?」她頭頭是道的說。

  「你的確都沒有做到。」他坦言,「服侍主人時要以對待客人的方式,你卻沒有從中學習到任何訣竅。」

  「哼!」要是他替她解決了生活上的某些困境,她也不需要聽他差遣。

  郁蘋腦中忽地閃過那雙漂亮的鞋子。

  她是接受了他的恩惠,不過她亦曾暗暗起誓,等到自己有還清的機會時,看他還怎麼囂張,可惡!

  「還有……」他冷冷的語氣中帶有諷刺的意味,「以後我回家時不想看到你,所以你最好在這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因為你會讓我一片混亂!杜至野在心中暗自加了這句話。

  他不理會她受傷的神情,強烈的想在混亂中找回自己──他厭惡陌生的自己。

  與其讓他心煩意亂,唯有對她視而不見,甚至傷害她,自己才能得到平靜。

  重重的打擊撞入了郁蘋單純的內心世界,她一直不敢對他存有過多遐想,可是他直截了當的命令猶如一把冷劍,傷得她體無完膚。

  望著杜至野離去的背影,某種意念從她腦海中浮現。

  當熱潮從眼眶湧現時,她想也不想地用水桶裡的殘水潑面。

  她告訴自己,清醒吧!她不能淪陷在這種悲傷的情緒裡,否則……否則就好像洩露了她愛上他的事實……



  英國人習慣飲下午茶,權貴名流通常喜愛舉辦茶宴款待友人;為了延續這項傳統,由英國皇家創辦的獅子會自然更重視宴會的開辦。

  「杜協理,獅子會這次舉辦的茶宴將發表德西凡爾設計大師的絕版銀器作品,這位設計大師自去年決定將產品精簡之後,所有的作品全部限量出售,我們購物中心的樓層之前有他簽約定期展售,所以是否要先和他預訂未發表的作品,以避免在茶宴中讓其他大老闆用相同的低價購置,影響我們的主要業績?」管銷經理於早晨會報中,第一時間提出意見。

  精緻的手工銀器一直是企業大老偏愛收藏的精品之一,而德西凡爾出產的手工銀器是屬於世界級的名牌,其價格相當昂貴,所以展售會的業績幾乎全是這些大老們的功勞。

  管銷經理相當緊張,因為若是大師心情好,在茶宴中爽快的以低價賣給這些大老們,將會嚴重影響展售會的業績。

  杜至野啜著咖啡,目光緊盯著昨日的總業績報告,對於獅子會茶宴一事,他顯得漠不關心,但只要一提起獅子會,所有人的眼睛全亮了。

  因為,獅子會是全世界富豪聚集的俱樂部,他們所能擁有的貴賓級禮遇令一般人十分憧憬。

  他們的聚會到底是如何的奢華?聚會中又出席了哪些名人?他們在宴會中會討論些什麼事?這全都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時常參與其中的杜至野反而不覺得稀奇,從每日的營運中預測年底的總業績,這才是他關心的事情。

  「基本上,德西凡爾不會破壞自己作品的行情,你不需要操心這個問題,倒是昨天在會場上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管銷經理有些意外。

  這個消息他已下令要員工們封口,怎麼還會有流言傳至協理耳裡?

  「既然你提起德西凡爾,那麼他的作品在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所謂數字會說話,雖然眼前的報告上隻字未提,聰敏如杜至野,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略知一二。

  「因為經典銀壺損壞,所以……」

  「損壞?」杜至野倏地打斷他的話,「經典銀壺只是用來展覽的非賣品,怎麼會壞?」

  「是這樣的……」管銷經理戰戰兢兢的道出事實。

  展覽品原本好端端的掛在牆上,甚至用玻璃四面保護,偏偏有人會為了追一隻蜘蛛而將價值三十萬的銀品摔出一個凹洞。

  「是誰這麼粗心?」杜至野慍怒的問。

  「服務課的郁……郁蘋小姐。」管銷經理囁嚅的說。

  眾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最近常和杜至野纏在一起,所以當管銷經理吐出這個名字時,聲音頓時如蚊鳴般小聲。

  郁蘋……這兩個字重重的撞擊著杜至野的心房。

  他眉頭倏地蹙起,心中一股莫名的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燃起。

  這個惹禍精!到底在幹什麼?

