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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 少爺幫幫忙【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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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49: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簡介】

敖大少爺不想娶她進門?  
那正好,她上官秋澄對於嫁給他也很沒興趣,  
若不是為了那無聊的長輩約定,  
她根本不會多看這花花大少一眼,更遑論嫁給他!  
所以,她已盤算好,一旦嫁進敖府,  
絕不和他多囉唆、更不和他親密,更別談會對他動心!  
等他受不了她這個木頭娘子,把她休離,  
她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帶著休書回家囉!  
只是,事情似乎沒她想的這麼美,  
在被他冷落了兩年後,他竟莫名的開始對她產生興趣,  
有事沒事就纏著她不說,  
只要別的男人多看她兩眼,他就會大吃飛醋,  
哦~~少爺,你也幫幫忙……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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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4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還是不贊同。」搖搖頭,氣質儒雅、面貌俊秀出塵的上官清風,瞅著桌案前沉靜繪圖的女子,忍不住出言表達自己的反對。

  聞言,上官秋澄依舊未曾抬首,平靜無波地描繪,像似未曾將對方之語聽入耳中。

  「師妹!」擰眉低喝,上官清風不容她將自己的話當輕風過耳似的忽略。

  「師兄,你該知道的,那是爹生前幫我訂下的婚事,也是他老人家的遺願。」

  螓首依舊低垂,專注於手中的丹青,不過總算分出些心神,語調輕淡平穩的提醒自家師兄。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覺得不妥當!」搖搖頭,俊秀劍眉幾乎快打結。「事關妳的終身幸福,不知對方人品如何下,叫我怎放心讓妳嫁過去?」師父也真是老糊塗了,竟然把至親女兒的終身大事就這麼隨隨便便許了人。

  手中繪筆未停,清雅的嗓音卻輕笑了起來。「師兄,你擔心些什麼呢?」

  「我……」欲言又止,上官清風微惱。「師妹,師兄沒有任何意思!事實上,世上任何男子只要與妳相處過一段日子,任誰都會心繫於妳的。我就怕對方是個明眼瞎子,不懂妳的好,白白辜負了妳。」

  上官秋澄不疾不徐畫完最後一筆,這才抬起臉蛋,盈盈水眸宛如一汪秋水,含笑凝睇向來對自己愛護有加的師兄。「這不也挺好!遵從爹親遺願,嫁進京城敖家,就當我為爹守三年孝,待時間一到,我拿著休書離開……嗯,我相信敖家公子會很樂意寫下休書的,屆時再回來賴你就是了。」

  神色一斂,上官清風瞪著清麗臉蛋上,那一道由眉尾劃過柔嫩臉頰,破壞了美麗秀顏的深刻刀痕,心中更加懊惱。「妳早打著嫁進敖家守活寡的主意,是吧?妳就這般對自己沒信心?」

  緩緩起身,微跛著足來到他面前,上官秋澄漾著清雅淺笑緩聲道:「師兄,這世上太多明眼瞎子的男人了,我是對明眼瞎子沒信心。」

  沉沉凝著她,上官清風眸底有著悔恨與傷痛。「都是我不好……」

  「師兄,你說什麼呢?」打斷自責之語,上官秋澄不甚在意地輕笑著。「那不是你的錯!當時若非是你拚命護著我,我豈能活到現在?說到底,是你救了我,我該謝你才是呢!」

  「什麼謝不謝?我們之間,難道還需要說謝嗎?」攢眉輕斥,上官清風微惱。他們之間的情誼比手足還親,說謝就太見外了。

  「那我們之間,難道還需要說抱歉嗎?」漾著淺笑,上官秋澄輕輕柔柔反將一軍。

  被堵得一窒,上官清風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只能無聲歎息,聽著屋外驟然響起的雷雨聲,他神色一凝。

  「天候變了。」

  「嗯。」

  「腳又酸疼了吧?」雖是詢問,語氣卻是肯定的,同時小心翼翼扶著她到椅子上坐下。

  「是有些。」淡笑輕應,她已經習慣自己這只每逢變天就酸疼的右足了。

  「我熬了藥水,現下就去端來,妳泡著肯定能舒服些。」

  不願她多受疼痛折磨,上官清風飛快出屋去,不多久,已端著一盆溫熱適中的藥水進來,毫不避嫌地蹲跪在她足前,動作輕柔地幫她脫起鞋襪來。

  「師兄,我自己來就行了。」不想麻煩他,上官秋澄連忙道。

  「讓我來!」不受阻止,上官清風堅持地幫她脫掉鞋襪,讓有些扭曲變形的足踝泡進藥水中,隨即熟練地輕輕按摩著。

  感受到那陣陣酸疼隨著藥性與熱氣在熟練的按摩下漸漸褪去,上官秋澄舒服地微瞇起水眸,不知不覺間,已然昏昏欲睡……

  「師妹……」驀地,上官清風低聲輕喚。

  「嗯?」

  「妳真決定要嫁進敖家?」

  緩緩睜眸凝覷,上官秋澄輕聲道:「爹的遺願,我不想違背,就當我去守三年孝吧!」

  靜默了會兒,明白她決定了的事便不會動搖,上官清風歎息了。「若在敖家過得不舒坦,儘管回來師兄這兒,師兄養妳一輩子。」

  「當然!」微微一笑,秋水眼瞳漾著手足深情。「我不賴你,還能賴誰呢?」

  聞言,俊秀臉龐露出一抹松心神色,上官清風與她相視一笑,手足之情,盡在不言中。




  「爺爺,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麻煩您再說一次!」京城,敖府富麗堂皇的大廳內響起一道冷然質問。

  「難道你年輕人比我這老人家還耳背不成?要我再說一次也行!我幫你定下親事了,半個月後,乖乖給我去迎娶上官家的閨女進門。」中氣十足的老嗓吼得震天響,敖家老太爺氣勢不輸人地與眼前五官俊美,神情卻很陰冷的年輕男人分庭抗禮。

  「我不記得我和哪家閨女有定下親事。」敖府現任的年輕當家--敖澔寒著臉冷然道,一股飆漲的怒火在胸口竄燃。

  「上官家!」瞠眼瞪視,敖老太爺不介意再強調一次,好幫他加深印象。「你不記得沒關係,我還記得就成了。」

  敖澔冷峻的臉色更寒了幾分,他強抑下怒氣,以著讓人寒毛直豎的嗓音開口了。「爺爺,請問我是何時和上官家的閨女有了婚約?」

  「兩年前。」一提起幫孫兒定下的好親事,敖老太爺可是得意的不得了,根本不將眾人畏懼的鐵青臉色看在眼裡。「阿澔,你要知道,這門親事可是爺爺我千求萬求,好不容易才求到我那上官老友答應的,你可要好好感謝老天爺,讓爺爺幫你求到一個好媳婦兒。」

  呵呵!老友那閨女他曾見過幾次面,是個蕙質蘭心的好姑娘,認真論起來,自家那整天繃著臉的孫兒還真是配不上人家呢!

  如今,上官老友已然仙逝兩個月,他得趕在百日內讓小倆口完成婚事才是,否則一拖下去,就要等三年守孝過後了。

  千求萬求?敢情這門親事還是他去求來的?沒徵求過他的意見,就胡亂幫他定了親事,他老人家還真是行啊!

  敖澔怒極反笑,冷嘲諷刺,「既是您去求來的,那敢情好,半個月後,就由您去娶媳婦兒吧!奶奶也仙逝十多年了,我不介意您老人家再納個年輕續絃進門來照顧您。」寒冰珠子般的話聲方落,他憤然甩袖,轉身就要走人。

  「站住!」見他擺明不肯乖乖娶親,敖老太爺氣得拍桌大喝。「阿澔,你給我站住!無論如何,半個月後,你非得給我拜堂成親不可。」

  偉岸的身影驀地頓足回身,敖澔緩緩開口了,「爺爺,您非要弄個婚禮也行……」頓了頓,看著自家爺爺綻露喜意的老臉,他冷冷笑了起來。「只要您不介意屆時會是個沒有新郎倌,只有新嫁娘孤身一人拜天地,受人笑話的婚禮,那您就儘管去籌備吧!」話落,腳跟一旋又要走人。

  「孽孫!你給我站住!叫你給我站住聽到沒……」敖老太爺頓時氣怒攻心,不由得破口大罵地連聲怒喝。

  恍若未聞,敖澔早打定主意不理會老人家的喝斥,腳步未曾停歇地繼續朝外邁步而去。然而,就在他臨要踏出大廳門外之際,背後的氣怒喝罵卻由中氣十足突然變了調。

  「阿澔……你給我站住……站住……」

  這聲調不對勁!

  像是意識到什麼,敖澔飛快回頭,就見老人家痛苦地單手緊抓著心口,老臉蒼白扭曲變形。

  「阿澔……站住……給我……給我回來……」縱然心口疼痛難耐,額上冷汗涔涔,敖老太爺嘴裡卻還是固執地斷斷續續叫著。

  「爺爺!」臉色大變,敖澔驚恐飛奔至親人身旁,迅速自敖老太爺懷中掏出白玉瓶,倒出一顆芳香撲鼻的碧綠丹丸餵他服下,大掌又忙著在他心口處搓揉,向來冷然的俊目隱閃著擔憂之色。

  好一會兒後,終於,敖老太爺心口的疼痛慢慢褪了去,灰敗的臉色亦逐漸好轉,老掌這才有餘力抓住「孽孫」健壯的手臂。

  「阿澔,你……你若不想氣死爺爺,就……就應了這門親事……」氣息粗喘,敖老太爺依然不放棄地固執要求。

  該死!爺爺這分明是要脅了。

  瞪著世上僅存的血緣至親,敖澔臉色和老人家一樣的難看。




  「噗!」湖心小亭內,一道不甚文雅的噴笑自一位衣著高貴、相貌俊逸清雅的男子口中噴出,立刻引來一旁神色冷峻高傲男子的怒瞪。

  「抱、抱歉!」強忍笑氣致歉,聞少秋忙不迭「唰」地甩開折扇掩住嘴鼻,以免被好友瞧見自己嘴角的抽搐。

  不是不清楚友人在扇面下的偷笑,只是如今的敖澔已然沒心情去追究,只能僵著一張冷臉喝悶酒。

  見他一杯杯黃湯下肚,神情較往常更為冷硬,聞少秋收起折扇,一臉慵懶笑問:「那你真答應你家老太爺的逼婚了?」

  「他是養我長大,我世上僅存的親人了。」掃去一記冷睇,敖澔沉聲道。

  爺爺年紀大了,自多年前就有心疾的毛病,若有個不痛快,情緒稍一激動,老毛病就會復發,一次比一次嚴重。

  這些年,他延攬名醫、花費大筆錢財為老人家研製護心丹藥,也盡量不惹他生氣,就盼他能身體康健,心疾不再復發;可昨天,自己一時憤怒下,卻差點讓爺爺出了事兒。

  想到昨日情景,敖澔眸光一黯……若爺爺有個萬一,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見他神色僵硬,雖沒正面回答,但話中意思也差不多就是那樣了,聞少秋不由得笑歎,「敖澔啊敖澔,旁人看你高傲難親,冷峻無情,但你這一生中最大的弱點就是你家老爺子了!碰上他,你是一點轍也沒有。」

  呵……誰知這個處事果斷、氣質孤傲的好友,骨子裡卻是個事親至孝的孝子;反倒是他自己,看來溫文隨和,實際上卻……

  想到啥似的,聞少秋優雅的唇瓣勾起一抹與氣質不符的冷酷笑痕。

  聞言,敖澔臉色鐵青難看,畢竟被說成這樣,實在沒啥好驕傲的。

  「看來你這親是非結不可了!」再次甩扇掩笑,聞少秋忍不住調侃,「念在咱們同列為京城兩大公子,又是好友一場的份上,賀禮我不會吝嗇的。」

  橫去一記足以凍死人的寒光,敖澔有時真懷疑自己為何會與這種專踩人痛腳的賊人結交成好友?

  呵呵!殺氣十足哪!

  被陰冷寒光一掃,聞少秋連忙高舉雙手表示投降,隨即似笑非笑道:「我倒挺好奇那上官家的姑娘是怎生的樣貌與性情,竟讓你家老太爺不惜『以死相逼』,堅持要你將人娶進門。」

  敖澔不由得冷笑起來。「無論是怎生的性情樣貌,結局都是一樣的。」

  「敖大少爺,你在打啥主意?」眉梢輕揚,聞少秋嗅到了些許陰謀味。

  「老人家能逼我成親,總沒法兒連閨房內的事也管吧?」笑得森氣凜然,敖澔冷冷哼道:「就當迎進一尊菩薩進家門供奉著,日後再多刁難些,日子難挨了,相信對方必會自動求去,屆時,爺爺他也不能怪罪我。」

  「讓人家俏生生的大姑娘守活寡?這種缺德事虧你幹得出來!」搖頭晃腦,聞少秋已經開始同情起未來的「敖夫人」了。

  「若對方識相,早日求去,那我也不會虧待她的,必奉上一大筆錢財當嫁妝,幫她覓得一位可靠的良夫佳婿。」敖澔自認這是他所能盡到最大的能力了。

  「怎麼你就不願意當個良夫佳婿?」一臉慵懶笑意,聞少秋故意抬槓。

  「等你被逼婚時,再來和我談你願不願意當個良夫佳婿。」敖澔橫睨冷笑,心知肚明他是有意看笑話。

  嘖嘖,敖老太爺真是太不瞭解自家孫子的個性,完全用錯方法了!敖澔這人就是這樣,越是被逼,越是不願順意。也許在親情壓力下,表面順從了,但心底肯定對那尚未進門的新嫁娘已有了惡劣印象。

  哎呀呀!未來的「敖夫人」還沒進門就注定失寵,看來往後的日子不好過了,真令人同情哪!

  正當暗暗為未來的「敖夫人」掬一把同情淚時,聞少秋眼皮一撩,就見湖面上連接小亭的彎曲有致的水廊上,正急急行來一抹婀娜多姿的嬌媚身影,登時,他詭異地笑了。

  「你要成親的消息,想必會讓咱們名動京城的含香姑娘心碎吧!」

  呵呵!這位艷冠京城的花魁女,自小就被老鴇栽培訓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身才情、氣質可不比大戶人家的千金閨秀差,尤其性情溫柔婉約,活脫脫就是一朵解語花,不知迷煞多少風流的公子哥兒和達官貴人,就盼能一親芳澤。

  美女墮紅塵向來就是可悲的,終究是逃離不了「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命運。所幸含香雖是被老鴇買來栽培當搖錢樹的,不過自小拉拔到大,也算是培養出了母女情分。

  老鴇終究還是有點良心,在含香及笄後,始終讓她以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身份接待客人,同時也放出消息待價而沽,盼望著哪位達官貴人願意以最高的價錢將她給贖身回去當小妾也好,總比留在青樓妓院的命運強多了。

  果然,艷冠群芳的花魁身價不凡,其價碼已經被有錢有勢的尋芳客喊到上千兩黃金了,相信在「結標」之前,價碼還會繼續攀升。

  有意思的是,花魁美人雖然受到眾多尋芳客的垂涎,但她那一顆芳心卻全繫在敖澔身上,而敖澔的「回饋」則是--參與「競標」,成為眾人中出價最高的恩客。

  呵……相信不久後,花魁美人肯定會被敖澔給「標」回敖府,若加上一個不受寵,但卻是敖老太爺欽點的正宮娘娘,屆時,可就有趣了。

  想到這兒,聞少秋不禁興味地笑了起來。

  懶得去多想詭異笑容後所轉的心思,敖澔順著他目光瞧去,見那婀娜身影逐漸前來,當下淡聲道:「我和含香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也無須為我心碎。」

  「得了!」調侃嗤笑,聞少秋才不可能信這種鬼話。「若非對佳人有意,你何必同那些尋芳客競價,幫她贖身?」

  「我只是欣賞她的才情,不願她被蹧蹋罷了。」其餘的,他真的沒別的心思了。

  搖著頭,聞少秋頗富深意笑道:「同情就易生憐,由憐就生愛哪!」

  敖澔皺了皺眉,雖沒接腔,但不以為然的表情淨現在臉上。老實說,若他真對含香由憐生愛,早會在兩人相識之初就幫她贖身了,不會直到現在還讓她在青樓妓坊內賣藝陪笑。

  瞧他神色,似乎真對含香無任何男女之情,聞少秋還真被他給搞糊塗了。「若真無意,你這一年來時常出入『碧水閣』,花大筆銀兩點含香來陪客,圖的是什麼?」

  「圖她手巧。」再飲一口美酒,敖澔毫不遲疑道出理由。

  手巧?啥意思?

  聞少秋納悶,正待繼續追問時,話題中的女子已翩然來到,還沒開口,一雙纖纖玉手便自動搭上敖澔的寬肩揉壓起來--

  「敖公子、聞公子,讓兩位久候,含香失禮了,請別見怪才好。」朱唇輕啟,眼波流轉,艷冠群芳的絕色姿容柔媚含笑,一身風情煞是迷人,果真不辱京城第一花魁的盛名。

  「哪兒的話?含香姑娘多慮了!」聞少秋暢笑響應,一雙利眼不著痕跡地看了那在寬肩上技巧熟練地按摩著的纖纖玉指一眼,隨即目光又朝敖澔略顯放鬆的臉龐掃去,這下心底可明白他口中所謂「圖她手巧」是何意思了。

  嘖嘖嘖!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一個男人享受過含香姑娘這種溫柔服侍,真是艷福不淺哪!

  抿唇輕笑,含香一顆心全落在敖澔身上,柔聲問道:「敖公子,你好些天沒來含香這兒了,含香即刻下廚去親自幫你燒幾道下酒菜可好?」以往,只要敖澔來「碧水閣」,她都會親自下廚燒幾道拿手好菜取悅他。

  敖澔今日實在沒啥心情,當下搖頭拒絕。「不用麻煩,我等會兒馬上就要走了。」

  為了爺爺逼婚一事,他實在心悶不已,本想說來這兒看能不能忘卻惱人之事,誰知讓聞少秋這麼胡亂說笑調侃,心情更是差得很!

