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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琉星]笑擁寒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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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8:32: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作者:琉星
書名:笑擁寒星



第一章



紫禁城外的恭親王府正張燈結綵,預備著三日後恭親王爺的六十大壽。一箱又一箱的賀禮,不斷地往王府裏搬,人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這次壽宴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恭親王的幼子煜昕和皇帝微服出巡去了,無法回來向他老人家祝壽。但恭親王生性豁達,一點也不在意兒子是否有回來,反而是恭親王福晉對煜昕思思念念,盼著幼子能早日回京。

煜禎貝勒見母親悶悶不樂,便攜著妻子來到福晉的房前。

“額娘,您醒著麼?”

“禎兒嗎?進來吧!”

兩人進入房中,福了一福。

“額娘吉祥。”

“起來吧。這麼晚了,有事嗎?”福晉慈愛地說著。她雖寵愛幼子,但對長子也不偏心,對於媳婦奕瑾也疼愛到極點。

“是額娘有心事吧!在想昕弟?”煜禎微笑地說著。

福晉蹙眉,又微微笑道:“看的出來?昕兒和皇上出巡已經四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到底過的怎麼樣了?”

煜禎笑著和奕瑾對望一眼,從懷裏拿出一封信。

“昕弟差人送家書回來了,先告訴額娘,好教您欣喜。”

恭親王福晉果然驚喜地站起來,接過家書。

“是昕兒寫回來的信?說了些什麼?”

煜禎笑著。

“昕弟說皇上的玩興終於盡了,肯擺駕回宮,所以他快馬加鞭先送家書回來。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或許趕得上阿瑪的壽誕。”

“真的?那太好了,皇上一出巡就忘了要回來,也虧得皇后娘娘受得了。”恭親王福晉一面看信,一邊聽煜禎說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疼惜的笑容。她算是皇上的叔母,在私下對皇帝和自己的子女沒什麼兩樣。

“媳婦以為,皇兄是受不了昕弟給臉色看,才不得不擺駕回宮的,否則怎麼可能才剛到江南,皇兄就肯回來呢?”奕瑾福晉笑著。

奕瑾福晉是格格出身,是順親王的女兒、皇帝的表妹,嫁給煜禎,可說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的也是。我就是想不懂,那麼多王孫公子,怎麼皇上老是喜歡找昕弟?昕弟的性子沉穩,也不愛玩,皇上找了個悶葫蘆出巡,不悶死他?”煜禎啜口茶,不解地說著。

“是啊!皇上怎不找現貝勒兩兄弟?他們兩兄弟又風趣,武功也好,保護皇上也行啊。”恭親王福晉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奕瑾才笑出聲。

“怎麼?格格知道?”

“瑾兒說給額娘聽聽。”煜禎也好奇得很。

“是。”奕瑾點點頭,微微一福,露出甜甜的笑靨。“如果我是皇兄,我也會找昕弟一起出去的。”恭親王福晉和煜禎母子倆對看一眼,仍是不解。

奕瑾頓了一下,臉上漾起微笑。

“因為昕弟的一絲不苟很有趣啊!難道禎貝勒不覺得,與其找一直恭維你的人,不如找個可以捉弄的人有趣多了嗎?何況昕弟是一個極重倫常的人,皇兄如果不把昕弟整到臉色發青,是不會甘休的。”

煜禎恍然大悟,拍打手中的摺扇。

“難怪!還是瑾兒瞭解皇上。”

“臣妾從小在宮裏長大,宮人們對皇兄是百依百順,要找個給他臉色看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完了。”奕瑾伸出她的纖纖玉手,還只比了三根指頭。

煜禎握住她的纖手。“別告訴我另外兩個是先皇和太后。”

奕瑾的眼睛笑眯得像只月牙。“禎貝勒果然才智過人。”

煜禎搖搖頭,捏一下她的鼻子。“虧你還笑的出來,真的惹皇上生氣了,可是要治罪的啊!”

恭親王福晉擔心地皺起眉頭。

奕瑾見狀,趕緊握一下煜禎的手,賠笑地說:“額娘不必擔心,是皇兄愛找昕弟的,想必不會找他麻煩的。”

恭親王福音歎口氣。

“皇上我是從小看到大的,我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我擔心的是,昕兒的個性如果一直這麼耿直,怎麼找的到媳婦啊!”

煜禎連忙將奕瑾往前一推,推到母親跟前,要她安慰安慰老人家。

“額娘,您也不用愁眉不展,是時候時,皇兄一定會指婚的,除非昕弟自己找到喜歡的物件,不然您想皇兄會錯過作弄昕弟的機會嗎?”奕瑾笑嘻嘻地說著。

“婚姻大事,又豈能兒戲,如果指了個昕兒不中意的人,那怎了得?”福晉又是歎氣。“夜深了,你們也下去歇著吧。這些日子也夠你們忙的了,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煜禎夫婦對看了一眼,便雙雙跪安了。

出了房門,煜禎連忙拉住奕瑾的手。

“瑾兒,你說皇上要給昕弟指婚?對象是誰?”

奕瑾笑著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啊!皇上也沒說,我想八成和你一樣,想讓昕弟自個兒挑吧!皇上英明啊!”

“他自個兒挑?我的天啊!那豈不是要他一輩子打光棍了嗎?昕弟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啊!”煜禎一拍額頭,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是嗎?”奕瑾神秘地笑了起來。“可我有個預感,咱們王府用不了多久會再辦喜事的。”

煜禎頭一偏,看著妻子花一般的笑靨,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信?”奕瑾雙手勾著丈夫的肩膀,眼中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耳畔輕聲地說著。“用咱們的孩子來打賭如何?”

“什麼?”煜禎震驚地摟著妻子的腰,直盯著她看。“你……”

“如果一年之內,王府再辦喜事,那麼咱們家就是雙喜臨門,我猜一定是男孩;如果沒有,那就是女孩了。”奕瑾偎在煜禎的懷裏,害羞地說著。

煜禎緊緊地摟住妻子,興奮極了。“天啊!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你有孩子了!怎不早告訴我?”

“噓!小聲點,別驚動額娘了。”奕瑾羞紅了臉,急忙捂住煜禎的嘴。

煜禎點點頭,小心地扶住妻子。

“什麼時候的事,我……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也是剛發覺,今天只是忍不住先說出來。我本來想等阿瑪大壽時再說的,是我的嘴巴不緊說出來了。”奕瑾嬌羞地說著。

煜禎笑著攙扶著妻子漫步回房間。

“幸好你先說了,否則你到時准會看到你的丈夫當場出糗,呆掉了。”

“那也不錯,難得能看到禎貝勒出糗,這也是件新鮮事。”奕瑾微微笑著。

想他禎貝勒,一表人才,文采風雅,在朝中可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幫手,從來不曾有過失誤,卻在小妻子的面前老是反應慢一步,害他不禁要認為真有所謂一物克一物。

更教他想不通的是,這個妻子還是他自己看中的,在二十多個皇親國戚之中,只有她讓他一見鍾情。


隔兩天一早,果然府外就有人匆匆來報,皇上回京了,而煜昕正在回府的途中。

恭親王福晉掩不住欣喜,急著要到大門接回家的幼子,煜禎和奕瑾格格當然只有隨行。

不一會兒,府門大開,煜昕騎著白馬,氣宇軒昂地朝家門前進。

奕瑾卻拉拉丈夫的衣角,用下巴指指煜昕的背後,煜禎才注意到,弟弟的背後跟了一頂轎子。

還未到門口,煜昕就看見母親站在門內,孝順的他,哪敢讓母親迎接他,從馬上一千,施展輕功,足不點地的進了家門,跪在母親面前。

“額娘吉祥。”

“好好,回來就好,讓額娘好好看看你。”恭親王福晉扶起兒子,憐愛地撫著他的臉頰,生怕他瘦了一分一毫。

“額娘,我好得很,您不用擔心。”煜昕拉下母親的手,眼光透過母親看到站在後面的兩個人。“大哥、大嫂。”

煜禎點了點頭,眼睛卻沒在看他,煜昕順著他的眼光,才想起身後跟了一個人。

“任翔,請她出來。”他對著轎子旁的侍衛說著。

“是,少爺。”任翔揭開轎子的門簾,伸手到轎內,裏頭怯生生的人兒卻不敢出來。

恭親王福晉一臉疑惑地看著門外的人,煜昕攙扶著母親,眉頭一皺。

“任翔。”

“姑娘,出來吧!少爺在催了,別讓他第三次叫我的名字。”任翔輕輕使力,拉出轎內的人。

從轎裏出來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有一張清麗的素顏、水靈靈的明眸、不點而紅的朱唇,臉色卻是氣血不足的蒼白,身子骨也過於單薄,似會隨風而逝一般。

恭親王福晉一愣。

“她是……”

“額娘,她是公孫姑娘,喚名寒星。”煜昕只簡短的介紹她,也沒說明來歷。

看著任翔扶著佳人入府,奕瑾格格只是含笑拉拉丈夫的衣角,示意:看吧!我說的很准。

煜禎則是笑咧了嘴,擁著妻子的纖腰。

“公孫姑娘?哪來的姑娘?”恭親王福晉不解地看著那女子。

被喚寒星的女子,只是怯怯地低著頭,不敢看前面,只是微微欠了個身,行了禮,一雙空閒的手正忙著絞扭自己的衣角。

“任翔,帶她進來。”煜昕還未向母親解釋,先要手下把人帶進來。

“喳。”任翔的動作一點也不敢怠慢。雖然主子和他有如兄弟一般,但,不苟言笑時的他,還是不要惹的好;何況,現在有奕瑾格格在場,作弄人的事輪不到他。

“額娘,孩兒再向您解釋,先讓她去休息吧,她有病在身。”煜昕輕聲對母親說著。

煜禎的嘴差點掉到地上。他簡直是呆了,昕弟什麼時候開始會體貼父母以外的人了?這個女子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奕瑾格格推推丈夫的腰際,示意他把嘴閉上,但自己臉上的笑容卻是逐漸擴大。

恭親王福晉雖不明所以然,但天性溫和的她,見到這樣一個身子骨嬌弱的姑娘,也心存憐惜,連忙點頭答應。

“額娘,就讓她住沂雪苑吧。”

奕瑾格格適時的出聲,讓丈夫回過神來。他看一眼妻子,眼神中充滿惡作劇的神采,不禁苦笑了起來。

因為沂雪苑就在煜昕所住的松濤苑旁邊,是恭親王特地為煜昕建造來招待紅粉知己的,不過,不知是煜昕的人緣差還是不喜歡女人,這個院落至今一直是空著的,公孫寒星是第一個客人。

希望昕弟能招架的住。煜禎輕歎著。

煜昕果然皺了一下眉頭,卻一句話也不說。長嫂如母,雖然母親還在,但一向正經的他,也從未敢有頂撞的意思。

“這樣好嗎?”恭親王福晉不明白奕瑾的意思,狐疑地問著。

“當然好,人是昕弟帶回來的,他當然得負責請大夫、照顧人家,現在阿瑪的大壽要到了,大夥都忙著,只有讓昕弟委屈點,親自照料。”奕瑾格格微微一笑。“你說是不是啊?禎貝勒。”

“是是是,瑾兒說的有理。額娘,就這麼辦吧!任翔,還不把公孫姑娘帶去沂雪苑。”煜禎急急附和妻子的話。

“喳。”任翔識趣地攙著公孫寒星離去。

離去之時,那姑娘仍舊一言不發,只是頻頻回首,看著煜昕。煜昕看她一眼,對她點點頭,她才安心似的回頭跟著任翔離去。

“昕兒,這……她是……”

“額娘,咱們先進屋去,孩兒再給您解釋。”煜昕扶著母親,向主屋前進,煜禎則是擁著笑嘻嘻的妻子跟在後面。

他也很想看好戲。


恭親王聽說兒子回來了,自然也出現在大廳,一入內就聽到媳婦銀鈴般的笑語,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再聽說兒子帶了個姑娘回來,更加心花怒放。

煜禎在妻子笑夠了之後,才清清喉嚨問道:“昕弟,該告訴我們這位寒星姑娘的來歷了吧!”

“她姓公孫,名叫寒星,是我從醉仙樓贖回來的女人。”煜昕想了一想,用最簡單的語言說明她的來歷。

“醉仙樓?”恭親王夫妻一聽差點呆掉。木頭兒子去醉仙樓?天要下紅雨了!

在場的人只有煜禎一個人皺起眉頭。因為剛才只顧著戲弄弟弟,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過……

“公孫寒星?她姓公孫?”

煜昕無言地點頭。不愧是皇上倚賴的重臣,一聽就聽到重點。

“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孫堡三小姐……好像也叫寒星。”煜禎的眉頭鎖得更緊。

煜昕又再點頭。

“她是公孫家的小姐?為什麼會在醉仙樓?”奕瑾格格狐疑地問著。她是不懂武林之事,也不知道公孫家有多大,不過會讓朝廷也知道的家族,想必不會小到哪去,又怎會讓家中的兒女流落到酒樓妓院?

“半年前,公孫堡在深夜遭逢意外,一家五十餘口被火燒死,不過獨缺她的屍首。”煜禎解釋著。“可是她又為何會流落到醉仙樓呢?”

所有的人看著煜昕要他說下去,他卻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始描述他們認識的經過。


在回到京城之時,皇帝突然使性子,說無論如何都要到京城第一酒樓見見世面才肯回宮。逼不得已,煜昕只得和皇帝到醉仙樓去。

從進入醉仙樓起,煜昕就沒給皇上好臉色看,鐵著一張臉,站在皇帝的身後,一聲不吭。

站在門外的任翔則是暗中為主子捏把冷汗。這是對皇上大不敬啊!

皇帝卻樂得把煜昕當隱形人。有一股冷風可吹也不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宮裏的官人們及王公大臣個個對他像老鼠見到貓,難得有一個給他臉色看的人,當然得試試他的耐力有多少……

正當煜昕的忍耐逢極限時,他剛好回頭看外面一眼,一個小姑娘端酒進來,又走出去。

這地方有女人送酒是很正常的,會讓他注意到的原因是,這女子始終都是低著頭,不曾抬頭多看一眼。

不是該讓客人注意到她、點她,她才有銀子賺嗎?

難道她不需要?

煜昕的眼光隨著女子轉了出去,視線就停在關上的門板上,久久不能移開。

有點不太對勁。

就是有點不太對勁,但他看不出是哪里不對勁。穿著嗎?普通的丫環衣裳,雖然沒有金絲銀線,但也無不妥。發飾嗎?只有一支玉釵簪在黑瀑般的秀髮上,絕對是窮人家的打扮。

那麼,是哪不對了?

煜昕尚在出神之際,身旁的人開了口。

“她病了。”

“四爺?”煜昕一怔,回過頭來看著皇上。

“你看不出來?她的面色潮紅,分明是病了。對吧!嬤嬤?”皇上得意地說著。

站在一旁招呼的嬤嬤,趕緊賠笑臉回答:“這位大爺,您眼睛真是厲害,她是受了點風寒,不過不礙事的,她只送送酒,不會影響的。”

“受了風寒為何不休息?”煜昕沉聲開口。

“哎唷!這位爺,您有所不知,她是在這當丫環的,既不賣藝也不賣身,不工作那豈不是餓死了。”嬤嬤解釋著。

“差不了這麼一天吧?嬤嬤,怎不請大夫為她診治呢?”皇上揮開手中的摺扇。呵,難得煜昕動了好奇心,不替他問問怎麼成。

“那也得她有錢啊!在咱們這醉仙樓,只打雜是會餓死的,如果她不是公孫家的小姐……”嬤嬤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口。

“她姓公孫?”煜昕介面。

他接話極快,快到嬤嬤來不及否認。

“哪一個公孫?是那個離京城不遠的公孫堡?半年前遭劫的公孫堡?”

“這……”嬤嬤眼神中閃爍著防備的神采,一臉懊悔自己的嘴快。

坐在椅上的皇帝,好整以暇地揮走坐在腿上的姑娘。“嬤嬤,叫她們出去吧!在下有事相詢。”“這位爺,這樣……”本來嬤嬤想將話題岔開,但見他一臉貴氣,站在他身後的男人臉色嚴肅,不由得心生怯意,乖乖地叫姑娘們離去。

“嬤嬤,你就安心地說吧!如果不說明白,我老弟是不會甘休的,畢竟公孫堡的命案,可是沉寂了半年的懸案啊!”撇開煜昕對那名女子的好奇不說,身為皇帝,對自己的子民也該關心。

何況這宗五十餘口的滅門血案,地方官府始終無法查出真凶破案。

“爺,您該不會是官府的人吧?是位官老爺嗎?”嬤嬤小心翼翼地問著。

“算是吧!總之,我們對那位姑娘很有興趣。叫她來吧!”皇上點頭說著。

嬤嬤看了又看兩人,還是一臉不放心。

“這樣吧,如果你能告訴我們她為什麼會在這,或者我可以考慮讓我老弟為她再審此案。”皇上搖著手中的摺扇。

煜昕瞬間眉頭一皺。“四爺,這事該我管嗎?”

“是你注意到的不是嗎?”皇上笑笑說著。

“我只是問問。”煜昕的語氣不帶喜怒。

“能讓你想問,就已經不簡單了。”皇上的摺扇一收,拍板定案。“就這麼說定。說吧!嬤嬤,有事我艾四給你撐著。”

“這位爺是京裏的朝臣?”嬤嬤眼睛一亮,好像看到救兵似的。

皇上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笑地看著她。

“那您可得為寒星做主,她一家慘死,若不是她正好到我姐姐家探望我姐,恐怕她現在也是焦屍一具。”

煜昕眉頭又是一皺。

皇上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嗤笑一聲。“你可以繼續保持沉默,但我保證你的工作會愈來愈多,信不信?”

煜昕聞言,眉頭更是解不開了。他看著這個堂兄,真的很想把他五花大綁的綁回宮裏,可是他只是個臣子,又能奈他何?!

他只得開口。“令姐是她什麼人?公孫姑娘為何夜探貴親?”即使面對的是老鴇,煜昕的語氣依然拘謹。

“我姐是公孫家的奶娘,自小把寒星奶大,因為喪夫,在三年前就離開公孫堡,在城外的村子住了下來。寒星她每兩個月都會去探望她一次,順便給她送點東西。也許是好心有好報,我姐姐那時正好病了,寒星便留下來照顧她,才讓她逃過一劫。”嬤嬤歎氣說道。

皇帝拉著煜昕坐了下來,煜昕雖然不想,卻也不敢不坐。

皇帝不禁暗歎一口氣。這個皇弟也未免太不知變通了,要讓他笑一笑可能很難,也許可以下一道詔書,讓他笑的人可得賞金萬兩……

“嬤嬤,為什麼令姐病了,會是公孫姑娘去探病呢?還有,既然她有奶娘,怎會在醉仙樓當丫環?”

嬤嬤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著:

“我家窮,姐姐病了,要不是寒星常常送藥送食,可能她早餓死了。兩位大爺別看我是這裏的嬤嬤,我的死鬼丈夫在外欠了一屁股債,我永遠也還不完,再加上兩個兒子要吃要喝,我根本無法接濟她。

“這次寒星家遭劫,姐姐雖然很心疼她,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要我收留她。您也知道的,這醉仙樓是什麼地方啊,像這麼漂亮的姑娘,老闆會不想要嗎?我是死求活求的才保住她,讓她送送酒、在廚房打打雜,不接客的,這也是我惟一能為她做的了。

“今天難得寒星送酒,竟然遇到兩位貴客,希望是她的福氣,能為公孫一家報仇,也希望她能脫離苦海。”

不一會兒,公孫寒星便在嬤嬤差人叫喚下,來到這個廂房。

“寒星,快見見兩位貴客。”嬤嬤迅速的走上前去,攙著步伐不穩的公孫寒星。

公孫寒星有些抗拒,一雙翳水瞳眸瞬間溢滿了淚水。“嬤嬤,您答應我的,寒星寧死也不賣藝賣身。”

“噯!不是的……”嬤嬤憐惜地抹去她的眼淚。

就在嬤嬤還來不及說出叫她來的原因,煜昕便先開了口。

“先坐吧。”

皇帝這次倒是滿意地點點頭。呵,有進步,知道要體貼姑娘家。

“寒星,他們不是要你來賣藝賣身的,這兩位是官老爺,剛看到你,對你很好奇,加上……我又一時說溜了嘴,說你是公孫堡的三小姐,兩位官人說要為你重審公孫家的案子。”

讓嬤嬤拉坐在煜昕對面的公孫寒星,原本一直低著頭看地面,一聽到這話,很快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的兩名男子。

煜昕的心霎時重跳了一拍。

好美的姑娘!臉上雖然用煤灰故意扶髒了,但卻掩不去她的麗質天生。一雙星也似的大眼,正直怔怔地看著自己,和大嫂比起來雖沒有官家小姐的貴氣,卻也不失大家閨秀的氣質。

而在公孫寒星的眼中,見到的是兩名挺拔的男子,一俊秀,一嚴謹;俊秀的公子只是手中搖著摺扇看自己,仿佛只是在欣賞一般,直覺中,他好像在告訴她,要幫她查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隔壁的人。

所以她的眼光就飄向另一名嚴謹的男子。只見他面無表情,一雙劍眉微蹙,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她立刻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去。“對不起……”她小小聲地囁嚅著。

“為何道歉?”

“寒星誤解了公子的美意,理當賠罪。”

在醉仙樓裏待了半年,卻一點也沒有讓她的氣質結抹滅了。

“公孫姑娘可真是公孫堡的三小姐?”煜昕望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提出一個應該是肯定的疑問句。

公孫寒星點點頭,承認了。

在煜昕還來不及問下一句的當口,公孫寒星便離椅跪在他們的面前。

“請公子為寒星一家申冤。公孫堡一直以來時時行善,如今卻落得滅門的下場,寒星心有不甘,是誰和我們有如此深仇大恨,連我未滿一歲的弟弟也殺……”說到這裏,公孫寒星已泣不成聲。

“寒星……”嬤嬤想扶她起來,卻也陪著垂淚。

皇帝向煜昕使了個眼色,要他去攙她起身。

也難得沒見煜昕皺眉就立即走上前。“公孫姑娘講起。”煜昕暗使內力將公孫寒星拉了起來,坐回椅子上。

煜昕蹲下去平視著公孫寒星。

“你知道公孫堡主可曾和何人結怨?”

原本坐在一旁的皇帝是呆滯得將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

站在身後的任翔趕緊撿起扇子,送回皇帝的手中。“爺。”

“任翔,打我一下。”皇帝眼睛緊盯著眼前的一幕,手在身後撈扇子,順便想叫任翔確定他是不是在作夢。

“屬下不敢。”任翔被連接而來的事實嚇得碰一聲跪倒在地。

“要不你打自己一下看會不會痛。”皇帝眉頭一皺,瞥一眼這沒膽的護衛。難得給他機會打皇帝都不會利用。

任翔還真打,“啪”的好大一聲。“回四爺,會。”

天啊!他要昏了,怎麼有這樣笨的人……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護衛。

蹲在公孫寒星身邊的煜昕似乎嫌他們太吵,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頭看著公孫寒星。

這才更讓皇帝和任翔的嘴張大得合不瓏。

只見公孫寒星緩緩的搖頭。“不知道,爹爹一向不讓女兒家過問家中的大事,但……鎮上的百姓可以作證,爹爹是好人,應該不會與人結怨才是。”

煜昕不說話,抿緊一張薄唇,眉頭鎖得死緊。

公孫寒星原本低垂的頭微微抬起,見到他蹙眉沉思,天知道她有多想幫他撫平他的眉心。

但,女子該有的矜持讓她不敢逾矩。

她的這些舉動都看在皇帝的眼裏。看來這個姑娘是看上自己的愣堂弟了,而這塊傻木頭,是不是也動了心呢?

皇帝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總之,這事四爺說管,就是管定了,公孫姑娘請放心,在下一定儘快讓公孫堡一案水落石出。”煜昕站了起來,用沉穩的聲音說著。

公孫寒星一臉驚喜地看著他,一雙大眼中立即蓄滿了淚水,她又跪了下去。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寒星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兩位的恩情。”公孫寒星沒有忘記坐在一旁的俊秀公子。

或者,他們倆是高官、又或者他們倆是王孫公子,一旁的俊秀公子的地位肯定比眼前的人高,只是,她的一顆芳心卻在這時悄悄地黏上了她眼前的嚴肅男子。

煜昕只讓她象徵性的沾到地板,連跪也沒跪成,又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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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卻在這時,公孫寒星冷不防地往他身上一歪,居然昏倒在他的懷裏。

“喂!公孫……”煜昕抱住她,話還未說完,就發現依在自己懷裏的身子熱得滾燙。煜昕連忙將大手覆蓋在她的額頭上,看一眼老鴇。“嬤嬤,快去請大夫來,她病的不輕。”

“是、是、是。”嬤嬤雖然捨不得銀子外流,但也不忍公孫寒星生病,便急急出房門叫外頭的護院去請大夫。

煜昕橫抱起昏倒的公孫寒星,對在一旁的皇帝微一點頭。“四爺,我送她回房去。”

皇帝不說話,光點頭,用手中的摺扇比劃著。意思是,請自便,不用在意我。

煜昕走到門外,找到老鴇。“嬤嬤,請帶路到公孫姑娘的房間吧!”

老鴨點點頭,帶著煜昕走向內屋。

雕樑畫棟的屋宇背後是間荒涼的柴房。屋門壞了不說,窗子也是破破爛爛的,從虛掩的們看向內,只有一張床,上頭連一床被子都沒有……

煜昕不禁倒抽一口氣。“這是……”

“這……這也沒辦法呀,寒星不賣身也不賣藝,這裏的老闆也不可能讓她住好房間。她住在這裏半年,要是沒我護著,早被前頭那些護院欺負了。”看出這位公子對公孫寒星的不舍,嬤嬤也裝可憐的邀功。

煜昕的眉頭又是攢緊。臂彎中的公孫寒星嚶嚀了一聲,靠在煜昕的懷裏,渴望汲取一絲溫暖,不斷吐出混濁的氣息。

“算了,另外給我一個廂房讓她休息。”

“是……是的。”嬤嬤為難地點點頭。她當然也想讓公孫寒星住好一點,但這對不是老闆的她而言,房錢卻是一個負擔。

煜昕看出了她的猶豫,迅速地對她說:“放心吧!她所有的費用由我負責。”

嬤嬤喜出望外的大呼一口氣,連忙帶他到醉仙樓最好的廂房。

扶著公孫寒星躺下的煜昕,坐在床沿,為她蓋好被褥。

“官爺,大夫來了。”沒一會兒,嬤嬤帶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走了進來。

煜昕站在床邊,很客氣地對大夫說:“大夫,請。”

老先生點點頭,微笑地坐了下來。

煜昕眼睛一瞬也不離開地看著大夫為公孫寒星把脈。

老大夫偏著頭把脈,一邊不斷的撚須點頭。

煜昕耐著性子,等著老大夫為她診斷,短短的時間卻像是數日般難熬。

好不容易,老大夫放開了公孫寒星的手腕,走到桌前,開始磨起墨來。

“大夫,如何?”