  「她為什麼會在那裡?」服務人員不需要打掃,她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那裡,這對他而言是相當難以理解的事情,她老是在不屬於她的工作範圍裡搞破壞,累積下來的事件已多不勝數。

  管銷經理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基本上,郁蘋的行為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她會突然冒出來,而且還拿著高跟鞋揮打蜘蛛,那一幕早已成為公司最新的八卦。

  杜至野額際的青筋直跳,他鐵青的臉色讓今天的會報呈現一片低氣壓。

  門外一陣驚呼傳來,杜至野似乎有所意會,在第一時間衝出會議室,而他所見到的景像是──

  郁蘋整個人以誇張的大字型趴在地上,幾乎一動也不動。

  她身邊散落的購物紙袋無法計數,原本是扎綁紙袋的繩子突然斷裂,害得她因重心不穩而跌倒。

  「郁──蘋──」杜至野冷冷的低吼劃過沉寂的空氣。

  郁蘋正努力的從地板上爬起來,絲毫不擔心令人膽寒的怒喝,她捂著撞紅的鼻子,迎向杜至野的怒顏。

  「杜協理好!」她猛然記起伊格的教訓,乖乖地向他鞠躬。

  這幾天伊格猶如盯梢股直盯著她不放,不知道公司裡是否有伊格的眼線,因為她在公司的一舉一動,她都知之甚詳。

  也因此她的勞動體罰未曾休止,舉凡杜宅的樓梯、地板、窗戶及院子裡的雜草,甚至是游泳池邊的磁磚,還有浴室的馬桶,她全都清洗過。

  尤其對杜協理不尊重的懲罰,簡直差點要了她的命!

  現下,她還是忍氣吞聲好了。

  郁蘋不同於以往的態度反而教杜至野不習慣極了,他冷冷地問:「你為什麼來這裡?」

  「我來……呃……報告杜協理。」她生硬的改口:「我將購物袋的瑕疵品送上來檢驗。」

  「這是你的工作?」

  「難道不……呃……報告杜協理,我目前擔任派遣員的工作,哪個部門需要幫忙我就去哪裡,所以……」

  「派遣?」

  杜至野眉宇間的戾氣堆積,怒目一橫,各大部門的主管們紛紛心虛地閃避他的目光。

  顯然有人把天真的她當傻瓜,她被利用居然還不自知?

  「所謂……呃……報告杜協理,所謂派遣就是──」

  她實在不習慣以這種方式和他對談,而且,他的臉色竟因為她的客氣而變得更難看?好奇怪呀!

  「你不用解釋,我很清楚派遣的意思。」他對她使用「敬語」的口氣著實無法適應,「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話問你。」

  她本想開口拒絕,但礙於這麼多雙眼睛直盯著她瞧,她只好勉為其難的進入他的辦公室。

  哇!協理的辦公室真不是蓋的!

  郁蘋驚訝的望著寬闊的室內,認為比起杜宅,這裡也不遑多讓。

  「坐!」

  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架式展現出她印象中的霸氣。

  她左右張望,一邊坐下來一邊讚歎道:「杜協理的地方真漂亮,個人辦公室都比我家還大呢!」

  「首先我得提醒你。」他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對她說:「若沒有人事命令,你不需要接受派遣。」

  「咦?」

  「公司有專職的派遣員。」他忍不住責備她,「我不否認你對工作的認真態度可以稱作能幹,但你一點也不精明。」

  「喂──」她本能的怒吼一聲,但伊格的叮嚀言猶在耳,而且她還清楚記得體罰所帶來的勞苦,所以她只得將怒氣一吞,低聲道:「杜協理也不需要這樣批評我吧,互相幫忙也不錯啊!」

  「互相幫忙?那你把銀壺弄壞的事又怎麼說?」他突然想起這件事。

  她歎了口氣,「沒錯啦,那的確是我弄壞了……」

  「你想要我怎麼處罰你?扣薪?」他躺入椅背,語氣冷淡的問。

  「不能扣薪!」她有些慌張,連忙道:「過幾天就是小傢伙繳註冊費的日子,所以不能扣我的薪水,你……杜協理要我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在這時候扣我薪水,否則……」

  「那麼,勞罰?」他打斷了她的話。

  「又勞罰?」光提起這二個字,她的身體就犯疼,為什麼自己不論在哪裡,都逃不過勞罰的苦痛?還是,他才是害她勞苦的元兇?