  微微一怔,含香身處風塵中,懂得察言觀色是基本功夫,當下馬上察覺異狀,體貼柔笑問道:「怎麼了?敖公子心中有事不成?」

  「有事!當然有事!而且還是大事兒呢!」折扇輕搖,聞少秋搶著幫忙回答,斯文臉龐淨是詭譎笑意,一看就知要瞧好戲來著。

  「是什麼大事兒呢?」柔柔漾笑,含香還真被挑起心中的好奇了。

  「是喜事!大大的喜事!」樂呵呵直笑,聞少秋根本不顧身旁橫睨射來的冷冽瞪視。

  「喜事?」細緻絕美的臉蛋微訝,美眸悄悄朝敖澔瞅去。

  「可不是!」瀟灑地搖著折扇,深怕她沒聽清楚,聞少秋緩慢而清晰地朗聲笑道:「我們敖大少爺要成親了,這難道不是喜事?」

  「成親?」含香詫異驚叫,隨即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當下連忙鎮定心神強笑道:「原來敖公子要成親了,這果然是件喜事,含香先在這兒說聲恭喜了。」臉色微白,她輕咬著唇,強逼自己擠出恭賀字句。

  她明白的!以敖家這般家大業大的名門世家,他又是唯一繼承人,所迎娶的對象也只會是門當戶對的千金閨秀,如她這般青樓出身的女子,只要能被納進府內當妾,就該心滿意足了!

  這一切,她都明白的,只是……乍聽他要娶妻了,仍不免心痛,原來都只因為還有著癡心妄想啊!

  被好友拿來當說嘴調侃的對象,敖澔心底更加煩躁,無暇去注意含香異於平日的微僵笑臉,當下一口飲完杯中美酒,隨即迅速起身--

  「我還有事忙,你們兩位慢聊吧!」話落,不待兩人出言留人,便轉身大步離去。

  「哎呀呀!連提也不能提,看來我們敖大少爺的心情真的很差哪!」瞧著他逐漸遠去的僵直背影,聞少秋忍俊不禁地促狹笑道。

  「怎麼敖公子不滿意這樁婚事嗎?」聽出他話中未臻之意,含香連忙收斂心神,狀若不經心地閒聊笑問。

  只是,她這般顯而易見的心思怎逃得過聞少秋的利眼?當下就見他笑意盎然地搖著折扇,神態慵懶開口了--

  「含香姑娘,妳這可真問倒我了!我又不是敖大少爺肚子裡的蛔蟲,又怎會清楚他究竟滿不滿意……」

  呵……四兩撥千金!又沒報酬,他幹嘛傻呼呼地平白無故幫人家提供情報,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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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是一場氣氛詭異的婚禮。

  屋外,雷電交加,大雨滂沱;屋內,新郎倌臉上烏雲密佈,空氣凝重,只差沒打雷閃電而已,驚得一干賓客連口大氣也不敢喘,現場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得見,若非大廳裡佈置得喜氣洋洋,簡直要讓人懷疑現在不是在舉行婚禮,而是在喪禮上守靈了。

  「咕咕咕……咕咕……」

  驀地,一串母雞咕咕叫聲宛如平地一聲雷似的衝破沉窒空氣,不大也不小聲地響了起來。

  登時,就見眾賓客們尷尬地面面相覦,卻沒人有膽在新郎倌黑得可以和閻王老爺結拜的鐵青臉色下吭個一聲半句,只有一個全身穿著喜氣大紅新衣,直可與新郎倌媲美的老人家笑得樂開懷,而且那「咕咕咕」的叫聲還是自他手中抱著的母雞發出來的。

  「爺爺,您這是什麼意思?」瞪著老人家手中那頭上被綁上一條紅布,宛如新嫁娘的蓋頭紅巾的老母雞,敖澔危險地瞇眼質問。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樣!最、好、不、是!

  「呃……」終於意識到有股火氣正朝自己蔓延而來,敖老太爺瞧了瞧手中的老母雞,然後又看看陰森森黑臉,最後,以著不好意思的尷尬笑容開口了。「阿澔,我那孫媳婦兒今天身子不適,爺爺我體諒她不方便,所以……所以……」

  「所以?」嗓音恁地輕柔,輕柔到讓人忍不住寒毛直豎,從腳底一路發麻到腦門。

  「所以我讓她先到新房去休息了,今兒個你就委屈點,和這只頂替的母雞拜堂完成儀式吧!」一古腦地把話說完,敖老太爺這才鬆了口氣,又逕自開心地呵呵笑了起來。

  青天霹靂,最壞的預感竟然成真了!

  瞬間狂熾的怒火在胸口燃燒,敖澔怒極反笑,嗓音冷到極點。「爺爺,您以為這是兒戲?沒聽人說新娘子還可以用一隻老母雞來頂替拜堂的。」

  「怎麼不行?」說起這個,敖老太爺可就理直氣壯了,嗓門自然也就大了起來。「人家娶媳婦來沖喜的,都可以用公雞頂替病得起不了床的新郎倌來拜堂,怎麼就不能用母雞頂替新娘子了?」沒道理嘛!是不?

  沖喜?借問現在是要衝哪門子的喜了?

  敖澔聞言氣結,心知再這麼和老人家扯下去肯定沒完沒了,當下大袖一揮,鐵青著臉怒聲道:「沒想到新娘子這般嬌貴,敢情我還是娶進個病號來著?惡疾可是七出之一,未免日後麻煩,這場婚禮就此取消。」

  「誰說的?」猛地跳了起來,敖老太爺將老母雞塞到孫兒手中,瞠眼堅持叫道:「給我繼續舉行,完成拜堂儀式!」

  「爺爺,您以為我會幹出這麼愚蠢的事?」瞇起眼,敖澔冷笑不已。

  「阿澔,你要知道,老人家的身子骨禁不住氣的,你不會想讓明年的今天成了爺爺的忌日吧?」手抓著胸口衣衫,敖老太爺臉上笑咪咪,老眼卻閃著再認真不過的光芒。

  可惡!爺爺這是吃定他了,是吧?

  瞠目怒視,敖澔氣到說不出話來,卻也不敢真的甩袖離去,就怕真有何憾事發生。

  霎時,就見爺孫倆勢均力敵地對峙著,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大窿內、現場賓客紛紛噤聲,氣氛一片沉凝中,只有老母雞的「咕咕」聲充當背景音樂,真可說是緊張刺激的不得了之際--

  「噗!」

  驀地,一道不大不小,卻清晰可聞的噴笑聲驟然響起,惹來新郎倌的怒瞪,就見一張熟悉的惱人笑臉出現在觀禮的賓客中。

  「抱歉!抱歉!你們爺孫倆請繼續。」強忍著狂聲大笑的衝動,聞少秋忙不迭致歉,可眼底的笑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了。

  又怒又惱,卻也心知這麼僵持下去,只是徒增笑話讓外人看而已,當下,敖澔頂著一張黑臉,完成了他口中所謂的「蠢事」--

  「婚禮繼續!」




  「砰!」

  一道轟然巨響驟然響起,雕花精細的門扉被人給踹了開,嚇得新房內幾名丫鬟全跳了起來,面無血色地看著當家主子寒著冷臉走進來。

  「少、少爺?」其中,一名年紀較大的丫鬟努力壯起膽子,以著發抖的聲音遲疑叫喚,不知她們一干下人是該留還是該走才好?

  「全都出去!」瞪著一身鳳冠霞帔坐在床沿的新嫁娘,敖澔忍著怒氣沉聲喝道。

  一得命令,眾丫鬟不敢稍有遲疑,當下動作飛快地紛紛逃難而去,離去的同時還不忘把房門給緊緊關好,把盛怒的新郎倌留給新嫁娘自己去解決。

  待新房內只剩兩人獨處,敖澔沒有興致去揭開紅巾看自己新婚娘子的樣貌,只是目光沉沉凝覷了好一會兒後,才強壓下怒氣開口了--

  「也許這對妳而言很不公平,但我還是要說,我並非心甘情願娶妳進門的,所以我不會碰妳一分一毫。

  「或許妳會怨我、怪我,讓妳成了有名無實的敖家少夫人,但未來,只要妳另有所屬,想要求去的話,我也不會虧待妳,必給妳一份豐厚嫁妝風光改嫁,讓妳下半輩子不虞匱乏。我醜話至此,其它也沒啥好說的了,妳自行休息吧!」

  話落,轉身開門,臨離去前,他下意識地回頭想瞧新任的「敖家少夫人」有何反應,想著對方可能會憤然扯下紅巾要求退婚;也或許會震驚得哭叫出來,但映入眼簾的,卻是她一直沉靜地坐著,完全沒有絲毫的動靜。

  這種反應大大出乎敖澔的預料之外,讓他不由得奇怪地又深深看她一眼,但想到自己方才與一隻母雞拜堂的蠢事是拜她病弱--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嬌貴身子所造成,原本就對這樁婚事不滿,如今更加深對她的厭惡,當下他不再多說,悶著滿腔的怒氣離去。

  側耳傾聽憤然腳步聲逐漸遠去,終至沒了聲響,蓋頭紅巾下,淡定的臉龐悄俏彎起一抹輕淺笑痕。

  怨他、怪他?怎麼會呢?她可是挺欣喜「夫婿」心底打著與她相同的心思哪!呵……說來他們這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倒也算是「有志一同」了,默契真不錯,是不?

  漾笑暗忖,上官秋澄輕輕扯下蓋頭紅巾,還沒開口,方才被趕出去的幾名丫鬟,膽戰心驚地再次進入新房,等著服侍新任的少夫人。然而,在乍見到她鳳冠下那張有著深刻刀痕的臉龐時,登時不約而同驚呼了起來,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說一句,可心中都轉著相同的念頭--

  剛剛少爺其實是在瞧見少夫人的容貌後,心生嫌棄,所以才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不願圓房吧?

  也難怪啦!少爺是那般的俊朗男子,就連京城第一花魁含香姑娘都傾心於他,一般的清秀之姿都入不了他的眼了,像少夫人這樣被毀容的相貌,肯定是只有被嫌棄的份兒了。

  唉……真可憐,才入門都還沒圓房就失寵,看來以後也不必多用心地服侍奉承了,畢竟巴結一個被打人冷宮的夫人,實在也沒啥好處。也許日後少爺幫含香姑娘贖身,納進府內當妾後,那才真是該奉承討好的對象。

  大戶人家的奴僕最是勢利,哪邊風頭好,自然是往哪邊靠去,如今一看自家少爺在洞房花燭夜就嫌棄地舍下新婚娘子而去,事態已是如此明朗,當下已有幾名丫鬟隱隱露出看好戲的嘲諷眼神。

  何嘗不知眾人心思,然而上官秋澄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只是漾著淡淡的舒徐淺笑,客氣道:「妳們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以一個新婚之夜就獨守空閨的新嫁娘而言,她實在沉靜的太過異常,眾丫鬟們雖然心底覺得古怪,可也沒敢多問什麼,當下紛紛遵從地離去了。

  而就從丫鬟們離開新房的這一刻開始,敖家少夫人因貌醜而被嫌棄的小道消息便如大火燎原般,在短短一天內傳遍整個京城。

  至於新房內,上官秋澄可不知外頭幾名剛退下的丫鬟們,是如何七嘴八舌的努力散佈小道消息,如今,她的心思在另一個人身上。

  「師兄……」瞅著空無一人的窗外,她歎息輕喚。唉……師兄向來放心不下她,這會兒肯定是守在外頭的。

  果然,就在她輕喚聲方落,一條頎長身影驀地自窗口翻身而入,清朗的俊目正以不贊同的眸光瞅凝著她。

  「妳根本不該嫁進敖家的!聽聽方纔那個敖澔說那什麼混帳話?他這下擺明要妳守活寡,誤妳終身?我豈能把妳交給這樣的男人!」上官清風性情向來溫文爾雅,難得發怒,可如今他是打心底對敖澔萬分的不悅了。

  「這不正順了我的願!」微笑提醒,上官秋澄可真覺得事事順心。

  「妳還真把嫁進敖家當守孝,三年後拿休書這事兒當真?」上官清風實在不知該怎麼說她,只能連連歎氣。

  「我不想嫁人,無奈爹爹早已為我定下這門親事,我不想違背爹爹的遺願,只好這麼做,也算是折衷的辦法了。」笑得雲淡風輕,她覺得一來盡了孝,二來三年後又能拿著休書自由離去,實在是沒什麼不好。

  「全天下我瞧也只有妳一人把成親當守孝看待。」語帶輕微責難,上官清風拿她沒法兒,連連搖頭歎氣。「唉……若師父早知會這樣,肯定不會幫妳指下這門親事。」一個姑娘家,嫁進夫家又被休離,雖是她心之所盼,可外頭不知情的人會說得多難聽?

  偏偏她……偏偏她毫不在意。

  聞言,上官秋澄漾起輕笑,知師兄是擔心她,才會這般的責難。

  總之,現在拜了堂、成了親,再多說什麼也沒用,可想起方才敖澔的那一番話,上官清風還是感到不悅。

  「那個敖澔明知自己對這樁婚事無意,還是把人娶進門守活寡,真不是個好東西!」要不是今天是師妹對他也無意,否則豈不一生幸福就此葬送。

  真要說起來,她和敖澔不也一樣!師兄是在拐著彎罵她嗎?

  上官秋澄失笑暗忖,心知師兄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護著她了,有理沒理,一切以她為主。「他不錯了!至少不是看過我的面貌後才表示對我無意,否則豈不更傷人。」

  「若真如此,那他就是個明眼瞎子,根本配不上妳!」一想起若真發生那種情況,上官清風向來俊逸溫文的臉龐就忍不住罩上一層寒霜。

  哎呀!她臉上的傷疤與跛足,是師兄心底最介意的事,只要旁人稍有譏笑之意,他就瞬間由地藏菩薩變臉成地獄羅剎,很嚇人的!

  思及此,上官秋澄噙著淺笑轉變話題,「師兄,你不用為我操心太多,就當我是來陪敖老爺子過三年清閒的日子吧!」呵……敖老爺子是爹親生前好友,以前老人家前去找爹親敘舊時,總也會找她聊上一聊,是個真性情的老人家,她很喜歡的。

  聞言,上官清風瞧了瞧外頭的滂沱大雨,想到敖老爺子憐惜她每逢壞天候便更加酸痛的跛足,還不顧禮儀地讓她早些進房休息,天才的抓一隻母雞來頂替她拜堂,當下不禁笑了起來。

  「敖老爺子是真心疼惜妳,有他照應妳,我也安心多了。」俊目漾著柔光,他心中的擔憂稍稍放下了。

  「可不是!」看出他的總算放下心,上官秋澄這才柔聲道:「師兄,你就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別讓我給綁住你了。往後,記得偶爾來看看我,那我就很歡喜了。」

  上官清風怔怔地凝睇著她澄如秋水的眼眸,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明白她在暗示什麼……他明白的……

  「師兄,無須對我愧疚,也無須怨怪誰,讓你的心自由吧……」低聲輕喃,上官秋澄看著窗外大雨,粉色唇瓣彎起一輪美麗弧度。

  師兄有他的人生該過,不能再因對她的愧疚而耽誤蹉跎了……




  因丫鬟們的耳語流傳,加上敖澔自新婚之夜就不曾與之同房,甚至一人獨居於別院,是以敖家少夫人一進門就因貌醜而不受寵,遭到冷落的小道消息迅速蔓延開來。

  從此,敖家少夫人所居的「清秋院」成了冷宮的代名詞,敖府裡大大小小的奴僕們,沒幾個人有興致去親近。

  原該是熱熱鬧鬧的院落卻清冷異常,加上上官秋澄性喜沉靜,只留下一名性情單純伶俐的小丫鬟服侍,平日深居簡出,幾乎足不出戶,是以敖府內的奴僕,可說是沒幾個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就這樣,她漸漸的成了眾人口中的「傳說」了。

  流言耳語中,時光飛逝,一下子,兩年光陰已過。

  因為眾奴僕心知主子對這樁婚事的不滿,沒人膽敢在他面前提起那遭嫌棄的少夫人,就怕惹他不快。

  加上這兩年來,敖澔忙於生意,敖家的家業被他拓展得更加興盛,其財富在京城若說第二,大概也沒人敢稱第一。事業繁忙之際,自然也沒心思去注意旁人的蜚言流語,因而全天下皆知,唯獨他一人不知自己有個丑妻。

  事實上,他當初還是特別選了離「清秋院」最遠的一座院落去住,若沒意外,自然沒機會與上官秋澄碰到面,而他也從未去探望過自己那有名無實的娘子,當然也就未曾見過她面貌;甚至可以說,若非敖老太爺每隔一陣子就在他耳邊叨念指責的話,他都快忘了有這個名媒正娶進門的夫人了。

  這晚,他因生意應酬,回到敖府時夜已深了,府內奴僕除了守門的老張外,幾乎都已睡下。

  「少爺,我去喚灶房的人起來幫你熬碗醒酒湯吧!」一開大門就見身上散發著微微酒氣的少爺,老張忙不迭叫道。

  「大家都睡了,甭麻煩人了。」揮手拒絕,敖澔雖有幾分酒意,但神志還算清醒,當下踩著微醺的步伐往裡頭而去,口中還不忘交代,「老張,你也早點去睡吧!」

  老張忙著關上大門,可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卻不由自主地笑了開來。呵呵!少爺他看似冷漠,其實對下人們是關心的哪!

  敖澔帶著幾分醺然醉意往內而去,約略是酒氣發生了作用,他忽覺有些燥熱,加上此時一陣清涼夜風襲來,頓時讓他改變了心意,回房的腳步轉而朝後院小湖而去。

  不一會兒,他已來到湖畔邊的石椅上坐下,才準備舒暢地享受這涼爽夜風的吹拂與片刻沉靜之時,一串踩著落地枯葉的細微聲響讓他驚覺地瞇起了眼。

  夜這麼深了,下人們應該都睡了,還會有誰來到這湖畔邊走動?太詭異了!

  「誰?」直覺地,他瞪著聲響來源喝問。

  花叢後的上官秋澄不禁一怔,萬萬沒料到這麼晚了,湖邊還會有人。

  這兩年來,她雖深居在「清秋院」,但偶爾會在夜闌人靜的深夜時刻來這小湖邊透氣散步,圖的就是不會碰上府內奴僕而受到打擾的寧靜,沒想到今夜卻出乎意料的遇上旁人了。

  「誰?出來!」聽那細微足聲驟然頓止,敖澔擰眉再次喝斥。「別讓我親自過去,否則有你好受的!」以為是哪個下人趁夜要幹啥不檢點的勾當,他口吻萬分嚴厲。

  這人……口氣好命令哪!

  心下暗忖,上官秋澄心知就算自己如今想靜靜離開,肯定也會被男人給追上,當下便不再隱藏地自花叢後緩緩步出。

  是個姑娘?

  乍見自花叢後轉出的纖細身影,敖澔眉頭擰得更緊,下意識以為是府內哪個丫鬟趁夜來此和男僕私通胡來,當下心中極為不悅;然而,當那抹身影在月下以著不自然的動作緩緩行來,最後在自己五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時,他的情緒瞬間由怒轉為驚訝。

  竟然是個跛子!而且還是個臉上有刀疤被毀容的跛子!