“這位姑娘受了風寒,又鬱抑不開,營養不足,所以才會昏迷不醒。現在她正虛弱得很,要好好為她調養調養。這是我給她開的藥方子,照著抓藥成了,要按時給她服藥。還有,給她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老大夫寫好了藥方,交給在一旁的煜昕。

煜昕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老大夫,又掏出一錠銀子給嬤嬤。

“嬤嬤,速送大夫。還有,去藥鋪抓藥,告訴老闆,要用最好的藥材。還有,買些補藥回來。多謝大夫。”

煜昕口中雖然拘謹有禮,但語氣中有的是不容反駁的威嚴。

老大夫歡歡喜喜地離去,嬤嬤也跟著離開房間。一下子,偌大的房間又剩下他們兩個人。

煜昕這才慢慢地坐到公孫寒星的床邊,低頭看著她。睡夢中的公孫寒星似不安穩地皺著眉,鼻息不穩且急促,好像做了惡夢似的。

只見她口中喃喃地、小小聲地念著:“爹……娘……爹……”

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順著臉龐滑了下來。

煜昕的心頭一緊,伸手拭去她的淚水。

原來……眼淚也有動人的時候啊……

煜昕伸出一隻手,握住公孫寒星小小的玉手,用著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溫柔語氣輕聲附在她的耳邊說著:“別怕,有我。你爹娘就交給我,睡吧!乖。”

這時,擔心這邊狀況不明的皇帝正在任翔的陪同下,走入房間,聽到煜昕溫柔的話語,先是大吃一驚,再是腳步不穩的向前一滑。幸好有任翔跟在他的身後,不然就要屁股著地了。

煜昕迅速的回頭,瞪一眼發出噪音的兩個人,示意要他們安靜一點。

任翔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生怕主子出聲音罵皇帝,到時被殺頭的可是自己……這時的任翔不禁在心中哀悼,為何自己跟的是一個不懂得逢迎拍馬的王子。

不過皇帝自己也很知趣的閉上本想說話的嘴,阻擋了正要跪下的任翔。他輕輕打開摺扇,在遠遠的窗邊坐下,用眼神示意要任翔幫他斟上一杯茶水,他打算要留下來看好戲。

這下可苦了忠心的任翔,留也不是,走也不成。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間,見到煜昕站了起來,走到皇帝的面前,碰的一聲單膝跪下,任翔當然也連忙跟著跪。

“你這是幹什麼?公孫姑娘不用照顧了嗎?”皇帝不解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堂弟。

“公孫姑娘已經睡下,剛才臣一時心急,得罪皇上,望皇上恕罪。”煜昕依舊一板一眼的說著。

“起來吧!你們主僕倆是怎麼回事?這麼愛跪?我可不記得我是個嚴苛的君主,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在民間,算我拜託你們,改改你們的性子吧!不然,我看我們也不必微服出巡了,因為不用三天都走漏風聲了嘛!”皇帝無奈地說著。

他很愛玩,不過他一定會找人和他一起出去玩,這個人卻不是另外兩個很會找樂子的堂兄,而是常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的堂弟。

他會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相對的,堂弟煜昕也常被他整的不知所措,這就是他出巡時最大的樂趣。不過,和煜昕出遊要有心理準備,最長大概不到半年就該回宮了,不然煜昕雖然不說,但會臭著一個臉給所有想和他說話的人看。

“皇……四爺,我想……”煜昕瞟一眼一旁熟睡的公孫寒星。

“你想留下來查案?行啊!我讓任翔陪我回宮就行了。”皇帝瞭解地點點頭。其實這也是他的本意,很少有女子可以吸引煜昕的目光。

連京裏王公大臣家中的千金,也沒有人能讓煜昕願意為她們回一個頭。

以他身為皇帝的直覺,這位姑娘可是許配給煜昕堂弟的好人選,不過還要身家清白才可以。

既然她出身武林四大家的公孫堡,當然可以配得上煜昕,所以,幫已故的未來岳丈一家報仇雪恨,自然是他應該做的事。

“不,查案一事,臣回京後自然會有方法可查,只不過臣的阿瑪大壽在即,臣想等過兩天,公孫姑娘病情好點,還請四爺擺駕回宮。”煜昕一揖,這算是他接下公孫堡一案最大的讓步了。

煜昕一向不多事,卻不懂為何事情偏偏老找上他。他不想離京,皇上偏愛找他出巡;他不愛管事,偏偏給他一個一品御前侍衛長的官;他一心想回去為阿瑪賀壽,偏偏遇上了這個……這個我見猶憐的女子……

其實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皇帝也不會真的要他接下這個案子,就是因為注意到有人引起他的注意了,皇帝才會下這樣的聖旨。

皇上無奈地歎口氣。要不是想早一點幫煜昕找個物件,他不會隨便派個人來查案嗎?現在居然要讓他來和自己條件交換?

他當然知道恭親王爺將過六十大壽,給他一個媳婦不就是最大的賀禮了?

“四爺。”見皇帝不說話,煜昕還以為皇帝不願意,他再次開口。

“好吧!”皇帝收起摺扇站了起來。“等公孫姑娘身子好點了,我們便回宮。不過你得好好跟她解釋解釋。”

“喳。”煜昕又是一揖。這次總算是托了阿瑪的福氣,皇上願意提早回宮了。

“任翔,去叫嬤嬤準備一個廂房,我想休息了。還有,叫她別派那些庸脂俗粉來打擾我休息。”皇上轉身就要離去。

“喳。”當然好,怎麼不好,這些醉仙樓的姑娘怎麼配得上皇帝的萬金之軀。

走到門口的皇帝,沒由來的轉頭看一眼煜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再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公孫寒星……

這樣的搭配……嗯……不錯、不錯。


過了一夜,在煜昕的悉心照料之下,公孫寒星才逐漸退燒。見到她的鼻息漸趨穩定,也不再有夢魘,煜昕這才安下心,靠在窗邊的椅子上盤腿運起功來稍作休息。

煜昕才睡去沒多久,公孫寒星就幽幽轉醒。睜開迷蒙的星眸,看到正坐在面前的煜昕,她不敢出聲。自小在武林世家長大的她,自然知道他正在運氣休息,如果驚擾了他,有可能會走火入魔或者是傷及心脈。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名偉岸男子。在她昏迷之前,依稀記得這位公子說要好好調查公孫堡的滅門血案。

她要感謝他的,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人就昏過去了。

她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線條剛毅的臉龐、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黝黑的膚色、健壯的體魄,是個俊俏的公子,但雙眉之間卻有兩道深深的皺痕,一看就知道他常皺眉頭,甚至可以知道他不是個愛笑的人。

從靜坐著的他油然而生的一股貴氣,便知道他出身不凡,但他應該是個不會管人家閒事的人吧,卻願意幫她追查殺父母的人,公孫寒星是打心底感激。

公孫寒星的眼角泌出一滴淚水,想起慈愛的父母、二娘、三娘、哥哥、嫂嫂、姐姐、侄子、弟弟、還有許多的家人……

當時她站在離公孫堡不到兩裏的地方,眼看著公孫堡燃起的沖天大火……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她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親人,只剩下貼身侍女蘭兒。

蘭兒眼見公孫堡大火,沒命的跑去想救火,卻也是一去不回。所以連同蘭兒共五十三口人,公孫堡一夜之間在武林之中除名。

淚水一流出,就像水瀑一樣,再也停不下來,公孫寒星掩住嘴不敢哭出聲音,生怕吵醒休息中的煜昕。

不過,警覺的煜昕卻在她睜開眼的同時已經清醒,應該說,其實他根本也沒睡,只是坐著讓身體休息一下,腦子裏卻開始回想他所有知道公孫堡命案的線索。

聽到細微哭聲的煜昕睜開眼睛,見到的是個哭得梨花帶淚的可人兒。他暗歎一口氣,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伸手拉下她掩住臉的纖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別再哭了,你現在的身子還沒康復,這樣突下去,永遠也沒有康復的一天,這樣要怎麼教我為你們公孫堡查案。”

受到驚嚇的公孫寒星猛然收住淚水。“你……你醒著?”

煜昕點點頭。“我本來就沒有睡,只是閉著眼睛在想公孫堡的案子。”他破天荒地向她解釋。這要是皇帝在場,他可能又會從椅子上跌下去了吧!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無論成與否,寒星定當做牛做馬以報公子大恩大德。”公孫寒星掙扎著要坐起來。

煜昕卻是壓著她的肩膀上只大手摸上她的額頭。“你不用起來了,我也不用你做牛做馬的報答,只要你回答我的話。”

他當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過直接壓住對方卻是對想亂動的人的最快方法,果然公孫寒星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乖乖地讓他制服。

煜昕點點頭,滿意地放開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的手掌卻還不肯離開。“很好,看來你的燒也退的差不多了。”

“多謝公子的悉心照料,寒星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煜昕想了想。反正是要幫她了,再來皇上必定會要她住在自己家,瞞也瞞不了多久。“我叫煜昕,姓愛新覺羅,是恭親王的二兒子。”

公孫寒星大吃一驚,她知道要幫她的人來頭很大,卻沒想到會是一個皇族,那麼另一個人……

“我想你是在猜另一位爺的身份吧!不用猜了,就如你想的,他是當今的聖上。”煜昕輕描淡寫地說著。

“這……民女不識煜昕少爺,還講少爺恕罪。”公孫寒星滿臉的驚恐,但煜昕卻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一絲光芒。

她下意識的就是知道這個人能幫得了她,眼神自然而然的亮了起來。

煜昕不自覺地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們不曾說過,你自然不知道,這又何罪之有?不過還請公孫姑娘代為保密,皇上這一趟是微服出巡,不必讓所有人都知道。”

“是,少爺也喚民女寒星吧!公孫堡已滅,公孫這姓……只怕有人不想聽到。”公孫寒星細心地提醒煜昕。

“嗯!你說的有理,那麼你也叫我們公子就好,我不希望在外太招搖。”

“是。”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點頭。

“你……還會不舒服嗎?如果身子挺的住,在下有些疑問想問。”煜昕開門見山地說著,想理清一些心中的疑點。

公孫寒星搖頭。“公子請說。”

煜昕便將心中的疑問一樣樣逐一和公孫寒星證實,直到夜闌人靜、二更鼓響起之時,煜昕這才驚覺夜已深。

“糟,都二更天了!是我疏忽,你身子尚未復原,還是早點歇息吧!”煜昕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公子要走?”公孫寒星見煜昕站起來,連忙問道。一開口又覺得自己說錯話,這樣好像是她在留人一般。她慌忙地捂住自己的嘴,紅著臉低下頭去。

她不想要他走,不知道為什麼,有他在身邊,就可以讓她安下心。她不明白這是不是和父兄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不過她知道在她昏迷之時,耳邊響起的低沉聲音可以讓她安心入睡,那應該是眼前這人的聲音了。

想想,她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不習好好睡一個安穩的覺了。

總是有夢,夢中有著熊熊大火……

煜昕看出她不自在,知道她希望自己留下,不過,男女有別,剛才是因為她昏迷,煜昕才會不顧禮教留在她房中,現在公孫寒星已經清醒,他實在沒有理由再留下。

“不,我去檢查門窗是否關好。你睡吧,我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不舒服就叫我。”不知為何,煜昕自然的脫口而出。

看到公孫寒星舒口氣,安心躺下的樣子,讓他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

好一會兒,外頭都已經敲過四更鼓了,煜昕還依稀覺得躺在床上的人氣息還未穩定,看來是還沒睡著。

“是因為我坐在這裏,所以讓你睡不著嗎?”盤腿坐在椅子上的煜昕終於忍不住開口。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要他留下?

公孫寒星一驚,連忙坐了起來。

“不是的……我……”她不知為什麼自己閉著眼睛,煜昕還是知道自己沒睡著,而且還怪自己。“我只是心底有疑問,所以睡不著。其實有公子在,民女一點也不擔心,如果公子是紈袴子弟,公子多的是機會,何必等到現在。”公孫寒星說出心底真實的感受。

“有問題就問吧!不需和我多禮。”煜昕很高興公孫寒星對他的信任,不過這種信任對他而言,也是個約束、是個負擔吧!

公孫寒星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民女只是不明白,公子為什麼會救……起初您也不知我是公孫家的人吧!”

就為了這個問題一宿輾轉難眠啊!煜昕不自覺地微揚起嘴角笑了起來。這傻丫頭在想這什麼傻問題,不過,自己稍微想了一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我的直覺吧!看到你走進來的時候,總覺得你好像哪里不對,四爺是說因為你看起來就是有病在身,或許是這樣,讓人不忍心不管你。”煜昕照狀況直說。

他並沒有想到,如果今天是一個乞兒倒在街上病得快要死去,他也不見得會知道。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最真的聲音,所以他只認為應該是這樣了。

“是嗎?那麼……寒星有幸,遇到一位悲天憫人的皇族世子,如果當初受理公孫堡一案的官老爺也和公子一樣明察秋毫,也許爹娘早可以含笑九泉了。”公孫寒星露出一絲苦笑說著。

悲天憫人?這是他長到二十三歲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悲天憫人,說他冷漠嚴謹的人倒是有不少。

對於公孫寒星,他的確是多了一分平時所沒有的熱忱,不過……是皇上吩咐的,不是嗎?是皇上要他查公孫堡的案子,所以他才會負起照顧公孫寒星的責任,不是嗎?

“每一個地方官審案的角度不同,不能說他們完全錯,或者他們是疏忽哪些線索,我想皇上會要他們改進。”這時煜昕可得為那些昏庸的地方官說話,要不然任用了昏庸的地方官,豈不是變成皇上的錯。

聰穎的公孫寒星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她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如果沒有問題了,早點歇著吧!再過三天是恭親王爺,也就是我阿瑪的六十大壽,我希望能如期回去向他老人家賀壽。當然,我兄長煜禎貝勒也是朝廷的命官,相信他對公孫堡事件應該有印象,或者他會有別的線索。”

“公子爺您儘管回去沒關係,寒星能等,只要您願意為公孫家洗冤,再久寒星也等下去。”公孫寒星連忙說著。她怎麼能奢望煜昕拋下所有的事情呢!

只要有他的一句話,即使是在醉仙樓等,她也願意。

煜昕的眉頭一皺。“說什麼傻話?要你儘快養好身子,當然是要帶你回府,怕你受不了路上的顛簸,我怎麼可能把你留在這,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公孫寒星驚訝得合不攏嘴。

煜昕要帶她離開醉仙樓?還要帶她回恭親王府?

“可……可是……我欠醉仙樓老闆好多銀子……我……”

煜昕的手一揮。“這些事用不著你擔心,我自會解決。快休息吧!如果你的身子好了,可以動身,我會更感激你。”

“是……多謝公子爺!多謝公子爺!”公孫寒星泣不成聲地直對煜昕磕頭,她真的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老天對她如此眷顧,讓她遇上了這個貴人。

“好啦!我忘了糾正,你是就打算這麼一直喊下去嗎?不是說過叫我公子就可以了?你快休息吧!大夫說過病人不宜太激動的。”煜昕板起臉來說著。

公孫寒星這才笑了起來。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躺了下來。“是的,公子。”

“快睡吧。夜深露重,再次病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煜昕離開椅子走到她的床邊,看著她躺下,還為她拉好被子。

“公子想必非常體貼您的福晉吧?”公孫寒星躺在床上露出一抹微笑問著。

“誰?我的福晉?”煜昕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的有點莫名其妙。“我尚未娶妻,哪來的福晉?”公孫寒星的臉一紅,一張小臉縮進被子裏。“是寒星失言,公子見諒。”問人家這個問題,說不定會讓人家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

只是,煜昕並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他只是稍微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便走回椅子坐下,閉上眼睛,繼續練功。


“你就這樣帶她回來了?”煜禎不可置信地說著。“那皇上呢?”

“隔天我先送皇上回宮,才再回醉仙樓接寒星姑娘過來的。”煜昕理所當然地說著。先送皇上回宮比較重要,不是嗎?

“皇上已經回宮了,怎麼這兩天都沒有早朝呢!”恭親王不解地說著。雖然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裏辦壽宴之事,他也沒忽略和朝中大臣相互聯絡,並沒有聽說皇上已經回來的消息。

皇上回來的消息,還是剛剛家丁說煜昕已經回府,他才知道的。

“阿瑪,是皇上不讓兒臣通報朝廷,他說要給阿瑪一個驚喜。”煜昕微笑著回話,這也是皇帝這一路上對他下的命令中,他最樂於遵守的一個。

“好一個驚喜。”恭親王呵呵地笑了起來。

“昕兒,那你打算要怎麼安置公孫姑娘?”恭親王福晉看到幼子已平安回來,懸著的一顆心也跟著放下,接下來想到的就是我見猶憐的公孫寒星。

“不怎麼打算,大嫂既然讓她住到沂雪苑,我看就此住下吧!我會派個丫環去伺候她,等阿瑪大壽過後,兒臣會全力投入公孫堡滅門一案,還請大哥協助。”

煜昕簡單幾句就把所有人心中的問題全部解決,這讓想看熱鬧的奕瑾格格覺得無趣極了。不過,算了!她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整人,什麼時候該扮演好大嫂的角色。

“這樣也好,你的性子向來謹慎,如果公孫姑娘一家真是一宗仇殺案,人由你保護是最好不過的。”恭親王點點頭,撚著鬍鬚,認同幼子的安排。

“可憐的孩子,失去了親人,還得在青樓中討生活,能出淤泥而不染,實屬難能可貴。昕兒,你可不能因為人家姑娘曾待過青樓,而對人家失了禮數。”恭親王福晉心疼地交代煜昕。

“是的,額娘。”煜昕點頭。

煜禎笑了起來。“額娘,您這是多煩惱的,別人也許您得叮囑一聲,但昕弟您大可不用操心,他可是標準君子呢!”

“是啊!昕弟是正人君子,要不,皇上也不會把這麼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交給他了。依皇上的性子和皇后娘娘的脾氣,他們會親自照顧這位公孫姑娘的。”奕瑾格格微笑地附和著。

雖然表面是稱讚煜昕的正直,但言下之意卻很明顯的告訴所有人,皇上的意思就是要把公孫寒星交付給煜昕。

這讓煜昕兩道英挺的劍眉很快地皺在一起,他當然不會聽不懂。不過,很快的,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來,他決定假裝聽不懂。

當下,他決定轉移話題。“阿瑪,兒臣這一趟和皇上南巡,在途中發現了一樣寶物,阿瑪要不要看一看?”

所有的人都會心一笑。連煜昕都聽得出奕瑾的話中話,他們怎會聽不出來?不過這種事是急不來的,所以他們也只有順了他的意,不再提此事。

“哦!是什麼樣的寶物,京城裏沒有?”恭親王呵呵地笑著,興致頗高。

“不,京裏也有,只是沒有這次尋獲的這般名貴。兒臣經過皇上的禦准,特意買回來給阿瑪做壽禮。”

煜禎狐疑地問:“什麼東西這麼名貴,你要買還得經過皇上同意?”

恭親王的表情也是不可看得,煜昕這才露出些微的笑容。“請阿瑪額娘移駕花廳,任翔應該已經安置好了。”

“我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好東西。”恭親王呵呵地笑了起來,攙扶著妻子跟隨幼子移往花廳。

來到花廳,們一開,就見到內室正中央擺了一棵比一個年輕男子還高的珊瑚,遍體通紅,珊瑚枝幹散開來的寬面,仿佛孔雀開屏,猶如一面屏風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品,少說也要上萬兩金子。“天啊!好美的珊瑚,以前我在宮中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奕瑾格格驚呼一聲。以前在宮中看過的,大概只有眼前這一株的一半高吧!皇上曾告訴她,那已經算是極品了,但和眼前的珊瑚相比之下,竟是相形失色。“沒想到皇上這次這麼大方,宮裏沒有的東西也願意送給王爺當賀禮。”奕瑾格格不可思議地說著。

煜禎微微一笑,握著妻子的纖手。“別把皇上說的好像很小器似的,他對我們所有的皇親國威算是很大方的了。”

奕瑾格格露出甜甜的笑容。“是啊!就我小器可以吧!我嫉妒呀。”

“傻丫頭,和阿瑪也在嫉妒。”煜禎點點妻子的額頭。

“好,好,明日老夫親自上朝謝主隆恩,呵呵呵。”恭親王撚著鬍子笑不攏嘴。

“昕兒,這麼多日在外奔波,你也累了吧!早點去歇著,明日跟著你阿瑪進宮去謝恩。”恭親王福晉溫柔地撫著煜昕的臉頰說著。

“知道了,額娘。”煜昕順從地點點頭。

奕瑾格格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采,美美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向上一彎,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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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8:3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從花廳離開後,煜昕就立刻回到松濤苑。

“少爺。”任翔盡責地站在房門外等候主子回來。

“去把秋兒叫到沂雪苑來。”他轉身走向公孫寒星所住的沂雪苑。

“是。”任翔立即領命而去。

煜昕走到客房前,輕輕敲了兩下房門。

“請進。”房內傳來的聲音頗有精神,聽起來公孫寒星還沒有休息。

煜昕推門而入,見到公孫寒星坐在桌邊,拿著一條絹布,不知在繡些什麼,見到他進來,公孫寒星便將繡品收入線盒之中。

不過煜昕並不在意她收藏的動作,她想做什麼事,他也不想干預。他只是微蹙起眉頭。

“讓你先進房是要你休息,想做些什麼事,也該等你的身子好一點再做,如果又病倒了呢?”

“這……民女不累……”

煜昕打斷她的話。

“來到王府,你就是我的客人,不需要自稱民女,也不必叫我少爺,直接以你我相稱便可。”

“是……”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點頭。

她實在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降臨她的身上,王府的客人?她以前從不認為可以和王公貴族扯上什麼關係,如果她爹還在,或許她也只是嫁入商賈之家吧。

“少爺,秋兒來了。”任翔站在門外恭敬地說著。

“叫她進來。”煜昕頭也不回地說著。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機靈的樣子,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看起來煞是可愛。

“少爺吉祥。”她微微地向煜昕福了一福,臉上堆滿了笑容。

“秋兒,你從現在起就負責照顧寒星姑娘,小姐有任何事,直接對我說,如果有半點讓寒星姑娘有怨言,我會惟你是問。”煜昕吩咐著。

“是,秋兒會盡力照顧小姐的。”秋兒怎麼會看不出煜昕少爺對她即將服侍的小姐有好感,貼身丫環可不是當假的。

“這……我……我可以照顧自己。”公孫寒星慌張地說著。

“沒關係,我住的地方一向沒有女眷,有秋兒服侍你也方便些。”煜昕不容她反對。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你看看這裏缺了什麼,吩咐秋兒去準備就好。”

“多謝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他點點頭,答應了他的安排。

煜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說過在府中不必叫我少爺,你可以直接叫我煜昕。”

“這……”這回換公孫寒星皺眉。這樣好嗎?

秋兒躲在煜昕的身後。她很想笑,可是如果在這個節骨眼笑出來,可能她的腦袋就要搬家了,所以她忍得很辛苦。

這下子她才知道,太機靈也會有缺點,尤其是跟到這種過於耿直的主子。

“寒星依然覺得直接稱呼少爺的名諱不妥,如果少爺不喜歡,那寒星就叫您公子吧!”公孫寒星堅持著應有的禮貌。

這讓煜昕的心情差到極點,他一雙英挺的劍眉皺得幾乎要連在一起了。他深吸一口氣。“隨你吧!”

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其實一轉身冷靜下來後,煜昕就發現自己的火氣來的有一點莫名其妙。

府裏除了阿瑪、額娘、大哥大嫂之外,所有人都是稱呼他少爺或公子,自己也不曾生氣過,今天又是為了什麼生氣?

他歎了一口氣,站在遠遠的地方回頭看一眼公孫寒星的房間,卻見她一臉擔憂的模樣站在門邊探望。

“爺,如果還有話同公孫姑娘說,不妨再回去。”任翔雖然是對主子愚忠,卻不表示他是笨蛋。這麼多年來惟一一次看到主子在萬歲爺跟前失態,為的就是這個姑娘。

更何況皇上都擺明瞭要他好好“照顧”公孫姑娘,這是多明顯的明示啊!

煜昕白了他一眼。“不必了,沒事往姑娘家的房間跑,想遭人非議麼?”說完手臂一揮,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誰會非議了啊!這裏是恭親王府不是嗎?在自己家中與家中客閒話幾句會遭人非議?主子真笨還是假呆啊!誰看見了啊!看來王爺和福晉想等主子娶媳婦,恐怕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任翔不禁搖頭,心中小聲的嘀咕著。唉。


一直到入夜,煜昕依舊沒和公孫寒星說上幾句話,晚膳的時候,幾乎都是恭親王福晉在問,公孫寒星在答,偶爾奕瑾格格和煜禎及恭親王會插上幾句話,而煜昕只是靜靜聽著,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是夜,沁涼如水,難得沒有夏日的悶熱,煜昕走到松濤苑前的樹林裏,輕躍到一株樹上,坐了下來。

難得的心煩意亂,這是他自學武以來不曾有過的。

為的是什麼?

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煜昕閉上了眼,慢慢的調勻了呼吸,希望將腦子裏的思緒理清。

他信手撚來一片樹葉,放在唇上,輕輕地吹了起來。

葉笛的聲音不大,不足以驚動在遠處院落裏的其他家人,卻足以引來住在旁邊的公孫寒星。

還在梳理的公孫寒星站在門邊聽著悠揚的笛聲,不知不覺的著迷了。她蓮步輕移,順著笛聲來到樹林,想找出笛音的主人。

正吹著葉笛的煜昕沒有忽略身後樹下的沙沙聲,雖輕,但感覺到有人走近。“誰?”他連想都沒想,下意識的,手中的葉片已經飛出去了。

等到看清楚是公孫寒星時,他嚇了一大跳,立即又摘下另一片樹葉擲了出去。在這一連串攻擊、發現、驚訝、救援這四個動作中,幾乎是在電光石火間一氣呵成,在同一時間完成。

先前攻擊的葉笛在公孫寒星面前不到半尺的距離,被後面追趕上來的葉子打了下來,而追趕的葉片沒有停下來,只是方向稍偏,繼續向前飛去。

“你……你沒受傷吧!”煜昕迅速從樹上翻了下來,一個縱身來到公孫寒星的面前,仔細地打量她,不知道她是否被他所傷。

被嚇傻的公孫寒星呆立在原地。她是想出聲告訴煜昕她不要緊,可是……此刻她竟像被人點了穴道般,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她的身體居然不聽她使喚了!