  答案其實很明顯!

  這就是他所謂的「磨練」吧?她的確已深刻的體會到了。

  但礙於現狀,她不得不低頭,離月底還剩幾天,她怎麼樣也必須撐過這些天才行!

  其實,並不是她吃不了苦,而是她已經不想待在這個地方。

  她最受不了的是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還有和他之間的蜚短流長。

  不管她再怎麼辛苦,換得的卻是一次比一次更不堪的奚落、一次比一次更沉重的工作量,逼得她好累,精神和體力上早已支撐不住。

  她唯一能追究的原因就是他,杜至野這個名字讓她必須無條件地承受欺凌。

  雖然她的名字和他糾纏許久,卻沒有因此而倍受優待,反而遭到嚴重的排擠,逼不得已,她甚至得配合演出,不得有所怨言。

  磨練是他的要求,現在卻成了全體員工對她的欺凌,說真的,她累了!

  也許他神通廣大,但他絕對猜不到,她已經找到工廠的線上工作,雖然是大夜班,但工資很不錯。

  「你怕了?」他打斷她的思緒。

  她疲憊的臉色似乎流露出對勞罰的畏懼,這是他當初的要求,可現在卻沒有成功的喜悅,反而有股深深的罪惡感……

  她輕輕地搖頭,不讓自己的思緒洩露出來。

  「總之,杜協理想要罰我什麼,我都得照辦,不是嗎?」

  也許她沒有其他意思,但他聽起來就是語帶諷刺!

  他忿然地道:「你既然這麼想幫忙,那麼就把各樓層的客用廁所打掃一遍。」

  「什、什麼?」她嚇得瞪圓了眼,心臟幾乎快停了。

  整個購物中心光樓層就有六十六層,一層少說也有兩間廁所,隨便加乘一下,百位數字就在她的腦袋中狂飛,她的眼眶倏地泛紅。

  「那隻銀壺原價是三十萬元,現在至少漲了雙倍,清掃廁所算是便宜你了,還是……你想賠錢?」他無情的神情宛如噬錢的商人。

  「你……」

  「你想說我為難你?這可都是你自願的,不是嗎?清潔人員一定很高興有你的幫忙。」他面無表情地說:「再者,你曾說不論我要你做什麼,只要不扣錢,你都會去做,難道現在想反悔?」

  「沒……」

  「記住你說過的話。」他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她,「現在,你可以去忙了。」

  她好心寒!隱隱的,連骨頭都痛了。

  她從未否認對他的憧憬,雖僅止於暗戀,但他無情的言詞卻狠狠地刺傷了她。

  他明明很清楚她的處境,她沒有錢。

  「那……杜協理,我先去忙了。」

  她不得不自請退出,否則眼淚就快奪眶而出,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也不想再承擔一切的傷害,此刻的她只能低頭,只需再撐幾天就好……

  她要逃了!

  她要逃開這裡,也要逃開對愛情一時的迷戀,她要找回自己才行。

  就算他真的神通廣大,也無法阻止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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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7 17:21: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裡,車燈隨著行進的速度緩緩掃過杜宅的草地,車子隨即駛入車庫。