  敏銳察覺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詫異,上官秋澄也只是淡然一笑,對他並無任何的好奇心,秋水般的眼眸自動欣賞起倒映在湖心的明月。

  「妳叫什麼名字?」初時的詫異一過,敖澔馬上冷著臉質問。她是誰?他不記得府內有哪個丫鬟是跛足的。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視線依然停留在波光閃動的湖心月影上,上官秋澄淡聲道,連瞧也未瞧他一眼。

  敖澔不悅地瞇起了眼。「妳不知我是誰嗎?妳好大的膽子,不怕我趕妳出府?」這丫鬟是傻了還是癲了,竟然膽敢反抗他。

  趕她出府?螓首一偏,上官秋澄若有所思地瞅凝他一眼後,這才恍然地輕笑了起來。

  是了!瞧他那一身貴氣的衣著與高高在上的命令口氣,神態是如此理所當然,彷彿是這裡的皇帝老爺,人人都該認得他似的,在敖府內,除去敖老太爺外,就只剩下一個人有資格這樣了。

  呵……想來他還不知她是誰吧!真有趣,是不?

  她笑些什麼?

  被那宛如兩汪乾淨澄澈的秋水眼眸沉沉一凝,莫名地,敖澔竟有種被震懾住的詭異感覺,隨即又暗暗惱怒自己的異常,當下連忙強拉回心神,怒聲斥道:「還不快說妳是什麼人!再不說的話,就別怪我明日讓李總管把妳給攆出去。」真是的!明天該去找李總管來問問了,怎會買進一個跛足又怪異的丫鬟進府呢?

  見他威脅斥喝,上官秋澄也不驚,只是漾著淡淡淺笑輕聲開口了。「上官秋澄,我叫上官秋澄。」

  上官秋澄?

  敖澔一怔,覺得這名兒有些熟悉,隨即一道閃光自腦海掠過,他忽地以奇怪的目光瞪視著她。

  「上官秋澄?」眸光微閃,他神色古怪地重複問道。

  「是!上官秋澄。」笑了笑,她沒多說什麼,也沒去問他想起了什麼,只是悠悠閒閒地逕自轉身,以著微跛的步伐慢慢離去。

  瞪著那緩緩遠去,終至消失不見的纖細背影,敖澔知道她是誰了。

  上官秋澄--那個讓他與母雞拜堂,娶進門兩年卻從未見過面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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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怎麼回事?你今兒個老是魂不守舍的。」茶館包廂內,在對面男子短短半個時辰內就出神三次後,聞少秋終於忍不住出言調侃。「多日沒去含香姑娘那兒,你就犯相思了不成?」

  「胡說些什麼你!」收回心神,敖澔橫眼冷斥,真覺他挺會「胡思亂想」的。

  「那你倒說說,打我們坐下到現在,你就時不時恍惚出神,究竟是神遊到哪兒去了?」這個好友難得會有如此失常的狀況哪!

  「干你什麼事?」被抓到自己的異常,敖澔有些老羞成怒。

  該死的!事實上,他自昨夜遇上那個名叫上官秋澄的女人後,思緒常會在不經意間就轉到她身上,搞得他幾乎一夜無眠,就連出了敖府,還是一個樣。

  可惡!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昨夜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將了一軍。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那娶進門後就不管的女人,竟然會是個跛足又毀容的女子;更想不到的是,還有著古怪到令人費解的性情,不但在半夜遊蕩亂晃,甚至在見到他後,也完全沒有絲毫的怨忿。

  真是詭異至極!這是一個自新婚之夜就被夫婿忽略,獨守空閨兩年的女人該有的反應嗎?還是……她根本不知他是誰,就如他在她尚未說出自己閨名前,也不知她是誰一樣?

  不!應該不是!

  昨夜,當她用那雙秋水般的眼瞳瞅著他輕笑時,那種奇異的感覺讓他直覺知道,她很清楚他是誰,所以……所以才會讓他深深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究竟,她心底在想些什麼?為何像她那樣有著缺陷的女子,卻給他一種既沉靜又強烈的存在感,就像一汪深不可測的湖水,讓人摸不透、猜不清,卻又令人無法不在意……

  「敖澔,你又神遊了!」忍不住歎氣,聞少秋不敢置信他在須臾間竟然又出神了。

  被這麼一叫喚,敖澔猛然拉回神志,隨即對自己暗惱起來。可惡!為什麼思緒又莫名其妙轉到那個叫上官秋澄的女人身上了?

  「算了!」擺了擺手,聞少秋決定放棄。「我瞧你今兒個異常的很,大概也沒法談正事,索性我們兩個就別太銅臭,生意甭談,閒話家常吧!」唉……他們兩家有生意往來,沒有在他心神恍惚的時候,乘機拐他應下不平等合約,真是夠朋友了吧!

  「還能有什麼閒話好聊的?」強鎮定心神,敖澔啜了口香茗,故裝一臉的不在意。

  「當然有!」揚眉一笑,既然不再討論公事,聞少秋神態更加輕鬆,折扇輕搖,眨眼揶揄道:「譬如……打算何時把含香姑娘接進府裡去?」嘖!一年前就幫美人兒贖身了,沒想到卻只把她安置在外頭的金屋中,真讓人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敖澔冷冷道:「就跟你說了,我和含香不是那麼回事兒!」都說過幾遍了,這姓聞的是聽不懂人話嗎?

  「一個替青樓姑娘贖身,還幫她安置好生活的男人,說他和這姑娘沒什麼,你想,有人會信嗎?」調侃反問,聞少秋自認自己是俗人,實在無法相信他這種十個人聽了,有十一個人不信的話。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橫睨一眼,敖澔冷冷嘲諷。

  「竟然罵起我來了!好吧!小人就小人了!」啼笑皆非,聞少秋依然打死不退,隨興說笑道:「那麼麻煩請幫小人解惑吧!敖大公子,都這麼久時間了,為什麼還不快把你金屋藏嬌的美人兒接進府?莫非……是令夫人不答應?」心知肚明有人自成親後便把明媒正娶的娘子晾在腦後,是以最後這句,純粹是玩笑話。

  然而,這句玩笑話卻出乎意料的起了大作用,就見敖澔忽地變了臉色,怒瞪一眼後,猛然起身--

  「你慢坐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話落,神色不悅地逕自走了。

  「不會吧?」詫異地看著他變臉離去的背影,聞少秋回過神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難不成真讓我給捅中馬蜂窩了?哈哈……這下可有趣了……」




  冷著臉一路回到家門,敖澔萬分懊惱為何才聽人玩笑地提起那個古怪女人,心底就一陣發惱?

  就連回到府裡,本該轉回自己的院落去歇息的,可是……當他發覺時,自己卻已經站在「清秋院」外頭了。

  瞪著門牆上那明明白白的三個大字,敖澔不懂自己兩年未曾接近這兒,如今一雙腳怎會像有了自主意識似的自動走了過來?

  瞪眼又瞪眼,躊躇又躊躇,好不容易,他強壓下心底騷動地輕哼了聲,正打算邁步離去之際--

  驀地,隱隱約約的叫鬧聲由向來清清冷冷的院內傳了出來,他不禁一怔,下意識地,腳步自動朝裡頭跨了進去。

  循著聲響,他不動聲色地隱身在某扇微啟的窗外,聽見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嗓正在哇哇哭訴--

  「嗚嗚……秋澄丫頭,我對不住妳、對不住妳爹……」花廳內,敖老太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懺悔著。

  「爺爺,您快別這麼說!來,眼淚擦擦,喝口茶吧!」遞上手帕,上官秋澄噙著淺笑,倒了杯清香好茶給他潤潤喉。

  不客氣地搶來手帕胡亂抹了抹眼淚鼻涕,敖老太爺哀切完後,義憤填膺地破口大罵起來。「都是我那不肖孫兒不好,把妳娶進門後就晾著不管,連來關心過問一下也不曾,不管我怎麼罵就是罵不聽,害得妳至今獨守空閨……」頓了頓,眼眶忍不住又泛出傷心老淚。「若妳終生幸福盡毀在我那不肖孫兒手中,叫我死後怎麼有臉到九泉之下見妳爹?」嗚嗚~~他對不住老友啊!

  「就是!就是!都是少爺不好,虧待了夫人!」一旁,兩年前被上官秋澄留下來當貼身丫鬟,長得清秀機伶的冬兒,同仇敵愾地猛點頭附和。

  這兩年來,她服侍夫人,深深明白夫人的好,一顆心早向著夫人了,可偏偏府裡的其它下人老是傳言,說夫人就是生得醜才被少爺嫌棄,一進門就失寵,甚至還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說些奚落夫人的譏笑話兒,讓她每次聽了都好生氣。

  是!夫人臉上確實有著明顯的傷疤,但若撇去那道疤痕不論,認真細看夫人的五官,其實是細緻秀麗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就像是兩汪清澄不見底的湖水,當瞅著人時,像會勾魂奪魄似的,美得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久久無法回神呢!

  「對!都是阿澔不好!」有人支持,敖老太爺更是精神高漲,連連拍桌罵道:「那個沒心、沒肝、沒肺的不肖子孫,回頭兒,我再去罵罵他,要他搬回妳這兒住下,好給妳個交代。」嗚……他想抱小玄孫啊!可沒圓房,哪來的玄孫能蹦出來,是不?

  其實……不必麻煩了!目前這樣,就是她最希望的狀態了,若敖澔真的搬回來住,她才頭疼呢!

  心下暗忖,可畢竟不好說出口,上官秋澄也只能淡笑著不接腔,任由老人家嘴裡叨叨絮絮罵著自己的「不肖孫兒」。

  「狼心狗肺的東西,丟下自己的娘子不顧,兩年來也沒個聞問,真不是個男人……」沒人阻攔,敖老太爺罵得更是盡興,邊罵還邊偷覷上官秋澄的反應,只見她從頭至尾,唇畔一直噙著淡淡淺笑,當下他搔了搔頭,討好地搓手陪笑。「秋澄丫頭,爺爺這樣罵,妳滿不滿意?若是滿意的話,那……那這盤棋能不能讓我五子?」

  說到底,老人家方才炮聲隆隆地拿孫兒開涮,原來圖的就是搏得孫媳婦兒開懷,答應在棋盤上讓他。

  窗外,躲起來偷偷當壁腳的敖澔,聽得真是額上青筋猛爆,不敢相信老人家在背後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就只為了一盤棋。

  早熟悉他這種老掉牙的招式了,上官秋澄不禁失笑。「爺爺,您要我讓子,何需費這麼大勁兒,直接說就是了。」一邊說,一邊很自動地從棋盤上拈了五枚白子起來。

  「無功不受祿嘛!」一見她拈起白子,敖老太爺注意力馬上回到棋盤上,專心思索該怎麼走下步,同時嘴裡喃喃道:「我幫妳罵人,妳讓我子兒,這樣不是挺好的?再說,那個不肖孫兒確實也欠人罵……嗯……該下哪兒好呢……」搔頭,好生煩惱。

  見狀,上官秋澄輕笑,候了好一會兒,老人家才慎重萬分地落下一子。

  「好!就這樣,該妳了!」信心滿滿,確定這回自己不會再輕易敗陣。

  掃了棋盤一眼,上官秋澄連想也沒想地拈起白子往密密麻麻的盤中落下,當下就聽老人家一聲淒厲慘叫--

  「不算!不算!剛剛的不算!」飛快地將自己方才苦思多時才下的黑子收回,也把那枚殺他個措手不及的白子丟還給她,敖老太爺存心耍無賴。「重來!我要重來!」

  哇--他是老眼昏花了不成,怎麼剛剛就沒發現那處危機?秋澄丫頭也著實狠了些,竟然想乘機把他殺個落花流水,真過分!

  「爺爺,起手無回大丈夫。」這兩年陪老人家下棋,上官秋澄早已被反悔的很習慣了,但還是故意取笑提醒。

  「知錯能改真漢子。」嗔瞪一眼,敖老太爺倒是理直氣壯,毫不知臉紅。「我是真漢子,所以知錯能改嘛!」

  輕笑不已,上官秋澄由著他去當「知錯能改真漢子」,不過再怎麼知錯能改,棋藝不如人,沒一會兒還是被殺了個落花流水,一下子就敗下陣來。

  瞪著自己的黑子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棋盤,敖老太爺一臉懊喪,忍不住抱怨。

  「秋澄丫頭,妳不夠意思,也不知要讓讓老人家……不玩了!我要回去了!」末了,還氣呼呼地耍起小任性。

  見他一如往常般地輸棋就耍賴,上官秋澄禁不住失笑,連忙柔聲安撫。「爺爺,您別惱了!這樣吧!明日我讓您十子,如何?」

  「當真?」像個得到糖吃的孩子似的,敖老太爺兩眼登時閃閃發亮,馬上轉怒為喜。

  「當真!」強忍住笑意,她故作嚴肅點頭。

  「好好好!妳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雀躍不已,敖老太爺自椅子上起身,這下可神清氣爽了。「待我回去好好研究剛剛是怎麼敗的,明日再來找妳廝殺。」話落,高高興興地轉身往外而去,準備回去苦思一番。

  「冬兒,送老太爺回去。」見他興高采烈地扭頭就走,上官秋澄連忙吩咐冬兒送人。

  「是!」早在一旁偷笑的冬兒,這會兒忍不住咧開大大笑容,忙不迭追上老人家的腳步。

  窗外,敖澔乍見老人家走了出來,當下就往柱子後一躲,直到那名叫冬兒的小丫鬟陪著老人家步出了「清秋院」,再也不見身影後,他才又緩緩自柱子後轉出,再次佇立於窗外。

  哼!瞧他們方才談笑風生的熱絡樣,她倒是和爺爺處得很好哪!

  心下暗忖,敖澔目光沉沉凝看著屋內那踩著微跛步伐,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把長簫的纖細身影,就見她掌心輕撫著簫身好一會兒後,這才緩緩舉簫貼唇正欲吹奏。

  驀地,她動作一頓,澄澈清亮的秋水眼瞳直朝窗外凝來,一瞬也不瞬地對上他深沉黑眸。

  是他!

  上官秋澄一怔,怎麼也沒想到那突如其來、讓她感覺到股凝覷視線的主人竟會是他--敖澔。

  緩緩放下長簫,她沉靜微笑。「有事嗎?」兩年來,有名無實的夫婿第一次來訪,所為何事?莫非……是為了昨夜那意外的偶遇?

  為何見到他,她竟能如此的波瀾不興?這是被冷落兩年的女子該有的反應嗎?眉梢微揚,敖澔只是沉默地緊盯著她瞧,心中滿是疑惑。

  他不回話,上官秋澄也不再問了,逕自起身將手中長簫收了起來。

  「為什麼不吹了?」敖澔終於打破沉默開口了。

  「技藝不精,不敢獻醜。」淡淡一笑,四兩撥千金。她從下在外人面前吹簫,有幸聽得她吹奏一曲的,也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已經過世,而一個……許久未來看她了。

  是這樣嗎?不知為何,敖澔就是覺得是因為他的存在而讓她停下吹奏,隨意找了借口搪塞。

  想到這種可能性,一股被排斥的奇怪的不悅感莫名升起,讓他兩年來第一次主動越過兩人之間的生疏藩籬,在離開窗口邊後,不顧她微訝的眼神,逕自從門口步入,來到花廳內。

  「妳介意我的到來嗎?」揚起眉,彷彿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神色,敖澔終於笑了。總算,她眼底的沉靜有了絲波動,真叫人看了非常、非常的滿意。

  「怎麼會?」眸光一斂,詫異之色消失,她恢復原有的沉靜。「只是受寵若驚罷了!」

  受寵若驚?

  挑眉凝睇,敖澔無法不懷疑這話中的嘲諷意味,但她神色卻又平靜得看不出真正心思,當下,他黑眸沉凝,若有意、似無意開口了--

  「妳怨我?」他想弄清楚她波瀾不興的神色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沒料到他會如此單刀直入質問,上官秋澄略感驚訝地瞅他一眼,隨即搖頭輕笑。「你多心了。」

  多心?總覺古怪,敖澔追問:「這兩年,妳當真心底無怨?」被夫婿漠視兩年卻完全無動於衷,教人如何相信!

  將他的質疑全看在眼裡,上官秋澄有趣笑道:「並非只有你一人不願這樁婚事呢!」

  她這話意思是……

  「妳亦非心甘情願嫁給我敖澔?」瞇眼輕問。

  「爹親遺命,我只是不想違背罷了。」噙著淺笑,她淡聲道:「你不甘、我不願的婚事,能有什麼怨呢?我們兩人各居一方,你過你的生活,我度我的日子,不是挺好的?」

  聞言,確定她對這樁婚事同樣無意,敖澔不知該感高興,還是覺得羞辱,當下有種啼笑皆非之感,但更多的卻是對她的濃厚興致。

  縱然感受到他瞅凝不放的古怪注目,上官秋澄依然一臉淡定,微跛著步伐慢慢來到桌前,正想收拾棋盤殘局之際,卻聽他忽然開口了--

  「陪我下盤棋,如何?」視線往桌上棋盤殘局一掃,敖澔突然要求。

  爺爺的棋藝,他最是清楚。方才見她能在讓子情況下還贏棋,讓他忍不住也興起了對弈的興致,想試試她棋藝究竟有多高明,

  收拾棋盤的小手一頓,她興味瞧他一眼……這算是友好的第一步嗎?也好!和有名無實的夫婿以朋友關係來往也挺有趣的,是不?

  「不願賞臉嗎?」沒得到響應,敖澔不禁挑眉。

  搖搖頭,上官秋澄笑了。「需要我讓子嗎?」

  太小看人了!

  被她那帶著輕辱的詢問給激起傲氣,敖澔氣勢萬鈞地大手一揮。「不用!」

  笑了笑,她不再多說,素手一擺,示意他先。

  當下,就見敖澔帶著尊嚴與傲氣,神色嚴謹地開啟戰役,展開一場棋盤上的鬥智與廝殺。




  「再來一盤!」瞪著準備收拾殘棋的小手,敖澔沉聲喊道。

  還要再來?這已經是第三盤了!

  瞧了瞧他有些灰頭土臉的神情,又看看外頭天色,上官秋澄強忍住笑意,輕聲提醒。「天色……晚了。」

  敖澔扭頭瞪著她沉靜臉蛋,怎麼也不敢置信自己多年未有敵手的棋藝,竟然在她手下連敗三盤,盤盤一敗塗地,被殺得片甲不留。

  「妳棋藝是向誰學的?」因為自尊心嚴重受創,直覺認定她有名師指導。

  「看看一些閒書、棋譜,自個兒下著玩兒,還能向誰學呢?」邊收拾殘棋,上官秋澄邊隨口回答,覺得他的問話挺奇怪的。

  咚!