“公孫姑娘?”煜昕不解地看著她,無法理解為何她不回答他的話。

這時公孫寒星的身子突往下一沉,煜昕連想都沒想立刻就伸手一撈,把眼看要跌坐到地上的人兒攬進自己懷裏。

這時他才發覺在自己懷裏的人兒全身顫抖,臉色蒼白,一張原本已恢復了血色的小嘴,這時比紙還白,身體的溫度像冰一樣。

原來是被嚇到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是刺容,所以……”煜昕緊摟著她,希望把自己的體溫分一點給她,渾然忘了這樣的親蔫是不合禮教。

“別怕,沒事了。”煜昕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公孫寒星的背,希望能緩和她的顫抖。

漸漸的,公孫寒星止住了顫抖。她知道該離開,可是卻忍不住貪戀這溫暖的懷抱,她很久沒有感受到溫暖了。記憶中,在她昏倒的那一刻,抱著她的也是這個溫暖的胸膛。

“我……沒事了,公子。”公孫寒星輕輕掙脫他的懷抱。雖然有些失落,但與禮不合這點她懂。失去了臂變中的溫度,堤昕皺起眉頭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這就是書冊中所說的軟玉溫香麼?

一陣夜風吹過,鼻息間果然聞到一股淡淡幽香;這園子他從小到大待了將近二十年,從來未曾聞過這樣好聞的味道。

“公子,您不高興嗎?”公孫寒星看到他皺眉,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打斷了他的興致。“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我……我聽到笛子的聲音,所以……”

“你沒有打擾我。你說的笛子,”煜昕從她的身旁走過,自樹幹中“拔”出一片葉子。“是這個吧!”“葉子?”公孫寒星一驚。她曾聽哥哥說過,葉笛不是一種很好吹奏的樂器,而她也是這樣認定的,連一個洞也沒有的樹葉,要吹奏出五音……呃……不簡單吧!

另外,她也知道,要將這種軟趴趴的葉子“插”進樹幹中,內力必須要十分高強才辦得到,也許整個公孫堡中還沒有人能辦到,更別提要用第二枚樹葉去追第一枚樹葉了,連她爹爹都可能望塵莫及。

“公子的武功修為很高強。”前言不對後語的,公孫寒星突然冒出這一句,臉上的表情也在瞬間變了好幾次,從驚訝到佩服再到呆滯,最後卻是一臉的淒苦。

煜昕不懂,只不過是一片葉子罷了,讓她聯想到什麼了嗎?

“坐吧,如果你想聽,我再吹給你聽。”說不定這樣可以讓她不繼續胡思亂想。

不等她回答,煜昕就伸手摘下一片樹葉,倚靠在樹幹上,開始自顧自的吹奏了起來。

綿密的笛聲,柔柔的傳入公孫寒星的耳中,時而低訴、時而飛揚、時而輕快、時而柔情,像在和她說話,要她跟著樂聲思考……這種溫柔的霸道,就像煜昕給她的感覺。

煜昕一曲又一曲的吹著,絲毫沒有想要停止的樣子,讓公孫寒星沉醉在笛聲之中,直到三更鼓聲響起,他才放下手中的葉片。

“夜深了,你身子還沒完全復原,早點去休息吧。”

“你吹的真好。”公孫寒星仍是一臉沒回到現實中的樣子,一雙星眸不知道在看哪,眼中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的煜昕。

煜昕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在他自己還沒察覺時又消失。

“如果你喜歡,我會再吹給你聽。不過不是現在,你該去休息了,不然明天一早會有人要受罰。”“受罰?”這會兒換公孫寒星愣住。她不休息誰會受罰?

“秋兒,你還要躲在那裏看多久,還不來請小姐回房?”煜昕面對著公孫寒星身旁兩丈遠的樹叢說話,這時說話的語氣,簡直就像隆冬之中的暴風雪,外加請秋兒喝一碗冰水……

完蛋了!可是昕少爺怎麼會知道自己躲在樹後面?自己明明連動都不敢動,氣也不敢用力喘……秋兒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頭髮上還沾了幾片葉子。

“是,少爺息怒,奴婢這就請小姐回去。”她連忙走到公孫寒星的身邊,攙起她。“小姐,該回房了。”

“如果明天寒星小姐又病了,我會惟你是問。”煜昕說完便轉身走回松濤苑。

秋兒張口結舌的呆在原地。是她的錯嗎?

明明是她發現小姐不在房裏,出來找人,才發現小姐和少爺在花園……呃……談心。她不敢去打擾,接著少爺又心血來潮吹葉笛給小姐聽……她這不該是叫“很識相”的嗎?怎麼會變成錯都在她了?

看到秋兒哭喪著臉,公孫寒星微笑了起來。“秋兒姐別惱,公子爺若怪罪,寒星自會承擔,不會連累你的。”

“小姐您可不要這麼說,秋兒沒想要推卸責任,只要小姐趕快回房我就謝天謝地了。還有啊,別叫人家秋兒姐,這樣我會挨罵的。”秋兒嘰嘰喳喳地說著。

公孫寒星點點頭,跟著秋兒回到沂雪苑。

可是她人是躺在床上了,眼睛也閉上了,腦海裏卻不斷浮現煜昕吹著葉笛的身影,怎麼也揮之不去。


在林子另一端的煜昕也一樣失眠。他坐在床鋪上,眼前所見的是公孫寒星倚在他懷裏哆嗦的模樣……

他看著自己的手,舉到鼻前嗅了一下,仿佛還能聞到公孫寒星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不知不覺的,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剛好走進來的任翔倒抽了一口氣,縮回門後。王子笑了!天啊!他在做夢?不會吧!難道是他看錯了?主子一向只在王爺和福晉的面前笑的,他……他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在房裏傻笑?又不是禎貝勒。

任翔揉揉眼睛,再次探頭看一眼煜昕,見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冷峻,坐在床鋪上打坐。

果然是看錯了。任翔松了口氣。這才是他所認識的煜昕主子。

不是他希望主子成天愁眉苦臉還是冷若冰霜,而是……那個……要變也要慢慢來,他的性子和主子一樣一板一眼,沒辦法接受一下子改變太快。

“如果你沒事要說,就先去休息吧,不要在這裏打擾我。”從任翔一進門就發現他的怪異動作的煜昕,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和任翔是從小一起長大,一向不把他當下人,是任翔自己要把界線劃分的這麼清楚,讓脾氣有點拗的煜昕沒事就想念念他。

“爺,該休息了。剛聽到您的笛聲,今夜吹的較久,夜深露重,小心身子。”明知道主子的武功高強,又有內力可以護體,他就是忍不住要多嘮叨兩句。

“你把我當三歲孩童了?我有這麼虛弱麼?”煜昕皺起眉頭。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任翔馬上跪了下去。明知王子沒這意思,他還是想解釋,卻老是落得愈描愈黑的下場。

“我懂。公孫姑娘心情不好,我幫她解解悶。沒事了,以後我會注意,你下去吧。”煜昕皺眉解除了任翔的疑問。正想要他退下,卻一眼撇見再次口口瞪口呆的任翔。

什麼?解悶?他有沒有聽錯?主子幫公孫姑娘解悶?任翔用力的挖挖耳朵,就怕是自己聽錯。他眨眨眼,看著兩道劍眉又漸漸聚攏的煜昕,知道他沒有聽錯。

“屬……屬下告退。”任翔連忙退下。開玩笑,他才不想在這時候吃主子一頓排頭咧,還不如去找聒噪的秋兒問個清楚。

任翔來到沂雪苑,直接就沖到下人房,把正想休息的秋兒拖到苑外的林子。

“拜託!任公子、任大哥、任大總管,你行行好,讓我睡覺行不行,我還要早起,否則等小姐醒了,我都不用睡了。要是伺候小姐有一點差池,昕少爺會剝了我的皮的。”秋兒被拖到林子前有點不甘願地說著,她的眼睛已經快要合上了。

都四更天了,再不睡,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了,他們這些練武的人不用睡,怎麼不體諒一下她這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人啊。

“只要你告訴我煜昕少爺和寒星姑娘之間發生什麼事了,我就讓你去睡。”任翔直言直語的說了,拐彎抹角不是他的嗜好。

“他們?呵呵……”就為了這個?三更半夜把她喚醒就認了問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秋兒的火氣冒了上來,卻又礙于任翔的職位比她高,不能對他發火……可惡,不能發火,不說行吧!她乾笑了兩聲,就往旁邊的大石坐了下去。

“他們怎樣?你快說啊!”任翔急得很。

秋兒第一次發現,原來平時不苟言笑的任翔是這麼……嗯……嚼舌……不知道煜昕少爺知道了會怎麼說?

不過,她也不想去試自己的腦袋和任翔的拳頭誰比較硬,只得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話:“煜昕少爺只是吹了兩個時辰的葉笛給小姐聽,就這麼簡單。”

“兩個時辰?”任翔的眼睛都直了。

“對啊!他們倆是花前月下,我是草叢樹下,蹲得我腳都麻了,還得喂蚊子。”秋兒不文雅的打了個呵欠,嘟著嘴說著。

“是啊!是啊!你喂蚊子,你運氣好喂蚊子,上次偷看少爺練劍的傢伙,第二天就給逐出府去了,還由得你在這和我抬槓。”任翔賞了她一記爆栗。“去休息吧,別怠慢了小姐。”

秋兒捂著被敲的頭,對他扮了個鬼臉。“人家本來就要睡了,是你把我拉起來的,要是我爬不起來,我肯定說是你害的。”說完就一溜煙的消失在他眼前。開玩笑,她才不會再給他機會打她呢!

主子竟為寒星姑娘吹了兩個時辰的葉笛?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呃……他是該先告訴禎貝勒?還是告訴王爺?還是皇上?

呃……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以免要不是他猜的樣子,就算不用人頭落地,也得挨好幾個板子,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從第二天起,煜昕像是從王府中消失了似的,整天都不見他的蹤影,連恭親王爺的壽宴他只有在拜壽的時候出現,然後又在滾滾人潮之中消失無蹤,好像忙得不可開交似的。

大家都知道他忙著辦皇上交辦的事,但也該看一眼靜靜佇立一旁的公孫寒星,畢竟他做了那麼多事,有大半的理由是為了她吧!

看著手足無措的公孫寒星,奕瑾格格自然不可能放著不管,她附在丈夫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只見煜禎一臉無奈且寵溺地笑著點頭,奕瑾立刻召來自己的貼身丫環,小聲的吩咐了幾句,丫環點頭離去。

“寒星小姐,格格請小姐移往花園半月亭。”冬兒走到公孫寒星的身邊微微一福。

“格格找我?”公孫寒星疑惑地問著。奕瑾格格和她也不過只有兩面之緣,為何會約她在花園……

“喂,冬兒,格格有沒有說什麼事?”好奇的秋兒忍不住代問。沒聽說奕瑾格格和寒星小姐很熟啊!

“沒有耶!不過,我想不是什麼要事吧。格格要我準備上好的點心,還叫我泡皇上所贈什麼洋鬼子進貢的花茶,我會泡才有鬼咧!喝碧螺春不好嗎?”冬兒忍不住念叨,完全忘了她要請的客人正站在面前,只顧著跟秋兒抱怨。

“什麼花茶?要不要去問夏兒會不會?她一直跟著福晉,也許懂得比較多,進貢的茶泡壞了可不好。”秋兒也是一頭霧水。

公孫寒星微微一笑。“不用了,冬兒姐,你把洋人的茶具和花茶都帶著,另外準備一壺熱水,我來泡行了。”

“小姐,不好吧?要是少爺知道了,我……”秋兒一驚。

“沒關係,格格會懂的。”她依舊微笑。

公孫堡除了是武林世家,也是頗有名氣的商號,所做的生意除了國內,也包括了關外及番邦。

公孫堡中自然不會缺這些外邦稀奇古怪的東西,包括了花茶,還有什麼香水、口紅、陶瓷娃娃之類的,連宮裏才有的水銀錢都有,她當然多少懂一些。

思及此,她的心又是一陣痛。

“那真是謝天謝地。聽說那個什麼花茶的好貫呢!”冬兒拍拍胸口。

“多貴啊?”秋兒更是不明白,心底模糊的覺得自己所服侍的小姐,不同于往日的主子。

冬兒說不出來,她只是聽大總管說這東西很貴,又不是她花錢買的,她哪知道價錢啊!她下意識地看著公孫寒星,說不定她會知道答案。

果然看到公孫寒星微微偏了一下頭。“大概一兩要五兩銀子吧。”

“啊?”秋兒和冬兒同時張大了嘴,說什麼也合不上了。

天啊!”雨花茶要五兩銀子?裏面加了金粉麼?還是珍珠粉?一斤的碧螺春也不過五十文錢,好一點的也不過一兩銀子,它居然要價五兩銀子!她們倆半年的工資耶!

王府的下人們月俸原本就比一般老百姓多,連她們都嫌貴了,何況是一般的市井百姓,當然喝不起。

“洋人采花瓣制茶原本就比我們的茶葉辛苦,再加上能喝的花種類不多,數量更少,一年也只能採收一次,東西自然是貴的,要不他們怎麼會拿來進貢給皇上。想必王爺一定是深受皇上敬重,要不怎會把花茶賜給王爺。”公孫寒星微笑地為她們分析。

兩個丫環聽得目瞪口呆。

這時,只聽到從公孫寒星的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三人同時回頭,秋兒和冬兒馬上就跪了下去。“格格吉祥。”

不知所措的公孫寒星也想學她們跪下,卻被奕瑾格格給攔了下來。“寒星妹子不必多禮,你可是王府的貴客,不用學她們,何況我也沒要她們跪啊!你們倆還不快起來,想讓寒星妹子以為我是個惡主子麼?”

這時兩個丫環才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格格,是您人好,所以才不用跪,不過如果是教今兒個來府裏作客的大人們知道了,會說我們王府沒規矩的。”冬兒馬上站起來答應。

“你們啊!這時候才會討乖,平時怎不這麼聽話?快去把我要的東西備來,我和寒星妹子先到半月亭等著。”奕瑾格格也不生氣,笑靨如花地說著,牽起公孫寒星的手就往花園走去。

“是,格格。”兩個婢女笑嘻嘻地往內堂跑去。

“這些丫頭,都被王爺、福晉給寵壞了,尊卑不分,你可別見怪。”奕瑾回眸對公孫寒星笑著。

公孫寒星只是搖頭。“這才看得出王爺一家都是仁民愛物,不會擺出官老爺的架子。能持在王府中,即使是個打雜的下人,也會覺得自己被尊重了。”

“是啊!他們一家人都是這樣的,禎貝勒當初也不知道我是個格格,可是他依然對我很好。”說到自己的丈夫,她有一肚子的讚美詞,也不怕閃到舌頭,內舉不避親嘛!

“是啊!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公孫寒星附和著,不過她的雙頰微微酡紅,她所想到的人,可和奕瑾所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呢!

奕瑾轉過頭去看微微失了神的公孫寒星。聰穎如她,怎會不知道她想的是誰?她勾著公孫寒星的纖臂。“說!你想到的人和我說的人不一樣對不對?”

“沒……沒有。”公孫寒星見心思被識破,俏臉一紅,連忙否認。

“別害羞了,這裏又沒有別人,告訴我,是不是喜歡上昕弟?”奕瑾悄聲附在她耳邊問著。這種私密的事,雖然沒有外人也不好意思說的這麼明目張膽。

“不,我……我沒有,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尋常百姓,哪配得上公子爺,請格格不要開寒星的玩笑了。”公孫寒星紅著臉否認。

奕瑾雙手叉腰,呼了口氣,笑了起來。這小女孩的門第觀念還真重呢!不過,這樣認真的女子才不會傷害煜昕,不是嗎?“哎呀!我們剛剛不還在說他們一家人的門戶之見不會很深嗎?到底是誰在在意啊!”

“我……”

“對,就是你!”奕瑾截斷她的話,用手指點一下她的朱唇。“現在啊,先不用想那麼多,反正你是要住在這裏了,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想,不用急於否認我說的話。現下,最重要的是你說了要泡花茶給我喝的,快走吧!我等不及想嘗嘗是什麼味道了。”

奕瑾笑著把公孫寒星給拉進半月亭中,兩個丫環接著手忙腳亂地把她們一點也不熟悉的洋玩意兒擺到桌面上。

三個人看著公孫寒星用不同於泡中國茶的方式,沖泡著乾燥的玫瑰花瓣茶,沖出來的茶水,顏色比茶葉淡了些,味道也完全不一樣。

“好香啊!”奕瑾端起茶杯深嗅了一下,鼻息間立即充滿玫瑰花的淡雅芬芳。

“好像格格洗花瓣澡的味道喔!”冬兒用力聞了一下,興奮地說著。

“什麼花瓣澡!這是喝茶耶!”秋兒咋舌說著,一臉不苟同。

公孫寒星則微微笑著。“花瓣澡我們用的多是鮮花,洋人為了能收藏,所以把玫瑰花瓣曬乾了再拿來泡茶,香味會更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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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8:3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哦!那就和茶葉沒什麼不同嘛!只不過一個是喝花瓣、一個是喝葉子……這麼說起來,貴一點好像也有道理,花瓣的確是比葉子少了很多。”奕瑾一臉恍然大悟。

就在她們談笑之間,煜禎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

“在說什麼說的這麼高興?”

“貝勒爺吉祥。”

“起喀。這裏又沒外人,不必這麼麻煩。”煜禎揮揮手中的摺扇。“為什麼我一直聞到玫瑰的香味?現在好像沒有這樣的花呀!”

他四處張望著。玫瑰花並不是京城有的花卉,洋人來到中國,帶來一些花種,只有宮裏和一些王公貴族的府裏才有栽種,但數量不多,更不是一年四季都開花。

“貝勒爺真是好嗅覺,是皇上賜的玫瑰花茶呢!”冬兒連忙端上一杯茶水。

他淺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很香,但味道稍賺苦澀,不若茶葉般會有一股甘甜。”看來他是無法接受這等洋玩意兒。

“冬兒,去幫貝勒爺斟杯茶來。貝勒爺是老人家了,喝不慣這洋人的玩意兒。”奕瑾格格掩嘴竊笑著。

“是,格格。”冬兒亦咯咯地笑了起來,微微一福就要跑走。

煜禎無奈地苦笑,阻止了想離開的冬兒。

“不用了,我不喝了。瑾兒,你也該休息了,有身孕的人不要太勞累的好。”

“可是昕弟還沒回府……”奕瑾偏一下頭,看一眼亭子外。

這時公孫寒星才發覺,半月亭的位置就在王府側邊的至高點,竟可以看到王府的大門。

她這才發覺奕瑾格格是想讓她第一時間知道煜昕回來,因為她畢竟只是個客人,見不到煜昕是正常的,也不會有人特意去通知她煜昕回府了。

瞭解真相的公孫寒星深受感動,知道格格對她的厚愛,她站了起來對奕瑾福了一下。

“格格還是聽禎貝勒的話去休息吧,我會在這等煜昕少爺。”

奕瑾格格笑了起來,把她白皙的纖手交給等在一旁的丈夫。

在奕瑾格格的注視下,她不禁羞紅了臉。

等煜昕要幹嘛?想說些什麼?公孫寒星不知所措的絞緊手中帕子。


就在煜禎夫妻離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煜昕回來了,時間巧合的讓公孫寒星有些懷疑是不是煜禎貝勒有心安排。

“小姐,煜昕少爺回府了耶!”留下來陪她的秋兒看見遠遠進門的煜昕,忍不住叫了起來。

她才覺得奇怪,在王府工作了快八年,看到煜昕少爺進進出出的次數,多到她都數不清了,從來也沒有哪次會令她如此興奮。也許是因為主子的關係吧!

她可是比兩位當事人明白得很,寒星小姐的眼睛總是在無意間跟著煜昕少爺移動;而煜昕少爺對寒星小姐的話總是記掛在心。雖然才短短三四天的時間,機靈如她就瞧出兩人情愫已生,只是一個呆板、一個內向……如果沒有人在身後各推一把,是很難成為美事一樁的。

好吧!反正從來也沒當過紅娘,就來當一次吧!如果成了,王爺說不定會賞她一個大大的紅包。秋兒心中偷偷的這麼想著,一抹狡黠的笑容就直接漾上她的臉龐。

“你在笑什麼?”看著秋兒無端笑起來的公孫寒星,不解地偏著頭看她。

“沒、沒什麼……”呼!危險!危險!可不能在主子面前露出這種曖昧的笑,要不然前功盡棄是遲早的事。“小姐,我去講少爺過來喝茶!”

也不等她回答,秋兒一溜煙就已經跑過了圍牆,來到正往大廳走去的煜昕面前,讓公孫寒星一點猶豫的時間都沒有。

看到秋兒比手劃腳的指著自己,公孫寒星手中捏著的帕子已經絞成鹹菜一塊,她羞赧地低下頭去,不敢看煜昕是否答允過來。

希望他來,也希望他不要過來,因為來了,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頭上好像有一道陰影遮住了些許日光。

當她抬起頭來時,就見到煜昕站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一絲不解的神情。“為何一個人坐在這發呆而不回沂雪苑去休息?在想什麼?”

“沒……”一下子受到驚嚇的公孫寒星,慌亂地站起來,卻碰倒了桌上的茶杯,熱騰騰的茶水眼看就要潑灑在她白淨的裙擺上。

站在她身邊的煜昕卻在她出聲驚呼之前,先一把將她拉離危險之地,而她可以立足的安全之地,自然就是他的懷裏。

公孫寒星緊閉著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身子有些發顫,說不出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汲取了煜昕身上陽光般的味道。她被煜昕抱在懷裏,連動也不敢動一下,是怕破壞了這短暫的夢境?還是嚇傻了?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這時,煜昕卻像是突然回過神似的,把她推離自己的懷抱。“秋兒,你再繼續躲在那裏,我保證你回家吃自己!”

嗚——又被發現了!秋兒咬著手中的帕子。這次她明明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為何煜昕少爺就是知道自己躲在一旁偷看呢?

她認命地從煜昕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裏鑽了出來。“少爺……”

她低著頭看似在懺悔,卻不時抬起頭來,偷看公孫寒星羞赧的表情。呵呵……還是有一點點的成果啦!

“笑什麼!還不送小姐回房?想要我扣你的薪俸?”煜昕冷著一張臉,把公孫寒星輕推到秋兒的身邊。

“不要!少爺恕罪,奴婢這就送小姐回房。”秋兒連忙手忙腳亂的要送公孫寒星回沂雪苑去。

公孫寒星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他的一張冷臉嚇得噤了聲,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秋兒連連拉著公孫寒星的衣袖,示意要她先回房,公孫寒星也只有依了她的意思,只是在回房途中,她還頻頻回首,看著目送她們離開的煜昕。

回到房間,公孫寒星還未從剛剛的失落回過神來。

秋兒為她斟上一杯茶水,喚回公孫寒星走丟了的三魂七魄。“寒星小姐,別失神了,喝杯茶吧。少爺就是這樣的,不過這幾天他已經有點變化了,這種事急不來的。”

公孫寒星一愣。

“什麼事急不來?”

秋兒嗤笑了一聲,雙手食指一靠。

“感情啊!小姐喜歡咱們家煜昕少爺吧!”

“我……沒……沒有……”公孫寒星的臉一紅,低下頭去,急著否認。

“小姐不用害羞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嘛!更何況他未娶你未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能讓少爺在深夜吹笛的人可不多呢!寒星小姐是秋兒見過的第一人,所以我想對煜昕少爺而言,您一定是個特殊的存在。”秋兒振振有詞,說的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其實她根本也沒喜歡過別人。

丫環是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的。

“是嗎?”她紅著臉微微抬起頭來,願了她一眼。

“那當然。說真的,以前的煜昕少爺可嚴肅得不得了呢!不苟言笑的,不過他只是不像禎貝勒那麼會說笑,他對我們還不錯呢!”

公孫寒星啜了口茶水,低聲說:“我本來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因為我而遭到處罰。”

秋兒聳肩笑著。

“這就是小姐還不瞭解少爺。他呀!刀子嘴豆腐心,都是說說而已啦!少爺只修理壞人,不會對家僕動手的。所以啊!我們都會故意違煜昕少爺生氣,想看看他是不是會真生氣。”

“如果他真的動怒了呢?”公孫寒星不由得皺起眉頭,但也不免覺得好笑,她從未見過想挑戰主子脾氣的下人。

“有福晉撐著呀!不怕不怕。”秋兒皮皮地說著,不過話雖如此,她的頑皮也只敢到這個地步,下人該有的分寸,她還是知道的,她又不是奕瑾格格。

公孫寒星只是笑了笑。這個王府之中所有的人,顛覆了她對王公貴族的印象。

她走到床畔,拿出繡了一半的錦帕,想繼續完成。

“小姐,這繡的是只鷹吧?給煜昕少爺的?”秋兒走到她的身邊,探頭看了一眼。“您的繡工好細啊!好像真的一樣!”

“我想報答煜昕少爺的恩情,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在這王府中,似乎沒有我可以做的事;想為他做件衣裳,卻又覺得這不該是我做的事,所以只有先繡條帕子給他。我覺得煜昕少爺給人的感覺和鷹很像,所以……”公孫寒星的臉再次紅了起來。

“煜昕少爺才不會要你報答他呢!不過……”秋兒神秘兮兮地附到她的耳邊。“如果小姐以身相許,王爺福晉會非常高興。”

“別胡說!”這會兒公孫寒星的臉頰比剛剛還紅,直紅到耳根子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公孫小姐,奴婢春兒奉煜昕少爺之命,給您送東西來了。”

“我去開門。”秋兒迅速走過去開門,只見春兒端了個瓷盅走進來。

“春兒姐,這是什麼東西?”秋兒接了過來,擺在桌上。

春兒向公孫寒星微微一福才回答她。

“補品啊!是冰糖蓮子燕窩,還有用上好的人參去熬的!少爺說小姐身子骨處,病體未愈,所以要我熬點東西送過來。我可是熬了一個多時辰才把蓮子給煨熟,公孫小姐快趁熱吃喔!”

“謝謝春兒姐,也請春兒姐替寒星謝過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甚是感動。從剛剛她離開煜昕到春兒送東西來,還不到兩個時辰,這盅蓮子燕窩要熬一個多時辰,豈不是他一離開馬上就去吩咐了嗎?