  杜至野下車從車庫內走出來,凝視著今晚的月亮,突然覺得它黯淡許多,而這座庭院,似乎也有所變化。

  除了微風輕掃樹梢以外,四周靜默得可怕。

  他不是應該已經習慣了?可他今天好像對「安靜」這情形特別留意?於公司裡如此,回到家亦然。

  「二少爺回來了。」伊格在門口迎接他,「老爺今天來過電話,關於這個星期六的獅子會茶宴,他是趕不回來了。」

  「嗯。」杜至野習慣性的走向客廳的沙發,桌上備妥的茶正冒著熱氣,等著他的飲用。

  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不過,不知怎地,他突然發現茶裡的渣滓全都不見了。

  「這茶……」

  「請問有什麼不對嗎?」伊格連忙在他身邊站定。

  「這茶是誰泡的?」他輕輕啜了口,味道似乎也變了。

  「二少爺,茶是我泡的。」

  「那……之前也是?」

  管家微微的頷首道:「我不知道二少爺所謂的之前是什麼時候,不過從以前到現在,茶一直是由我來泡,但前陣子是由郁小姐經手。」

  原來如此……杜至野恍然大悟,以她粗枝大葉的個性,泡的茶會出現渣滓也變得理所當然。

  「二少爺,這是郁小姐要交給您的東西。」管家從茶几上取來一個紙袋。

  他狐疑的打開紙袋,內部有一個紙盒,裡面裝的是一雙鞋。

  燈光下,那雙男鞋黑得發亮,雖然不是名牌,而且款式也很簡單,卻教他莫名的欣喜。

  「郁小姐有留話,說這是還給二少爺的恩情。」伊格接著說。

  「恩情?」他皺起眉,想起蕭憶婕的童言童語中似乎有提到鞋子的事。

  「我沒有問,所以不太清楚。」

  「她今天在家裡沒做什麼蠢事吧?」他正覺得奇怪,因為今天在公司也異常平靜。

  伊格遲疑了半響後,恭敬的答道:「她今天沒有來。」

  杜至野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緊盯著伊格平靜如昔的表情,不解她怎能放任郁蘋如此大膽。

  「她為什麼沒有來?」

  「我以為二少爺會知道。」伊格皺了下眉頭,「她說她今天正式向公司辭職了,所以已經不需要再來這裡接受訓練。」

  「什麼?」他十分震驚,她的自作主張令他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氣憤。

  「是的,二少爺,公司的人事課已批准了。據郁小姐的說法,她按照公司規定,已於一個星期前提出離職申請。」伊格緩緩地解釋,也很意外杜至野似乎並不知情。

  杜至野一語不發的瞪著那雙黑亮的鞋子,體內的熊熊怒火正狂猛的燒蝕著他的理智。

  她怎麼敢在未經他的許可之下離開?

  人事課的批准亦是引燃他怒火的原因之一,這是她和人事課之間協調好的,他卻被蒙騙而不自知?

  而且,她又為什麼要走?她怎麼敢忽視他的威脅而出走?她的膽大包天,讓他非常震怒。

  此時,對講機的呼叫聲急促的響起,打破沉悶的空氣。

  「什麼事?」伊格睇著螢幕裡的警衛,他的神情有些慌張。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您!)警衛畏畏縮縮地說著,螢幕裡的左後方,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請說!」

  (是這樣的,有個小女孩說要找杜至野先生。)

  突地,畫面裡出現了一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

  (叔叔……)

  「憶婕?」循聲而來的杜至野有些意外她的出現。

  (叔叔,你可不可以幫幫我?)蕭憶婕半低著頭,身旁多了一位老婦人。

  老婦人正好奇的盯著對講機,對這麼先進的科技儀器雖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但仍專心的解釋著:(不好意思啊!她的小媽咪出事了,她說你可以幫忙,所以我才帶她來。)

  「出事?」他緊皺著眉,心也跟著被揪住。

  (唉!今天她小媽咪在上班的途中出了車禍,現下在醫院裡吵著要出院,什麼藥都不吃,堅持自己沒事。)老婦人語重心長地說:(她就是怕花錢,憶婕說你的話她小媽咪應該會聽,所以要我帶她來,請你幫個忙。)

  一聽到郁蘋出車禍的消息,之後老婦人說了些什麼,杜至野全都沒聽進去了。

  「嚴重嗎?」他非常關心這件事。

  (小媽咪……全身是血,好可怕……)蕭憶婕才說完,又抽抽噎噎的哭了。

  杜至野整顆心全糾在一起,旋身抓起車鑰匙,二話不說就衝出門。

  難怪他會覺得今天公司裡特別安靜,而家中的氣氛又恢復沉寂,原來全都是因為她不在!

  她想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嗎?為什麼?是他逼人太甚?