  一枝利箭正中已經千瘡百孔的自尊心,敖澔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看看棋譜、自個兒下著好玩,就能把曾拜過名師的他圍剿得落花流水,這……這……這真是太傷人了!

  一股不服輸的執拗讓他不甘落敗,誓死掙回顏面。「再一盤!只要再一盤就好!」可惡!他不信自己贏不了!

  呵……這叫作有其爺爺必有其孫兒嗎?想當年,敖老太爺第一次找她對弈落敗時,可不就是這種反應。

  思及此,上官秋澄終於忍俊不禁地輕笑起來。

  她這一笑,可終於讓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敖澔稍稍拉回神志,當下不禁有些尷尬,俊臉浮現可疑潮紅。

  該死!他剛剛是怎麼回事?竟然像一個不服輸的孩子在鬧彆扭,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越想越覺羞恥,敖澔暗咳了聲,裝作若無其事。「天色確實晚了!我也該離開了。」自成年後,第一次感到如此窘迫,他忙不迭起身,在失笑目光下來到門邊,最終還是捺不住心中那股執拗。

  「明天再來一盤?」不死心。

  「歡迎!」強忍住笑。

  「好!我會來找妳的。」黑眸一亮,臉現喜色,隨即發現自己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登時又故作鎮定點頭,深深又看了她一眼後,這才大步踏出屋外。

  一出屋外,就見迴廊下,那名服侍上官秋澄的小丫鬟正在守候著,瞧見他出來時,兩眼頓時瞠得圓滾滾,好似他在這兒是多麼的驚人似的,讓他不由得眉頭大皺。

  「少、少爺好!」抖著嗓音請安問好,冬兒怎麼也沒想到午後送了老太爺一趟,誰知才回來,就見少爺他人已經在花廳裡和夫人下棋了,嚇得她差點沒瞪出眼珠子,一時之間直慌了手腳。

  所幸夫人看出她的無措,吩咐她出來外頭候著,這才有時間恢復被驚嚇到的情緒,一直等現在天色都暗了,少爺他才終於出來呢!

  掃了小丫鬟戰戰兢兢的神色一眼,思及上官秋澄行動不便的跛足,不知為何,敖澔心底隱隱有了絲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憐惜,當下不由得嚴厲交代。「好好伺候著夫人,明白嗎?」

  「冬、冬兒明白!」嗚……好凶!人家她這兩年本來就把夫人伺候的好好的,哪還用他說啊!對夫人不好的是少爺他自己才對啦!

  「明白就好!」滿意點頭,敖澔這才慢步離去。

  目送他身影出了「清秋院」,冬兒這才鬆了口氣,急急忙忙奔進花廳內,哇啦哇啦地連聲叫了起來--

  「夫人,少爺他……他……他怎麼會來這兒和您一起下起棋來了?」激動地七手八腳胡亂比劃著,憋了一整個下午的疑問,這會兒全宣洩出來。

  兩年來不聞不問,怎麼今兒個會突然心血來潮過來找夫人下棋?詭異!太詭異了--

  「閒著打發時間吧!」輕聲淡笑,上官秋澄自認自己不是敖澔,可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夫人,這種理由很差耶!妳要搪塞應付我,麻煩也請認真一點嘛!」一聽就知是在應付,冬兒嘟嘴抗議。

  由於兩年來,主僕倆可說是在這座清冷院落內「相依為命」,情誼早超過一般的主僕之情,是以她平日說話也就較為口無遮攔,沒大沒小的。

  見她氣呼呼直抗議,上官秋澄不禁有趣笑道:「那妳幫我找個好理由,我好記下來,下回再拿來應付妳。」

  「夫人,妳怎麼這樣?好沒誠意!」鼓著腮幫子直跺腳,冬兒一張清秀臉蛋漲得紅通通。

  任由她去哇哇大叫,上官秋澄逕自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清香好茶,正滿足啜飲之際,冬兒又捱了過來,只不過氣呼呼的表情已然不見。

  「夫人,那個……那個……這個……該怎麼說呢……」清秀小臉滿是不知該不該說的遲疑神色,她好煩惱。

  「怎麼了?」奇怪凝睇,上官秋澄微笑詢問。怎麼回事?這丫頭向來是有話藏不住的直腸子,怎麼這會兒卻支支吾吾了起來。

  「嗯……」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憋不住,哇啦哇啦地將滿肚子的話兒全倒了出來。「夫人,以前是因為少爺不理睬您,所以我也就不說,省得您心煩。可如今少爺突然注意起您來,那麼有些事兒我就不能不告訴您了。」

  「妳說,我聽著呢!」再啜口香茶,上官秋澄可悠閒了。

  「夫人,少爺他是生得器宇軒昂、玉樹臨風,迷倒眾多姑娘的俊美樣沒錯,但……但您可別因此被他給迷了去,因為他早在一年前就幫一名名響京城的花魁贖身,在外頭金屋藏嬌,聽說隨時會把人接進府裡納為小妾,您若在少爺身上放太多感情,以後免不了會傷心的。」冬兒一鼓作氣把話說完。

  冬兒雖是敖府丫鬟,領的是敖家的月俸,敖澔才是她的真正主子,但她一顆心卻是向著上官秋澄的。

  瞅著滿是憂慮的清秀小臉,上官秋澄笑了。呵!這丫頭是真心護著她,擔心她將來若真喜歡上敖澔而心傷哪!

  「夫人,您別老是笑啊!冬兒……冬兒是說認真的!」以為她不信,冬兒急得直跳腳。

  「我明白的,冬兒。」柔聲安撫,上官秋澄在熱氣氤氳的茶香中漾起一抹淡然淺笑。「我從來就沒打算對他放感情的……」

  呵……金屋藏嬌?沒什麼好意外的!一個成熟男子,是會有其需求的。

  說起來,她還真該感謝那名花魁幫她「分憂解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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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翌日

  一大清早還陽光普照,白雲飄飄,哪知才過了午時,馬上風雲變色,烏雲罩頂,下起了傾盆大雨。

  遠方雷聲隆隆,層層雨幕中,一轎迅速而來,才在敖府大門停下,李總管便已飛快撐傘上前迎接,隨即,轎簾被掀了開來,一頎長身影大步而出。

  「李總管,讓人領轎夫們前去偏廳歇息,送上熱薑湯給他們祛砝寒,多給些銀兩打賞。還有,轎內尚有幾本帳冊,給我送到書房去……」大步往府內而去,敖澔邊走邊交代,毫不浪費時間。

  緊隨在旁,忙著幫他撐傘的李總管連連點頭稱是,直來到大廳外的迴廊下,見他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李總管這才找到空檔關切詢問--

  「少爺,您用飯了沒?我讓灶房重新幫您做幾道菜……」

  「不必麻煩,我在外頭用過了。」打斷李總管的話,敖澔早在巡視的店舖中用過午膳了。

  「那……」見他衣衫下襬被雨水給微微濺濕,李總管知他平日素來重視衣著上的清爽,正想問他是否要回房去換件乾淨的衣裳時,才剛收起的竹傘卻突然被他給取了過去。

  「李總管,你逕自去忙吧!」沒讓他把話說完,撐起竹傘,敖澔連頭也沒回地再次走入雨中,迅速朝「清秋院」的方向大步而去。

  「咦?少爺住的院落不是那個方向啊!他是要上哪兒去……」瞪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李總管納悶地喃喃自語著。




  因昨日連敗三盤的不服輸個性,敖澔早上特地加快巡視店舖的行程,一心想著早些回來,好去赴那「再來一盤」的約。

  沒想到卻在回府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一段不算遠的路程,反倒花了比平日還久的時間才回到家門,讓他幾乎失了耐性,一再催促轎夫們再快些。

  總算,好不容易回到家門了,他連稍作休息也不願,撐起傘便急急朝「清秋院」而來,

  在傾盆大雨中,當他來到「清秋院」,才進入花廳就見那名叫冬兒的小丫鬟正背對著他在桌前擺碗筷。

  溜眼一瞧,不見那週身散發著沉靜氣息的纖細身影,他沉聲開口詢問--

  「夫人呢?」怎麼不見人?

  「嚇!」被突然響起的詢問聲給嚇到,冬兒迅速回身,就見他微擰著眉頭瞪著自己,登時慌張地結巴起來。「少、少爺……」嗚……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得無聲無息啊?又不是鬼,好歹走路也發出個腳步聲嘛!

  「夫人呢?」皺眉又問,敖澔不懂這小丫鬟在慌些什麼?

  「夫人在房裡,我去叫她。」丟下話,她一溜煙地往裡頭跑進去,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見她匆匆忙忙去喚人,敖澔收回視線,最後眸光落在桌上,可當他瞧清桌上的菜色後,俊美臉龐登時一寒,神色鐵青難看至極,一股怒氣瞬間盈滿胸臆。

  那是什麼?她的午膳嗎?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一道清雅的嗓音驀地響起,就見上官秋澄緩緩自內步出,後頭還緊跟著戰戰兢兢的冬兒。

  呵……還以為昨兒個他只是一時不服輸,衝動之下說說的,沒想到今天竟還真的冒著大雨來了。

  「我說過今天會過來找妳,自然就不會失約。」她以為他會是那種不守承諾的人嗎?

  擰著眉,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評價這麼低,敖澔莫名的感到惱火,如今令他更火的,卻是另一件事。

  「妳還沒用午膳?」目光落在桌上那三盤食物,他強忍怒氣質問。

  「嗯。」輕應了聲,她來到桌前坐下。

  「這就是妳的午膳?」沉聲又問。

  「嗯。」再次點頭輕應,她拿起一個已經冷硬的饅頭,禮貌地噙笑詢問:「你要一起用嗎?」

  「不要吃!」看她開始準備撕開來吃,敖澔胸臆間的那股火氣猛然爆發,動作飛快地一把奪走她手中的饅頭,不顧她詫異臉色,神色嚴厲地對守在一旁的冬兒怒聲喝罵。「妳是怎麼伺候夫人的?這種東西,妳也敢端來給夫人吃?如此不盡責的下人,要妳何用?」

  他疾言厲色,句句喝罵,嚇得冬兒「咚」地一聲跪了下來,驚嚇地放聲大哭。

  「少--少爺,冬兒一直很用心伺候夫人,您不要趕冬兒走……」哇哇大哭,她惶恐的直發抖,不知自己到底哪兒做錯了?

  「用心?」鐵青著臉,敖澔大掌往桌上一拍,震得碗碟乓啷作響。「用心的話,豈會端這種剩菜剩飯給夫人當午膳?」

  瞧瞧,桌上除了幾顆硬掉的饅頭外,就剩下一碟由油湯和剩菜所混雜而成、引不起人食慾的大雜燴,簡直像是給狗吃的。

  堂堂一個敖家夫人,吃的是這種東西,像什麼話?

  「這不是冬兒的錯,你不要怪她,」柳眉微皺,上官秋澄輕聲道。

  「少爺,冬兒不是故意的!」總算明白主子在發什麼火了,冬兒哭喊解釋。「因為今天夫人的腳不舒服,我就幫夫人按捏了下,去端午膳的時間已經晚了,冬兒絕對不是故意的。」

  聽出她話中意思,敖澔臉色更加難看。「若已經沒有熱菜,妳不會讓灶房的人再開伙嗎?」

  嗚……少爺身為當家主子,不知民間疾苦啦!以為她冬兒不想嗎?只是她人微言輕,夫人又自進門就被冷落嫌棄,其它奴僕根本就不把夫人放在眼裡,也沒心思伺候。有時去灶房晚了,她冬兒被奚落也就算了,可每回都只能端些剩菜剩飯回來,心底那個悲憤才叫人難受呢!

  想到這兩年來的辛酸,冬兒更是委屈,當下難過的哭訴起來。「冬兒也想啊!可灶房的人不肯,說沒閒工夫專只為夫人一人做菜,要嘛就勒緊肚皮,下一頓飯早些過去端,要嘛就那些剩菜剩飯勉強湊合著。」

  「豈有此理!」虎掌又是一拍,敖澔震怒。「難道府內淨養些欺主惡奴?立刻去給我叫李總管過來,這些事我倒要好好問問他!」

  顫巍巍起身,一得命令,冬兒抹著淚連忙奔了出去,不過小臉上總算有了欣喜笑意。嗚……太好了!有少爺出頭,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人。

  透過窗子,見她急忙忙地撐著傘消失在雨幕中,上官秋澄忍不住搖頭失笑。呵……這種情況也不是天天有,兩年來也就那麼幾次而已,卻給那丫頭說成這樣,還真……挺有天分的,沒進戲班子真是可惜了。

  「如此被虧待,妳還笑得出來?」怒氣未息,瞪著她漾起的淺笑,敖澔惱火質問:「這些事,我怎麼都沒聽說?」可惡!他敖澔在情感上就算再如何冷落,也不至於在物質上虧待名義上的妻子。

  「這有什麼好惱的?」輕笑反問,上官秋澄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反而覺他太容易生氣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是我要冬兒別說的,就連李總管都不清楚了,更何況是昨天之前從未踏進這兒的你,又怎可能會知道?」

  她不帶任何指責,只是道出事實,然而聽在敖澔耳裡,卻讓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熱。

  「妳是在暗諷我才是始作俑者,由於我的漠視,才讓下人們對妳不尊重?」雖然心知肚明事實上確實是這樣沒錯,但被如此明白點出,敖澔心底雖有羞慚之感,但面子上卻有些拉不下來。

  微微一怔,沒想到他馬上聯想成這樣,上官秋澄不禁覺得好笑。「你太多心了,我沒那種意思。」怎麼經商的人,心眼就特別多?

  目光深沉地與她清澈眸光交纏了好一會兒,最後,他撇開眼,硬聲道:「總之,確實是我敖家虧待了妳。」

  這算是道歉嗎?像他這般傲氣的人,想必未曾向人低頭致歉過吧?呵……態度雖然彆扭,不過倒算明理。

  思及此,上官秋澄未語卻輕笑不止,惹得敖澔更是不自在。

  在輕笑聲中沉默好一會兒後,想到她被這般虧待也從未表示過什麼,敖澔莫名又惱,終於忍不住扭頭瞪她。

  「妳沒脾性的嗎?被下人們這般欺辱,為何什麼也不說?」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呢?」上官秋澄是真覺得無所謂。

  「讓妳吃這些剩菜雜燴,妳還問有什麼好說的?」她這顆柿子未免也太軟了,難怪下人們會欺到她頭上。

  「剩菜雜燴就不能吃嗎?」奇怪反問,上官秋澄向來粗茶淡飯習慣了,自有另一番想法。「能填飽肚子就行了。」做人可不能樣樣挑剔,窮苦人家連剩菜剩飯都沒得吃呢!

  「那種油湯剩菜攬和一團的東西,還能吃下肚嗎?」敖澔怒極,只差沒說出「連狗都不屑」這種話。

  「再精緻的美食,進了肚還不是和成一團,和桌上這盤雜燴有什麼不同?」只是提前和在一起罷了!

  她那是什麼古怪論調?

  敖澔被堵得窒言,無語瞪著她良久後,終於忍不住強烈懷疑--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妳在意的?」受夫婿冷落,她過得悠然自得;被下人暗暗欺壓,她不痛不癢;吃剩菜剩飯,她亦無所謂。那麼,能讓她在意的,到底是什麼事物?

  上官秋澄宛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淡然卻又顯得無情地定定瞅著他,語調輕軟反問:「我在意什麼,你又何需知道?」他們兩人共同有的,也就只有那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了,其餘的,各不相干,不是嗎?

  「咚--」

  心口像是被什麼給強烈撞擊到,敖澔被她那澄澈中透露出的清冷疏離給震懾住,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該怎麼說呢?雖然昨日就隱隱察覺到她隱於沉靜表面下的疏離,但今日卻讓他更加確定她淡定性情中對人冷漠防備的一面,而那一面,平日卻是不著痕跡的隱於總是噙著淺笑的偽裝下。

  不知為何,想到自己被她所排拒,心中那股莫名的不悅與悶意再次悄悄湧起,隨即又覺得自己太過可笑。

  說到底,他們兩人雖然成親兩年有餘,但昨日才算是真正見面接觸,又不是相識多年的友人,她對他有著疏離之心亦是正常,他……憑什麼覺得不悅?

  意識到自己的可笑反應,他搖著頭,想甩掉那種莫名的古怪情緒。

  就在此時,上官秋澄眸光輕掃,眼中的清冷疏離已悄然褪去,嘴角再次噙著平日慣有的淡淡淺笑。「人來了!」

  若有所思地深深瞅她一眼,敖澔這才把視線落在花廳門口處,果然,就見李總管在冬兒的引領下,已經急急忙忙的進來了。

  「少爺,聽說您找我?」一臉恭敬詢問,李總管心裡可納悶了。

  剛剛聽冬兒說少爺人在「清秋院」這兒等他,他雖然本著謹慎的態度一路隨著小丫頭而來,但心底還不太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事情似乎有些古怪!少爺他這兩年來不是從不踏進「清秋院」的嗎?怎麼這會兒人卻現身於此?

  不知為何,李總管總覺不太妙,眼皮更是直跳個不停。唉……可別是什麼不祥的預兆啊!

  想是這麼想,但世事總是不如人意,當下就見敖府主子寒著一張臉,拍桌大聲喝罵--

  「李總管,你自己瞧瞧桌上的這是什麼?難道我們敖府連一頓像樣的飯也供不起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敖澔虐待自己的娘子呢!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厲聲質問,敖澔怒火勃發。

  被劈頭就是一頓怒責,李總管往桌上瞧去,可當他看清桌上的剩菜雜燴後,一張臉頓時全綠了。

  這、這、這……怎麼會這樣?他雖然與夫人沒見過幾次面,除了偶爾來問問缺些什麼外,平日難得過來打招呼問安,但也不至於給夫人吃這種剩菜剩飯啊!

  「少爺,這……這件事,小的……小的並不知情啊……」慌忙解釋,李總管簡直欲哭無淚。

  「我說了,不是李總管的錯!」淡淡的,上官秋澄再次強調,不想敖澔怪任何一個人。

  明白她的用意,敖澔此刻也不想讓她因此事而介意在心,當下只得強按下怒氣,斥責李總管幾句管理奴僕不當後,這才冷冷警告--

  「下回再讓我發現夫人這般被虧待,你這總管就甭當了,明白嗎?」

  「明白!小的明白!」冷汗涔涔,趕忙應答。

  「讓灶房送一桌好菜來,下去吧!」揮手趕人。

  「是!小的馬上去吩咐灶房,馬上去!」一得特赦,李總管立即飛奔而去,趕著去吩咐灶房之外,還準備把府內一干下人全召集起來訓斥一番。

  而一旁的冬兒雖然暗喜自此之後,肯定沒人敢再怠慢夫人,但看李總管走了,她實在也沒膽留下來,就怕被敖澔的怒氣掃到,於是也飛快地收拾桌上的剩菜雜燴,藉機溜出花廳,留下兩位主子自個兒深談去。

  眼見一個逃、一個溜,眨眼間閃得不見蹤影,上官秋澄不禁玩味輕笑。「真威風,不是?」

  「妳在嘲諷我?」揚眉。

  這回,她沒再說什麼「你多心了」之類的話兒,算是默認了,不過很快地又噙著淡淡淺笑轉移話題。

  「你是來找我對弈的吧?」很自然的起身到一旁的櫃子去拿棋具,反正等灶房送午膳來還有段空檔,就來打發時間吧!