“春兒謹道小姐吩咐,春兒告退。”春兒點頭稱是,很快退了出去。

等到春兒離去,秋兒才為公孫寒星盛上一碗,端到她的面前。“小姐,趁熱吃吧,別可惜了少爺的一番用心了。”

公孫寒星手中端著碗,不禁流下眼淚。

“小姐,怎麼啦!為何哭了?”看到公孫寒星突然流淚,秋兒頓時慌了手腳。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煜昕少爺好體貼,自從公孫堡遇險至今,他是我遇上惟一一個這樣關心我的人,而且……沒有任何的目的。”公孫寒星迅速拭去眼淚,露出一抹微笑。

秋兒安了心,笑了起來。“既然小姐知道這是少爺的心意,就別蹭蹋了,快喝吧!還有好多呢!”雖然很感激煜昕的心意,不過這麼一大盅補品要她都喝下去,這……“秋兒,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我?小姐您別說笑了,這可不是我們下人喝的起的東西,再說秋兒可不敢僭越了少爺的心意。”秋兒一顆頭搖的像個波浪鼓。

“哪……哪有那麼嚴重。”公孫寒星害羞地說著。

“秋兒說的是事實啊!小姐還是趕緊喝吧,涼了效果就不好了。”秋兒催促她快喝。天色已經暗了,說不定一會兒煜昕少爺會到花園為小姐吹笛,她若耽誤了主子談情說愛的時間可不好。


不過,天公似乎不怎麼作美,入夜之後,天空飄起牛毛細雨,而且還逐漸增大。公孫寒星有些失望地倚窗眺望著。這雨……不知何時才會歇一歇。

秋兒忙完再回到公孫寒星的房裏,見她還不休息,輕歎了一口氣,為她被上披風。“小姐,夜深了,您還是早點歇著吧!我想今夜的雨是不會停了,別一直站在這,會著涼的。”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我想再坐一下。”

“這……不好吧!”秋兒雖然累了,卻仍然猶豫著,如果撇下公孫小姐,明天若是她病了,她就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放心吧!煜昕少爺那我自會擔待。”公孫寒星似乎是看出她所擔心的事一般,微笑地對她說著。

“那……好吧!小姐,您可別把披風拿下來,現下雖是仲夏,也不可小覷夜雨的威力。”秋兒像個老媽子般仔細地叮嚀著。

“知道了,快去休息吧!你明天還得早起的不是嗎?”公孫寒星微笑地把她推出房間。

送走了嘰喳的秋兒,沂雪苑裏又回復了安靜無聲,只有屋外雨滴落下的聲音。

今夜,沒了煜昕的笛聲作伴,能睡的安穩嗎?

才短短的幾天,為何對他的依賴與日俱增?

就因為他願意為公孫一家查案嗎?不是吧!如果是這樣,她大可以依賴皇上,畢竟皇上有更大的權勢。

不過,不知為什麼,皇上的身影在她的心中卻是那麼的模糊,連面容都記不太清楚,雖然這對長得英姿颯爽的皇上來說有些抱歉。

公孫寒星倚在窗臺上,輕輕地歎息,口中唱著。

“玉爐香,紅蠟淚,

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薄,鬢雲殘,

夜長金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

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

空階滴到明。”(注:更漏子‧唐‧溫庭筠)

歌聲才罷,屋外就響起悠揚的笛聲。公孫寒星一驚,站了起來。聲音的來源就在沂雪苑裏。

他都聽到了?有聽到她唱的歌?

不過,她的害羞只有一下子,因為她馬上意識到屋外在下雨!

笛聲就來自苑裏,那麼就表示煜昕人在淋雨嘍?

她撐起傘就沖入雨幕之中。“公子?”她四下搜尋著暗夜中的煜昕。

笛聲驟然停歇。

“公子?”

夜色中只有雨聲颯颯的聲音。

公孫寒星見他不願現身,便靜靜地站在雨中動也不動。

雖是仲夏,雖有雨傘,但水氣依然凍得公孫寒星直發抖。

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低歎,一個人影自屋頂上輕飄飄的一躍而下,落在公孫寒星的面前。

“你不該出來的。”輕掀開氈笠的煜昕輕聲說著。

見煜昕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公孫寒星本以為他應該渾身被大雨給淋濕了,卻沒想到他居然只有肩膀和衣服下擺濕了而已。

“進去吧!”煜昕見她不說話,只得再次開口。

公孫寒星溫順的點點頭,低頭看著地面,黑羽扇般的眼睫無助地顫動著,但腳步卻連移動也沒有。

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好一會兒,煜昕終於還是認輸了。他再次歎息,脫下氈笠,伸手接過公孫寒星手中的傘,執起她的柔荑,把她帶進屋裏。

等到走進屋中,煜昕立時就放開公孫寒星細柔的纖手,手心的溫暖隨即消失無蹤。

“進去休息吧,我會在外室待著。”他轉過身去,走向窗邊的椅子。

“公子不需要為寒星費神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公孫寒星終於開口。雖然她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他別走,可……這於禮不合,也有損煜昕的身份。

“你不希望我留下?”煜昕站在窗邊,微微側身問著。

怎會不希望……公孫寒星低頭,無聲地說著。

看到她的唇形,煜昕微揚起一抹笑容,隨即隱去。他閉起眼睛坐了下來,運氣周轉全身,瞬間衣物上的水痕像是被蒸發了似的,逐漸的逝去,慢慢消失。

“不用理我,你睡了我自然會離開。”再度睜開眼睛的煜昕看見公孫寒星仍然站在他面前。

說完,他便不再說任何話語,逕自從背後拿出一把玉簫,閉上眼睛,輕輕吹奏了起來,簫聲綿密順暢的流洩而出。

知道他心意的公孫寒星眼眶一紅,連忙擦去眼淚,轉過身走進內室。

這樣溫柔的煜昕,一定有許多名門淑女等著嫁給他吧!永遠也輪不到她這個……既沒家勢也沒財勢的孤女。

雖然知道不要哭,煜昕就在外頭,他會聽到,他會發現,可是眼眶中的淚水還是不聽使喚的一個勁地流出來。

果然,沒一會兒簫聲就停了下來,接著就聽到煜昕的腳步聲,停在內室的門邊。“寒星,你……在哭嗎?”

他的眉頭深鎖。

公孫寒星連忙拭幹臉上的淚痕。“沒……沒有,我……我要睡了。”她和衣躺上床,拉起錦被,密密地將自己蓋緊。

“你……寒星,你記得要換件衣裳,剛才你渾身都濕淋淋的,沒換下的話很容易染風寒的,你身子骨弱,自己要注意。”煜昕站在門外叮囑著。

“是……多謝……多謝公子。”公孫寒星從錦被中露出小小的臉蛋。對於這樣的煜昕,她怎能不感動。

她依言從錦被中鑽了出來,到屏風後換下濕衣裳。

耳邊又傳來煜昕那或輕或重、悠揚輕柔的簫聲,仿佛像只溫柔的手,撫平她不安的心緒。

她坐在床上,倚著床欄,眼光透過重重的紗帳,看著專心為她吹簫的煜昕。

明明他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他並不欠她什麼,用不奢為了她這無意間撿來的孤女花費這麼大的心思。

漸漸的,倦意襲上一雙美目,她就在煜昕的簫聲安慰之下,慢慢地合上眼。

連續吹奏一個時辰後,煜昕的簫聲才慢慢緩了下來,聲音漸微,直到自然消音。

煜昕這才無聲無息的走進內室,想看看公孫寒星睡了沒有。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坐在床沿睡的正香甜。

不會吧!這丫頭這樣就睡著了?

他一步一步無聲的走近公孫寒星。雖然他要公孫寒星信任他,不過,她也未免太信任他了。

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熟睡。

煜昕皺起眉頭,低聲歎了一口氣。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哪!

他用最輕的動作,把公孫寒星抱起來讓她躺平,蓋上錦被。

他坐了下來,看著她熟睡時那張如凝脂般的粉紅臉龐,真像絲綢般的膚觸。幾天前她那不安的神情,在她臉上早已不復見。

公孫寒星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最不做作的女人。在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有過無數女人想自動投懷送抱,只要他的垂青。而這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只是讓他對女人更沒信心。

曾經有過對他無動於衷的女人,不過那是他的大嫂,她和煜禎可是一見鍾情。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引起他心中特殊的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

從未真心愛過任何人的煜昕,不知道這是什麼。

當皇上要他調查公孫堡的血案時,他只有反射性的應了一句便接下來,他當然知道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皇上是不會把事情交給他的。

這些天四處追查的結果他並不滿意,因為幾乎沒什麼進展。

“雖然還沒有消息,不過,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公道,以慰你一家人在天之靈。”

對著睡著的公孫寒星,煜昕輕聲且堅定地說著。

說完,又在她的身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當他戴起氈笠,正準備離開沂雪苑時,卻發現任翔撐著傘站在苑外,看樣子他已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

“站在這裏幹嘛?我不是要你去睡了嗎?”煜昕仍不改冷冷的語氣說著。

“奴才是想……簫聲已止,也許……主子馬上就出來,那個……我正好又睡……睡不著,所……所以才來接主子回房。”任翔結結巴巴地說著。主子還沒休息,他哪敢睡啊!

煜昕不說一語的走到任翔所撐的傘下,緩緩拿下氈笠,好半天才吐出一聲。“多事。”便踏大步離去,任翔只得快步的跟進。

他怎會不知道這個忠心的護衛心裏在想什麼。只是他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個任翔擔心的也未免太多。

嗚……下次他會記得把傘放在門邊。任翔的心中偷偷地想著。他也想早點睡啊!


“煜昕,上次交給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下文?”坐在禦書房裏,卻一點也沒有心思批奏章的皇帝,終於忍不住召來對他而言最有趣的堂兄弟。

“稟皇上,沒有多少新的線索。要破公孫堡滅們血案,恐怕很難。”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辦事不力,但這樁毫無頭緒的案子,對他而言確實是很困難。煜昕不得不承認,這件案子正如他想像中的困難,在他連日奔波之下,所搜集到的線索,恐怕對這件案子的助益不大。

“朕想也是。朕記得當時偵辦這件案子的知府是有名的清官,如果他也查不出來,朕想恐怕要破案不是件簡單的事。”皇帝認同的點點頭。“算了,這也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急不得的,你要小心的搜證,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棄。”

“臣道旨。”煜昕微微皺眉,卻還是恭敬的一揖。

皇帝怎會看不出他的無奈,不過……

“幫你岳丈查出誰是兇手這麼困難嗎?”

“皇上!”煜昕的眉頭直接鎖死。

“幹嘛!朕說錯了嗎?你不喜歡寒星姑娘?還是你覺得她配不上你?”

“臣絕無此意。”

“好啦!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不必分的這麼清楚吧!朕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朕這是為了你的終生幸福著想,你總不希望朕指給你一個你一點都不喜歡的人吧!”皇帝揮揮手說著。

煜昕不自覺的低下頭。“臣……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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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皇帝無奈地直搖頭,對於這個耿直的堂弟,他簡直想拿把斧頭劈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你不要告訴朕,你想有一番做為之後才要娶親。現在是太平盛世,你想打仗也沒仗給你打。你啊!身為貝子,還是朕的御前一品帶刀侍衛總管,將來也肯定是個王爺,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娶妻?等你當了皇帝?”

“臣絕無此意,”話未說完,煜昕人已經碰一聲跪在皇帝的面前。

呃……這玩笑開的有點過分……皇帝自覺說錯話,連忙把他拉了起來,扯開話題。

“朕隨便說的,你不用當真,朕也沒有要讓位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快點成家,這也是恭親王爺和福晉的心願。”

“臣知道,這點臣自有主張。所幸大嫂已有孕在身,相信現在阿瑪、額娘也不會很在意我的婚事吧!”煜昕淡淡地說著,這可真要感謝哥哥、嫂嫂的好消息來的正是時候,可以讓爹娘暫時忽略他。

“你啊!別說的那麼為難,這又不是逼你做壞事。”皇帝只能搖頭。唉!說了好些年,怎麼都說不動這顆頑石。

“皇上,如果沒其他的事,臣想先告退了。”繼續待在這裏,也許他會想對皇上擺臉色,還是先離開的好。

“好吧!你先下去,有消息再回報,朕也不能完全不聞不問。”

“是。臣告退。”

離開禦書房,煜昕難得的露出一個無力的表情。這個堂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呃……這句話也不能用在這裏,因為他正是皇帝。

不過……對於公孫寒星,他的確是有一種和平時不同的感覺,這個女子和他平日所見的女人真的有些不同。

公孫寒星對他有好感他當然看的出來,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偷偷在幫助公孫寒星,連平時和他一樣冷漠的任翔,對她的態度都很明顯的特別容氣。

不過,公孫寒星從來不會恃寵而驕這才是令他利目相看的地方。

一般平民女子只要能進入豪門,大多都會露出馬腳,尤其是落魄的富家千金,原本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多會原形畢露,而她卻是一如初次見面的謙恭有禮。

想起公孫寒星那一雙猶如星辰的漆黑眸子,像載滿了憂傷,像有說不盡的言語……他就不自覺的想憐惜她。

或許,他是對她有些心動了吧!

這麼多年來,煜昕首次面對自己的心。不過,想對她動心卻是有條件的,如果,沒有破了公孫堡的案子,他又有什麼資格到公孫堡主的墳前要他把女兒交給他呢?

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似的,在煜昕走到御花園時,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煜昕下意識的往樑柱後一閃,躲到來人看不到的地方。

“王大人,聽說皇上派了煜昕大人在追查半年前公孫堡的滅門血案啊!”

“是啊,這公孫堡主一家死的冤枉,李大人,你說我該不該向皇上說明這件案子?”王大人歎息。“這……要不是公孫堡主手中握有白蓮教徒的名單,也不會被白蓮教一夜間殲滅,只可惜名單還沒到您的手上,就被白蓮教的人發現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一點證據也沒有,也不能證實就是白蓮教的人所為,甚至兇手有哪些人,我們都不知道啊!這怎麼向皇上說明?”李大人歎道。

“是啊!辦案一切講求的是證據,我們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要怎麼告訴皇上是白蓮教所為?”王大人不勝歙籲地說著,言語之中透露著無奈。

“我就是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居然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讓孟知府完全沒有辦法,才會到現在還是懸案一宗。”李大人不明白的直搖頭。

“如果名單又被白蓮教徒拿回去,那麼……公孫堡主一家死的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王大人的語氣滿是惋惜。

“我想應該是沒有被奪回才是。聽說公孫堡還有一名活口,是公孫家的三小姐,據可靠消息,白蓮教的教徒一直在找尋失蹤的三小姐。現下不知她流落何方?說不定名單在她身上。”李大人小聲地說著,仿佛擔心這御花園裏有白蓮教的耳目。

“唉!我在這半年期間也不斷在秘密找尋公孫三小姐,可是她卻像是消失了一般,這茫茫人海要我如何找起,希望她別遭到不測,要不然我真不知要怎麼面對公孫堡主在天之靈。”王大人連連歎息。

“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跟煜昕大人說說?要不,一點頭緒也沒有,這要煜昕大人怎麼查?”李大人猶豫地說著。

“這……也好,走吧!走一趟恭親王府。”王大人到現在也只能點頭答應。

“不用了!我就在這等著兩位大人解釋。”煜昕一聲不響的從樑柱後閃身而出,冷冷地看著震驚不已的王、李兩位大人。


“事情就是這樣了,請煜昕大人明察,下官並非想隱瞞事情的真相,而是牽連甚廣,下官不得不如此處理。”王大人誠惶誠恐地說著。

“是啊!是啊!煜昕大人,在不知道有哪些人是白蓮教徒時,若貿然追查,只怕會引起整個社稷不安,人心惶惶,所以……所以下官不得不如此處置,請煜昕大人明察。”李大人也是一臉惶恐。

煜昕坐在涼亭中,一臉冷然地看著俯在地上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事情如果牽涉到邪教,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因為宗教思想這種東西無所不在,誰也不能保證朝廷之中沒有白蓮教徒存在。

如果這時候讓他們找到公孫寒星,對她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或許,她會是被追殺的對象。

突然,他衷心感激起醉仙樓的嬤嬤,要不是她把公孫寒星藏的很好,就憑醉仙樓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她恐怕是早就被滅口了。

看到煜昕寒著臉,一句話也不說,跪在地上的兩個官員也不敢起來。

“這麼說,兩位大人是認為名單在公孫小姐身上?”煜昕不著痕跡地問著,他並不希望有人知道公孫寒星正在恭親王府。

“也許。因為就我們所知,白蓮教徒這半年來仍然不斷在暗中尋找失蹤的公孫三小姐,所以我們大膽假設,他們還沒有找到的名單,就在公孫小姐身上。”李大人恭敬地說道。

“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

“沒有了。當初下官是因為驚覺地方上白蓮教的勢力日漸坐大,總覺得有不對的地方,所以才會找到武林四大家族的公孫堡協助查訪。公孫堡主義不容辭的答應了,下官才找李大人私下偵辦此案。沒想到……”王大人鼻酸地說著。他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啊!

“兩位大人起來吧!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先別動聲色,公孫小姐我會去找,你們不用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過,我找你們的時候,麻煩兩位大人隨傳隨到。”煜昕客氣地說著,語氣之中卻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威嚴,不容他們說不。

“是,煜昕大人。”兩個大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地站起來。“多謝煜昕大人。”

“不必謝了,兩位大人先下去吧。”煜昕緩緩地站了起來,擺明慢走不送。

兩個官員也很迅速的離開。心喜燙手山芋終於有人接手。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終於解開了。

難怪這人人稱讚的公孫堡會被一夕殲滅,是因為扯上了白蓮教,也難怪公孫寒星會一點也不知情。

說不定公孫堡中被殺的五十三口人,有五十口人以上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吧!

但,所謂的名單,如果在公孫寒星的身上,為何她到現在還不把名單交給他呢?難不成她還不信任他嗎?

也不像啊!如果說不信任,為何在他的身邊可以睡的如此安穩?

該不會連她也不知道吧?極有這個可能。但,如果她也不知道,名單會藏在哪兒呢?煜昕不解地想著。

離開了皇宮,煜昕一面思考,一面慢慢地踱步回府。

回到王府,就見到府中的女眷正準備外出。

“額娘,要出去嗎?”煜昕立即上前向母親問安。

恭親王福晉笑眯眯地說:“是啊,為奕瑾格格腹中的孩兒祈福,希望是個健壯的胖小子。”

“我都跟額娘說還早,額娘就是忍不住。”奕瑾格格亦是笑盈盈地說著,臉上掩不住欣喜的光輝。

“大嫂就順著額娘的意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要去金靈禪寺嗎?我讓任翔隨你們一起去。”煜昕露出一個微笑。

“也好,如果任翔要去,也請公孫姑娘一起去吧!”恭親王福晉笑說著。

“不行。”煜昕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等到話出了口,才發覺說錯話。

奕瑾格格是瞪大了眼,訝異地看著他。

“我是說……呃,公孫姑娘身體不好,我想是不適合外出的,兒臣覺得還是額娘和大嫂一起去就可以了。”話一說完,他就立刻回頭喊著任翔的名字。

任翔也很配合的馬上出現在眾人面前。

“好吧!下次等公孫姑娘身體好些,咱們再帶她一起去吧!”恭親王福晉並沒有注意到煜昕的不同,不甚介意地說著。

說完就坐進轎子裏。

奕瑾格格看著難得發窘的煜昕,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仿佛都看透了一切似的,對著煜昕擺擺手指,意指——回來,我再好好盤問你。隨即轉身坐上轎子。

看來,大嫂好像是會錯意了。煜昕苦笑著,但他又不能說清楚。

他只好假意忽略奕瑾格格的動作,仔細交代任翔該注意的事項。


送走了額娘和大嫂的煜昕輕呼了一口氣,這才轉身走向松濤苑。

快接近門口時,就聽到一陣陣的古箏樂聲從他的小花園中傳了出來。

樂音流洩,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和著蟬鳴,令人仿佛置身仙境一樣。

煜昕輕聲來到小花園外,見到公孫寒星就坐在亭中彈著古箏,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公孫寒星的四周、樹上,竟有許多的小獸、鳥兒乖巧地佇立,像是在聽她彈箏。

煜昕用力的把頭一甩,以為是看錯了,再次仔細看一眼。沒錯!真的是有很多的小兔子、雲雀、不知名的鳥兒和著蟬鳴與公孫寒星的箏聲相互呼應著。

真是奇跡!這就是書冊中所謂的百鳥朝皇吧!雖然不是真的有上百種鳥兒,但這般奇景,他真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身後一陣輕盈的腳步聲走近,煜昕回頭一看,是公孫寒星的丫環秋兒端著茶水走來。

“啊!少爺您回來了。看到小姐在表演了嗎?”

秋兒興奮地說著,就像想討糖吃的小孩。

“表演?”煜昕不是很明白的反問。

“是啊!這不是第一次了呢,前兩天小姐也在大花園彈過一次,聚集了更多的鳥兒,王爺說那叫什麼百鳥……百鳥朝拜……”

“是百鳥朝皇。”煜昕忍不住糾正……拜託,差很多。

“對、對、對,就是百鳥朝皇,而且旁人只要不是很吵,那些小鳥、小獸都會乖乖的呢。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厲害的樂音呢!少爺,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功夫啊?”秋兒有些呆呆地問著,看她沉醉在箏音之中,看來也是被樂音給迷住了。

“是啊!一種很厲害的功夫。茶水我送去就好,你去休息吧。”煜昕也懶得跟她多作解釋,隨便敷衍了她兩句,接過秋兒手中的茶盤,就把她驅離。

其實,這種樂音傳到後世,就稱之為催眠。

煜昕端著茶盤,以不驚動公孫寒星的輕功,輕巧地落在她的身後,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盤,拿出他隨身攜帶、用來當做武器的玉簫,很自然的跟上她的樂曲。

一時之間,箏聲只是微微一怔,便很快的恢復了正常。簫聲像是輔佐箏音般的輕柔,在箏聲弱時,簫便強了些;箏強時,簫聲便微。直到箏聲漸止,簫聲才跟著慢慢停下。

樂音一停,園中原來安靜的鳥獸便作鳥獸散,群鳥亂舞,好一會兒花園才漸漸安靜下來。

公孫寒星坐在古箏前傻愣愣地看著煜昕。他……是何時出現的?自己居然沒有發現?

“你會這曲百鳥朝皇?”煜昕收起玉簫,把茶盤推到她的面前,畢竟是他要幫人家拿的東西——要確實送到。

“嗯,但不是很熟……我……還在練,前些天在房裏看到古箏上時抓癢便彈奏了起來。”公孫寒星紅著臉低頭說著。

“彈的不錯,我很久沒有和人合奏過了,希望沒有嚇著你。”

公孫寒星連忙搖頭上幾頭搖的像波浪鼓。

“喝茶吧!我有點事想問你。”煜昕替她斟了杯翠綠的玉露。

公孫寒星又是一怔,看著煜昕那一臉不苟言笑的表情,看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只得乖乖地喝下煜昕為她斟的茶。

在恭親王府的日子雖然不久,但她也知道,煜昕的性子說一不二,只要是他說過的事情,通常沒有可以翻案的機會。

看到公孫寒星把茶喝下去之後,煜昕才慢慢的把自己杯中的茶喝下去,思考著該怎麼把話說的婉轉。

公孫寒星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看著煜昕。

煜昕也抬起頭來瞧了她一眼,才暗中深吸一口氣。“我今天在宮中得到一點有關公孫堡一案的一點點線索。”

“鏘”的一聲,公孫寒星手中的杯子摔個粉碎。

只見公孫寒星一臉蒼白,直勾勾地看著煜昕。

“我想問你的是,你爹在生前有沒有給過你任何東西?還交代你不可以給別人的?”煜昕小心翼翼地說著。

“東西?”公孫寒星呆滯地重複煜昕的問題。

“對!任何東西,不論大小、值不償錢,公孫堡主親手給過你什麼?”煜昕倏地握住她的纖手。

“我……不知道……好像……沒有……”公孫寒星困難地想著。就算有給過她什麼,也都留在家中,隨著那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還剩下什麼?

“你不要著急,慢慢想,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公孫堡主要你隨時帶在身上,不可離身的?”煜昕用力地握住她,希望給她一點力量。

“我……我再想想……”看著煜昕緊追不捨的樣子,或許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她努力地回想著。在她的印象中,她爹親手給予她的東西,寥寥無幾;不是說公孫堡主不疼她,而是通常他會叫她自己挑選喜歡的東西。

“只……只有這塊玉佩。是去年我生辰時,爹親自為我戴上的。”公孫寒星拉出藏在胸口的玉佩,玉上刻了一隻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不過,這都快一年前的事了,和我家的案子有關係嗎?”

借他看、借他查案都沒有關係,但她擔心的是必須毀了這塊玉佩。這是她爹留給她惟一的一樣東西,如果沒有了它,等於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她是公孫家的人,成了失根的浮萍。

雖然是這樣,她仍舊把玉佩交到煜昕手上。人家也是為了要幫她,不是嗎?

像是看出了她擔心的事般,煜昕接過玉佩後,緊緊地握在手中,像在發誓一樣,鄭重對她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完璧歸趙,不讓它有一點損傷。”

“多謝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的淚珠霎時滾了下來,但她的嘴角卻掛著一抹感激的笑容,對他微微一個欠身。

“說過不必叫我少爺。”煜昕的眉頭輕輕聚攏,有一點點不高興。他都照約定喊她的名字,反倒是公孫寒星常常忘了。

想拭去她臉上的淚,卻又怕下人瞧見。

“把眼淚擦幹吧!別再哭了。”

“這……我會記得。”公孫寒星只得點頭,依他的話拭去淚珠。只是她不懂,為何他要如此介意她對他的稱呼,在這個府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每個人都叫少爺的,不是嗎?那麼多她一個又有什麼差別呢?

算了……還是別問了,每個人都有不知名的堅持,就隨他吧!

“公子,寒星能知道您要這個玉佩是為了什麼嗎?”頓了好一會兒,公孫寒星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煜昕這才淺淺的一笑,把眼光從玉佩上收了回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呢!”他看了公孫寒星一眼,目光又鎖定手中的玉佩。“不過,目前我還不是很確定是不是有關係,所以我也無法告訴你,但你要相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會有危險嗎?”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就從她的口中逸出。

煜昕的目光再次從玉佩回到她的臉上,對她扯開一個淡淡的笑容,這一笑笑得公孫寒星的芳心有如小鹿亂撞。

“你是在為我擔心?”

公孫寒星臉一紅,低下頭去,乾脆不說話,來個默認了。

與其看到活著的人會發生危險,那還不如不要報仇了。

“你不用為我擔這個心。”煜昕說的雲淡風輕,不想讓公孫寒星擔心。如果查證屬實,公孫堡的滅們血案確實為白蓮教所為,怎麼會不危險?“我的安全,自有禁軍可維護。”

公孫寒星見他避重就輕,也知道也許是有危險的,但她卻無法做些什麼。這時她才暗自氣惱,以前為何不叫爹教她武功,至少這個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

突然一陣風吹了過來,公孫寒星的身子微微一個瑟縮。

煜昕立時站了起來。“早點進房休息吧!起風了,你的身子尚未復原,最好不要再病了。”

公孫寒星溫順地點頭,也緩緩地站起來。

“我送你回沂雪苑吧!反正我也要回去了。”煜昕輕聲地說著。

公孫寒星的俏臉一紅,低下頭去,不過仍看得出來她微微點了一下頭,便跟在他的身後。


回到別苑前,兩個人是一句話也沒說,尷尬又悄悄地溜回他們兩人之間,剛剛的和諧就像不存在似的。

回到沂雪苑,煜昕站在門外,大聲喚著秋兒。

隨即見秋兒匆匆從傭人房跑了出來。

“啊!小姐已經表演完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煜昕只是冷冷地說:“伺候小姐休息。”

“呃……是……”秋兒莫名其妙的碰了個釘子,只得乖乖稱是。

說完話的煜昕又看了公孫寒星一眼。“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讓秋兒去松濤苑喚我一聲。”

公孫寒星點點頭,有點捨不得他離開,但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有讓他離去。總不能用她希望他陪她的理由要煜昕留下吧!