  不過,拒絕靠近她的人是他,可是現在不習慣的人反而也是他?她正慢慢地改變他的習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他的生活裡,沒有了她,他反而渾身不對勁。

  他不喜歡她離開的決定,可先前的怒氣全被她發生車禍這件事一掃而空。

  即使他再怎麼逼她,也絕對不希望看到她受傷,因為他會比她更難受……



  急診室裡從小夜班開始就一直不得安寧,郁蘋的吵鬧聲著實令所有的醫護人員相當頭疼。

  「我說了,我不要上藥、不要打針,不要靠近我啦!」郁蘋拒絕任何治療,嚷著要出去,「我說話還可以這麼大聲,就證明我沒事嘛,幹嘛送我來醫院?」

  她開始抱怨救護車的司機,若要到醫院花錢,她寧可回家讓傷口自然好。

  「郁小姐,你肩膀上的傷口很深,一定得縫合……」醫生被她的大吵大鬧惹得頭疼,更疑惑她為什麼不肯就醫。

  他從沒見過病患受此重傷依然精力旺盛,她肩膀上被玻璃狠狠的劃了一刀,皮開肉綻的樣子相當可怕。

  「不用啦!」

  郁蘋急急的想跳下床,身邊的護上們卻比她更固執,堅持要為她止血。

  這樣的戲碼不知重複了幾回,搞得大家人仰馬翻、精疲力盡。

  抱著哭泣的蕭憶婕,杜至野從急診室門口就可以看到郁蘋拿著點滴瓶亂揮的景象,望著被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的衣服,他的神情相當凝重。

  「不要碰我!」郁蘋胡亂的嚷著。

  一道逼近的頎長身影突然籠罩下來,迎上的凜然目光令她倒抽了口氣,而蕭憶婕驚慌的模樣也令她心虛不已。

  「你來做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來看你怎麼無理取鬧。」杜至野將蕭憶婕放在空床位上,轉身冷冷的責備她,「你知不知道你把憶婕嚇壞了?」

  「我知道。」從小女兒的眼神裡,她可以清楚的解讀到她憶起自個兒父母雙亡的可怕創傷。

  「那麼,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嗎?」

  他教訓的口吻絲毫不留情面,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感到羞慚。

  可是,她不能就醫啊!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楣,才第一天上班就出車禍,光想到那些醫藥費,她就恨不得殺了那個逃逸的肇事者。

  她微微地移動了一下,他的眉心又是一蹙。

  「你想死是不?」

  「我要回家啦……」郁蘋低聲道。

  聞言,他厲聲怒喝:「你是痛昏頭了是不是?你這副模樣怎麼回家?」

  「要你管!」她也許真是痛昏頭了,但她的苦衷他怎麼會懂?「我要回家啦!」

  她的腳還未接觸地面,他便怒氣騰騰的將她抓回床上,她的固執實在令他非常生氣。

  「你知不知道自己傷得很嚴重?你為什麼不冷靜的聽一次勸告?」

  「我夠冷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暗暗的看了蕭憶婕一眼,悄聲解釋:「我就是不想讓她擔心,何況我也沒有錢看病,你少多管閒事!」

  「你已經夠讓人擔心了,不過,你不可能連基本的醫藥費也付不起吧?」他冷聲問道。

  「我不想付,我不想將錢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他恍然大悟的頷首,體內的怒火卻更狂熾。

  「你白癡啊!」他勃然大怒的吼:「省錢不是用這種方式,你聽好!現在給我乖乖的躺好,馬上進手術室做縫合,其餘的我會幫你。」

  「我就是不要你幫忙嘛!」她好不容易才回贈他禮物,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恩情。

  她想要斷絕對他的情愫,他為什麼還要出現?

  「我只是幫這些醫護人員的忙,你的個性我難道不瞭解?」他想起她離職的決定,一股怨氣油然而生。「還有,你為什麼擅離職守?」

  「我沒有擅離職守,應該有人告訴你吧?我是按照規定的程序離職的……」一陣刺痛突然侵蝕著身體,她瞇起眼睛,強忍著痛楚,緩了一口氣才再度開口:「你說錯話了。」

  「我沒有說錯!」他的心因她蒼白的臉色而犯疼,「我說過,我的命令才是命令,你得聽我的。」

  喝!這麼霸道!