  敏銳察覺到她行走動作比昨日更加遲緩,微跛的步伐更為明顯,敖澔忽然想到方才冬兒說她今天腳不舒服,又思及兩年前拜堂成親那天,也同樣如今天這般雷雨交加,驀地,他恍然明白了。

  「妳的腳每逢雨天便會酸疼?」雖是疑問,可他心底幾乎已經肯定了。

  沒料到他會突然把話題轉移到她的跛足上,上官秋澄微微一怔,隨即輕輕「嗯」了聲,拿著棋具慢慢的又回到桌前椅子上坐下。

  「難怪成親那天……」話聲頓止,想到當初自己還懷疑她的不適是故作嬌弱,心中滿是不悅,暗怪她讓自己丟臉……思及此,敖酷只覺一陣熱噪湧上臉矓,感到萬分的羞慚。

  「是爺爺憐惜我,不想讓我的腳增加負擔。」明白他的意思,上官秋澄輕笑起來,語帶調侃。「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呵……想當時,老太爺硬是抓了只母雞逼他拜堂,雖然有點同情他當時處境,但……很抱歉!她心底實在沒有絲毫愧疚感。

  被她帶著輕笑調侃的語氣給稍稍沖淡無人明白的羞慚之意,想到當時自己抱著母雞拜堂的景象,敖澔此時已能以輕鬆的心情去看待,當下忍不住也失笑起來。

  「多提供一則給城裡百姓們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話題,也算是善事一件了。」難得他也會自嘲了。

  玩味瞅他一眼,上官秋澄抿唇一笑,將放著黑棋的棋盒交給他,如昨日那般又問:「需要我讓子嗎?」

  她是故意的!

  橫眼睨顱,雖然已連敗在她手下三盤,敖澔還是堅持尊嚴。「不用!」

  早預料他會這麼回答,上官秋澄只是笑了笑,比了個「請」的手勢,於是,在他思量再思量的小心對戰中,一場棋盤上的鬥智展開了。

  然而,就在兩人才對弈到一半,李總管已經領著幾個丫鬟送來一盤盤熱騰騰的精緻美食。

  讓人將下到一半的棋盤給小心拿到一旁的矮櫃上去,敖澔看著滿桌的美食佳餚,這才滿意點頭,可他隨即又發現那幾個排排站好的丫鬟,一雙眼總是好奇地偷偷往上官秋澄臉上瞧,當下他又立刻不悅地皺起眉頭。

  「全部下去!」真是沒規矩!

  「是!」同樣發現到丫鬟們的無禮目光,李總管心底暗自叫苦,隨即頭一扭,氣急敗壞罵道:「還杵著幹什麼?出去!出去!」

  真是的!平日對這些丫鬟們都太縱容了,倒讓她們全都沒了規矩,從今天開始,真的要好好的重新嚴厲調教了。

  在連聲催促責罵下,很快的,一干下人全離去,花廳內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不愧是當家主子,一聲令下,果真馬上燒出一桌的山珍海味。」看著一盤盤的精緻佳餚,上官秋澄清雅淡笑,讓人瞧不出她到底是褒還是諷。

  淡覷一眼,敖澔決定當作自己沒聽到,直接給她一句--

  「吃吧!」午膳時間都過了許久,她肯定餓壞了。

  沒凌虐自己的嗜好,上官秋澄也不客氣,逕自享用起午膳,而敖澔則是一邊品著香茗,一邊觀賞她優雅進食。

  就在此時,一道充滿元氣的老嗓隨著主人的身影從門外衝了進來--

  「哎呀!這雨下得可真大。秋澄丫頭,我老人家來找妳下棋了……嚇!」驀地,敖老太爺衝進來的身子,以著不符合他年齡的靈活動作往後跳了好大一步,隨即又往外衝了出去。

  老人家這番詭異舉動讓敖澔和上官秋澄不禁疑惑地面面相覷,隨即就聽外頭迴廊下傳來老人家的詫異叫聲--

  「怪了!外頭明明就不是下紅雨嘛!難道是我老眼昏花不成?」

  聞言,花廳內的兩人心中皆明白老人家的話中之意,登時,上官秋澄忍俊不禁失笑,而敖澔則在輕笑聲中黑了臉。

  該死!爺爺是故意給他難看的嗎?有人忍不住在心底詛咒。

  「沒錯,還在!我沒眼花。」又飛快衝了進來,確定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真的存在,敖老太爺瞠眼瞪人,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阿澔,你怎麼會在這裡?」兩年來從不踏進這兒的人,怎會突然出現?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您不是一直要我得來探視我的夫人嗎?這會兒我來了,您不高興?」黑著臉,敖澔嘲諷道。

  「高興!高興!我哪有不高興?」連聲喊著高興,雖然依然滿肚子的疑惑,可聽他這麼說,敖老太爺還是笑得燦爛如花,呵呵呵,太好了,兩個小輩之間總算是有點譜了。

  用膝蓋想也知老人家心底在想些什麼,不過敖澔沒多說什麼,直到見上官秋澄放下碗筷,表示已飽足後,他才又開口--

  「繼續我們的弈棋?」

  「嗯。」點點頭,上官秋澄並沒反對。

  乍聞兩人的對談,敖老太爺忽然驚覺地瞪著那下了一半的棋局,當下不禁急得大叫起來。「慢著!阿澔,你是來找秋澄丫頭下棋的?」

  點了點頭,敖澔不解老人家為何突然臉色大變。

  「那你就得給我排隊,等我和秋澄丫頭下完才行!」哇哇大叫。

  「為什麼?剛剛我們都下了一半了,是您該等我們對弈完才對!」敖澔搖頭,完全不贊同。「『先來後到』這句話,您有沒有聽過?」

  「我不管!就算是要講先來後到,也該是我先才是!昨天,我早就和秋澄丫頭約好了。」敖老太爺同樣堅決不讓步。

  「您強詞奪理!」臉黑黑。

  「你才故意和我搶人呢!」氣紅臉。

  「是我先……」

  「胡說!明明是我先……」

  霎時,花廳內,某對爺孫倆為了誰該先和上官秋澄對弈而僵持不下,怒目相向地吵了起來。

  而上官秋澄呢?只見她完全置身事外,一臉沉靜地啜飲著碧綠香茗……

  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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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2: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日,祖孫倆的「爭奪戰」可說是正式結束了上官秋澄在敖府清靜悠然的日子,開啟了她「不得安寧」的熱鬧生活。

  雖然,她依然深居簡出;雖然,她仍舊幾乎足不出「清秋院」;雖然,她身邊還是只有冬兒一個丫鬟在伺候,不過卻多了李總管三天兩頭就來關心她生活飲食上的安好,也多了一對總是搶著與她對弈的爺孫。

  事實上,她突然熱鬧起來的生活,全是拜那對爺孫所賜。

  其實,老人家找她對弈是自她進敖府後就常有的事,最不同的,應該說是敖澔的轉變吧!

  也不知為什麼,自那天後,敖澔就幾乎天天都會到「清秋院」報到,有時是找她對弈,有時則只是說說話,天南地北的閒聊。

  不可否認的,他是一個很好的談天對象,從琴棋書畫、詩歌曲賦到天文地理、奇風異俗,他都頗有見識,兩人總是能聊得相當盡興。

  認真說起來,除了師兄與過世的爹爹外,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言談這般契合的人,若要說敖澔是她新交到的知音人,那也不為過。

  呵……從來沒預期過,他們兩人竟然會變成這樣的關係呢!

  想到這裡,在月色下散步的上官秋澄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在想什麼?笑得這般開心!」一道清朗笑問突然響起。

  「師兄!」迅速回身,就見那許久未來探望她的俊逸男子,正含笑站在夜色下,上官秋澄不禁又驚又喜。「你何時來的?」邊說邊急急朝他走去。

  「小心!」深怕她步伐太急,跛足承受不了,上官清風連忙迎上前去扶住她,語帶輕斥,「別急,走慢些,別摔跤了。」

  知他是關心自己,上官秋澄不由得抿唇輕笑,忍不住詢問:「師兄,你許久未來看我,這些日子忙什麼去了?」

  聽她詢問,上官清風清雅臉龐登時微微一黯,強笑道:「沒什麼,不過就是四處走走看看。」

  上官秋澄心思細膩,瞧他故作歡笑神色,心中便已瞭然。「師兄,你還在逃避,是嗎?」

  默然不語,上官清風眼底有著澀意。

  「為什麼呢?」忍不住歎氣,上官秋澄不想他這樣。「難道你真要這樣躲著她一輩子,任由她撒下天羅地網地將你逼入絕境?」她深深明白,他這些年來漂泊不定,居無定所,全只為了逃開一個人的追尋。

  「天羅地網任由她撒吧!總之,我不想再見到她。」澀然一笑,上官清風神色顯得萬分疲憊。

  「可是……」

  「我無法原諒她!」打斷話,上官清風深深瞅著她,眸底有著懊悔與疼惜。「因為她傷害了我最珍惜的人。」

  「都這麼多年了,我不介意啊!」輕聲叫道,上官秋澄並不願他一直對她心存愧疚。

  「就因為妳不介意,師兄才得幫妳記掛在心。」神色堅決。

  「師兄……」上官秋澄無奈歎氣了。

  「別說這些讓人不愉快的事兒了!」搖搖頭,上官清風轉移話題笑道:「難得今晚月色這麼美,陪師兄散散步,閒話家常吧!」

  知他不欲再談,上官秋澄也只能順著他,讓他細心扶著自己在月色下慢慢散步,聊聊闊別多日的生活,順便也把這段日子的「熱鬧」說給他分享。

  「說來,敖澔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微微一笑,上官秋澄下了最終結論。

  聞言,上官清風意識到什麼似的,若有所思地瞧著她漾著輕柔淺笑的沉靜面容好一會兒,最後,他溫柔地笑了。「妳喜歡上敖澔了?」

  「怎麼可能?」失笑搖頭,上官秋澄覺得他未免也太會聯想。「只是覺得他是個可以聊得來的朋友。」

  只是可以聊得來的朋友?有趣揚眉,上官清風心底下無懷疑。要知道,能構得上她的標準,被她認為是可以聊得來的人,世上也只有師父和他了。

  「其實,若敖澔人品不錯,妳何不把握這段姻緣?」若是可以,他還是希望她能有美滿歸宿的。

  「師兄,我對敖澔只是很單純的好感而已,瞧你說到哪兒去了?」好氣又好笑,上官秋澄真不懂他為何要這樣說?

  「師妹,愛上一個人不會是毫無由來的,通常會由欣賞轉為好感,再由好感經過時問慢慢的發酵,最後,才會在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愛上了對方。」微微一笑,上官清風倒覺得她如今就處在那存有好感的第一階段。

  搖搖頭,上官秋澄雖不贊同,卻也無心再多說什麼,當下很快的轉移話題,直到許久許久過後,她才依依不捨地目送上官清風再次飄然離去。

  正當她也準備回房休息時,忽地,一串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讓她下意識的朝聲音來源瞧去,卻見一抹近來頗為熟悉的頎長身影正迅速朝她而來。

  「敖澔!」訝異輕叫,不明白這麼晚了,他怎麼還會過來?

  「原只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妳果然還沒睡!」遠遠就瞧見她纖細身影,敖澔大步來到她面前,俊美臉龐隱隱有絲喜意。

  「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事嗎?」儘管有些納悶,她還是維持著一貫的淺笑。

  「今天在外頭忙了一整天,剛剛才回來,想說下午到書肆買了幾本閒書,所以便趕著拿來給妳了。」將手中幾本書冊拿給她,敖澔微笑解釋。

  藉著明亮月光看了看書冊,內容都是一些她最近頗感興趣的事物,再抬眸瞧他略顯疲憊的面容,不知為何,上官秋澄只覺心底有股暖流緩緩滑過。

  這些事物,她只在某次閒聊中輕描淡寫提過一次,沒想到他就記在心頭了。

  她知道他經營敖家偌大的產業,其實是很繁忙的,但他卻在百忙中,還特意抽空去書肆,甚至才回家門,都還沒歇息便趕著過來把書給她。

  「謝謝……」抱著書,她真誠道謝,唇畔漾開一抹連她也不自覺、美得令人屏息的清麗笑靨。

  那笑靨純淨真誠,像朵初綻的清靈蓮花,讓敖澔一時之間竟被迷醉了心魂,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見他老半天沒響應,上官秋澄不由得奇怪探問,不懂他怎麼突然之間恍神了?

  「沒、沒什麼!」連忙鎮定心神,強壓下心中那莫名而起的騷動,敖澔故作若無其事。「晚了,進去歇息吧!」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微微頷首,她轉身緩緩朝屋內而去。

  佇立在月色下,靜靜地看著她消失在屋內,敖澔大掌輕捂上心口,深邃黑眸有著一絲茫然。

  心跳為何……失序了?




  茶館,佈置輕優雅致的包廂內,神情慵懶的俊俏男子輕啜了口茶,眼尾餘光不斷的朝桌旁那幾本書掃去。

  「從蘇州運來的那批絹絲,價格就這麼定下了,如何?」一臉正經地討論著公事,敖澔沉聲詢問那明顯不太專心的慵懶男人。

  真是的!為什麼他要答應和這個什麼都不管,把工作丟給他的人合作江南絲綢的生意啊?

  「你說如何就如何,我是完全信任你這個朋友的。」收回視線,聞少秋笑咪咪道。

  「能不能麻煩你少信任我一些?」冷嘲熱諷,敖澔真覺和他合夥是上了賊船,利益沒有多分些,可工作卻一大堆,害他……害他現在閒暇時間越來越少,忙到已經好些天沒法兒去「清秋院」。

  今天,是他忍耐的極限了!無論如何,一解決完這樁生意,等會兒他一定要馬上趕回去,就算是坐下來和上官秋澄言不及義的閒聊幾句也好。

  唉……說來也奇怪!他好像是中了那沉靜女子的蠱毒似的,自從大半年前接觸過後,只要一得空,就直想往她那兒去,若是幾天沒見,他就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可一見到她,再怎麼浮躁的心情就能馬上平靜下來。

  他是中蠱了!中了她的蠱毒!

  想到這裡,敖澔不願再浪費時間。「若你沒意見,那就這麼決定了。」話落,拿起書冊,準備離開。

  「別急著走哪!」笑呵呵留人,聞少秋故意問道:「等會兒要不要一起上含香那兒?前些日,我嘴饞,上她那兒去叨擾一頓飯,她閨怨頗深地問我,為何你好些時日沒去瞧瞧她?」嘖!他竟然成了人家的傳聲筒了,真是降低了他瀟灑聞大少的格調啊!

  「什麼閨怨?別胡亂用詞!」他和含香沒有那種關係!橫眼糾正,敖澔搖頭拒絕。「我忙,不去了!」

  「忙?」搓著下巴,聞少秋調侃笑道:「忙著回去作學問不成?」

  「學問?什麼意思?」微愣,不懂他在說什麼?

  「喏!」下巴朝他手中書冊一點,揶揄笑嗓帶著幾絲不解,「前兩、三個月,我老見你買些地理、風水方面的書,沒想到這一兩個月,卻又瞧你不斷搜購醫書,既然沒聽你說要改行,如果不是回去作學問,不然會是什麼?」

  「是作學問,不過不是我。」微微一笑,想到那淡雅女子坐在他旁邊,沉靜看書時的模樣,敖澔神色不自覺柔軟下來。

  見狀,聞少秋心下不由得嘖嘖稱奇,怎麼也沒想到好友會有這麼柔和的神情。

  「不是你?那還有誰這麼大的面子,讓敖大少爺你親自為她購書?」故意調侃取笑,聞少秋大概已明白是誰了。

  唉……這大半年來,由敖府下人們傳出的小道消息可精采了!一下子說敖澔為夫人大動肝火;一下子說他日日前去探望,彌補前兩年的冷落;一下子說夫妻倆感情加溫,甜甜蜜蜜。

  嘖嘖嘖!近來,敖澔除了公事外,越來越懶得與朋友相聚,就連含香那兒也罕得去了,想來是都窩在自家娘子那兒。

  想當初,不知誰還氣忿難消地說要把新娘子當菩薩供著,如今呢?呵呵……實在太有趣了!

  「干你什麼事?」惡狠狠瞪眼罵人,不知為何,敖澔並不願將上官秋澄的事告訴他。

  哎呀!口氣這麼沖,這敖大少爺是怎麼回事?問一下也不成哪?被瞪的好無辜,聞少秋連忙舉手表示投降。

  「沒事的話,我走了!」話落,迫不及待走人。

  目送他離去,聞少秋逕自呵呵笑了起來。「敖太少爺越是不肯說,越是激起人無限的好奇哪!改日,非得找個機會,親自上敖府去瞧瞧那傳言中的『敖少夫人』廬山真面目不可!」




  才回府,敖澔便急著到清秋院找人,一進花廳,便見上官秋澄恬淡嫻靜地坐在椅子上看書,當下,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即刻平靜了下來。

  「秋澄?」低聲輕喚,有些怕自己吵到了她。

  「啊?」正沉浸在書中世界,上官秋澄回神抬頭,一見是他,唇畔立刻漾起一朵美麗笑花。「你來啦!」

  「嗯。」點點頭,他在她身旁坐下,微笑拿出方才買來的醫書。「給妳!」

  「謝謝!」微笑頷首致謝,上官秋澄接過書後,不禁奇怪問道:「怎麼有空來?」

  「妳不歡迎?」聽她這般問,敖澔悶了。

  「當然不是!」搖頭失笑,上官秋澄覺得他真的是心眼太多了。「只是你好些天沒來了,我以為你最近大概挺忙的。」

  「確實是忙了些!」暗暗歎氣,隨即故意笑問:「怎麼?多日不見,妳會想我嗎?」雖是玩笑語調,可不知為何,他卻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等著她的響應。

  不知他奇怪心思,上官秋澄只是淡淡覷他一眼,玩味笑道:「你找錯人調情了吧?」他要調情,也該是去找他金屋藏嬌在外頭的那位含香姑娘才是啊!