尤其是她知道煜昕正在煩惱公孫堡的案子。

站在門前看著煜昕離開的背影,公孫寒星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是傻傻地望著沒有人影的長廊。

“小姐,進來坐吧,晚一點少爺還是會來的不是嗎?您就行行好,別再站在那了,如果著涼了,少爺會剝了我的皮!秋兒只有一張皮,還不想這麼早就皮肉分家。”秋兒俏皮地說著。

公孫寒星這才笑了起來,走回房間坐下。

“不會的,少爺才不會這麼殘酷。”

“是啊!是啊!不會,我也不想試是您說的對還是我說的對。還是快喝杯熱茶吧!”秋兒為她斟上一杯茶水,笑嘻嘻地說著。“小姐,自從您來了之後,少爺變了好多喔!”秋兒偏著頭說著。

“變?”公孫寒星不明白地問著,她很想知道任何有關煜昕的事情,不管多麼小的小事都好。

“在這王府中,除了王爺、福晉、禎貝勒和老一輩的家人們,沒有任何下人看過煜昕少爺笑過。可是您才來幾天,秋兒就已經發現煜昕少爺和您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露出一點點的微笑耶!”秋兒天真地說著。“煜昕少爺笑起來真好看,難怪有好多格格、郡主想嫁他……呃……”

秋兒驚覺話太多時,已經來不及了。

公孫寒星一愣,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早該知道,這麼優秀的人,會是許多千金小姐的理想物件,是怎麼樣也輪不到她的。

“小……小姐,秋兒是胡說的,您不要介意,煜……煜昕少爺只對您特別。”死掉了!完蛋了!這下子真的要被煜昕少爺剝皮了!秋兒咒罵著自己。

“沒關係,你說的是事實。”公孫寒星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

既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然也會有所謂謙謙君子,淑女心儀的例子,憑煜昕這麼好的條件,恐怕連想當他小妾的人都可以排到京城外去了。

“煜昕少爺這麼好的人,會有人喜歡他是一定的,用不著訝異。”公孫寒星覺得她的心好像被劃了一力似的,好痛。

現在她才知道說違心之論是一件多痛苦的事。

可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她憑什麼和格格、郡主爭煜昕?憑她一個落難的商人女?怕是即使沒有落難,她都沒有那個資格。

也許……只能做個小妾……

“我……小姐,你不要亂想啦!少爺只喜歡你一個人啦!”著急的秋兒一緊張起來就尊卑不分,平時該有的禮貌統統放到背上去了。

“秋兒,我有自知之明,你不用再解釋了。如果你還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想靜一靜。”公孫寒星微笑地說著。

公孫寒星雖然沒什麼不對的表情,不過秋兒這個貼身丫環也不是日當的,她當然知道主子的心裏不好受。都怪她自己,話那麼多要死了!

她這才深深體會什麼叫言多必失,也才知道為什麼任翔總是告訴她,沉默是金。

“小……小姐,我知道我再解釋什麼,您也會認為我是在幫煜昕少爺說話,不過,您可以仔細的觀察一下,就知道秋兒沒有說謊。他……煜昕少爺真的只會對您笑、對您說話溫柔。”說完就對她微微一福,離開了房間。

唉!希望自己還有命可以活到中秋……

下次,一定要記得沉默是金。可是……聽說……說話是銀,不是嗎?

公孫寒星只是愣愣地看個秋兒走出去的背影。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真的擁有這個特權?

午後的蟬兒,直鳴著知了,知了!它是真的知道了嗎?

拿出還沒有機會送出去的鷹隼錦帕,公孫寒星看的癡了。

她真的有這個榮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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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煜昕回到松濤苑,眼底看到的還是公孫寒星的淚,耳裏聽到的還是公孫寒星所彈奏的曲。握著手中的玉,仿佛還可以看到公孫寒星纖細的身影。

該死的!他現在應該要認真辦案,以不負皇上所托才是,可是,為何他的眼裏看的心底想的,都是公孫寒星?這教他要怎麼去查案子。

就連線索握在手中了,還不能專心,這一點也不像他。

煜昕搖搖頭,甩開心中雜念,正想認真查看玉佩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誰?”

“是我,煜禎。”門外爽朗的笑聲傳了進來。

煜昕毫不遲疑的立刻站起來開門。“大哥。”

“府裏沒大人,來找你聊聊。怎麼樣?有線索沒有?你查了這麼多天,查到些什麼?”煜禎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就開門見山的問著。

“嗯,是有點頭緒了。”煜昕點點頭,在關門之前,先望一下四周,確定院子裏沒有奴僕,才把今天在御花園的事全盤托出。

“這麼說,你是懷疑朝廷之中也有邪教教徒存在?”煜禎手支著下巴,思索著。

煜昕點頭不說話。他是有這個想法,只是茲事體大,沒有完全的證據,他也不敢確定。

“那,你說的證據名單呢?只要有名單,我們也可以私下解決這個案子,不驚動皇上。”煜禎用扇柄輕敲著桌面思考。

“線索我想應該是在這枚玉佩中。這是我剛向寒星借來的玉佩,聽她說這是公孫堡主在去年她生辰的時候送她的。”煜昕把玉佩攤平在大哥面前。

煜禎接過玉佩,忍不住揶揄著。“哦?現在是叫她寒星?不是公孫姑娘?那再過一陣子,我是不是可以叫她弟妹了呢?”

“我叫她的名字是怕有人知道她姓公孫。”煜昕沉聲說著。

煜禎不甚在意地聳聳肩,目光只是專注地研究手中的玉佩,意思好像是隨他解釋,反正他已經認定了。

“能摔嗎?”

看大哥的表情好像躍躍欲試,煜昕想也不想,立即出聲。“不行。”

煜禎訝異地看著他。奕瑾說煜昕變了很多時,他還不太相信,現在他不得不相信,嗯……一個人談到感情的時候,的確是會改變很多。

“這玉佩是公孫堡主留給寒星的惟一一項遺物,對寒星的意義重大,若是毀了它,我想她會很傷心。”煜昕解釋著。

“呃……也不是說非摔不可啦……我想公孫堡主會把東西留給寒星姑娘,當然也有考慮到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公孫堡主必定是考慮周全。”煜禎笑顏逐開地說著。

他當然樂意見到弟弟有這般改變,這才像一個人,至少他覺得以前的煜昕像個聖人,所謂的聖人應該不存在世上的,所以,做人還是有點缺點比較好。

煜昕不說話,煜禎一個人就像唱獨角戲般的自言自語。從他有記憶起,和煜昕說話,就大多是他在唱獨角戲,唱久了,他也練就了一身本事,自己一個人說話也不會說不下去。

“好吧,我們就好好來研究一下這塊玉佩。先把燭火拿過來。”

開玩笑結束,就該認真做事,這是他的名言。

煜昕迅速把小桌上的燭臺端過來點燃。

就見煜禎把玉佩靠近燭光端詳,溫潤的白玉透過燭光,幾乎可以把玉看穿,連一絲雜質都沒有,更甭說是玉中有東西可藏了。

“沒有?奇怪,一般說來如果是玉中可藏東西,都逃不過燭火的照射,為什麼沒有?”煜禎不解地摸摸下巴。

煜昕一雙劍盾也皺了起來。

“莫非,東西不是藏在玉佩之中?”煜昕想了好一會兒,才微舒劍眉。

“這……”煜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換他一張俊俏的臉瞬間揪得像顆包子。

沉默在兩兄弟之間流轉著。

好一會兒,煜禎才再開口。“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公孫姑娘露面,直接引出凶嫌,這樣才能一絕後患。”

“這樣太危險,如果他們人數眾多,我無法確保她的安全。”煜昕搖頭不同意。

“敢情你把你手下的禁軍都當飯桶了?好歹他們都是你一手訓練出來的大內高手,不會差到連一個小小的邪教都打不過吧?那要他們有何用?在皇上身邊當箭靶?那十萬禁軍未免也太多。”煜禎手中的摺扇終於忍無可忍的敲上煜昕的額頭。“不要把手下都當廢物,什麼都自己來,任翔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煜禎的一席話點醒了煜昕。

“我會好好考慮。”他點點頭,輕聲說著。

“你啊!從小就聰明,什麼事都不用阿瑪、額娘操心,就是對自己的這裏總是那麼不注意,這可是不行的。”煜禎用扇柄戳戳弟弟的胸口,露出一抹微笑。“如果你喜歡人家,就該對人家說明白,不要讓姑娘家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瑾兒說公孫姑娘認為她配不上你這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

“我從未有這樣的想法。”煜昕想也不想的回答他。

“你不這麼想,不代表人家姑娘知道你的心意,要說出來。”煜禎笑著。“像我就從不吝嗇告訴瑾兒我有多愛她。”

煜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不是他不說,而是他根本還未理清自己的感情。

看著低頭不語的弟弟,知道自己已經給了他一個燙手山芋,他不想逼得太緊,逼太緊引起反彈那就不好了。

“好吧!為兄的言盡於此。如果公孫堡的事你已經決定要怎麼做了,通知我一聲,我可以幫你。”“多謝大哥。”煜昕說著。

煜禎站起來往外走去,臨行之前還不忘提醒他。“如今,皇上要你偵辦公孫堡一案,朝中無人不知,如果朝廷裏真的有邪教的人,我想他們一定是蠢蠢欲動了,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

“是。”


煜禎走了之後,煜昕也跟著走出房間,來到花園。

他的眼睛直盯著沂雪苑,仿佛這樣看著,公孫寒星就會從屋裏走出來似的。只是,若是她現在走了出來,他反而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麼。

玉爐香,紅蠟淚,偏昭奎裏堂秋思。

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袁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不知為什麼,那夜公孫寒星所唱的曲,一再地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像是泣訴,她憂鬱的眼眸就這樣直勾勾的望著他。

不,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煜昕硬生生地把腦海裏所想的甩掉。

他不該有這般妄念。

就在這時,公孫寒星卻無巧不巧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驚愕地看著盯著自己的煜昕。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每當她在想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公孫寒星垂下螓首,雙手無措地絞著裙擺。

“小姐,怎麼停下來了?”從她背後冒出來的秋兒打破了沉默。

原來,剛剛闖禍的秋兒,見公孫寒星一個人在房裏發呆,便邀她到前園走走,因為她知道公孫寒星從進王府至今,走到前圍的機會少之又少。

沒想到才一出門,就看到煜昕少爺坐在小園中和她的主子遙遙相望。

這是好還是不好呀!

秋兒悄悄地歎氣。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認了。

她趨上前去,拉拉公孫寒星的衣擺。“小姐,要不要過去和少爺聊聊,秋兒去幫您們沏壺好茶,拿些茶點。想說什麼就說了吧!別一直悶在心裏。”

“我……我該說些什麼?”公孫寒星像是第一次要跟煜昕說話似的,居然緊張到問秋兒她該說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秋兒把公孫寒星堆了出去,逕自匆匆走向廚房。

公孫寒星被她這麼一推,向前跨了好幾步,想躲回房間都不行,只得硬著頭皮走向煜昕。

“公子。”公孫寒星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福,僵硬地笑著。

煜昕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的眉頭微蹙了起來,站起來走向她,使兩人的距離不及盈尺。“你……不想見到我?”

“不!”聞言,公孫寒星連忙抬頭否認。這一抬頭就對上煜昕那深邃漆黑的眼眸,她的臉紅了起來。“寒星只是……只是沒想到公子會在園子裏,所以有些訝異。”

說著說著,她的臉更加紅熱了起來,她不安的低下頭去。

“那麼,你要去哪?”煜昕伸手端起她的臉,讓她正視著自己。

公孫寒星連忙退了一步,輕搖螓首。“沒……秋兒見我在房裏無聊,所以想伴我到前園走走。”雖說大多數是為了禮教,所以公孫寒星才會規避煜昕的親膩動作,但也有一部份是訝異於煜昕突如其來的不同。

“是嗎?”有些失望,但也有些高興。失望的是她從自己的手裏掙脫,高興的也是從他的手中掙脫。

矛盾嗎?不,至少讓他知道了一點,寒星不會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就輕易託付自己,所以他應該高興才是。

“坐吧!我正好有些事想問你。”他轉身走回涼亭的石桌前一一撩衣擺坐了下去。

正當公孫寒星坐好時,秋兒亦端著茶和茶點走了過來。

“少爺、小姐你們慢聊,秋兒到廚房幫著準備晚膳,如果要秋兒伺候,差人叫喚一聲,秋兒隨即就到。”

說的恭謙有禮,分明是說錯過什麼話,怕自己責罵,啐!一點也不實在。煜昕白了她一眼,冷冷地揮手表示要她儘快離開現場。

等到秋兒慌慌張張的離去,公孫寒星這才掩嘴噗哧笑了一聲,隨即端起茶壺為煜昕斟茶。

“你笑了。”煜昕失神地握著她端著茶杯的纖手。

公孫寒星紅著臉輕微地掙扎著,卻發現掙脫不了煜昕有力的手。

“公子,請……我的手……”公孫寒星紅著臉說著。

煜昕歎了口氣。算了,是他不好,怪不了公孫寒星會緊張。他慢慢地放開她微微顫抖的手,接過她手中的杯子。

“你要多笑,額娘和大嫂很擔心你,見你笑了,她們會比較安心。”

公孫寒星點點頭,心底有一些些失望,那……他會為她擔心嗎?心裏雖然想問,話卻噎在喉頭說不出口。

“公子有事要問寒星?”

“嗯。”煜昕啜了口杯中甘甜的茶水應聲。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看著公孫寒星說:

“你……自公孫堡出事之後至今,有回公孫堡去看過嗎?”

公孫寒星一怔,原本晶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來,眼眶中很快浮滿淚水。“有,回去過一次,失火後的第七天,我曾經回去過。我躲開所有的人,藏在爹娘的房間,我在家裏藏了一夜,卻……誰也沒見著……”說著說著,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墜落。

因為那一天是民間習俗中的“頭七”,亡者的魂魄會回到自己所熟識的地方,甚至托夢給至親之人。

無意引發她哭泣的煜昕頓時慌張起來,他的心裏一陣抽痛。還來不及理清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人已經來到她身旁,把尚在落淚的公孫寒星擁入懷中。

“對不起,我無意惹你傷心。”

公孫寒星只是在他的懷中一個勁地搖頭,就是說不出話。

這時,陪恭親王福晉、奕瑾格格去金靈禪寺回來的任翔,剛好奉福晉之命來請煜昕去用晚膳,哪知卻看到這一幕。他人站在遠遠的大門外,目瞪口呆地指著煜昕和公孫寒星。

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從背後伸出的一雙柔軟小手給捂住了嘴,用力地警告他不准出聲,然後就匆匆把他往外拉。

原本想反擊的任翔,發覺捂住他的人是女子之後,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再聞到熟悉的脂粉味,知道捂住他的人是秋兒,他也很認命地讓她拖著走。

一直拖到外廳,秋兒才放開他。她站在他的面前,雙手插著腰,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說著:“你敢在這時候給我搞破壞試試看,我絕對要你吃不完兜著走!他們好不容易才有點進展,這時候絕對不能有狀況。”

“這……現在是什麼狀況?”任翔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就是你看到的狀況,不要懷疑!”

任翔懂了秋兒的意思,不過……他播播頭。“我懂,可是……福晉請少爺用膳,這……”

“那……你告訴福晉,少爺和小姐在討論案情,要在房裏用膳,我幫他們送去。”秋兒轉動水靈的眼睛,靈機一動,對任翔說著。

“這是什麼爛理由?不成,少爺向來聽福晉的話,怎可能為了公事延誤陪福晉用膳?”任翔敲了她一記爆栗。

秋兒搞著被任翔敲痛的地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管啦!那你自己去想辦法,反正不可以打擾他們談情說愛,搞砸了你要負責!我不介意你乾脆實話實說。”雖然痛,她還是很盡責的警告任翔別搞破壞。

“這……好吧!我會處理,你記得端晚膳給少爺和公孫小姐。”任翔無意地揉揉秋兒被自己敲痛的地方,隨即轉身離開。

搞得秋兒又是一愣,一張俏臉瞬間火紅。

搞什麼!不要在這個時候來擾亂她的心思!

她甩甩頭,把任翔拋在腦後,馬上又蹲到圍牆的窗縫邊偷看小圈內這對有情人的進展。

這時,就見公孫寒星慢慢從煜昕的懷裏離開,臉上的淚痕末幹。

煜昕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哪知又引起她更多的淚珠。

“別哭。”煜昕聲音沙啞地說著,他的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不要對我這樣溫柔,不要讓我習慣這樣的溫暖,不要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馬上就出現,這樣……只會讓我更捨不得離開你。”公孫寒星掩面而泣,反正都哭了,索性全說出來,要怎樣直接說吧!不要讓她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煜昕聽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他深吸一口氣,原本只是輕碰著公孫寒星的臉的手,轉而捧著她哭到通紅的臉龐。“你要離開?”

聲音中有著一股冷冷的怒意,當事人沒有發現,差點炸死了一旁偷看的人。

公孫寒星微微搖頭。“公子總是要娶親的不是嗎?將來的福晉是何等的幸運,能伴隨著溫柔的公子,但……我呢?寒星有自知之明,王爺、公子只是好心收容我這孤女……”說著說著,淚水又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原本在空氣中那一股怒意突然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煜昕微笑的臉。

“看著我,寒星。”煜昕抬起她臉龐,輕聲說著。

淚眼汪汪的公孫寒星這才睜開她水漾的雙眸,對上煜昕那張俊秀的臉,從他微揚的嘴角,明顯看出他的笑容。

“我阿瑪和額娘也許會好心收容無家可歸的人,我大哥大嫂也許會找很多親朋好友來家裏小住,不過,他們住的地方,不會是我的沂雪苑。”他再次抹幹公孫寒星臉上的淚水。“你,公孫寒星,是我沂雪苑裏的第一個客人,也會是最後一個。”

公孫寒星愕然地看著像是在對她發誓的煜昕,她紅了臉。“可……可是……”

“沒有可是,我只說一次,寒星,你要聽清楚。”煜昕原本小麥色的皮膚此時看起來透著一點點紅暈。

公孫寒星幾乎要忘了呼吸一般,直勾勾地看著煜昕。

“松濤苑裏,你會是惟一的女眷。”說完,煜昕對她綻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笑容,迷眩眼前的公孫寒星。

躲在一旁偷看的秋兒簡直要興奮得跳起來了,不過她還是忍了下來。她還想繼續偷看哪!這麼快就被轟出去太可惜。

公孫寒星身子一晃,她幾乎是坐不穩了,要不是煜昕扶著她,她鐵定昏倒。

“我……”公孫寒星眼中再次開始蓄積淚水。“我在做夢對不對?”

煜昕笑著搖頭。“你不是做夢,感覺一下我,我在摸你的臉不是嗎?我的手是溫熱的。”他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眼淚。

看到公孫寒星流下這麼多淚水,煜昕的心中滿是不忍,再次把她擁入懷中。“今後有我,請你,不要再哭泣。”

公孫寒星靜靜地倚在他的懷裏。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原本她什麼都沒有,而今她居然擁有一個可以為她撐起天地的男人,願為她遮風避雨。

“為何是我?”良久,公孫寒星才在他的懷裏幽幽問著。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深深打動了我的心,連皇上都覺得訝異。所有的人都說我木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但,自從見了你,好像一切都不同了。”像是在剖白似的,煜昕玩弄著公孫寒星柔順的發絲。

“今天的你,不像我認識的煜昕。”雖然是這樣,她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恭王府中的男人,都是遇上了自己心愛的另一半之後,才懂得說話,或許,我也是。”煜昕笑著。

公孫寒星在他懷中抬起頭看著他。“那麼……你……喜歡我嗎?”

“或許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想隱藏在角落的你了。”

煜昕低下頭去,尋找著柔軟的紅唇,輕柔的、溫暖的,給她一個堅定的吻。

“我愛你。”

煜昕抬起頭來看著眼睫不斷顫動的公孫寒星,微笑地覆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公孫寒星緩緩伸手輕觸煜昕冒出胡漬的下巴,眼中的淚光又開始閃爍。“我並不想哭,可是,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也……好愛你,好愛好愛,連為什麼我都不知道了。”

陽昕笑了起來,吻去她眼中的淚。“沒有原因,才不會有不愛的因素,不是嗎?”

他雨點般的吻不斷落在公孫寒星的臉上,每一個吻都是那麼的溫柔。“我會稟告阿瑪和額娘,我要正式迎娶你,讓你成為我的妻、我的福晉。”

公孫寒星卻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在他懷中的身子突然僵硬起來。

“寒星?”

煜昕不明白地看著她。難道她不願意?

“你別誤會,我……我不是不答應,而是……家仇未報,我……還得守孝三年,我……我不能嫁你,所以……”沒道理要他等她三年,知道他是愛她的就夠了,她不介意當煜昕的小妾。

公孫寒星話未說完,就被煜昕打斷。

“我會等你。你的家仇有我扛下,這些事你不要擔心,只要你好好待在王府中養好身子,就是給我最大的幫忙,不要讓我擔心,也不要讓我分心。”

煜昕把話說在前頭,不容公孫寒星說個不字。

啊!眼淚好像又快掉下來了。公孫寒星連忙自己拭去眼淚,不斷點頭。她還能要求什麼?

微笑,是的!給他一個微笑。

公孫寒星伸手攬住煜昕的頸子,對他綻開燦爛的笑容。“怎麼辦?我……我好愛好愛你。”

煜昕摟著她柔軟的身子,輕吻一下她的朱唇。“我亦然。”

就這樣,煜昕輕摟著公孫寒星柔軟的身子,在小園中待到夜色來臨。

躲在牆後的秋兒有沒有被發現?當然是有,只不過煜昕的心情大好,懶得把她揪出來,讓她給偷偷溜掉,去向眾人通風報信了!

煜昕悄悄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其實他一點也不在意,反正所有人都在等著聽他的好消息,不會有人想來搞破壞的。

好一會兒,公孫寒星才從他的懷裏起身,面對面地看著他。“你……想問的事,還沒問吧!”

“你怎麼知道我還有話要問?”煜昕執起公孫寒星的纖手,笑問她。

“因為我不相信你會為了告訴我你喜歡我而提起公孫堡。”公孫寒星害羞地想抽回被煜昕握住的手,不料卻被他緊緊抓著,抽也抽不走。

這時,煜昕才正色說:“是啊,我是想問你,願不願意當餌?這件事,有一定的危險,當然我和大哥會保護你的安全,不會讓你受傷的。”

“好啊!什麼時候?明天嗎?我該做什麼?”公孫寒星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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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8:34: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公孫寒星的爽快答應,反而讓煜昕吃了一驚。

“你不問我什麼事?去哪里?”

公孫寒星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我又何必問,你說會保護我的不是嗎?如果該讓我知道的,你會說的不是嗎?”

她信任的笑容,讓煜昕更加感動,這是一個願意把性命交付在自己手上的女子啊!

“我在想,公孫堡主應該不是個會與人結怨的人穊稱稦稫,榡榠榙榛所以仇殺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是為了錢財,我看過知府的案卷,堡中的古董、瓷器都被打爛,所以也不太像……”煜昕說到這裏頓了一下。

就見到公孫寒星不住地點頭認同。

煜昕先是微微一笑,馬上又沉下臉色。“今天,我在宮裏無意間聽到兩位大人的談話,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公孫寒星臉色一僵,原本嫣紅的臉龐瞬間刷白。

煜昕把她緊緊的摟進懷裏,繼續娓娓道來,生怕她受不了刺激。

果然在聽完煜昕的述說之後,公孫寒星整個人開始顫抖了起來。原來……

豆大的淚珠霎時像斷了線般不住的往下墜落。

“寒星……哭吧!是朝廷害了你,害你家破人亡,害你流離失所,我會稟明皇上,要他好好補償你。”煜昕無法說出要她別哭,畢竟事隔半載才知道家人的死因,還不是因為自家的關係,怎能教她不難過。

這時,公孫寒星倏地自他的懷中坐直了起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視著他。“告訴我,你是為了補償我,才說喜歡我的嗎?”

煜昕倒抽了一口氣,迅速地再次把她擁回懷抱裏。

“不!當然不是。”他輕輕地吻了下公孫寒星的髮鬢。“只為了同情或是責任去告訴一個姑娘喜歡她,絕不是對她最好的補償。如果因為這個理由,我說喜歡你,那麼我辦過的案子不下數百件,我該有一個後宮了。”

公孫寒星動也不動的倚在他懷裏聽他細訴,一顆激動的心,居然慢慢平息了下來。

“要補償你的是皇上,是整個社稷朝廷的責任,我只需要對我的心負責任。”煜昕牽起她的纖纖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公孫寒星紅著臉,抬起頭來仰望著他。“再告訴我一次喜歡我好嗎?”

煜昕的俊臉露出一抹微笑,讓公孫寒星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低頭湊到她的耳邊,小小聲的、很溫柔的、很堅定的,說了一句:“我愛你。”

這才讓公孫寒星滿意地再次倚進他的胸膛之中,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一會兒,她才坐了起來。“告訴我,我該怎麼配合你?才能找出殺我家人的兇手?”公孫寒星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因為淚水,看起來更加的清亮,有著堅定不移。

煜昕順了順她鬢邊的發絲。“我從明天起會在外面放出風聲,說我已經找到你了,而且你也知道公孫堡被滅門的主因。過幾天,我會帶你回公孫堡重臨事發現場,我想那些想要名單的人一定會出現。”

“好,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頭。

“你可以不要去,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找個懂武功的女子代替你,反正沒有人知道你的長相。”說到這,煜昕才開始暗自懊惱。他早該想到這個方法,這樣就不用讓公孫寒星去冒險了。

“不。”公孫寒星搖搖頭。“如果我知道真相,我也會要求你讓我去,就算有危險,我也不怕。為我的家人報仇,本來就是我這個活下來的人的責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煜昕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好吧!不過先說好,一切都要聽我的話,千萬不要衝動,也不要過度傷心,可以嗎?”