  她瞪了他一眼,「那公司裡的規章不等於形同虛設?你真是不可理喻。」

  看她又不安分的想找鞋穿,他揚手將布簾拉起,想區隔出一個空間讓他們獨處。

  郁蘋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動機,她暴躁地說:「你這麼做也沒用,我不會妥協,更不會做縫合手術,你死心吧!」

  「你認為我大老遠跑來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不耐煩極了,也許是鬧得太久,她的頭愈來愈暈,肩膀上的傷口也好像麻木了一般,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

  杜至野深深地歎了口氣,半威脅的說:「逞強並不能讓你的傷痊癒,快躺下來休息。」

  「我不要!」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讓他鬱悶的情緒終於爆發。

  「你再說一次?」

  他銳利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慄。

  她仰著頭,不願屈服的溜下床。找不到鞋穿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光著腳丫子。

  「說就說,我不要就醫!我已經不是你的員工,已經不需要聽你的命令,我要回……」

  倏地,她的身子被一股強勁的力道一掃,立即被他拉回床上牢牢的牽制住,還來不及開口,她的聲音已完全被他的唇沒收。

  她驚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唇緊貼著她的,奇妙的柔軟觸感深深撼動了彼此。

  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潮令人銷魂,他輕輕的吻著她,深深的迷戀教他無法自拔。

  所有紊亂的結似乎全被解開了,他緊緊抓著她的雙手,感覺她的僵硬漸漸軟化後,才不捨的放開她。

  郁蘋尚陷在錯愕當中,所以不敢看他,氣氛霎時變得尷尬而詭異。

  杜至野沒有再說話,拉開布簾走了出去,之後過來的醫護人員趁著郁蘋無法反應時,迅速為她處理急救。

  蕭憶婕只知道布簾後的郁蘋突然安靜了,她不知道杜至野究竟用了什麼方法,不過她卻很高興她的小媽咪終於妥協了。

  「叔叔,你的臉紅紅的……」蕭憶婕好奇的瞪圓大眼,直盯著面無表情的杜至野瞧,「你被小媽咪打了嗎?」

  杜至野捂著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也為自己的行為而詫異。

  他吻了她,他居然吻了她?

  前所未有的情潮充塞了他的心,他開始依戀起她唇間柔軟的觸感。

  蕭憶婕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以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不過叔叔真的很厲害,我就知道小媽咪一定會聽你的,不知道叔叔對小媽咪做了什麼,小媽咪現在很乖耶!」

  「是嗎?」杜至野一陣心虛,他並不是後悔他剛才的行為,而是他必須對蕭憶婕隱瞞,因為布簾後的世界──兒童不宜!

  他撫了撫蕭憶婕的頭髮,若有所思。

  也許他該同意伊格的話,郁蘋對他而言的確特別,因為她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覺中佔據他所有的心思。

  也許,他真的喜歡她……

  不對!自己怎麼可能會喜歡她?他明明對她的粗鄙充滿了厭惡和不滿,所以才會想盡辦法折磨她……

  「叔叔?」

  蕭憶婕稚嫩的呼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俯視她的眼神柔和而溫暖,所以蕭憶婕毫不畏怯的靠近他。

  她揉著雙眼,經過這一陣子的折騰,她也累了。

  「想睡了?」他輕聲問她。

  此時的急診室非常安靜,除了護理站裡偶爾傳來的廣播外,所有人幾乎都已進入夢鄉。

  蕭憶婕點點頭,窩在他溫暖的懷裡,隨即沉沉的睡去。

  凝視著同樣陷入沉睡的郁蘋,那嬌俏可愛的模樣再次觸動了杜至野的惻隱之心。

  他的腦海中霎時閃過一個念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也許他是動搖了,但那絕對是同情心罷了,他不可能會愛上她,絕對不會!



    我帶憶婕回去休息,你別亂跑!

              杜至野


  凝視著手裡的字條,郁蘋默默地歎了口氣。

  她要怎麼跑?她只要一動,身邊的護理人員便馬上過來關切,把她看得比犯人還緊。

  況且,昨日那一吻不斷的在她腦海中重複上演,她的心始終七上八下的,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他不可能喜歡她,這是她從他口中得到的肯定答案,但……他為什麼吻她?

  如果想要讓她安靜,那他付出的代價不是太大了?

  他是億萬企業家的第二代,英姿煥發、才貌兼備、受人尊重,看起來是多麼威風豪氣啊!而她只是個被父母趕出家門、準備一輩子窩在工廠當女工、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兒的苦情女,這是多麼懸殊的背景?

  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想來有多麼可笑。

  她不敢再往下想,甚至不敢在他身邊出現。益發自卑自憐,她就愈顯脆弱,自己還有生活要過,如果因此而沉浸在幻想裡,那麼她就慘了!