  莫名的,她的回答讓他心口頓時一悶,俊美臉龐沉了下來。

  「算了!」心情很抑鬱,可敖澔不懂自己究竟在抑鬱什麼?

  他……怎麼回事?

  奇怪凝覷,上官秋澄不解他為何突然地壞了心情,正想問個明白時,李總管卻突然抱著帳冊來報到。

  「少爺,您交代要我拿來的帳冊就在這兒了。」已經很習慣主子這大半年來老是把這兒當書房用,李總管很快地將一大疊帳冊放在桌上。

  點了點頭,敖澔揮手讓他退下,沒有多說什麼,沉默地低頭審查帳冊,逕自工作了起來。

  見狀,上官秋澄雖覺古怪,也懶得去理會他了,當下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醫書,再次靜靜閱讀起來。

  身旁的沉靜讓敖澔忍不住抬眸偷覷,看她一下子就沉浸在書中,忘了身旁的人事物,他突然覺得自己對她莫名而生的悶氣很可笑。

  瞧她根本懶得理會,自得其樂看書去,他這悶氣不是白生了嗎?人就算要使性子,也得對方願意理會,這性子才使得起來哪!

  想到自己胡亂生悶氣,遭到她的「嫌棄」而不予理會,敖澔不由得暗暗臉紅,覺得實在丟臉,心中怕她再不理睬他,登時有些心慌地輕叫起來--

  「秋澄?」

  「怎麼了?」心平氣和抬眸凝睇,唇畔笑花依舊。

  「妳沒惱我吧?」

  「你做了什麼嗎?為什麼我要惱你?」皺眉,滿臉不解。

  看來不僅是完全沒有,而且是根本不知為何要發惱。

  心下一鬆,敖澔笑了。「沒事!妳看書,我不擾妳了。」

  他今兒個真的挺奇怪的,不過……既然他說沒事,那就算了!

  笑了笑,上官秋澄本就不是好奇性情之人,縱然覺得他古古怪怪的,也沒想要多問,繼續自己的書香世界。

  就這樣,一個看書,一個審帳,雖各自忙著自己的事兒,可流竄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顯得極為安寧和諧,彷彿是種老夫老妻般的契合。

  許久、許久過後,上官秋澄終於闔上書,一抬眸,卻見敖澔還在低頭看帳,可一隻手卻總是捏著自己的肩膀,好似頗為疲憊。

  偏首觀察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問了,「肩膀酸疼嗎?」

  敖澔微訝地抬頭對上她關切眸光,似乎有些驚訝她怎麼會知道?

  看出他眼中疑惑,上官秋澄比了比他的大掌,微笑解釋,「你剛剛一直在捏著肩。」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隨即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也不知怎麼的,常覺得肩不舒服。」

  沒有多問,上官秋澄起身來到他身後,在他一臉詫異中,小手自動摸上他的寬肩按壓了下,柳眉不由得皺了起來。

  「很僵硬呢!」肯定是他老是長時間看帳,脖子、肩膀維持同一動作太久的關係。

  「所以才常犯酸犯疼。」苦笑,頗為無奈。

  想了想,上官秋澄忽道:「你等我一下。」話落,微跛著步伐很快往內房而去。

  咦?她是要做什麼?

  正當敖澔納悶之際,卻見她又緩緩走了出來,只是這會兒手上多了一個精緻的扁平木盒。

  「什麼東西?」忍不住好奇詢問。

  神秘地瞅著他笑了笑,上官秋澄將木盒打開,就見裡頭靜靜地躺著幾根細如牛毛的湛亮金針。

  「脫衣!」驀地,她開口命令。

  「脫衣?」敖澔愣住,懷疑地重複一次。她在想什麼?怎麼會突然要他脫衣?這……這真是她對他說過最大膽的話兒了。

  「你不脫衣,我怎麼幫你針灸,減輕你肩膀的酸疼?」心思澄明,上官秋澄可不知眼前的男人剛剛想歪了。

  原來……是要幫他針灸!

  恍然大悟盯同時,敖澔竟然莫名覺得有些失落……真是的!他在失落什麼?幸好她不知自己方纔的誤會,不然可尷尬了。

  搖頭甩去自己詭異的心思,他認真詢問:「真要我脫?」說起來,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從未有過夫妻之實,兩人一直以禮相待,別說脫衣了,就連手臂的肌膚都沒見過。

  察覺到他言中未臻之意,上官秋澄不禁笑了。  「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麼?」呵……瞧他一個大男人的,平日器宇軒昂,見識多廣的樣子,甚至還在外頭養了個花魁姑娘,怎麼今兒個反倒古板起來了?

  既然她都說不介意了,他若還別彆扭扭的,還算是個男人嗎?

  男人最是受不得激,當下,敖澔立即拉開衣襟,褪下上半身衣衫,露出削瘦結實的上身,就等著看她要怎麼弄?

  第一次見識到他袒胸露背的身子,上官秋澄不由得有些訝異他一個不懂武藝的平凡商人,身軀競也如此的優美,毫無半點贅肉,完全下輸她記憶中多年前,有回師兄練完劍,褪下上衣拭汗時,被她不小心瞧見的精實身子……

  哎呀!她在想什麼?怎麼突然對他的身子評頭論足起來?難得的,她臉上微紅髮熱,莫名的感到羞赧。

  車好他一直背對著,沒發現她的異樣,否則豈不尷尬?

  心下暗付,上官秋澄連忙鎮定心神,一手拈起一根金針後,另一手仔仔細細地在他寬肩上直摸索。

  她、她在幹什麼?感受到她柔嫩掌心的撫觸,敖澔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自己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微微起了騷動,讓他不由得尷尬地稍稍調整了下坐姿,就怕被她察覺。

  「我都還沒扎針,你抽什麼氣?」不解疑問。

  「妳、妳要扎就扎,還磨蹭什麼?」咬牙低吼,額上沁出豆大熱汗,可惡!他怎麼會對她有了反應?

  聞言,向來沉靜淡然的臉龐忽地閃過一抹心虛神色,上官秋澄強笑道:「我要紮了,你別亂動。」話落,相準一處穴位,手上金針義無反顧地紮下。

  「如何?」連忙詢問。

  「感覺像被蚊子叮了下。」眉頭微皺,敖澔老實回答。

  「哦!」點點頭,她又拈起金針,摸了會兒,才在敖澔幾乎要再次低吼前紮下第二根。

  就這樣,她磨磨蹭蹭地紮了六根後才終於停手。

  「得候多久?」憋聲詢問,敖澔俊臉潮紅,被她惹起的「騷動」還沒完全平息下來。

  「一刻鐘。」很明確給予答案。

  「嗯。」輕應了聲,敖澔不再說話,也不敢隨便亂動,專心一意地想讓自己很獸性的「騷動」平息。

  就這樣,一個熱汗涔涔的男人和一個目光專注在金針上頭的女子,兩人皆各懷心事地想著自己的事兒,直到男人的「騷動」終於止息,一刻鐘也到了,女子才小心翼翼地拔出金針。

  「感覺如何?」淡雅嗓音隱含期盼。

  轉轉頭,扭動肩頸,敖路驚喜地笑了。「厲害!感覺輕鬆多了,肩頸的酸疼也幾乎好了。」

  「那就好!」高興漾笑,上官秋澄難得喜形於色。

  「沒想到妳針灸技藝這般好,學多久了?以前怎沒聽妳提過?」忍不住讚美。

  「不久!不久!這兩、三個月才看書研究的。」上官秋澄笑道,也不隱瞞。

  這兩、三個月看書研究的?那剛剛她摸了老半天,難道是……

  「難道我是妳第一個扎針的對象?」想到這種可能性,敖澔臉都綠了。

  「很榮幸的,你確實拔得頭籌。」將他受到驚嚇的綠臉全數看在眼底,上官秋澄氣定神閒微笑道。

  難怪!難怪她剛剛摸了老半天,原來是沒經驗的新手!

  瞪著她淡定笑臉,敖澔臉綠質問:「妳拿我當試驗?」

  「效果挺好的,不是嗎?」因為成功,所以毫不心虛。

  被堵得完全無話可回,敖澔只能繼續瞪著她。

  「下回不舒服時,我再幫你扎幾針!」因為第一次成功,讓她很有信心。

  「甭想!」




  「小春,我老了、丑了嗎?」凝睇銅鏡中的人兒,含香絕俗的麗顏有著一抹幽怨,神色黯然地問著服侍她多年的丫鬟。

  敖澔是個大方的人,一年多前幫她贖身時,連帶也把自小服侍她的小春給帶出來了。

  「怎麼會?小姐美如天仙,小春從沒見過比小姐更美的人了。」一見主子神傷,小春急急叫道。

  「那妳說,為何敖公子他越來越少來看我,甚至近些日子都不見他來了?」幽幽輕喃,美眸哀傷。

  一直以來,她對敖澔是有情的,也一直以為他對她同樣有意,所以才會幫她贖身,為她安置好生活。

  雖然,他們並非外人所傳那般有了親密關係,但原本以為那是他對她的尊重,終有一天,他會納她為妾,把她接進敖府;但都過了一年多,卻始終未見他有所表示,如今,她什麼都無法確定了……

  「小姐……」咬著粉唇,有些話,小春不知該不該說?

  「其實妳不說,我也明白。」苦澀--笑,含香心底明白小春的猶豫。

  這大半年來,從敖府奴僕們口中流出的小道消息,早在京城百姓口耳相傳中傳遍了,她不是沒耳朵聽的。

  「小姐,聽說那敖家少夫人不僅毀容還瘸腿,哪比得上妳?我相信敖少爺只是看那個敖少夫人可憐,同情她而已,其實敖少爺心底喜歡的一定是妳!」急聲安慰,小春不相信以小姐這般的美貌,會輸給一個毀容又瘸腿的女人。

  「同情嗎……」低聲呢喃,含香恍惚了。不知為何,被贖身後這一年多來,她越來越有種感覺,其實敖澔同情的是她!

  同情的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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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3: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不公平!不公平!我也要灸!我也要灸!」瞪著孫子肩頸上那幾根湛亮金針,敖老太爺不滿地哇啦哇啦直抗議。

  「您不行!」一口拒絕,敖澔不給通融。

  「為什麼我不行?」橫眉豎眼,敖老太爺憤恨不平。「阿澔,你是怕我脫下衣衫,胸膛比你厚實,對吧?我就知道你忌妒我啦!」

  忌妒他老人家胸膛比他厚實?

  敖澔嘴裡那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急忙嚥下後,他好氣又好笑罵道:「爺爺,您別胡扯。不讓您給秋澄針灸,是顧慮您年紀大了,秋澄又是沒經驗的新手,不想讓您當試驗品,怕有個萬一反倒不好。」以上,全是借口。

  「你才胡扯!」毫不領情,敖老太爺嗤道:「若你不信秋澄丫頭的針灸之術,為什麼這些天都自動來報到,脫光上衣等著讓她扎你針?」

  被堵得窒言,敖澔接收到一旁上官秋澄瞥來的取笑目光後,神色不免幾分尷尬。

  唉……想前些日,他還信誓旦旦,斬釘截鐵對她說「甭想」,結果後來肩頸犯酸,想到被她扎過針後的輕鬆舒適,最後還不是來當她的試驗品了。

  而很令人慶幸的是,她雖是新手,但還真有那麼幾下子!只能說,她天資聰明,才看了兩、三個月的醫書,自己就摸索出門道了。

  一看他沒話可回,敖老太爺可得意了。「沒話說了吧?哼!哪來只有你能享受秋澄丫頭的細心服務?我腰酸、背酸、腳也酸,比你更需要針灸治療啦!」其實也沒真的那麼想被扎針,只是故意要鬧人。

  想到除了自己之外的男人要在上官秋澄面前袒胸露背,縱然那男人是自己的爺爺,敖澔還是老大不願意,正想再找個理由拒絕時,忽地,李總管來了。

  「少爺,聞公子來訪,現下正在大廳候著。」

  聞少秋來找他幹什麼?敖澔一愣,正想到大廳見人時,卻聽老人家已經搶先開口了--

  「聞小子來了?領他來這兒,大夥兒一起熱鬧些。」歡喜吩咐,完全不知有人在瞪眼。

  爺爺在說什麼?讓聞少秋進到清秋院來?不!他不答應!

  下意識地不願讓好友與上官秋澄碰面,敖澔正想阻止時,光裸的肩膀忽地被已經很熟悉其柔膩觸感的小手按住。

  「時間到,該拔針了!」噙著淺笑,上官秋澄動作輕緩地一一拔除金針。

  感受滑膩指尖輕滑過肌膚,敖澔心下不由得一蕩,待回過神時,李總管已經不見人影了,讓他懊惱暗咒不已。

  真是的!平日也沒見李總管動作快成這樣,怎今日健步如飛,眨眼就不見蹤影?故意和他作對嗎?

  「怎麼了?難道針灸沒效,酸疼並沒減輕?」奇怪瞅凝,上官秋澄不解他為何臉色難看成那樣?

  「不是針灸的問題!」搖搖頭,敖澔眸光陰寒地瞪了老人家一眼,這才慢吞吞地將衣衫穿戴整齊,冷諷道:「只是覺得有人腰酸、背酸、腳也酸,怎麼那張嘴就不酸一下?」

  咦?他是哪兒說錯話了,不肖孫兒要這般詛咒他?

  覺得自己被瞪得很無辜,敖老太爺正想抗議時,今天腳程特快、無端被暗記恨的李總管已經領著聞少秋前來了。

  「少爺,聞公子來了!」搓著手,李總管咧開熱切的討好笑容。

  兩道寒冽目光射去,當場凍僵了李總管的笑容,敖澔冷冷道:「知道了,下去吧!」

  呃……他、他做錯了什麼?他剛剛到底有做錯什麼?是笑容不夠熱切,還是聲音不夠卑微?嗚……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心中悲涼狂吼,被瞬間急凍的李總管忍不住偷偷拭淚退下。

  「敖兄、老太爺,我來叨擾了!」瀟灑自得地搖著折扇,聞少秋笑咪咪的朝熟悉的爺孫倆打招呼。

  「既知是叨擾,何必還來?」敖澔橫眼,滿臉不歡迎。

  聞少秋是何許人,若這樣就尷尬走人,那他就不是聞少秋了。

  只見他爽朗暢笑,不把黑臉看在眼裡,桃花眼一溜,瞧見那坐在椅子上、臉上雖有破相傷痕,卻始終沉靜微笑的女子,當下便已明白她身份了。

  「哈哈,百聞不如一見,想必這位就是嫂子了吧?」眉眼嘴角淨是笑,見到傳聞中的敖家少夫人,聞少秋樂得不得了。

  「叫嫂子不敢當,若是不介意,就喚我一聲秋澄吧!」不落痕跡地糾正他的稱謂,上官秋澄唇畔依舊是那抹波瀾不興的輕淺笑痕。

  「秋澄!」馬上從善如流,聞少秋叫得可親熱了。

  聞言,敖澔神色不自覺一沉,心知肚明她不讓聞少秋叫嫂子,只因兩人至今依舊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而就是因為清楚她從未把自己當敖家少夫人,讓他心中莫名發惱,然而,更使他火大的是--她竟然讓別的男人直喚她閨名!

  該死!聽別的男人這般親密喊她名兒,怎麼感覺如針在刺耳?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啊……

  這廂,有人鐵青著臉暗自惱火;那廂,卻有人樂呵呵地自我介紹--

  「在下姓聞名少秋,是敖兄的好友兼生意往來對象,我們兩人熟得像兄弟似的,以後咱們也不必生疏,妳喊我一聲少秋便得了。」

  少秋?喊他少秋?他是秋澄什麼人,秋澄幹嘛要這樣喊他?這傢伙一來,就搞得好像和秋澄很熟似的,真是令人萬分不悅!

  氣怒不已,未等上官秋澄有所響應,敖澔已經俊臉含煞罵人了。「誰和你熟得像兄弟了?直接喚你少秋?我家秋澄有和你熟絡到那種程度嗎?」沒叮囑上官秋澄,以後遠遠見到他就趕快拐彎閃人,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我家秋澄?上官秋澄微怔,有些訝異他怎會突然冒出這句?

  我家秋澄?敖老太爺一雙老眼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滴溜溜地轉,似乎察覺到什麼,滿是皺紋的老臉不禁露出竊喜笑意。

  我家秋澄?不敢置信他會脫口而出如此的肉麻話,聞少秋呆了呆,終於忍不住暢聲狂笑,完全失了優雅瀟灑的氣質。

  「哈哈哈……好……好個我家秋澄……哈哈……」笑到幾乎喘不過氣,他一邊拭著笑淚,一邊調侃地問著敖老太爺。「老太爺,孫子是您的,您最瞭解了,容我問一句,你確定敖澔沒有被易容頂替嗎?」

  「哎呀!一語驚醒夢中人!難怪我這陣子總覺得他不對勁,搞不好真被人給頂替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敖老太爺擊掌大叫,戲味十足。

  這下子,敖澔一張俊臉可真是徹底漲成了豬肝色,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脫口喊出「我家秋澄」這種話來?可不知為何,「我家秋澄」這四個字聽起來還真的是……不賴!

  羞窘交迫中,黑眸偷偷覷了上官秋澄一眼,卻見她向來波瀾不興的秀容也染上一抹淡淡暈紅,煞是美麗迷人,當下,他心口不由得一陣悸動。

  像似感覺到他凝睇目光,上官秋澄下意識地朝他瞧去,霎時,兩人視線交纏,隨即又像是怕被人抓到把柄似的,又匆匆移開目光,臉上都有著幾分微紅與不自在。

  「哈哈哈……」有人還在放聲狂笑。

  「你夠了沒?」老羞成怒,敖澔口氣兇惡。「找我何事?不會就為了證明你牙齒白吧?」笑笑笑,笑什麼?也不怕嗆了氣。

  「沒事兒,就是閒著發慌,找你喝茶閒聊嘛!」見有人快翻臉了,聞少秋強忍住笑意,故作無辜狀。

  「沒空!你可以請了。」大手一擺,下逐客令了。

  「咱們這會兒不就是在閒聊嗎?多來個人一起聊天,不是挺好?聞小子,老人家我好陣子沒見你了,坐下來一起喝茶吧!」敖老太爺笑呵呵地唱著反調,險些氣炸自家孫兒。

  「老太爺,那小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一副盛情難卻,聞少秋特會挑位置,笑盈盈地就往上官秋澄身旁落坐,還特意瞄了敖澔一眼。

  故意的!他們都是故意的!