公孫寒星點點頭。現在只要能讓她為她的家人復仇,說什麼她都好。

煜昕把她攬回自己健壯的胸膛裏,兩人一同靜靜聽著蟬鳴蛙叫,享受這獨屬兩人的甜蜜。


聽到煜昕和公孫寒星在小花園裏相擁的消息,王府中人個個興高采烈。

“昕弟終於開竅了!不容易啊!”煜禎呵呵地笑著。

“我就說吧!用不著擔心的,我的預感啊,一向很靈的,不准不要錢。”奕瑾格格也笑盈盈地學著大街邊的相命者說話。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我們得趕緊稟明皇上,免得皇上一時興起,又要幫昕兒指婚。”恭親王福晉也是一臉高興。打從公孫寒星一進府,她就覺得府中好事連連。

先是帶回了她的寶貝兒子就是大功一件,媳婦奕瑾又宣佈懷孕,接著煜昕的臉上多了柔和少了冰冷,又是功勞一樁。

反正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她是婆婆看媳婦,是愈看愈滿意。

“不會的,這件事也是皇兄促成的,他不會這麼不識相又另指一樁婚事,除非他想再看到昕弟那張的冷臉。”奕瑾笑嘻嘻地說著。

“是嗎?是嗎?”恭親王一手撚著花白鬍鬚,呵呵地笑著。

“是啊!我同意瑾兒的說法,我想皇上不會想看昕弟發火的樣子。”煜禎笑執妻子的手。

“需要我們出手幫忙嗎?昕兒對於這種談情說愛的場面,原本就不像禎兒這麼會說話,會不會言不及義?”恭親王福晉有點擔心地說著。

“額娘,您這麼說,我等一下回房就遭殃了,瑾兒可不會放過我。這麼說起來,我好像花心大少似的,這可是不得了的事喔!”煜禎笑看著妻子,只見奕瑾對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訴他:等著瞧吧,呵呵……

“哎呀!奕瑾格格才不會這麼小器呢!奕瑾啊,額娘只是隨便說說,不要認真啊!”福晉連忙向奕瑾格格解釋,可是看在所有人的眼中,怎麼看都是愈描愈黑。

奕瑾這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額娘不必心急,媳婦知道額娘的意思。”

“福晉不必心急,咱們家的男子,在年輕的時候哪一個不是正經八百的,等遇著真心喜歡的人,話自然就會多了,所以本王相信昕兒必然也是如此。”恭親王笑笑地打圓場。

“這麼說是不用我們幫忙嘍?”奕瑾露出一絲絲失望的神情,她原本想當紅娘的,看來似乎用不著她出場,煜昕自己都可以搞定。

什麼嘛!真是標準的扮豬吃老虎,竟被他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給欺騙了。

“這次啊,只需要你相公出馬就行了!只要能完成公孫堡的案子,一切也都可以塵埃落定,王府就等著辦喜事吧!到時你和額娘有的忙了,還怕沒事做嗎?”煜禎笑嘻嘻地討好妻子。

幸好,奕瑾格格雖然精刁,不過和恭親王福晉有一點相似,就是很好哄,只要‘有事讓她做,就可以擺平她’。

奕瑾偏著頭想了想。也對,自己現在懷著身孕,實在也不適合太過頑皮,將來孩子生下來,要是像只小猴兒蹦蹦跳跳,肯定把自己氣死。所以她只得點點頭,同意丈夫的說法。


兩天之後,整個京城都知道半年前遭到滅門的公孫堡,其中惟一的活口、失蹤多時的三小姐找到了,目前就在恭親王府。

京城之中霎時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熱鬧滾滾,城中所有的話題全都是公孫堡。

煜禎和煜昕兩兄弟換了一身平民裝扮,帶著一個小包袱隱身在酒樓的二樓,假裝在聊天,但兩人四隻眼睛四隻耳朵卻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觀察著樓下的一舉一動。

或許想要追殺公孫寒星的人就躲藏在這人群之中。

不一會兒,果然就聽到幾個人湊成一桌,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高談闊論。

“喂!你聽說沒?公孫堡的三小姐找到了!”

“怎麼沒聽說?我還聽說不知道是煜昕大人還是禎貝勒找到的,現在就住在王府之中。”

“好像是煜昕大人耶!我還聽說,當今聖上要煜昕大人徹查這件案子。”

“不是因為錢財起的糾紛嗎?”

“應該不是,據我所知是江湖恩怨……”

幾個市井小民頭頭是道的討論起公孫堡的血案。

煜禎不由得苦笑了起來,他無奈地搖頭。“有這些人,又何需官府衙役辦案。”

而煜昕卻是一語不發的端著杯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香氣撲鼻的龍井。

“你想,這兩天放出的消息有沒有用?”煜禎又發揮了自言自語的功力,自問自答。“我看效果是不大,所引來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沒有建樹的論調,這麼一來,三天后我們帶寒星姑娘上公孫堡的效果豈不是很弱?”

看煜昕不說話,煜禎自己說話也覺得很沒有意思。尤其他說話要很小聲、又得特別小心,以免自己反而變成被監聽的物件。

“不,你看左手邊下面的那三個人。”煜昕用瑞著的杯子擋住自己的嘴,小聲說著,兩隻眼睛不時飄向坐在一樓角落,三個穿得一身雪白的人。

穿白衣不是件怪事,大熱天還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就很奇怪了,尤其上酒樓還掩著半張臉,更是奇怪。

不過,他們還發現另一件奇怪的事,就是這麼怪異的人出現在這謠言集散地的酒樓,居然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煜禎順著煜昕的眼光看過去,也發現了這一點奇怪的地方。

應該不是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而是沒有人“敢”多看他們一眼,簡直就像是把他們當成了隱形人一樣。

“店小二。”煜禎耐不住,舉手招來酒館中的店小二。

“噯,來了,客官,要加茶水嗎?”店小二拿著一個大茶壺,迅速走上樓來,為他們斟滿壺中的水。煜昕很快拿出一錠金子,丟在桌子上。

一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金子的店小二,眼睛都看直了。

煜禎笑嘻嘻地用手蓋住金子。“小二哥,你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只要我們滿意答案,這錠金子就是你的了。”

看到金子,就好比是螞蟻看到了蜜,店小二拼命地點頭。“是!是!”

“樓下角落那三個穿白衣的爺是幹什麼的?為何大白天的搖著臉,見不得光麼?”煜禎用下巴努一努下面的人,動作不是很大,卻也足夠讓店小二看出他說的人是誰。

店小二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他僵硬地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嘿嘿,這位爺您是在開玩笑的吧,您不知道他們是誰?”

“唔,我們剛從關外回來,對這裏還不是很熟。怎麼,這裏的人每個都認識他們啊?”煜昕隨即拍拍身邊的包袱,隨機應變。

“喔,這也難怪您們不知道,他們可是聖教的人,拜聖母的啦!兩位爺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聽說他們老是打著什麼反清複明的旗號,就是朝廷說的白蓮教啦!這可是要治罪的。”店小二小聲地說著。看在金子的分上,他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裏……聖教的人多嗎?”煜昕輕描淡寫地問著。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們也不全都穿成這樣啊。不過,這兩天京城裏的人倒是多了,真不懂,他們是朝廷要抓的人,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呢?”店小二不明所以地說著。

“哦!這樣啊!”煜禎撚撚下巴,眉頭皺了起來。天子腳下,白蓮教的人竟敢倡狂到這樣的地步。“他們沒有犯案,朝廷也不能抓人吧。”煜昕說著。

“不過,我是不贊成他們的做法,至少現在這樣安居樂業也是不錯啦!人人有飯吃。聽說前朝末年,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了,那好好地過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幹嘛要搞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店小二喃喃自語的叨念著。

“說的好,有賞。”煜禎一個高興,桌上的一錠金子就丟到他的手上。“這金子是你的了,下去吧!別告訴人家我們問過的事。”

“是!是!謝謝兩位大爺。”店小二捧著金子喜滋滋地下樓去。呵!他三個月的月俸都沒這麼多呢!

等到店小二下樓,煜禎和煜昕的目光又重新凝聚在那三個白蓮教徒的身上。

“你看怎麼樣?”

煜昕再次啜了一口茶,劍眉一斂。“八成是他們幹的不會錯!我們放出的風聲,果然收到效果了。”

煜禎收回目光,幫煜昕再斟上一杯茶水。“那麼,你看我們該何時行動?”

“三天後,也就是這個月十五。我要把這些人一網成擒。”煜昕的眼中精光一閃,透出炯炯有神的光采。


回到王府,煜昕向恭親王、福晉請安之後,就迫不及待的直奔沂雪苑,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回去。仿佛知道煜昕會來似的,公孫寒星已經佇立在門前等候他的到來。

“寒星?你怎麼站在這裏?”煜昕微微一愣。

“我一直在等你。”公孫寒星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一雙深潭似的眼眸,猶如新月一般。

煜昕更是不解。“一直?從我出門起?”開玩笑,自他出門到現在算算少說也超過三個時辰。“你身子還沒養好,不該出來吹風的。”

“才沒呢!我沒事,身子也好得很。”寒星搖搖頭,笑意直漾上臉龐,雙頰染上了薄薄的酡紅。“人家是繡好了手絹才出來的。”

煜昕執起她的纖纖小手,往屋內走去。坐在桌前,看到桌上一籃繡線,旁邊整整齊齊的疊了一條月牙白的手絹。

“我可以看嗎?”煜昕好奇地問著。其實他對女人家的玩意兒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就他所知,公孫寒星是不會把與他無關的事情告訴他的,所以他的直覺就是她繡的手絹八成和他有關係。公孫寒星點點頭,主動挪開桌上的繡線盒。

煜昕拿起手絹打開,赫然看見的是一隻栩栩如生、目光如炬,正要展翅翱翔的鷹隼。

“好逼真的鷹隼。”煜昕伸手觸摸手絹上的翔鷹。

公孫寒星笑顏逐開。“你喜歡嗎?”

“喜歡,雖然我不懂這是什麼繡,不過看的出來,這黑色的部份你一定特別處理過,因為這鷹隼的毛色看起來居然會反光,這可是一般繡線繡不出來的吧!”煜昕細心地觀察著,不時摸著手絹上的鷹隼。

“你果然好眼力。”公孫寒星笑眯眯地說著。

公孫寒星解釋著。“這是江南的髮繡,是用真的頭髮和牛毛針繡出來的,自然會有光澤。”

“頭髮?你是說……”煜昕大吃一驚,雙眼直勾勾看著公孫寒星那一頭猶如黑瀑般的長髮。

她點點頭。“是我的頭髮。”

煜昕心疼地一把擁住她。“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是……”

公孫寒星只是笑笑。“想給你一點什麼東西,可以隨身帶在身上,只是,我什麼也沒有了,只能給你這條帕子,有我的心意,希望你能一切小心。”

“該小心的是你。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過些日子你要面對的危險,才是我沒辦法預期的,如果兇手很多,我怕沒辦法保護你。”煜昕撫著她柔細的發絲。“我現在很後悔提出這個笨方法。”

公孫寒星輕輕地笑出聲,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

一雙明亮飽翳翳秋瞳,含笑地望著他。“如果你真的不讓我參加,我不會高興的。也許你一個人沒辦法保護我,但還有禎貝勒,還有任大哥,還有你許許多多的手下不是嗎?你不相信他們?如果大內禁軍連一個女子也沒辦法保護好,那……我也得認命了!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厲害。”

公孫寒星煞有其事地說著。

煜昕吐了一口氣,笑了起來,撫摸著公孫寒星絲緞般柔嫩的臉龐。“大哥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擔心。”

公孫寒星握住他撫著自己的手,對他綻開柔柔的笑顏。“放心,我會很小心,我也會時時記得有人在為我擔心。我希望你也一樣,時時記得有我在為你擔心上

她不顧羞恥的主動伸手圈住煜昕的頸子,像首埋入他的肩窩。

“嗯。”煜昕抱住她,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髮鬢。雖然知道大內禁軍加上自己、煜禎、任翔,對付一個小小的邪教,絕對是綽綽有餘,但心底就是有一股不安竄起。

以前就算皇上要他保護的是公主、對付的是流寇,他也不會有一絲不安。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難道真的是關心則亂嗎?

煜昕動手解下掛在頸子上如鴿蛋大小的寶石墜子,為公孫寒星戴上。

“這是?”公孫寒星好奇地執起墜子看著,透明的墜子鑲著金邊,切割了好多個面,燭光透過寶石墜子折射,在屋內散出無數的七彩光束。“哇——好美。”她驚呼著。

“這是西洋人所說的金鋼石,聽說可以護身,皇上賜給了阿瑪,阿瑪便轉送給我,現在我把它戴在你身上,希望可以代替我一直保護你。”煜昕把她的手連同金鋼石包在手心裏,壓在她的胸口。

“這很貴重吧!我……我能收嗎?王爺如果知道你把貴重的寶石轉贈給我,他會不高興吧!”公孫寒星小心翼翼地說著。

煜昕再次把她攬入懷中,輕聲笑道:“不會的,阿瑪很開明,他只會為我們高興。至於這些金銀珠寶,我是不懂它的價值,阿瑪也從未在意過,他老人家總是說,東西要適得其所,才會有它的價值,它戴在你身上比戴在我身上好看多了。”

公孫寒星依偎在他的懷裏,雙手把玩著胸前的墜子。“如果我爹還在世,你阿瑪和他若能相識,必定會成為好友,因為我爹爹也常常這麼說。”

煜昕吻了一下公孫寒星的髮鬢,微笑地抬起她的臉。“寒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一直想了,我不希望你一直生活在悲傷之中,等我為你的家人報了仇,就讓一切都隨風去吧!”

雖然他常常看見公孫寒星的笑容,但她的笑容之中,在眼角眉梢都會流露出一絲絲的愁,她以為她掩飾的很好,至少王府中其他人都看不出來。

公孫寒星又露出苦澀的笑容。“我也希望,可是……這一切不是說忘就能忘的,至今我還無法忘記我眼前那一把熊熊大火……”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剎那間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煜昕原本輕攬著她的手臂用力地束緊,像是要把公孫寒星揉進體內一般的用力。“我很抱歉,我不想惹你傷心……”

公孫寒星只是埋在他的懷裏不斷搖頭,一句話也不說,細小的肩膀不斷地顫動著。光看這樣也知道她仍在啜泣。

煜昕把她拉離自己的胸懷,再次抬起她的臉,眼睫上還沾著淚珠,微微顫抖著。煜昕沒有想太久,雙唇湊上去吻住她的櫻桃小口。

公孫寒星一愣,原本問著的眼睛倏然睜開,訝異地看著煜昕。

“今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你有我、有阿瑪、額娘,甚至大哥、大嫂,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接受你。也許我們家的人沒有你家多,不過,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疼你。”

煜昕撫摸著公孫寒星臉頰旁的發絲,愛憐地說著。

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點頭。她知道煜昕的用心,也不想讓他擔心,更不希望慈祥的王爺、溫柔的福晉為她傷神,所以,她要把所有的傷痛都收進心裏。

讓歲月慢慢為她療傷止痛吧!失去家人的傷,終有一天,會撫平的。

就在這安靜的時刻,門外的秋兒很不識相地闖了進來。

很難得的她沒有從未進門就開始嚷嚷。

還來不及開口,就看到煜昕的眼神越過公孫寒星直勾勾地瞪著她,示意要她不要驚動還俯在他懷中的公孫寒星。

秋兒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不知是該進還是該出。因為她正一隻腳跨在門檻裏,一隻腳在門檻外。

這時的她只好慢慢的、輕輕的收回已經跨進屋子的腳。

重新走一次,這次她記得在遠遠的地方就扯開嗓子。“小姐!小姐!”唉!沒氣質就沒氣質限!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聽到秋兒的喊叫聲,公孫寒星連忙離開煜昕的懷抱,坐了起來,一張俏臉羞赧地低了下去。

“唷!少爺也在這,正好,福晉有請兩位到花廳用晚膳了。”秋兒故做訝異的樣子,讓原本繃著臉的煜昕露出一絲小小的笑容。

秋兒看到煜昕的笑容才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過關了,人一輕鬆,話就跟著多了起來。“小姐,快點吧!別讓王爺福晉久等,這樣少爺會不好做人,會被大家取笑的。”

正想詢問原因的公孫寒星還沒開口,就聽到煜昕輕聲的責罵秋兒。“少說一些有的沒的,還不快幫小姐打扮一下。”

“是……”秋兒哭笑不得的應著。嗚……又變成是她的錯。

下次她絕對要提早一刻鐘來通知。

不明所以的公孫寒星只有讓垮著一張臉的秋兒整理自己的儀容,隨著他們移往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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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8 18:34: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十五午後——

公孫堡舊址外人聲鼎沸,不少看熱鬧的人在周邊徘徊。

大內禁軍一層又一層的把公孫堡包圍的密不透風。

“聽說今兒個煜昕大人要帶公孫家的三小姐來看看有沒有線索呢!”

“不是說三小姐失蹤很久了?怎麼會被煜昕大人找到?”

“是不是攔路伸冤啊?”

“我猜不是,八成是不小心讓煜昕大人救走了吧!”

“哇!那不就是英雄救美了嗎?如果讓煜昕大人破了這樁懸案,鐵定又是美事一樁。”

“恭親王會同意嗎?”

“安啦!別的我不敢說,恭親王是我所知道的王公貴族裏最不會嫌貧愛富的了!”

“那也不知道煜昕大人的意思啊!”

“等一下看不就知道了?”

民眾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從他們的語氣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好一會兒,三個騎馬的年輕人護著一頂轎子,領頖頗颱緩緩來到公孫堡廢墟前,所有民眾頓時鴉雀無聲,自動讓路站到兩邊。

從領頭的黑馬上跳下的是煜昕的侍衛任翔。

“爺,到了。”

後面的兩個年輕人彼此看了一眼,點點頭。“請小姐出來。”

“是。”任翔微一躬身,便走向後面的轎子,掀起門簾,伸手進轎子。“小姐,少爺有請。”

轎子內伸出一隻雪白的玉腕搭在任翔的手上,跟著走出來的是穿著一身雪白的公孫寒星。

脂粉末施的公孫寒星看起來有些蒼白,她柔弱的身子,像是被風一吹就要隨風而逝似的。公孫寒星看著公孫堡殘垣,眼眶不禁紅了起來,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不斷地落下。

煜昕看的心疼,卻礙著人群眾多,不便把她擁入懷裏安慰,只得走近她,站在她的面前,輕聲說著:“別哭了,我們進去吧!”

公孫寒星點點頭,拭去淚水,跟著煜昕兄弟走進公孫堡。

公孫堡內陰氣森森的,即使是大白天,殘破的屋內也透不進光線,濃重的黴味更刺激著所有人的嗅覺。

看到屋內原本應是熟悉的景物,如今變成這樣的殘敗模樣,即使公孫寒星再堅強,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只是因為不想讓煜昕跟著難過,硬是忍了下來。她緊緊的握住胸口煜昕送她的寶石墜子,渾身顫抖著。

“寒星,你能不能回憶一下,家裏是不是有外人不知道的密室或是暗室?”煜昕翻動倒在地上的柱子。

“這……”公孫寒星連忙拭去眼中的淚意,偏頭想了想。

煜昕也不催她,只是站在她的身邊,靜靜地等著她的答案。

“我不知道。不過爹以前總是喜歡待在書房,一待就是一個下午,有時甚至一整天都不出來。”“是嗎?”煜昕也不懷疑,馬上就側身向站在離公孫寒星一尺遠的煜禎和任翔開口。“我們馬上到書房去。寒星,你帶路。”

同樣是命令的口氣,但對煜禎和任翔的口氣,和對公孫寒星的口氣就截然不同。

雖然煜禎身為兄長,但他也不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揚起嘴角輕笑著。

公孫寒星帶著所有人往內室走去,愈往內走,就愈殘破,仿佛大火就是從裏面燒出來似的。

煜禎和煜昕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了。

陽光照射不進公孫堡中,使得堡內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好像有東西要跑出來似的,煜昕兄弟很有默契地站在公孫寒星的兩側,任翔則跟在她的身後。

站在書房外,已經半倒的門歪歪斜斜地靠在牆邊,輕輕一推就發出巨響,應聲倒在地上,揚起厚厚的灰塵。

煜昕迅速護住公孫寒星,讓她不受塵沙的影響。

好一會兒,塵埃落定,四人才走進這幾乎已經燒得精光焦黑的書房。

“我曾經來勘查過整個公孫堡,這裏的確是燒得最嚴重的地方,根據知府的卷宗,公孫堡主也是陳屍在這裏的,所以我猜測,公孫堡主是在這裏與人發生爭執後遭殺害,凶嫌為了毀屍滅跡才會縱火。往外逃竄之時,又擔心堡主把秘密洩漏給家人,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公孫堡內所有人拉了做陪葬……”煜昕簡單地解釋整個案情,仿佛他曾親眼目睹。

公孫寒星一張小臉臉色鐵青,全身不斷地顫抖著。

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就是這樣死的!無辜的僕傭、新生的嬰孩、年邁的長輩……全都被拖累了……

雖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哭,可是淚水卻完全不聽控制的流了下來。

煜禎對煜昕努努嘴,示意要他上前安慰。

煜昕只是輕歎一口氣,走上前去,把她摟進懷裏。“哭吧,沒有外人在的地方,不用逞強。”

就在煜昕安慰公孫寒星之時,煜禎和任翔可沒有閑下來,仍四處找尋是否有密道或是暗門的可能性。

幾乎翻遍了整個書房,也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煜禎洩氣地想放棄。

“也許不在書房裏。”

好不容易撫平了公孫寒星的情緒,看到兄長找的這麼賣力,卻毫無斬獲,煜昕也不禁懷疑。

他閉上眼睛,一手支著額頭,一手背在身後,開始來回踱步。如果他是公孫堡主……驀然他一個回首,睜開眼睛。

“不可能,愈是危險的地方愈安全,名單一定在這裏,只是沒那麼容易找,要不然凶嫌不會想到要放火燒屋,他不是要毀屍滅跡,而是想連名單一起燒掉。”

“可是……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連暗門都沒有。”煜禎皺眉說著。多辦幾樁這種案子,腦袋一定很傷。

“不一定要暗門,大哥想想,公孫堡主留了什麼東西給寒星?”

“一方雪玉。”

煜昕從腰帶中掏出公孫寒星的白色鳳凰玉佩放置在手心上。

“暗格!只要可以放下名單的暗格就行了!玉佩是開暗格的鎖!”煜禎和任翔同時跳了起來。“天啊!任翔,快!繼續找。”

“是!少爺。”

很快的,整個書房被四個人重新翻了一次,就在石樑旁邊的地板上,有一個玉佩大小的小凹槽。

“找到了!”任翔驚喜地叫了起來。

“昕弟,把玉佩放進去吧!”煜禎連忙讓開,把位置讓了出來。

“好。”煜昕拿著玉佩走近凹槽,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對站在身後的公孫寒星說話。“寒星,這是你家的東西,你來開吧!”

說完拉起她的手,把玉佩交還到她的手中。

公孫寒星點點頭,慢慢走到石樑邊,果真看到一個小小的凹槽,四周被任翔用手剝掃過後,隱約可以看到有一個類似機關的格子。

她很快的把玉佩放進凹槽之中,輕輕一轉,地面上有一塊石板突然間往下沉,緩緩的往側面移動。

地板中竟露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和一封沒有封口的信。

“不會吧!這麼厚一本,牽連的人會有多少啊!”煜禎倒抽了一口冷氣,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煜昕拿在手中的冊子。

“要不是因為有這麼多人,凶嫌就不會把整個公孫家減門了。”煜昕把信交到公孫寒星的手中。“這封信應該是你爹留給你的,你先收下吧!這個名冊,就讓我帶回去。”

就在公孫寒星接過信簽的同時,突然間一個黑影飛入,要搶奪煜昕手中的名冊。

煜昕和煜禎還有站在一旁的任翔很快就反應過來,取下腰間的軟劍,快速砍向沖過來的黑影。很快的,原本的黑影從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三個……不一會兒就把他們包圍了。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煜禎冷然地說著。

見人影不說話,似是蠢蠢欲動,卻沒有人敢真的走向前。

“是大內禁軍的人吧?”煜昕把公孫寒星藏到自己身後,冷冷說著。

果然,眼前的數個人影怔了一下,退了一步。

“禁軍?”任翔更是驚訝。

“廢話,這裏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除了自己人,還有誰能無聲無息的放倒外面的人進來。”

“不要廢話,把手中的名冊交出來。”一個蒙面黑衣人鼓起勇氣粗聲喝道。

煜昕冷冷一笑,把手中的名冊收進懷裏。“除非殺了我,要不然休想拿到。”

公孫寒星不敢出聲的隱蔽在角落,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不是她膽小,就怕她一出聲,幫了倒忙,反而成了他們三個人的累贅。

“上!”帶頭的黑衣人馬上發難,沖了上來,其他人也不落人後的奮力上前砍殺。

“捉活的!”煜昕低聲在煜禎和任翔的耳邊說著。

不要說煜禎和煜昕了,這些人的刀槍劍戟斧一鉤叉都是煜昕教出來的,就連身為侍衛的任翔,對付他們都是猶有餘刀。

雖然功夫能贏得過他們,但不表示能贏得過像潮水一般源源不絕而來的黑衣人。

“真是的,昕弟,你做人也太失敗了吧!一個禁軍才多少人,居然這麼多加入邪教,你的面子往哪擺啊!”殺到手酸的煜禎不悅地說著。

對手對他們是招招致命,他卻一個都不能殺,只能砍砍不重要的部位,點點他們的穴道。

等到幾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擺平了,任翔拉下幾個蒙面人的布巾。“大爺,這裏的人大半不是禁軍的人啊!”

“八成是裏應外合,放外面的人進來了!可惡,簡直是吃裏扒外,氣死我了!”煜禎氣壞了,一腳踢向受了傷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督導不周這項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足夠把煜昕降職了。

煜昕一把拉過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冷冷問著:“說!是誰下令燒了公孫堡的?公孫堡主一家人又是誰殺的?說出來饒你不死。”

“聖教千秋!教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被煜昕抓住的人嘴硬地說著,就是不肯回答煜昕的話。“仙你個豬腦袋!你拿朝廷的薪俸,居然歌頌什麼教主,你腦子是空的麼?”煜禎氣得賞他一個爆栗。

被敲的人也不能還手,只有嘴硬的不說一句話。

煜昕見他不說話,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從沒有人見過的詭異笑容。“我看你說是不說!”

他伸手在那人的身上輕輕一點,只見那人開始笑了起來,從原本的悶笑到大笑、狂笑,笑到不能抑制的倒在地上,笑到開始發出哭音。

“哈哈哈……呵呵……昕……昕大人……饒命……小……小的招……招了,小的……哈哈什麼都說,呵呵……饒了小的……我……我快笑……哈哈……笑死了……”黑衣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

“所有的事都說?”煜昕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看,卻沒想要上前解救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任翔,輕輕地吞了一口口水。幸好……他不是少爺的敵人。

煜禎則是同情地看著現場躺的躺、站的站的敵人。老天爺保佑……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弟弟會這樣……呃……會惡作劇。

“是……是……饒命。”

這時,煜昕才解了他的穴道,讓他倒在地上喘氣。還好他求饒了,不然他真的就要心軟饒過他,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輕重他也不知道。

讓他喘了一會兒,煜禎才踢了他一腳。“說吧!你要不老老實實的招出來,我現在就用你來祭整個公孫堡枉死的人。”

“是……”

正當那人想說話的時候,屋外突然光芒一閃,只有面對著門外的公孫寒星看到了。

在這要命的時刻,為何他們三個會正好全部背對著門呢?