  毅然決然地,郁蘋趁著護理人員進廁所時,拔下手上的點滴,輕巧的溜下床後,她找到了自己的鞋子。

  她不想再接受他的任何好意,也不想再因為他莫名的舉動而心煩意亂。

  原本血跡斑斑的衣服已不知去向,所以她隨手抓了外套就往外衝。

  也許是夜深了,一輛救護車送來的患者,讓原本陷入安靜的急診室頓時忙得不可開交,所以當郁蘋走出醫院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

  這家醫院離她家並不遠,她選擇慢慢地走回家。

  昨日的車禍為她造成不少損失,她趁著這段時間慢慢的計畫一下將來。

  工廠那邊,還會讓她回去吧?幸好憶婕的註冊費並沒有因為醫藥費而花掉,那生活費應該可以靠工廠的工作支撐下去……

  不知是否想得太入迷,郁蘋突然驚覺救護車的聲音離她好近,驀然清醒時,一輛救護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她嚇了一跳,這才想到自己剛從醫院跑出來,現下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救護車的門刷的一聲滑開,杜至野面色如霜的瞪著她。

  「你居然偷溜。」

  「我、我才沒有!」她連忙狡辯:「我只是……只是想散散步。」

  「上車!」望著她一張慘白的臉孔,他不由得心疼。

  她張望了下四周,醫護人員早將她團團包圍,她想伺機逃脫的念頭已然破滅,所以只得乖乖地上了車,氣惱自己的疏忽。

  沿途中,杜至野一語不發地瞪著郁蘋,她無奈的盯著窗外,失去血色的唇瓣乾涸的像朵枯萎的花朵,弱瘦的肩頭纏著繃帶,黑亮的髮絲微亂,卻也自然的披散在肩上,更顯得她臉蛋的嬌小。

  他從未仔細端詳她的長相,因為平時橫眉豎眼的她並不似現在這般靜默。瞧她細細柳眉下的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微挺,搭配她的小紅唇卻也恰到好處。

  若未相處過,他實在瞧不出她為何總有令人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人膽戰心驚。

  「我留了紙條,你應該有看見。」他打破沉默。

  「有啊。」聽著他一如往常的冷淡音調,她就可以明白在他的腦海中,吻過她的事早已煙消雲散。

  「那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出動了三輛救護車出來找你,實在是浪費資源。」

  「那你不用找啊!」她沒好氣地回答:「我又沒要你找!」

  青筋在額間跳動,他不悅地反駁:「你以為我願意啊?若不是答應了憶婕,我犯不著理你!」

  她強忍著受傷的情緒,忿然的瞪著他,「憶婕向來是我在照顧的,你本來就不用費心,可以不用理我呀!」

  「你……」

  「反正你這個人就是沒心沒肝的霸權主義者,想要我為你做什麼當作報答啊?你可以說了,我不會因為受傷而拖很久,我會盡速完成你交代的事情,行了嗎?」

  「你眼中的我,真是這樣無情?」

  看著他怒不可遏的神情,她的視線再次轉向車外。

  不知不覺間,她將被欺凌的怨怒一併發洩了,雖然她明明知道這不完全是他的錯,但他也算是始作俑者。

  「到底是怎麼回事?」得不到答案的杜至野吼道。

  「沒什麼,我發發牢騷罷了。」她不想提,因為提了又有什麼用,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他能為她做什麼嗎?

  哼,不可能!

  「下車吧!」救護車的鳴笛聲停止,杜至野下車站在門外等她。

  凝視著急診室大門,郁蘋才發覺她的逃脫時間不到半小時。

  疲累的她腳步非常不穩,可是她的意識清醒,拒絕了他的攙扶。

  杜至野輕輕的放開手,直盯著她進入病房之後才終於安心。

  一種莫名的僵持和壓力籠罩著他們彼此,在感覺到她想遠離他的意念時,他開始忐忑不安,那種害怕失去的恐懼感教他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

  一如剛才,她自病房失蹤後的每一秒鐘,他都是急躁慌亂的。

  找到她的瞬間,他的怒氣反而消弭了,一股失而復得的喜悅,令他恨不得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再也不想放開。這種心情,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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