  瞪著眼前一老一少擺明等著看他發火的揶揄笑臉,敖澔氣極反笑,起身來到上官秋澄身旁。

  「秋澄。」低沉的嗓音有著一抹隱忍的妒意。

  「嗯?」抬眸凝覷,上官秋澄嫩臉還殘存著些微紅暈。

  「這兒風水不佳,換個位子吧!」話落,不由分說地牽起她,來了個乾坤大挪移,把她安置在自己身邊坐下,離聞少秋離得老遠。

  任由他調換位置,上官秋澄縱然心中覺得他太大驚小怪,可臉上依舊是波瀾不興地淡笑著,也沒多說些什麼。

  這一舉動看在聞少秋眼裡,可真是嘖嘖稱奇,爾雅俊臉露出詭譎笑意。

  帶著捉弄的心態,他一口一句秋澄地纏著她聊東聊西,完全無視敖某人一身隱忍的怒氣。

  原本只是故意纏著她來惹敖澔,但聊著聊著,促狹的心態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她應答中,不經意所流露學識的佩服與欣賞。

  當下,兩人言笑晏晏,相談甚歡,就連敖老太爺也直對聞少秋讚美上官秋澄的好,令一旁的敖澔臉色越來越是鐵青難看,胸中那股無名怒氣如熾火狂燃。

  可惡!看他們相處愉快,開心談笑,氣氛如此和諧,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麼他卻惱得只想把聞少秋給丟出敖府?

  秋澄她……她的好、她的笑、她的滿身才情、她的一切的一切,他不想給別的男人分享,就算是好友聞少秋也不行!

  一股妒意莫名上湧,敖澔霍地起身--

  「夠了!」沉喝聲一出,打斷原有的笑談聲,敖澔臉臭臭地瞪著聞少秋,口氣不悅地暗示。「已經聊了大半個時辰了,想必你還有許多事得忙,實在不好意思再耽誤你的時間了。」賴了這麼久還不告辭,難道還想留下來偷一頓晚膳不成?

  「沒事!沒事!我不趕時間,就算和秋澄聊到晚上都沒問題。」氣定神閒搖著扇,聞少秋笑盈盈回答。呵……有人快翻臉了呢!

  聊到晚上?看來真要賴在別人家裡不走了!真要讓他使出殺手鍆嗎?

  冷哼一聲,就見敖澔神色陰冷地咧嘴殘笑。「沒事是嗎?江南那批絲綢,我記得還沒時間對帳,不如……」

  「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件急事等著我去辦!」像被鬼給打到,聞少秋猛然起身打斷他未完的話,閒閒涼涼的神色瞬間轉為緊張。

  「是嗎?不再多坐會兒?」冷笑留人,敖澔就不信治不了這賊人。哼!有種他就繼續賴下來啊!

  「不了!我好忙,好忙喔!」溫雅貴公子的形象盡失,滿臉驚恐地猛搖手。「敖兄、老太爺、秋澄,恕我有事在身,先告辭了!」

  話落,聞少秋急忙走人,在經過敖澔身邊時,驀地露出詭譎笑容,以著只有敖澔聽得見的音量在他耳邊低語--

  「敖兄,不知當日你說願幫秋澄姑娘覓得良夫佳婿還算不算數?美人易得,知音佳人難尋,能得此相談得來的解語花相伴一生,夫復何求!那大筆嫁妝就免了,只要記得把我列在良夫佳婿的名單上就好了。」

  「聞少秋!」憤怒吼叫,敖澔瞪著那說完話就大笑地飛快離去的背影,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哈哈哈……」響應他的是一連串的揶揄狂笑,越去越遠,終至消失。

  呃……聞小子到底說了什麼,竟讓阿澔火成這樣?

  一旁,敖老太爺眼見孫兒氣到雙拳緊握,額上爆出青筋,唯恐自己被遷怒,當下飛快道:「我也有事,先走了!」話落,以著不符他年齡的敏捷步伐,一下子也閃得不見人影。

  「怎麼了?」從沒見過他如此憤怒難抑的模樣,上官秋澄來到他面前,澄澈眼眸透露著關心與疑問。

  瞪著她淡然中顯露著關切的臉龐,敖澔不懂為什麼聽聞少秋提起兩年多前那些話,甚至樂意當她的良夫佳婿,他會憤怒懊惱成這樣?就連剛剛見他們兩人相談甚歡的情景,他亦是滿心的不快與忌妒!

  為什麼?為什麼他對她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憤怒、忌妒、惱火、不願她眼中有著別的男人,這種種的心情就好似……

  驀地,想到什麼似的,敖澔張口結舌地直勾勾瞪著她,震驚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究竟是怎麼了?」柳眉微蹙,上官秋澄被他一瞬也下瞬的眼神給瞧得有些不自在。

  「我……」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敖澔強抑下胸口那股潛藏甚久,如今終於被意識到而激烈翻竄的澎湃情潮,故裝鎮定道:「妳覺得聞少秋這人如何?」問話一出,他不自覺凝住呼吸,提著心等待她的回答。

  「挺好的。」奇怪瞅他一眼,上官秋澄不懂他怎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但還是直覺地回答了。

  雖然才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太瞭解那位聞公子,但既是他多年好友,剛剛也聊得頗為愉快,當個朋友應該是挺好的啊!

  挺好的……她覺得聞少秋挺好的……

  心口忽地揪疼不已,敖澔大受震撼,臉色瞬間慘白,想到聞少秋臨去前那些話,腦中不受控制的浮現他們兩人相依相偎,親暱談笑的畫面,登時,怒氣瞬間上湧,讓他為之失控。

  「不許!我絕不把妳給他!」憤怒吼叫,他被護恨擊潰了理智,深怕她就此被搶走,狠狠地將人緊擁入懷,不由分說地低頭封住她的唇。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上官秋澄來不及反應,只覺眼前一黑,唇瓣一陣溫熱,隨即意識到他唇舌的侵犯。

  從沒被男子這般親密對待過,她心下不由得一慌,奮力將他推開的同時,素手反射性揚起--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驟然響起,兩人同時愣住,深黝黑眸與澄澈眼瞳彼此相凝,目光交纏難解,沉默卻又張力十足的凝重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

  「秋澄,我……」許久過後,敖澔終於率先開口想說些什麼,然而卻被她一口打斷。

  「你犯糊塗了,回去休息吧!」話落,不讓他有說話機會,上官秋澄踩著微跛的步伐,迅速朝內房而去。

  「可惡!」被她單獨拋下,什麼也來不及說,敖澔氣得捶桌低吼,心中懊惱不已。

  她肯定認為他在輕薄她吧?該死!怎會失了理智,幹出這般魯莽的事?才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情意,卻馬上搞出糟糕的開始,這算什麼?

  蠢!蠢!蠢!

  連聲詛咒著自己,敖澔只覺自己是天下第一號大蠢蛋。




  撫著唇瓣,神色怔然地坐在床沿上,上官秋澄思緒一片茫然,心口卻如小鹿亂撞般,急促地怦怦跳著。

  他怎麼會吻她呢?怎麼會呢?

  回想起方才兩唇相接時,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但他唇上那溫熱中帶著麻癢的觸感,卻讓她覺得……不壞!

  不壞?她竟然對那突如其來的親吻感覺不壞,甚至……甚至可說是喜歡的!怎麼會這樣?對他的輕薄,她該惱怒的,不是嗎?可她卻絲毫不生氣,還覺得他的唇挺溫軟的。

  春蔥玉指輕觸唇瓣,想到方纔他的唇就親密地貼在上頭,驀地,上官秋澄白嫩雙頰泛起淡淡嫣紅,向來平靜的心湖起了漣漪,怎麼也沉靜不下來。

  唉……到底是怎麼回事?

  暗暗輕歎,努力想讓自己起了波瀾的心潮鎮定下來;然而,不知為何,腦海中忽地閃過一段話……

  師妹,愛上一個人不會是毫無由來的,通常會由欣賞轉為好感,再由好感經過時間慢慢的發酵,最後,才會在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愛上了對方……

  師兄帶笑的嗓音彷彿還在耳邊般輕輕響起,她怔忡了許久,最後,不由得苦笑輕喃……

  「怎麼辦?好像被師兄給料中了!真是糟糕啊……」

  她一直緊守著自己的心,不願交出去,誰知卻在恍然不覺間,心底那株被嚴密保護的情苗已經悄悄被盜了。




  「夫人呢?」連著三日,清秋院第五十八次響起敖太少爺的懊惱質問聲。

  「夫、夫人在……在房裡……」抖著嗓音,冬兒戰戰兢兢回答,幾乎快飆淚了。

  嗚……這三天來,少爺只要沒外出,就整天守在清秋院,明明知道夫人在房內,還是三不五時地追問;而夫人更怪,明知少爺守在花廳想見她,卻硬是躲在房內不出來。

  到底,兩位主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有事就好好說嘛!別為難她這個小丫鬟了!嗚……周旋在兩位氣氛詭異的主子之間,很累人的啊!

  「她還是不願見我嗎……」茫然失神,敖澔似詢問又似喃喃自語著。

  苦著臉,冬兒無言以對,神情說明一切。嗚……夫人不見少爺,少爺這三天來總是魂不守舍,看起來也挺可憐的。

  「既然她不願出來見我,那就由我進去見她!」隱忍苦守多日,敖澔再也耐不住對她的思念,起身就要往內房衝去。

  「哎呀!少爺,不行啊……少爺……」冬兒一張機伶小臉都綠了,想阻攔卻又不敢真的出手相檔,只能焦急地緊跟在後頭哇哇大叫。

  奈何敖澔已鐵了心,急促的步伐不曾稍緩,將她的慌叫勸阻聲遠遠拋在腦後。

  「少爺,夫人真的不想見你……」鼓起勇氣搶在即將進入內房的門前,高舉雙臂將人給攔住,冬兒都快哭了。

  「讓開!」沉聲大喝,敖澔臉色鐵青,不相信她敢攔人。

  嗚……她也想讓啊!可是……可是……

  「少爺,夫人不想見您,您就不要為難奴婢了……」眼含兩泡淚,冬兒就算已經嚇得面無血色,還是比較護著夫人的。

  「妳……」敖澔惱火,正要怒聲喝罵之際,驀地--

  「冬兒,妳讓開吧!」淡雅嗓音自房內輕輕響起,解除了冬兒那沒啥威力的攔阻。

  冬兒飛快側身讓開,見敖澔森冷橫她一眼後大步進入內房,她這才鬆了口大氣,雙腿發軟地癱坐在地上,眼中兩泡淚終於忍不住飆了出來。

  嗚……什麼嘛!人家她效忠夫人有什麼不對?少爺還瞪人!好恐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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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秋澄……」一入佈置清雅的寢房內,見到那安坐在床沿邊的沉靜女子,敖澔強忍住心中激盪,低啞嗓音輕柔叫喚,方才被小丫鬟阻攔的惱火頓消於無形,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

  「嗯。」輕應一聲,上官秋澄螓首低垂,讓人瞧不清她臉上神情。

  「我……」心虛地想解釋自己強行闖入的原因,卻在才一開口,目光就被她足下那盆正在冒著熱氣的烏沉黑水岔開注意力,脫口問道:「妳在做什麼?」

  「要變天了。」淡淡的,她只回了這一句。

  「妳的腳又酸疼了?」聽出她未臻之意,敖澔一下子就把兩人之間有待解決的情事拋在腦後,飛快來到她面前關切詢問,低沉嗓音隱含著心疼憐惜。

  「總是這樣的,習慣了,沒什麼!」笑了笑,上官秋澄不以為意。

  嗅聞到隨著熱氣往上竄升的藥味,敖澔輕聲問道:「泡這種藥水,能讓妳腳上的酸疼減緩些嗎?」

  「嗯。」輕點了下頭,上官秋澄淡淡微笑。「若能按揉一下足部,效果會更好,可我總是懶。」

  她只是隨口說,沒有其它意思,敖澔聽了卻立刻蹲跪在她跟前,大掌不由分說地探進溫熱的烏黑藥水中,抬眸對上她略顯詫異的眼眸。

  「介意我幫妳嗎?」低啞詢問。

  沉默了會兒,就在敖澔以為被無聲拒絕之際,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淡雅的嗓音柔聲響起──

  「謝謝。」

  聞言,深黝黑眸一亮,明白她已經答應讓他幫忙。敖澔臉上一喜,大掌這才敢在溫熱藥水中輕輕包住她輕微扭曲變形的纖細足踝,怕碰壞她似的,以著極輕、極柔的力道為她按揉。

  一時之間,誰也沒開口說話,房內安寧沉靜,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曖昧卻又親暱。

  澄澈眸光啾凝著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為她按摩足部的男人,想他一個器宇軒昂的傲氣男子,卻自願紆尊降貴地蹲跪在她跟前為她按揉,完全沒有絲毫嫌棄之色,心中還真是有些感動。

  若敖澔人品不錯,妳何不把握這段姻緣……

  驀地,師兄的鼓勵笑語在腦海內響起,上官秋澄不由得恍惚怔然了……

  她真的要嗎?真的要把握這段姻緣,把自己交給他嗎?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托付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她心慌驚惶啊!

  愛深則恨濃,男女之間的情愛,往往讓當事人發癲、發狂,難以自制,平日再如何冷靜的人,都會像得了失心瘋般失去自我。

  她在師兄身上見到了最激烈、瘋狂的情感糾葛,而那種近乎毀滅性的男女情愛,讓她心驚害怕。

  她只想守著自己的心,過著無癡無慎、無怨無憎的平靜日子。然而天不從人願,在茫然不覺間,他已悄悄闖入她沉靜的心湖,揚起了一波波水花漣漪……

  「為何……不願見我?」不知她心思,敖澔小心按摩著她纖細足踝,考慮良久,終於問出口。

  怔忡回神,上官秋澄垂眸對上他深邃眼眸。「我……在想些事情。」

  「想什麼?」見她沒有迴避的意思,敖澔精神一振,神色嚴肅而認真。「那天,我並沒有犯糊塗,也非存心輕薄,而是真對妳有了情意才會那般對妳……」低啞嗓音頓了頓,神情窘迫卻又萬分希冀。「秋澄,我們……做真夫妻吧!」

  這大半年來,他被她吸引卻不自知,直到三天前,因聞少秋的攪局,這才讓他燃起了熊熊妒火,也因那把妒火,終於把他給燒醒了。

  是的!他是愛著她的--在平日契合、融洽的相處中,一點一滴愛上她了。

  聽他傾訴情意,上官秋澄嫩頰不禁染紅,心兒無法自制地怦怦亂跳,清澈眼眸宛如一汪柔情秋水般深深瞅凝著他,許久許久,終於輕聲開口--

  「你是真心的嗎?」

  「天地為證!」舉手發誓。

  「不嫌棄我破相、跛足?」

  「難道妳嫌棄我太笨、棋藝太差?」揚眉反問。

  直至今日,他依然無法在她手底下贏一盤棋。若相較起她幾乎每種學問都能自行看書就無師自通的才智,他是真的太笨了些。

  上官秋澄忍俊不禁笑了。她明白,他是在對她暗示,他喜愛的是她的內在,而不是外貌。

  笑了!那代表他是有希望的,是吧?

  胸口緊揪,敖澔心中暗自緊張,卻故作平靜,只是拿白巾幫她泡好的纖細足踝擦拭乾淨時,大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神色柔和地靜靜瞅著他微顫的大掌,看他幫自己拭淨擦乾,細心套上鞋襪後,上官秋澄明白除了師兄外,天下再沒別的男人會這般體貼待她,一顆心不禁發軟漾柔。

  她應該可以把自己交給他,與他相伴一生吧?應該可以吧?

  「敖澔……」柔聲輕喃。

  「我在。」蹲跪在她跟前輕聲響應,深邃黑眸熠熠生輝。

  「我沒有與人共侍一夫的雅量。」凝睇著眼前男人,她在表明自己的原則。

  她聽說過有關含香的流言,是吧?

  深恐被誤會,敖澔急忙澄清,「相信我!我和含香只是朋友關係,並非外人所傳那樣。」

  「我願意給你我最大的信任。」看出他眼底的真誠與坦然,並非說謊的樣子,上官秋澄微微笑了。「不管過去如何,我不會去計較的。」她只在意未來!若他想與她相伴一生,未來,就只能有她一人了。

  「所、所以?」低啞嗓音微抖,他要她明白說出他想聽的答案。

  「我們……」瞅凝著他緊繃神情,上官秋澄柔聲輕笑。「做真夫妻吧!」

  直至此刻,聽到她明確答案,敖澔緊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出,這才明白自己方才有多麼緊張,就怕她說出讓自己失望的答案。

  太過歡喜的情緒一時無法宣洩,霎時,就見他失去原本的沉穩冷靜,高興地將她一把抱起轉圈圈,在一圈又一圈揚起的裙襬飛舞中,開心的大笑聲直竄雲霄--

  「好!我們做夫妻……做夫妻……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翌日

  一大清早,冬兒一如以往般,精神抖擻地捧著洗臉水準備服侍主子起床梳洗,然而才一進內房,瞧見房內神清氣爽、俊臉漾著柔和笑意、僅著單衣的男人時,差點嚇得瞪出兩顆眼珠子。

  「少爺?」為、為什麼一大早他就衣衫不整的出現在夫人房裡?

  昨夜,她候了老半天不見他們兩人出來,心想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便先去睡下了,誰知道……誰知道……

  想到什麼似的,冬兒驀地漲紅臉,尷尬得恨不得挖洞躲進去。

  嗚~~她這麼不識時務,不知有沒有壞了啥好事?少爺不會記恨她吧?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啦!

  「小聲些,夫人還在睡。」低聲斥責,敖澔迅速朝粉色床帳瞧去,確定裡頭人兒沒啥動靜後,嘴角才又泛起笑意。

  「是!」急忙應聲,冬兒也不知該留下或退出去,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下去吧!讓夫人好好休息,別來吵她。」利眼橫掃,覺得這小丫鬟真是不懂見機行事。

  被那凌厲冷光一掃,冬兒被嚇得打結的腦袋瓜彷彿被打通的任督二脈,警覺到自己實在傻過頭了,當下機警地放下洗臉水退了出去,不敢再杵著惹人嫌。

  眼見她機伶地關好房門離去,敖澔這才噙著淺笑輕掀床帳,本以為會看到床上的人兒還在酣睡,誰知她早已睜著澄澈明眸,滿臉紅暈地窩在錦被裡瞅著他。

  「把妳吵醒了?」有些懊惱。

  「嗯。」點了點頭,上官秋澄秀顏淨是羞赧之色,難得地結巴起來。「冬兒她……她出去了?」

  「出去了!」笑眼凝睇,敖澔發現自己愛極了她這種迥異於平日沉靜的羞窘神態,當下不禁大感有趣。

  「好羞人!」喃喃自語,她尷尬至極。「讓她發現你在我房裡過夜,這下真不知會怎麼想了。」

  「我們是夫妻,同住一房、同睡一床本就正常,有什麼好羞人的?」敖澔覺得好笑,見她臉上還是紅雲滿佈,忍俊不禁笑問:「怎麼?都是夫妻了,妳還害羞不成?」

  從未被他這般調情逗弄過,在男女情愛上單純如紙的上官秋澄,這下可真不知該如何響應才好,登時嫩頰朱紅加深,臉蛋熱得都快燒起來。

  她性情向來淡然沉靜,難得出現這種嬌羞無措樣,敖澔不禁情動,又憐又惜地連人帶被將她摟進懷裡,偷了個纏綿深吻。

  良久良久,待他終於饜足後,才放過氣息微喘的她,柔聲笑了起來。

  「秋澄,我們是夫妻了,對吧?」嗓音溫柔,腦中正急速轉著「歪主意」。

  「嗯。」

  「夫妻就該住一起,是吧?」設陷阱。

  他……想說什麼?