“危險!”來不及辨別門外的閃光是什麼東西,也來不及分辨那是針對誰而來,公孫寒星沖上前推開煜昕。

一支閃著銀色光芒的羽箭就這樣射向公孫寒星的胸口,另一支羽箭當場射死了想答話的黑衣人。

“不!”被公孫寒星推開的煜昕立時知道有狀況,所以並未被推倒,他移動了幾步,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羽箭沒入公孫寒星的胸口。

受到重創的公孫寒星往後倒了下去。

他激動地沖向公孫寒星,一把撈住她即將墜地的身子,公孫寒星已經沒了知覺。

他衝動地想把箭拔出來,卻被站在身後的兄長阻止。“煜昕別拔箭,會要了她的命的!快送她回王府,任翔,你拿我的權杖到宮裏請太醫,這裏由我來處理。”

煜禎以指就口,一陣響徹雲霄的口哨音響起,原本包圍公孫堡的禁軍立即圍了過來。

“你們幾個把這裏所有的人給我送到天牢,即使是同僚也不可以循私,我知道有那些人,其他的人跟我來,誰落後我就軍法處置!”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朝著剛剛羽箭飛來的方向飛奔而去,幾個縱落,大批人馬已經不見蹤影。

煜昕也不敢遲疑,抱起已經昏厥的公孫寒星施展輕功,朝王府快速的飛回。

半路上,公孫寒星因為一個震動而醒了過來,她幽幽地睜開眼睛。“煜昕……”

“你醒了?疼嗎?”煜昕心疼地說著,腳下的步伐卻私毫不敢慢下來。

公孫寒星搖著頭,自己伸手拔出羽箭。

“不要!”煜昕嚇一大跳,正想阻止時卻見她不怎麼費力的把羽箭“撥”離身體。

“我沒什麼,不用擔心,只是有一點胸悶。”

“怎麼可能……”煜昕不可置信的慢下腳步,不可思議地看著懷中的佳人,果真拔箭處只有滲出微量血跡,並沒有大出血的樣子。

公孫寒星綻開一抹甜甜的笑。“是你救了我。”

“我?”

看到煜昕一臉的迷惑,公孫寒星漾起的笑容更是甜美。她伸手拉出頸子上的鏈子,原本上頭的墜子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墮頭,金鋼石已經破碎。

“你送我的墜子救了我一命。”公孫寒星放下墜子,雙手環住煜昕的頸子。“謝謝你的墜子。”

煜昕的臉上這才綻出笑容。

他滑坐了下來,松了一口氣,仍然不願放開公孫寒星,他把臉埋進了她的肩窩。“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我原本也以為我死定了。”公孫寒星眼角含淚,嘴角卻帶著微笑,伸手輕撫著煜昕的臉頰。“我這才有個覺悟。”

“什麼?”

“我情願你活的好好的,也不要為了報仇而失去你。”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龐滑落。“我除了你,什麼也沒有了,我不要再失去。”

煜昕吻去她臉上的淚,輕啄著她鮮紅的朱唇。“不會的,從今而後,我有你,你有我。”

“煜昕……”公孫寒星獻上自己的朱唇,一下一下的吻著煜昕。

“別再誘惑我,我可不想在這荒郊野外要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想,任翔應該帶著老太醫到王府了,讓太醫幫你看看有沒有內傷。”

公孫寒星羞紅了臉點點頭。

“你休息一下吧!這幾天你都沒睡好。至於傷你的人,大哥絕不會放過他的。”

她再次點頭,靠著煜昕寬闊而溫暖的胸膛閉上眼睛,聽著地沉穩的心跳。

煜昕像不想吵她似的慢慢走著。

而她居然就這樣聽著他的心音睡著了。


等回到王府,果然就看見焦急的恭親王、福晉、奕瑾格格、任翔、老太醫,和已經哭的淅瀝嘩啦的秋兒站在門前。

一看到煜昕抱著公孫寒星慢慢走回來,所有人都以為公孫寒星已經死去了,福著和奕瑾格格是差點沒昏倒,所幸被身邊的人扶著。

已經哭到不行的秋兒,更是忍不住沖上前去,在煜昕還來不及阻止之前,抓著公孫寒星就猛搖。“小姐,小姐,你不能死啊!”

被秋兒一搖,公孫寒星馬上就醒了,她秀眉微蹙,眼睛緩緩的睜開。

“誰告訴你寒星死了?”煜昕一改和公孫寒星說話時溫和的語氣,眉毛一挑,不悅地說著。

“啊?沒死?”秋兒眼中的眼淚馬上停了下來,簡直就像是假的一般,要不是看她兩眼已經腫得像核桃一樣,肯定會把她當貓哭耗子了。“可……可是……剛剛任翔他……”秋兒回頭看一眼站在門口,一臉疑惑搔著頭的任翔和他身邊氣喘吁吁的老太醫。

“是一場誤會。先進去吧!”說罷,煜昕就想舉步往內走。

懷中的公孫寒星扯扯煜昕的衣襟。“昕,讓我自己走。”

煜昕的眉頭一皺。“可是……你受了內傷……”

公孫寒星對他綻開一抹微笑,搖搖頭。“沒關係,讓秋兒扶我就好了。”

秋兒手忙腳亂的抹幹眼淚,趕上前去。煜昕雖然不願意,但礙著那麼多人的面前,他也只有把她放下,和秋兒一人一邊扶著公孫寒星慢慢的走向大門。

來到王府們前,恭親王和福晉擔憂地看著她,公孫寒星向他們一福。“王爺、福晉、格格,讓你們擔心了,寒星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以後這麼危險的事不可以做,男孩子受點傷不要緊,你是女子,什麼傷都受不得的!”恭親王福晉擔心地說著,恭親王也在一旁直點頭。

這時在一旁的奕瑾格格已經受不了地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公孫寒星,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是個有身孕的人。“拜託!不要嚇我,剛才聽任翔說你中箭了,把我嚇得半死,你到底有沒有怎麼樣?”

“格格,小心!您有身孕在身!”公孫寒星急得輕輕把她推開,怕她的身子不適。

“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傷到哪啦?任翔不是說你胸口中箭了?箭呢?”奕瑾檢查著她的胸口。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任翔,他也只能不解地搔著頭。剛剛明明看到公孫姑娘被箭射中的……

“大嫂、額娘、阿瑪,我們先進屋吧,讓太醫幫寒星瞧瞧。”煜昕不動聲色地提醒所有人,順便解了任翔的圍。他們才恍然大悟的移往內堂。

老太醫為公孫寒星把過脈之後,向煜昕拱一拱手。

“啟稟煜昕大人,公孫姑娘只受到一些皮肉傷,不礙事,等一會兒讓丫環幫公孫姑娘上上金創藥就行了。老臣會另外開一張藥方替公孫姑娘活血補氣,照著煎服,十日即可令公孫姑娘的身子大好。”

“多謝太醫。任翔,隨太醫去取藥。”煜昕恭敬地說著。

“是。”

送走了太醫,奕瑾著急地拉著公孫寒星的手。“寒星妹子,你快說啊!為什麼沒受傷?一支箭當胸射來,不可能只有這麼一點點傷吧!”

“是金鋼石救了我。”公孫寒星微微笑著。

“金鋼石?”眾人不解地問著。

“是阿瑪給我的金鋼石,我轉送給寒星了,因此陰錯陽差救了她一命。”煜昕代為回答。

“王爺,請不要見怪。”公孫寒星緊張地先自動請罪,生怕王爺怪罪煜昕。

沒想到恭親王只是呵呵地笑了起來。“不會不會,為何要見怪?東西要適才適用,今天要是昕兒沒把金鋼石交給你,又怎麼會正巧救了你一命?這叫財去人安樂。”

恭親王不以為意的笑容,這才讓公孫寒星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不管如何,先讓寒星休息吧。秋兒,照著剛剛太醫說的話,幫小姐上藥。晚膳我會讓春兒送過來,你也別出來了。昕兒,好好照顧人家小姐。都是你闖出來的禍,要自己收拾。”福晉憐惜地說著。原本最疼愛煜昕的恭親王福晉,這時竟一面倒向公孫寒星,這讓煜昕眉頭微斂,心底卻有一絲欣喜,因為這表示一家人都已經接納公孫寒星了。

“是的,額娘。”

在所有人都離去之後,只有不識相的秋兒還真的留了下來,打算幫公孫寒星上藥。

“少爺,秋兒要幫小姐上藥了,請回避一下。”她天真地說著,手上拿著金創藥,打算把煜昕請出去。

煜昕寒著臉,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金創藥。“你可以出去了。”

“嗄?”秋兒呆了一下,眨眨眼看著空空的手,還沒會意過來。

“我會幫寒星上藥,你去幫春兒準備晚膳。”煜昕沉著聲音,帶著一絲不悅。

這時秋兒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連滾帶爬的沖出去。“是是是,秋兒知錯,秋兒立刻消失……”這時候什麼王府丫環該有的禮儀,早就被她拋諸腦後。話未說完,人已經消失在沂雪苑。

公孫寒星羞紅了臉,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坐在桌前。煜昕合上門扉,才慢慢走到公孫寒星的身邊,一把抱起她。“啊!”公孫寒星一個低呼,人已經被抱到煜昕的懷裏。

“回床上躺著吧,我為你上藥。”他輕輕地把公孫寒星放到床上。

公孫寒星緊張地握住自己的衣襟。“可是……”

煜昕的大掌撫上公孫寒星的粉頰。“你是我一個人的,任何人也不能看你的身體,我不允許,絕不。”

這時候煜昕所展現出來的獨佔欲,讓公孫寒星感動得想哭。原本以為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這樣執著,她甚至早有為妾的念頭,老天垂憐,竟讓她遇上如此深情的煜昕。

讓她有機會知道,什麼叫專情,什麼叫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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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夜。

等到公孫寒星熟睡之後,煜昕才輕聲走出沂雪苑。他看一眼前廳,仍是燈火通明,不知道大哥回來了沒有?追到凶嫌了沒?

他信步走往前廳,就見到煜禎正口若懸河地描述今天在公孫堡發生的事情。

“真的嗎?竟然有禁軍是歹人?是不是真的啊!”奕瑾格格直呼不可思議。

“昕兒,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豈不是很危險?禁軍是負責京畿的安危,應該是保護皇上的,如果這些人混到皇上身邊,豈不太可怕了!”恭親王嚴肅地說著。

煜昕應聲跪下。“是兒臣的錯,兒臣用人不當,理當受罰。明日孩兒自會進宮向皇上請罪,剷除整個邪教。”

煜禎拉起弟弟,歎了一口氣。“邪教是個思想的產物,咱們今天能把加入邪教的人全數剷除,但卻無法阻止他們腦子裏所想的,邪教、亂黨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為對朝廷有所不滿,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只要皇上可以使天下太平,這些邪教、亂黨又豈能作惡?大家豐衣足食,自然不會有反叛之心。”

“是啊!禎兒說的有理。今天的事情過後,京畿必當人心惶惶,怕會有大掃蕩,如果不也同官兵為了搶功,隨便抓老百姓充數,這對一般百姓而言,將會是一場浩劫。”恭親王中肯地說著。

煜昕的一雙劍眉逐漸攏了起來。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但……犯法就應當接受處置,這對他而言是天經地義的。

要他放過作惡的人,他做不到,縱使那些人有多少理由……但,他們傷害了無辜的公孫一家,他不能放過他們。

只是,阿瑪的話不無道理。貪官污吏不是沒有,隨便抓人充數的事件更是時有所聞,如果因此害了良善百姓,他的心如何能安?

“這樣吧,把名單交給皇上,也把事情的始末告訴皇上,讓他來定奪。也好給寒星一個交代。”恭親王下了結論。

眾人也只有點頭同意。

“說到交代,昕弟,你也該給大夥兒一個交代。”奕瑾格格見正事說完了,便從丈夫的身後站了出來。

“大嫂的意思……恕小弟不懂。”

奕瑾格格揚起嘴角笑了起來。“我是說寒星妹子。我啊,也不想跟昕弟打啞謎了,我怕被昕弟氣得氣壞了孩子,還是直說了。昕弟打算怎麼對待寒星妹子。”

“什麼怎麼對待?”煜昕剛剛舒解的眉頭因為奕瑾格格的話語又緊蹙了起來。

“你啊!不要再辯解了,人你是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剛剛又把秋兒趕出房間,八成是為她上藥,那就是也看了人家的身子。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就栽在煜昕大人的手上,傳出去也不能聽啊!”奕瑾格格挑挑眉說著。

“所以?”煜昕的語氣中多了一分憤怒,但禮教不容他對兄嫂不敬。

“所以,寒星妹子的身世是很可憐沒錯,不過她既不是名門之後,也不是王公貴族之女,要當煜昕大人的福晉恐怕是說不過去。”

煜禎看出了弟弟眼中的憤怒,拳頭已經開始在顫抖,他生怕煜昕一個失控,會傷到妻子,他偷偷的拉拉妻子的衣擺,示意要她別再說了。

“不知大嫂的意下?”煜昕深吸了一口氣。

“意思很簡單。”她甩開丈夫的手,轉過身去,背對著煜昕,卻正面對著丈夫和福晉、王爺,她頑皮地對他們三個眨眼。

煜禎瞬間就知道妻子又在頑皮了,他只有在心底歎氣,為弟弟默哀。

“我先稟報皇上幫你娶一房正室,然後你再把寒星妹子納為妾,這樣就不會有人說話啦!總不會有人管煜昕大人的家務事吧!”奕瑾格格眉頭微揚,她看到煜昕氣得快冒煙的樣子就很樂。

煜禎也只有搖頭。他很懷疑,妻子說不定是先皇子女過多,只得交給順親王扶養而忘了領回的親生女,此時她簡直就和皇上在戲要煜昕是一個模樣。

就見煜昕鐵青著臉,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才沉聲說:“多謝大嫂費心,我想不必了,小弟心中早有福晉的人選,自當會稟明皇上請求賜婚。”

恭親王收到媳婦的暗示,也很配合地演起戲來。“哦!是哪位親王的格格、郡主?還是大臣的千金?”

“都不是。”

福晉一向疼愛兒子,雖說也想配合媳婦玩弄一下愣兒子,不過,母愛的天性讓她還是選擇中立,誰也不幫總可以吧!

她只是笑著對煜昕說:“那麼,是哪一家的千金?告訴額娘,額娘讓皇上下旨,讓你們完婚。”

煜昕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下來。“就是寒星。這一輩子,我只娶她一個。”

“不會吧!寒星妹子?”奕瑾格格的嘴誇張得合不攏。“她對你的仕途完全沒有幫助啊!”

“瑾兒,話不能這麼說。”煜禎想阻止妻子頑皮過度。

“難道我說錯了嗎?我雖然不管事,至少大家都知道我是順親王之女,對禎貝勒您也多敬三分啊!總是對名聲的提升有幫助嘛!”奕瑾笑嘻嘻地說著。“寒星妹子雖說溫柔賢淑,也美麗可人,但依我之見,還是……”

奕瑾格格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煜昕粗暴的聲音打斷。

“大嫂!如果你再說下去,不要怪我不客氣了!”煜昕暴怒地說著。“我煜昕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需裙帶關係亦可光宗耀祖。我相信大哥會娶你也並非你是順親王之女,否則大嫂未免太小靦我恭親王府的男兒。我要娶的是我的至愛!”

煜昕一口氣劈哩啪啦的說出心意,說的慷慨激昂。

“說的好!不愧是我的弟弟,不愧是我們恭親王府的硬漢。”突然,煜禎站了起來,為他鼓掌。“瑾兒,好樣的,你是二十多年來第一個讓煜昕動怒的人,連皇上都輸給你了。”

奕瑾格格恢復原本溫婉賢淑的模樣,對著所有人一福,翩然地走到丈夫身邊,臉上的表情儘是無辜。

煜昕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恭親王福晉這才笑著說:“昕兒,瑾兒是開你玩笑的,別生氣了!”

恭親王倒是很得意地笑著。“呵呵!昕兒,這表示你的道行還不夠,修為還要加強。”

“不用了,王爺,臣妾認為這樣很好啊!高興就是要笑,不高興就是要生氣,悲傷就是要哭泣,我可不希望我的兒子是個沒表情的人。”恭親王福晉連忙說著。

這時煜昕才知道自己被大嫂給整了。

他嘴角輕微的抽動著。真是被打敗了!這下子他是該笑還是該生氣?

“好啦!昕兒,至於你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要娶寒星當你的妻子?你確定?”恭親王問著。“當然,我的心意絕不改變。”像昕堅定地說著。

“福晉,那就請你跟皇上說一聲,請皇上賜婚吧!”恭親王呵呵地笑著。

算命的說的可真准,說他六十歲這一年不但可以抱孫,還把家中最讓人擔心的問題也解決了!所謂三喜臨門。

“多謝阿瑪、額娘成全。”煜昕終於露出笑容,高興地跪在父母膝前。

“那我呢?也有一點點功勞的,是不是?”

奕瑾露出可愛笑容,讓煜昕哭笑不得。

不過,他現在心情極好,也不想和她太計較,免得氣死自己。“多謝大嫂。”

煜禎這時忍不住提醒他。“這件事,皇上不見得答允,畢竟寒星並沒有家世背景,我們不在意,不代表其他的郡主、格格也這麼認為,想嫁你的人多到可以從皇宮排到城門口了。”

煜昕眉頭只是微微一皺,心情一沉。“這關我什麼事?我只娶我想娶的人。”

“這就交給我了!我來幫你想辦法吧,算給你賂罪嘍!”奕瑾靈活的眼珠子一轉,歡歡喜喜地說著。

“多謝大嫂。”這回煜昕是衷心向奕瑾格格道謝。

“好了,早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進宮面聖,把該辦的事先辦。”

一下子,恭王爺又把氣氛拉回到嚴肅的狀況。

兩兄弟一拱手,就紛紛告退了。

走回松濤苑,煜昕本想去叫醒公孫寒星,最後還是硬忍了下來。

今天她也夠累了,還代他受了傷,是該讓她好好休息。


隔天一早,煜昕就在園子裏吹簫。

沒多久,秋兒就睜著惺忪睡眼跑出來。“少爺吉祥,小姐請少爺到房裏。”秋兒邊打呵欠,沒規矩地說著。

“你啊!去洗把臉,讓人看了像什麼樣?當王府沒規矩了!”煜昕眉頭微蹙,拿著玉簫就往秋兒的頭上輕輕一敲,說完就走進沂雪苑。

秋兒的嘴巴大張,下巴差點直直落地。這是不苟言笑的煜昕少爺嗎?

會不會是看錯了?還是她看到的根本就是幻影?

秋兒回頭一看,煜昕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圈子裏了,她只看到空空的園子裏有蝴蝶、蜜蜂飛舞……

八……八成是沒睡醒,搞錯了……煜昕少爺才不會和她們開玩笑。

一定是昨晚哭壞眼睛,加上太累造成的……那……再回去睡好了!她一定是在夢游,小姐沒有要她來找人,所以園子裏也不會有人……

秋兒迷迷糊糊的又跑回傭人房……


公孫寒星倚坐在床帷邊,臉上掛著柔柔的微笑。“今天的心情很好?”

“一半。”煜昕微微笑著。

“好就是好,哪來的一半?”公孫寒星被他的說法逗笑了。

煜昕坐到她的床邊,伸手撫摸著她的笑臉,拇指輕觸著她粉紅色的朱唇。“好的一半是為你,不好的一半也是為你。”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公孫寒星不解地看著他。

“寒星,告訴我,如果今天你的面前跪了殺死你爹娘的人,你會怎麼做?”

“禎貝勒捉到他們了是嗎?”公孫寒星倏地坐了起來,緊緊地搞著胸口,強忍著疼痛,一張小臉倏地蒼白。

“你別急,我是問你如果?”煜昕扶著她再次讓她坐下。

“我……我不知道……”認真的想了很久,公孫寒星珍珠般的淚水流了下來。

煜昕把她擁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緩緩地把昨夜和父兄商量的結果告訴她。

等了好一會兒,公孫寒星的情緒平穩了下來,她抹去自己的淚水。

“曾經,我是真的很恨他們,恨不得有人可以為我殺了他們報仇。”她坐了起來,伸手放在煜昕的臉上。“但昨天我又不是這麼想了,那些人殺了我家人,或者是我們前世做了虧欠他們的事,所以這輩子要用這樣的方式償還他們。在箭射向你的那一刻,我更是想只要你活著,我可以不要報仇。”公孫寒星再次偎進煜昕的懷中,汲取一絲溫暖。

“現在……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恨他們。”

煜昕撫著她柔順的發絲,輕輕親吻著。

“我很抱歉我不能把那些凶嫌交給你發落,今天我會把他們送進宮,由皇上親自審理,是死是活都看皇上了。”

“那很好啊,皇上會還我一個公道的,是不是?再說不論皇上怎麼判,寒星都會接受,因為皇上讓你照顧我,已經是最大的恩惠。”公孫寒星坐了起來,理一理煜昕被自己弄皺的衣裳。“你該進宮面聖了,還要代我謝過皇上。”

“為何你要這麼貼心?你可以更任性一點的。”煜昕心疼地說著。

雖然公孫寒星口中說著不恨,但這血海深仇怎有可能說放就放,定是見自己來問她的意見,知道自己想為凶妹求情而心軟。

這對她而言,公理合在?

看她剛剛激動的表現,他知道其實她很在意。

“這件事情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別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公孫寒星微笑說著,輕輕推開煜昕。“快去吧!要進宮不是嗎?為人臣子的,可不能讓皇上等。”

煜昕點點頭。雖然想留下來陪她,但是天生的責任感使然,讓他不敢多做耽擱,吻一下公孫寒星的臉頰,然後匆匆離去。

等到他走遠了,公孫寒星的笑臉才慢慢隱去。

一顆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流下。

若是事態擴大,她也很擔心會有無辜受連累的百姓,但是誰來同情她呢?

爹、娘……女兒該怎麼辦?


來到小花園裏的涼亭,古箏還靜靜的躺在桌面上。

公孫寒星伸手撫過古箏,箏音從她的指間流洩而出。

她坐了下來,撫箏唱了起來。

“河畔青蕪提上柳,

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橋風滿袖,

平林新月人歸後。”

歌聲未歇,淚已滿腮。只有無人的時候,她才敢這樣恣意的流淚。在煜昕的面前,她不敢哭泣,怕他心疼,也怕他自責。

所以在沒有人的地方,她會好好的痛哭一場,等到淚流幹了,她會更堅強。

說不恨,是假。世人自私,犯了錯,為掩飾自己的罪,讓她失去了家人,令她才二八年華就成孤女。

說恨,她的心腸又不夠硬。誰不怕死,既是威脅到生命之事,由口然會除之而後快,哪管得到他人會如何?

“恨也難、饒也難,

怕是心碎無法瞞,

笑看人世無常誰該還?

君憐妾身意相伴,

欲解愁雲、欲化干戈,

心知意曉不願君為難,

笑是苦、淚是苦。”

站在牆圍外的奕瑾格格亦隨著她的歌聲落淚。原來公孫寒星的心中這麼矛盾,還以為他們給她的已經夠讓她忘卻失怙的傷痛,哪知她是全藏在心底了。

“格格,小姐這樣哭也不是辦法,等少爺回來,可又要心疼死了。”秋兒跟在奕瑾的身後,眼眶也是紅通通的。

她雖然聽不懂小姐唱的是什麼意思,不過恨她懂,饒她也懂,笑她知道,淚她也知道,跟了這個主子沒幾天,她善解人意的一面她也知道。

“這我又有什麼法子?全家一夕之間死於非命的心痛我們不曾有過,怎麼能叫她不要哭、不要很,她這樣已經很好了。要是有人殺了我阿瑪、額娘,我相信我一定做不到原諒,誰來勸我都沒有用的。”奕瑾格格擰擰鼻尖,拭淚說著。

“可是……不要說少爺捨不得啊,秋兒也捨不得!小姐人好,不該讓她這般難過下去。”秋兒哇哇說著。忽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破涕為笑。“格格,請王爺收小姐做義女吧!王爺、福晉都疼小姐,可以給她父母的關愛,這樣,小姐就不孤單了。”

奕瑾聽了,用力敲了一下秋兒的腦袋。“你胡說什麼,阿瑪和領娘怎麼能收寒星當義女,這麼一來,寒星和煜昕不成了兄妹,怎麼成親?笨!”

“我……我忘了……”秋兒搞著被敲痛的腦袋,哭喪著臉說。

“不過……阿瑪和額娘不行,不代表沒人可以。好秋兒,不錯!讓我想到別的人選,回頭我再賞你。”奕瑾格格眼珠子一轉,馬上就想到別人。

秋兒望著喜怒無常的格格,感到莫名其妙,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好啦!去安慰你的主子,逗她笑,別再讓她哭了,知不知道?”

“格……格格?您不是要去看小姐的嗎?”秋兒不明所以地問著。

“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你先去安慰她,別讓煜昕回來還看到她在哭,知道嗎?”說完也不等秋兒回答就匆匆離去。

一頭霧水的秋兒,也只得硬著頭皮去安慰公孫寒星。

沉浸在悲傷中的公孫寒星沒有發現秋兒躡手躡腳的來到身邊,直到秋兒已經走到面前了,她才慌亂的收了琴音,拭去眼淚。

“小姐,您別哭了,看您哭,秋兒也想哭了。”

“我……我沒有哭。”公孫寒星連忙對她綻開一個笑容。

“可是……我剛剛聽到您在唱歌,什麼恨什麼難……饒什麼難……什麼干戈……秋兒是不懂,可是聽了覺得好悲傷。”

“你聽得懂?”

秋兒扁扁嘴。好吧!為了主子,豁出去了,“秋兒大字不懂三個,哪懂得主子在唱什麼。小姐在想少爺嗎?”

“我……我哪有!”公孫寒星一怔,她是真的不懂嗎?哪句詞是唱到想念煜昕了!

“所以嘍!如果小姐是心情不好,就想想少爺。前些天,我瞧小姐想到少爺時就臉紅紅的,好美哦,現在啊,就是秋兒看了也擔心,如果被少爺瞧見,他不心疼死才怪。”不管了,就這麼勸吧,其實她心情亂成一團,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

公孫寒星臉一紅,低下頭去。“他才剛離去,我何必想他。”

“那小姐唱別的歌吧!唱這麼悲傷的歌,如果格格不小心聽到了,她一定會傷心的,她傷心寶寶就不健康,這可不好。”這時候奕瑾格格就是最佳擋箭牌。

“呃……外面聽的到?”公孫寒星又是一怔。

“當然可以。”見公孫寒星的注意力被吸引,秋兒的心底偷偷得意了起來。

“那好吧,我別唱了。”公孫寒星說罷,便想要起身離開。

秋兒一陣緊張。可不能讓小姐回房繼續傷心。

“小姐,別回房啦!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小姐唱首應景的歌吧!”

公孫寒星偏著頭想了想,搖搖頭。“這我不會。”

“那……小姐教我唱情歌,就像那天唱給少爺聽的那樣……呃……”秋兒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完蛋了!又多嘴了……

公孫寒星的一張小臉倏然間紅了起來,比桃花還紅。“你……連這也聽到了?”

秋兒只得垮著一張臉,老實招來。“小姐,咱們沂雪苑就這麼點大,您唱歌,少爺吹簫,要教秋兒聽不見,好難喔!”

公孫寒星雙手掩住通紅的臉。哇!羞死人了……

不過秋兒的苦瓜臉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她拉著公孫寒星的衣袖晃著。“小姐,你教秋兒唱歌吧!我也想學您彈這琴,教我那首‘百鳥朝拜’好不好?”

百鳥朝拜?哪來的這首曲子?

是百鳥朝皇吧!公孫寒星被她這麼一攪和,悲傷也忘了,害羞也忘了。

“有啊,就是那天彈給王爺聽的那首啊!等我學會了,我去現給任翔瞧瞧,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會。”秋兒鼓著腮幫子說。

這時公孫寒星才知道,為何總是看到秋兒和任翔在拌嘴,呵……一對歡喜冤家啊!

公孫寒星終於揚起一抹微笑。“這樣吧,我教你唱首歌,你學會了唱給他聽,他就不會笑你了。”“真的嗎?什麼歌?”秋兒興奮地問著。

公孫寒星不說話,直接撫起古箏,一連串的樂音從她的指間流洩而出。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秋兒聽她天籟般的歌聲,聽的醉了。“好好聽哦!”

“秋兒把它學起來,我保證任翔以後絕不會笑你。”公孫寒星笑著停下手中的樂音。

“為什麼?這叫什麼歌?”秋兒沒現沒矩地坐了下來,幫公孫寒星斟了杯茶水,也給自己倒一杯。為了安慰她,自個兒卯足了勁,喝口水總是可以吧!

“蝶戀花。”公孫寒星莞爾地說著。

只看到秋兒剛剛喝入口的茶水,噗的一聲全給噴了出來。

秋兒手忙腳亂的擦著自己的臉和被噴濕的桌子。“小……小姐,你再說一次?”

“蘇東坡的蝶戀花啊!”公孫寒星笑盈盈地說著。

“幹嘛要學蝶戀花?誰是蝴蝶誰是花?”秋兒拉高了聲音,紅著臉急呼呼的否認著。

“當然他是蝶兒你是花,學這首歌是叫他要注意你啊!”公孫寒星掩嘴笑著。

秋兒一張俏臉漲的緋紅。居然被小姐知道自己偷偷喜歡任翔……這下子要怎麼否認才好?

公孫寒星笑著拍拍秋兒的手。“好啦!我開玩笑的,聽聽就好,不是真的要你去唱給他聽。”

她啜了一口芳香的茶水,笑容慢慢斂去,只在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謝謝你秋兒,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沒事了,真的。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吧,我不會再彈琴影響格格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好吧!”秋兒考慮了一下。“可是……小姐千萬不可以再哭了,也不要想太多,不然等少爺回來,看到小姐心情不好,秋兒會被剝皮的。”

“知道了,不會讓你為難的。”

走了沒幾步的秋兒又回過頭來。

“小姐,雖然秋兒不懂你的傷心,可是,秋兒知道王府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夏的很喜歡小姐,連春兒、夏兒、冬兒她們也都很喜歡你,福晉更是把您疼到骨子裏去了。人家說,說……那個一個人不見了馬,不一定是不好的嘛!對不對?”秋兒想了半天,就是沒辦法學少爺那樣擠出幾句有學問的話。公孫寒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這樣解釋的。

“我知道,所以我會振作起來。你想說,哭不能解決問題是吧!”

看到公孫寒星笑了,秋兒臉上的表情更是活躍了起來,猛點頭。“我去準備一些點心,等一下給您和少爺用。”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公孫寒星笑看她離去。讓下人這樣為她操心,真是太對不起人家了。可是他們對她的關懷,仿佛失去家人的痛就這樣填補了一些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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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知道了整件事情始末的皇帝,果然如煜昕一家所料的暴跳如雷。

“簡直是反了,怎麼朝廷裏有這麼多人加入邪教?朕還待他們不好嗎?”一支名貴的紫毫貂毛筆立時被他摔的開花。“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白蓮教的教義是要驅逐韃子、是要我們滿人回關外!真是一群豬腦袋!”

一句話未完,桌上整疊的奏章全被掃落地。皇帝頹然坐在龍椅上,看著想彎身檢奏章的任翔。“不用撿了!如果這些傢伙心不在朝廷,所給的建言就全是廢話。朕不想為了廢話浪費時間。”進退兩難的任翔看著自己的王子,見到主子給他使的眼色,他依然是彎身把一本本的奏摺撿起來。

“皇上,歷來每一個朝代改朝換代之時,一定會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尤其我們來自關外,漢人有所不滿這是定然。只要我們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不想流離失所的人就會多了,這些亂黨邪教自然無法坐大,我們對他們自然可以不用擔心。”煜昕冷靜地分析。

皇帝眯著眼睛看他。“煜昕,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

煜昕搖頭。“當然氣,在他們暗中想射殺我,卻不小心射中寒星時,我只想殲滅整個邪教。”

“那就交給你負責啊!”皇帝冷冷地笑著。他心底真是氣得要死,努力的成果不被肯定時,不只洩氣,更令他生氣。

“皇上,君無戲言,您到底知不知道說出這句話的下場,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煜昕嚴肅地說著,根本不顧是在跟誰說話。

“是啊,皇上,如果能夠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式,臣認為更能收服人心,也更能補償公孫姑娘的傷痛吧。”煜禎連忙打圓場,心底暗自叫苦。這個弟弟,怎麼還是不懂什麼叫圓融呢?他總不會不知道跟他講話的人是皇帝吧!

皇帝輪流看了兩兄弟一會兒,才歎口氣說道:“好吧!那你們說說看,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煜昕好一會兒才開口。

“據目前所有文案調查,白蓮教的活動並未造成多大的騷動,也沒有什麼驚人的舉動,只有這次公孫堡堡主公孫克受了朝臣的委託,慘遭滅門,所以臣認為最好的方式,是把他們的罪行公諸於世,但饒恕他們。”

“饒恕?”皇帝從龍椅上跳了起來。“煜昕,你腦子氣壞了是不是?朕饒了他們,如何跟公孫姑娘交代?朕又如何跟千千萬萬的大清子民交代?”

“皇上,大清皇朝從關外入主中原,一直有許多漢人不滿,這是咱們展現以德服眾的時機。判他們服苦役,由朝廷補償公孫姑娘,厚葬追封公孫一族,這樣下來是非自有公論,留給世人評論。”煜禎拱手說著。

“好吧,我會好好考慮。你們先下去吧!”皇帝揮一揮手,點頭說著。

兩兄弟這才離開禦書房。

走在御花園裏,煜禎拍拍煜昕的肩膀。“你啊!也讓我拜託一下,他雖然是咱們的堂兄弟,但在宮裏,他是皇上啊!說話的態度不能放軟一點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煜昕面無表情地說著。

“我知道是實話,但是他是皇帝,要給他面子呀!要是他惱羞成怒,不要說你是皇親國戚,照樣也是一頓板子。”

煜昕不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地上。

煜禎歎口氣。“你呀!和公孫姑娘說話可以輕聲細語,可以有說有笑,怎麼就不能分一點給皇上呢?”

煜昕還是不說話,沉默了許久,然後才點點頭。“我儘量改就是了。”

煜禎這才鬆了一口氣,推著弟弟離開皇宮,回到王府。


回到王府,煜昕和煜禎向父母親打過招呼,煜禎意外地發現妻子不在家中。

“額娘,您是說瑾兒不在府裏?”煜禎眉頭緊緊皺起。自從奕瑾格格嫁入恭親王府,還不曾自己離開王府。

“是啊!格格說要回宮找皇上和皇后娘娘。怎麼?你們沒遇上?她已經去一個多時辰了。”恭親王不解地問著。

“這……沒遇上,也許瑾兒先去找皇后娘娘了。”煜禎搖頭說著。都有了身孕還不好好休息,沒事進宮做什麼?

“你要不要去看看,順便接她回來?夏兒說,格格要出去時眼眶紅紅的,好似哭過。”福晉擔憂地說著。

“哭?我馬上進宮去接她。”說完一拱手,還來不及等王爺福晉回應,人就沖了出去。

“你也去看看寒星吧。她的身子還沒好,去看看她有沒有好好吃藥,順便叫春兒把太后賜的高麗參拿一些給她含著,可以補補氣。畢竟她是為你受傷的,我們不能虧待人家。”福晉轉向煜昕說著。

“是,額娘。”說完本想轉身離去的煜昕,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怎麼啦?”王爺看著一臉有話要說的煜昕問著。

“阿瑪、額娘,孩兒……”煜昕難得猶豫,低頭看著地上。

福晉溫和地笑著。“有事就說吧!這樣一點都不像咱們家的煜昕喔!”

鼓起勇氣,堤昕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阿瑪、額娘,孩兒想……你們一定知道我心許寒星的事吧!”

夫妻倆對看一眼,同時點頭。

“就這事?我們當然知道,咱們也不反對啊!只要皇上下旨,咱們一定讓你們完婚。”恭親王點頭,微笑撚須。

“不,孩兒要說的是,無論皇上是不是許婚,都不會影響孩兒要娶她的心意,而且,孩兒這一生,只娶寒星一人。”煜昕堅定地說著。

夫妻倆又相對望了一眼。

恭親王試探性的問:“當真毫無轉圜的餘地了?”

煜昕頭一點,連話都不說了。

恭親王福晉笑了起來,走上前撫摸著煜昕的臉頰。“傻孩子,你怎麼想就怎麼做吧!阿瑪和額娘會支持你。”

煜昕興奮地笑了起來,猛然抱了一下母親。“孩兒立即去告訴寒星。”說完就跑了出去。

從來未普看過煜昕這般欣喜若狂的模樣,恭親王夫婦倆很滿意兒子的改變。


煜昕當下就趕往公孫寒星所住的沂雪苑。在小園子外差點撞上剛要離開的秋兒。

“少爺,您回來了。”秋兒訝異地看著煜昕。

“寒星呢?”煜昕穩住身子。

“小姐在園裏,秋兒正要去拿茶和點心,請少爺也到小園,秋兒馬上回來。”機靈的秋兒不忘提醒他自己等一會兒還會回來,到時如果壞了什麼好事,不要說她不識相。

煜昕啼笑了一聲,敲一下她的頭。

“那你別回來了,把茶點送到寒星的房裏,順便告訴任翔,要他守著,別讓人進園子打擾我們。”“是。”秋兒微微一福,轉身就要走。

“還有。”煜昕叫住正要離去的秋兒,板起一張臉。“如果你敢再偷看,我不會像上次放你走而不處罰了。”

“是!少爺。”秋兒吐吐舌頭,原來少爺有發現啊……

等到秋兒離開,煜昕才轉身走向小園。

他看到公孫寒星兩眼失神,呆呆地望著空中,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桌上的古箏。煜昕從她的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身。

“在想什麼?”

“啊!”受到驚嚇的公孫寒星向後一仰,剛好落入煜昕的懷中。

公孫寒星抬頭看著煜昕的一張笑臉。

“怎麼?被我嚇到了?”

“你回來了!”

煜昕坐了下來,把公孫寒星拉坐到自己的腿上。

“是啊。在想什麼?”

“很多。”公孫寒星靠在他的懷裏。

煜昕嗅一下公孫寒星的秀髮。

“有包括我嗎?”

公孫寒星微微笑著,坐直了起來,一雙眸子看著煜昕。

“怎麼了?這一點也不像你會說的話喔!”

煜昕撫著公孫寒星的臉龐。

“你不問我和皇上說了什麼?”

公孫寒星搖頭,對他綻開一個笑容。

“你不會委屈我的,對不對?那我又何必問?”她握住煜昕放在她臉上的手。“其實,就算皇上不判他們死罪,我也不會多在意了。秋兒剛剛跟我說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對我而言,失去了家人,得到了你們,我並沒有少了什麼,至於我爹……”

公孫寒星頓了一下,從懷裏拿出一張信簽。

“記得這封信嗎?和名冊放在一起的。”

煜昕點點頭。

“其實我爹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告訴我,他有為朝廷犧牲的打算了,就算賠上整個公孫堡他也在所不惜,到時逃得了一個是一個,如果滅了門,他還是覺得無愧於公孫家的祖先,要我別報仇了。”公孫寒星雖然帶著笑容,從眼眶中仍是滾落一顆晶瑩的淚珠。

煜昕心疼地吻去她的淚,握住她的纖手。

“那你呢?甘願嗎?”

公孫寒星靠在他的胸膛。

“我能說什麼?這是爹的決定啊!他老人家是求仁得仁,我不想違背他的意思。所以……去告訴皇上,不用考慮公孫家了。”

“你這個小傻瓜。”煜昕憐惜地緊摟著公孫寒星。得如此佳人,天複何求?“我保證,你失去的,我會都補償你,讓你加倍的幸福。”

煜昕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公孫寒星的芳唇,一下一下的,猶如蜻蜓點水一般。

公孫寒星羞紅著臉,卻也不想拒絕,怯怯地伸手攬住煜昕的頸子。

“只要你別不要我,我不介意當妾,真的。”

聽到這句話,煜昕一怔,更加深親吻,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了,煜昕才放開她。

“以後絕對不要說什麼當我的妾這種話,我這一輩子,只會有你一個,我只愛你。所以我的福晉只有你,不會有其他的側福晉。”他深情地握著公孫寒星的手。“我真的愛你。別一直把我往外送。”公孫寒星嬌羞地點點頭,低下頭不說話。

煜昕執起她的臉蛋,露出一抹惡質的笑容。

“我不信你,除非你發誓,說你也愛我,永遠不把我讓給別人,誰說也不讓。”

“我……”聽到煜昕這樣說,公孫寒星的臉更是紅熱。她撲進煜昕的胸膛,整個臉埋進他的肩窩,從他的肩窩中透出微弱的聲音。“我……發誓,我也愛你……”

煜昕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再次緊摟住公孫寒星。


隔天一早,皇帝和皇后在沒有通知任何人下,輕車簡從的來到恭親王府,使得恭親王府一陣雞飛狗跳。

“皇上,您要來也先通知老臣,讓老臣準備一下接駕啊!這像什麼樣。”恭親王嘟嚷著。

“王爺,朕又不是來巡察的,這一趟來,朕想看的人也不是你們啊!你們每天在早朝朕都見的到,看了也膩。”皇帝笑嘻嘻地說著。

“那皇上和娘娘這一趟來是……”恭親王有一點明白了。

“當然是來看沒辦法進宮面聖的人啊!”皇帝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也搭腔。“王爺,昨兒個奕瑾妹子進宮來,跟本宮說了公孫姑娘的事情,讓我聽了十分心疼,所以今天特別要皇上帶我來見見這我見猶憐的女娃。”

“煜昕,人呢?怎沒見到公孫姑娘?”皇帝笑嘻嘻地說著。

煜昕微皺一下眉頭,雖然滿心不悅,但也只得無奈地答應。“我去叫她。”

過了好一會兒,煜昕才扶著公孫寒星來到大廳。

公孫寒星雖然很緊張,可也沒有失了應有的禮節,很有禮貌地跪在堂前,恭恭敬敬地喊著。

“民女公孫寒星,參見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快起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皇后連忙要她起身。

公孫寒星雖在煜昕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一張小臉卻一直看著地上,不敢抬頭。

“寒星,你把頭抬起來,讓皇后好好看看你,也讓皇后知道我看人的眼光不差。”皇帝笑著要她抬頭。

公孫寒星側了一下頭,偷看一眼站在旁邊的煜昕。見到煜昕鼓勵似的點點頭,公孫寒星這才慢慢地把頭抬起來,兩眼直視坐在上位的皇帝和皇后。

“果然是國色天香啊!”皇后驚呼。“奕瑾妹子果然沒有騙我。”

“我怎麼敢騙皇嫂,奕瑾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啊!”奕瑾格格站在煜禎的身後,笑眯眯地說著。“公孫姑娘比起半個月前朕第一次看到你時,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你在這裏應該過的不錯,王爺一家對你很好吧?”

公孫寒星綻開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的,王爺和福晉對民女極好,讓民女感動萬分,寒星何德何能,能受到如此的抬愛,真是愧不敢當。”

“快別這麼說。關於你家所發生的事,本宮都聽奕瑾妹子說過了。可憐的孩子,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皇后憐惜地說著。

公孫寒星搖搖頭。

“寒星不苦,之前有芳姨護著,雖然不若往日的富裕生活,但也沒有受到委屈。之後有恭親王一家的憐愛,寒星過的極好,一點也不苦。”

皇帝不解地摸著下巴。

“難道你一點都不怨殺害你一家的人嗎?”

公孫寒星和煜昕相互看了一眼,煜昕對她點點頭,從懷裏拿出昨晚公孫寒星交給他的信件。

“皇上,這是一年之前公孫堡主留給寒星的書信,請皇上過目。”

皇帝接過信件,仔細地看著,看完之後再交給身邊的皇后看。

“寒星,是朝廷欠了你的,雖然你爹說他是求仁得仁,但保護你一家本應是朝廷的責任,而我們卻沒有做到。”

皇后看完信,一雙杏眼已經充滿了淚水。“所以說皇上,咱們是不是該給寒星一點補償,表示我們的歉意?”

皇帝點點頭。

公孫寒星馬上跪了下來。“不用了,皇上。我爹的意思,不是要朝廷補償我們,這是所有百姓應該做的事啊!”

“朕知道你不愛慕虛榮,就是因為你無所求,所以朕要補償你的,並不是金銀珠寶,所以你不必急著拒絕。”皇帝笑著。

“是啊,寒星,你先聽聽皇上想說什麼,再來拒絕也不遲啊!”奕瑾笑嘻嘻地說著。

見一旁的煜昕也跟著點頭,公孫寒星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在這裏是先告知你,公孫堡堡主公孫克因為朝廷效命,卻不幸慘遭滅門,朕特地追封公孫克為忠勇公,夫人薛氏為一品夫人,其所有家眷同受爵祿,朝廷為忠勇公一門建造祠堂,永享百姓追思。”

公孫寒星聽到這裏,眼眶中的淚水早就不受控制的直洩而下,她不停地磕頭。“謝皇上,謝皇上!”

煜昕不忍地蹲了下去,想攙她起來又不行,一雙眉毛鎖得死緊。

“還有,朕憐惜公孫寒星因這次事件成了孤女,特和皇后商量,收公孫寒星為義妹,冊封為寒星格格,指婚給煜昕貝子。恭親王,你擇期為他們完婚吧!明日早朝,朕會在早朝再宣佈一次。”皇帝一臉笑意。

聽到這裏,原本皺著眉頭的煜昕訝異地看著皇上,他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仿佛知道他的心意。

煜昕一張訝異的臉,瞬間充滿笑意,他猛力地抱住公孫寒星,也不顧四周是否有人。“寒星,聽到沒?我們要成親了!”

公孫寒星也顧不得是不是被冊封了,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被煜昕抱了個滿懷,她羞得低下頭去,連謝恩也忘了,一張俏臉紅得像是三月的桃花。

“哎呀!剛剛煜昕是不是在笑啊!不會吧?朕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成這樣。”皇帝誇張地揉著眼睛,不相信地說著。

“皇上,是您不常來,自從寒星格格來到咱們府上,煜昕的笑容就一日比一日多,我這個做娘的不知有多高興呢!”恭親王福音笑呵呵地說著。

公孫寒星被他們左一言右一語的消遣,她臉上的紅熱一直未普消退,最後毫無方法可想的她,只好鑽進煜昕的懷裏。

當當鴕鳥,不看可以了吧!

心情大好的煜昕、也不想說什麼,反正難得一次讓他們消遣,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了。

一陣笑鬧過後,皇帝才又清清喉嚨。“咳!朕還有話還沒說完。就是關於那群邪教教徒的事情。”所有人臉上的笑意才慢慢退去。

“寒星,朕知道如果不處罰他們,對忠勇公也許說不過去。不過,忠勇公既然已經受了朝廷的封號,就是朕的臣子,需以社稷朝廷考量為先。”

公孫寒星點點頭,她很感激皇上把話都說在前頭,令這件事才不會像是用官位來交換似的。

“目前朝廷還需要安撫民心,若是這件案子要擴大偵辦,定會牽連不少人,這會讓整個社稷動盪不安。所以,朕只想把名冊上所有的人全部罰做三年苦役,不知你意下如何?”

“但憑皇上做主,寒星不敢有異議。”公孫寒星微一欠身,淡淡地說著。

“你當然可以有異議,寒星妹子,你現在好歹也是個格格,你可以要求皇兄判他們重一點,以慰你家人在天之靈。”奕瑾氣憤地說著。

整個事件,只有她一人不服氣。

公孫寒星搖搖頭。“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想我爹當初會答允調查白蓮教,並非想要什麼名利,而是希望百姓能過的更好,這才不違祖上要求子孫要協助朝廷、幫助百姓過更好的日子的祖訓。”

“不愧是武林四大世家,如果其他人也像忠勇公一般,那將是大清國的幸運。”皇帝不斷地點頭說著。

“是我小家子氣行了吧!要是有誰敢動我阿瑪和額娘,我才不饒他,誰說情都沒用。”奕瑾格格賭氣地說著。

“你啊!別動怒了,小心動了胎氣,將來生個小猴子。”煜禎笑著握住妻子的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在這個節骨眼,孕婦最大。

所有人都笑開了,這才將原本嚴肅的氣氛沖淡一點。

“好吧,如果你沒有意見,那麼明日朕會一併宣佈他們的罪行和判決。今天就到這,朕和皇后先回宮去。”皇帝說罷,便站了起來。

皇后走了過來,親熱地拉起公孫寒星的手。“寒星,從今而後,你就是咱們家的一分子了,要常常到宮裏來陪陪我,叫煜昕陪你來,知道嗎?”

公孫寒星乖順地點頭。“是,娘娘。”

就這樣,皇帝和皇后像是一陣風似的,帶來了這個消息,令整個恭親王府沸騰了一整天。

別說別人,光是秋兒就又叫又跳的,因為她的主子竟然從一介平民躍上枝頭成了格格,過不了多少天,就會再嫁入恭親王府,怎能教她不高興。


夜裏,在松濤苑的花園裏,兩個人影相依偎著。清風明月相伴,蟲鳴蛙叫相和,仿佛在為這一對有情人唱著祝賀的樂章。

“你知道嗎?我向來厭惡我身在王侯之家。”煜昕擁著公孫寒星坐在他第一次吹葉笛給公孫寒星聽的樹上,讓公孫寒星靠在他的身上。

公孫寒星不明白地抬頭看著他。在她的心中,若要說誰是最適合做官的,她會首推煜昕,因為他剛正不阿。

“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官場上的你爭我奪和明爭暗鬥。”煜昕順了順公孫寒星鬢邊的發絲。

“所以皇上也懂得適才適用,把你放在身邊,當他的侍衛,這樣一來就不用和別人買了。”公孫寒星露出柔柔的笑容。

“但我也不喜歡他一天到晚找我去微服出巡。”

“那是因為你捨不得留下王爺和福晉在家為你擔心。聽秋兒說煜昕大人是出了名的孝子。”公孫寒星得意地笑著。她最欣賞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是啊,我是捨不得額娘,不過,這次我不得不感激皇上硬逼著我微服出巡。”他把公孫寒星拉入自己的懷裏。“要不然我可能要打一輩子的光棍,永遠也遇不到你。”

公孫寒星害羞地紅了臉。知道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大膽地伸手環住煜昕的腰。“那是你人好,誰會去理一個不敢抬頭的丫頭。”

煜昕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公孫寒星正視著自己。

她害羞地緊閉著眼睛,一雙黑羽絨似的眼睫不斷顫抖著。煜昕緩緩低下頭去,吻住了公孫寒星誘人的豔紅嘴唇。

“是上天要給我一個美若天仙的妻子。所以不論你頭低得再低,我還是會看到你。”

公孫寒星躲進煜昕的胸膛。“呵!我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會甜言蜜語的,我都被騙了。”

“只有對你,我才會甜言蜜語。”煜昕笑吻著她柔嫩的臉頰。

樹下不遠的草叢裏,發出沙沙的聲響。

耳尖的煜昕馬上就發現有人躲在草叢裏,原本想出聲斥喝,突然他聽到任翔的說話聲,他才忍了下來。

“我叫你不要亂動,你是聽不懂啊!要是被少爺發現,你會被打成肉餅的。”

“我才不怕咧!人家有寒星格格撐腰,怕什麼!”另一個聲音雖然說的理直氣壯,不過明顯的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你不知道格格都聽少爺的嗎?”

“那個……才不是,是少爺聽格格的,你沒聽說過愛屋及鳥嗎?所以少爺不會罰我的。”秋兒強辯著。

“就說你沒學問,是愛屋及烏,什麼及鳥,真笨!”任翔賞了她一個爆栗,兩個人的說話聲漸漸大了起來。

這下子,連公孫寒星都聽到下面有聲音,她好奇地向下看,煜昕忍不住歎氣,連想假裝忽略都做不到。

他只得抱著公孫寒星跳下樹,站在兩人的面前。“你們吵夠了沒?”

煜昕的臉色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

“啊!少……少爺!”秋兒結結巴巴地看著公孫寒星,想向她求救。

煜昕很快就讓她的希望破滅。“不用看了,你家格格不會救你的。我曾經說過,再偷看絕不輕易饒了你,看來你似乎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煜昕冷冷地說著。

公孫寒星看了不忍,想幫秋兒求情,卻沒想到煜昕早她一步開口說話。

“我看你們兩個是閑過頭了,任翔,你居然跟秋兒胡鬧。”

“少爺恕罪。”任翔說著就跪了下去。

公孫寒星看了不忍,雖然很不好意思,但畢竟不是很嚴重的事,她輕輕拉拉煜昕的衣襟。

只見煜昕對她眨眨眼,隨即轉過頭去,對著跪在地上的任翔和秋兒說著。

“要饒你們,可以。”

聽到煜昕這麼說,哪有不謝恩的道理。兩人異口同聲:“謝少爺。”

“先別謝我,我還沒說出我的條件。”煜昕的口氣是降到了冰點。

不過在任翔的耳裏聽起來,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

“任翔,我要你在一個月之內,把秋兒娶過門,好好教她應有的禮貌。”說完,便抱著公孫寒星走進沂雪苑,留下秋兒和任翔兩個人在花園裏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才從花園裏傳來秋兒的尖叫聲。

公孫寒星笑著。“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頑皮。”

煜昕一笑,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裏。“要不這樣,我怎麼能永遠的擁有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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