  玩味凝覷,上官秋澄不是傻子,當然猜出他「別有所圖」了。

  被她隱含笑意的清澈眸光一瞅,敖澔明白以她的聰明才智,肯定已看出他的詭計,當下不禁俊臉微紅,可該問的還是得問個清楚。

  「那……是妳搬到我那兒,還是我搬來妳這兒?」兩個提案讓她選,不管誰搬到誰那兒去,他都很高興。

  「我想……」抿唇一笑,她眼中閃著興味光芒。「維持目前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萬萬沒料到她會來個「維持現狀」的第三提案,敖澔瞠眼無語,一大早的好心情頓時悶了起來,老半天不說話。

  像存心氣人似的,上官秋澄又開口道:「就如以往那般,各有各的空間,誰也不干擾誰,若你想我時,再來我這兒過夜,不也挺好?」

  「妳當我男寵嗎?」惱火怒道,敖澔被她一副有他沒他都無妨的態度給氣極了。

  他們都是夫妻了,為啥他要這般委屈,不能夜夜與她相伴入眠?他才不要過那種偶爾才被「寵幸」的夫妻生活。

  「你這般俊美,當男寵也挺適合的。」調侃。

  「秋澄!」懊惱怒叫,鄭重宣明立場。「我不是男寵,是妳的夫婿!兩個選擇,不是妳搬就是我搬,沒第三條路。」

  怎麼才過一晚,這傲氣男人就這般黏人了?

  心下暗忖,見他真惱了、急了,上官秋澄才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乍見她開心暢笑,敖澔登時頓悟,不由得又氣又急、又笑又惱地緊摟著她,恨恨低吼,「妳耍我,是不是?是不是?」

  這女人明知他在意,還故意逗弄他,太可惡了!不過……從來沒見過她有這麼輕鬆可愛的一面,被耍也算值得了。

  上官秋澄也沒料到向來冷傲的他,竟會這般好欺負,當下只顧著笑,直到好一會兒過去,笑聲才漸歇。

  「我住慣這兒了。」這就是她的答案。

  「沒問題!我搬。」敖澔也俐落乾脆,馬上做出安排。「等會兒我就讓李總管把我的東西在今天內全搬來妳這兒。」

  這麼急?秋水眼眸淡掃他急切臉龐一眼,上官秋澄搖頭失笑……這男人,肯定是擔心夜長夢多,怕她改變心意吧!




  「敖兄,春風得意哪!」同一家茶館,同一間包廂,響起了聞少秋笑意盎然的調侃聲。

  「什麼春風不春風的?」斜睨一眼,敖澔近來心情好,懶得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兄弟,你還裝什麼蒜?聽說你早在十多日前就搬去和秋……」驚見兩道凌厲冷芒射來,聞少秋為求保命,緊急改口。「……大嫂同住,兩人濃情密意,感情可好了。你說,這不是春風得意,不然是什麼?」

  「怎麼我府內雞毛蒜皮的事,你都瞭若指掌,莫不是安了眼線?」劍眉一挑,冷笑反問。

  「哈」地一聲大笑,聞少秋輕搖折扇,氣定神閒反駁。「何需我安插眼線!敖府奴僕的小道消息可多了,有什麼動靜,不用一時三刻便傳得滿城皆知,成了大夥兒茶餘飯後的話題哪!」

  「原來我府內下人的嘴這般碎!」敖澔不悅擰眉,隨即又冷笑嘲諷。「想不到你也當起三姑六婆來,淨聽些無聊閒話。」

  「不聽白不聽!」咧嘴一笑,聞少秋毫不覺羞恥,甚至還興致勃勃追問:「怎樣?真和秋……大嫂在一塊兒了?」一時口誤,再次緊急改口。

  「干卿底事?」別人家務事,他知道那麼多幹啥?無聊!

  「干,怎麼不幹?」聞少秋自認絕對有充分理由。「這可事關我還有沒有爭取當『良夫佳婿』的機會。」

  「沒有!」憤怒大吼,一口截斷他的希望,敖澔火氣被瞬間燃起,瞪眼警告,「不管是你,還是任何男人,誰都沒有機會,聽清楚沒?」可惡!姓聞的就是故意要惹他,是吧?秋澄是他的,別的男人想也別想!

  「哈哈哈……聽……聽清……清楚了……」被他幾乎跳腳的氣憤樣給逗得很樂,聞少秋簡直快笑岔了氣。

  呵呵,敢那麼堅決地吼說別人沒機會,那肯定是在一起了。

  見他實在笑得太沒節制,敖澔怒眼橫瞪,有點老羞成怒,加上正事談完,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難聽笑聲上,當下立即起身準備走人。

  「敖兄,這麼快就要走啦?再多留會兒啊!」急忙忍笑留人。

  「沒空!」冷哼拒絕,敖澔另外有約。

  「沒空?莫非是趕著回去陪大嫂?」調侃探問。

  「是陪秋澄,不過是陪她出來走走。」想到心中人兒,敖澔冷峻神色霎時柔軟,線條優美的薄唇也勾起一抹愉快淺笑。

  呵……秋澄向來愛靜,並不喜到人多的地方,他可是哄了好些天,終於讓她答應陪他出來閒逛。

  「讓不讓人跟啊?」明知會被拒絕,還是故意問。

  以嫌惡的眼神橫了一眼,敖澔冷嗤一聲,連回話也懶了,直接掉頭就走。

  哼!跟什麼跟?若嫌無聊,自己不會去娶個娘子陪啊!




  京城最熱鬧的一條大街,小販林立,人聲鼎沸,吆喝叫賣聲此起彼落,擁擠人潮往來不絕。

  就在洶湧人潮中,緩緩來了一對衣著高貴的男女,只見那男子相貌俊美,人品不凡,可不就是敖家主子;至於那姑娘嘛……

  嘖嘖!該怎麼說呢?五官是不醜,可偏偏臉上破相多了道疤,甚至還是個走路微跛的瘸子。綜合以上兩點特徵,想必就是敖家的少夫人了。

  不過跛了又如何?破相又如何?人家敖少爺可寶貝著呢!

  瞧!一路上就見他小心攙著、扶著,就怕擁擠的人潮將自個兒娘子給撞著,護得可緊實了。

  熱鬧大街上,認出兩人身份的人們忍不住竊竊私語,熱烈討論著近來最火熱的小道消息--敖家少爺與少夫人,確實是濃情密意,感情好得不得了。

  至於被暗暗討論的兩人,駐足在一家擺著珠玉首飾的攤子前,毫不在意旁人的低聲竊語。

  「秋澄,這金釵如何?喜歡嗎?」興致勃勃地挑選一支鳳凰金釵,敖澔微笑詢問。

  至今,除了一些書籍外,他從沒送過她東西,心中不免羞愧,今兒個哄她一塊出來,就是想幫她挑些珠鈿玉釵,好增添梳妝台上的首飾。

  話才問出口,上官秋澄微笑未答,攤子老闆就熱切陪笑地直巴結了--

  「哎呀!敖少爺真是好眼光,這支金釵手工精細,造型優美,尤其是那隻金鳳栩栩如生,可是工匠花了不少時間打造出來的。

  「如此高貴華美的金釵,與氣質高雅的夫人最是匹配了!」舌燦蓮花,為了做生意,什麼奉承話都說得出口。

  聞言,敖澔大為欣喜,覺得老闆說的一點也沒錯,於是轉頭瞧著身旁人兒,開心笑問:「秋澄,妳覺得好看嗎?喜歡嗎?」

  向來就對這些叮叮噹噹的東西沒興趣,上官秋澄本要搖頭拒絕,可見他這般高興,不想潑冷水,當下微微一笑。

  「我對這些東西不太懂,你覺得好看,那肯定就是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一切由他做主了。

  「那好,就由我拿主意了!」精神大振,敖澔留下那支鳳凰金釵,又興匆匆的往別樣挑揀去,不一會兒就挑了好幾件品味不凡、型式高雅的配飾。

  瞧他越挑越起勁,老闆是越來越樂,一旁置身事外的上官秋澄看得直搖頭,最後終於忍不住出言制止。

  「夠了!我才一個身子,那戴得了那麼多叮叮噹噹的東西。」他是打算把整個攤子上的首飾都買回去嗎?

  「可是……」他覺得還不夠啊!

  「我腳酸,累了。」打斷他的可是,上官秋澄故裝疲憊。

  知她跛足無法負擔太久的站立,敖澔這下可心疼了,馬上交代老闆將挑中的十多件首飾送到敖府找帳房領錢,隨即摟著她緩緩朝不遠處的酒樓而去。

  「腳不舒坦是嗎?我們到前面的酒樓用飯,歇息歇息……」

  低沉呵護的嗓音隨著兩人身影漸去漸遠,人群中的耳語慢慢大了起來--

  「敖少夫人真如傳言那般,臉上破相呢……」三姑發表意見。

  「不止破相,慘的是還是個跛足的殘廢……」六婆接腔附和。

  「就算這樣又如何?方才瞧見沒?敖少爺待她可溫柔了……」三伯也加入發言。

  「可不是!看敖少爺的呵護勁,人家感情可好著呢……」六公聲援。

  一時間,就聽大夥兒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只有不遠處的小攤子前,一名清麗的姑娘在目睹方纔的一切情景後,絕美的臉蛋顯得黯然神傷,神情怔仲茫然……

  那就是敖家的少夫人嗎?破相、跛足,並非相貌絕美的女子,可卻能讓身邊的男人如此柔情相待。

  認識敖澔多年,未曾見他這般呵護過一個女人,也未曾見他有如此柔情神色,可如今,全讓她見識到了,然而令人情傷的是,被他這般用心對待的女子卻不是自己啊……

  「小姐……」擔憂注視,小春若早知道會見到那種景象,打死也不會找自家小姐出來逛街了。

  凝覷著遠方兩條相偎身影,含香失神輕問:「小春,我不如敖少夫人嗎?」

  「誰說的!別的不說,光是美貌,您就比她強多了!」小春急聲保證,一來是忠心護主,二來也算是實話。

  「是嗎……」澀然苦笑,看著那已進入酒樓、終至消失不見的身影,含香怔忡許久後,終於緩緩回神,心中也已有了決定。

  她,想為自己的幸福盡最後一次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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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幾日後

  蟬鳴鳥叫,涼風徐徐,本該是愜意悠閒的午後,然而敖府大廳內,卻因一位美艷姑娘的來訪而讓李總管緊張得熱汗直流,猛搓著兩隻肥掌不知該如何是好。

  「呃……含香姑娘,我家少爺一大早就巡視店舖去了,人不在府內,妳要不要先……」

  「沒關係!可以讓我在這兒等他一會兒嗎?」打斷李總管未完的話語,含香微笑請求,話說得既有禮又不失大體。

  回去……兩個字在舌尖打轉,硬是又吞了回去,李總管真是左右為難。

  唉……這可怎麼辦才好?雖然少夫人幾乎足不出清秋院,但事情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好巧不巧的,少夫人心血來潮到大廳來閒逛,剛好撞見等候在這兒的含香姑娘,豈不糟糕。

  好不容易,少爺與少夫人感情漸佳,相處融洽,若因這事而起勃溪,那可就不妙了!可含香姑娘若堅持要在這兒等,他也不太敢趕人,畢竟少爺肯花大筆銀兩幫她贖身,可見與她關係匪淺。

  雖然少爺目前對少夫人濃情密意,極為疼惜,但自古以來,一隻茶壺總是要配上好幾隻茶杯,日後還是極有可能把她接進敖府內當小妾,所以實在也不好得罪啊!

  抹著熱汗,心中叫苦不已,李總管正想著到底該怎麼辦時,卻聽敖澔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似乎是剛返回府,正在交代下人一些事情。

  得救了!

  大喜過望,李總管險些沒高興的噴出淚柱,當下連忙奔出大廳,直衝到敖澔面前。「少爺,您可回來了!」嗚嗚~~太好了!

  奇怪睨覷一眼,敖澔發現他今天情緒特別激動,下免覺得古怪。「怎麼了?」雖說李總管向來忠心,但看見他回府也不必感動到眼眶含淚吧?

  「含香姑娘來找您了!」肥肥手指往大廳比去,李總管趕忙秉告。

  「含香?」敖澔一愣,往大廳方向瞧去,果見她緩緩步出廳門外,朝他盈盈柔笑。

  「敖公子,好些日子不見了!」蓮步輕移來到他面前,含香笑著打招呼。

  「可不是!」心無暗鬼,敖澔自然神態自若,臉上滿是見到友人的欣喜笑意,立刻轉頭吩咐李總管。「準備茶點送到後院湖畔的石亭,那兒清靜些,我和含香到那兒說話去。」

  話落,就見李總管趕緊吩咐下人辦事去,而敖澔則邁步領著含香往後院小湖方向而去。

  「怎麼突然想到來找我了?」緩步而行,他隨口笑問。

  「您貴人事忙,聞公子偶爾還會去探採我,可卻許久未見您蹤影,我只好來瞧瞧您這位大忙人在忙些什麼?」含香柔笑,語帶些許埋怨。

  想到自己自從戀上秋澄後,確實許久未去探望這位紅粉友人,敖澔向來冷峻的臉龐不由得微微暗紅,可薄唇卻泛起一抹淡柔淺笑。「也沒忙什麼,就是些私事罷了!」

  他……想到了誰嗎?臉上笑容、神情竟是這麼的柔和……

  心口隱隱揪疼,含香臉色微白,強自笑道:「什麼私事佔據了敖公子您大半心思,連含香都不來找了?」

  「還能有什麼?一些生活小事,沒什麼好說的。」明顯的刺探讓敖澔不由得掃她一眼,個人情感向來沒與旁人分享的習慣,他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轉移話題。「今兒個天氣晴朗,惠風宜人,正是到湖邊石亭喝茶賞景的好時機,難得含香妳來拜訪,就讓我好好招待妳吧!」

  他轉移話題,並不願對她多說些什麼!

  含香敏銳察覺,登時心中一沉,卻也不敢再繼續追問,只能強笑地順勢接腔。「是啊!今兒個的天氣真好……」

  一路上,兩人緩緩而行,淨聊些無意義閒話;不一會兒,當他們來到後院小湖邊的石亭時,石桌上已擺滿茶水、點心,可見李總管的辦事效率之快。

  「敖府下人動作真俐落!」見到滿桌茶點,又瞧瞧四下無人的清靜狀態,含香忍不住讚歎佩服。

  他們從大廳行至小湖邊也沒多久時間,沒想到敖府下人們已經將敖澔吩咐的東西都送來了。

  「之前被我斥責過,如今下人們個個機伶,就怕偷懶被攆出去。」微微一笑,敖澔很清楚是因為之前得知秋澄被虧待,導致他怒氣大發一事後,李總管就對下人們重新訓練整頓了一番,就怕奴僕又出了啥差錯惹他飆火。

  「原來是這樣!」含香柔媚一笑,這回不敢再刺探是什麼事惹他發火斥罵下人。

  「坐!」擺手請她坐下,敖澔隨著落坐後,正想幫她倒茶時,卻被她出手制止了。

  「我來吧!」纖纖玉手按住他手背,含香微笑接過茶壺,一如以往般為他倒茶、夾點心,動作自然又熟練地服侍著。

  「多謝!」微笑致謝,敖澔舉杯品茗。

  當下,兩人又閒聊了好一會兒,直至半個時辰過後,含香見他始終只是和她談些言不及義的話題;漸漸的,她心中焦躁漸起,加上本就抱著要問清--切的決心,終於,她忍不住了--

  「敖公子……」柔媚嗓音遲疑輕喚。

  「怎麼了?」見她神色猶豫,敖澔揚眉問道。

  「前些日,我在街上瞧見您和令夫人了。」眸光定定瞅凝,含香神色幽然。

  微微一怔,敖澔隨即恍然。「前些日確實哄著我夫人上街去了,沒想到倒讓妳瞧見了。」

  回想起他當時臉上的柔情神色,含香心口一揪,顫聲輕問:「敖公子,您……您與令夫人極為……極為恩愛吧?」

  敖澔眸光一閃,雖奇怪她怎突然問起這種事,但還是不動聲色回答道:「夫妻恩愛實屬正常,妳怎突然問起這個了?」

  夫妻恩愛實屬正常……實屬正常啊……他,沒有否認!

  心,像似被人用利刃狠劃一刀,痛楚難抑,讓她禁不住傷心地含淚喊了出來。「那我呢?您可曾喜歡我、愛過我?」

  被突如其來的哭喊給弄得一怔,腦中驀地想起以往聞少秋時不時拿他們兩人的關係來調侃,敖澔這才警覺到原來一切並非玩笑,而是含香真對他有著情意。

  「含香……」定定凝睇著情傷淚顏,他嗓音輕柔卻堅定。「我當妳是朋友!」對她的喜歡,僅止於朋友,沒有更多了。

  朋友……他當她是朋友……僅止於朋友啊……

  心彷彿被瞬間敲碎,含香淚流不止瞅凝著他,有些茫然失神。「我……我一直以為您對我……對我是有意的……」

  「若我一直以來的態度讓妳誤會了,那我很抱歉!」驚覺到自己在無意中傷到人了,敖澔眼底滿是歉疚。

  「既對我無意,為何當初要幫我贖身?」泣聲質問,絕美臉蛋盈滿幽怨。既然無意,何需花心思在她身上?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啊!

  「含香,妳可還記得我倆的第一次見面?」沒有回答她的質問,敖澔突然提起往事。

  「記、記得!」憶起往事,她含淚笑了。

  當年,她還是個尚未掛牌的小姑娘,有天夜裡,在琴師那兒練完琴,路經庭園正準備回房時,卻突然聽見花叢那兒傳來陣陣嘔吐聲,趨近一瞧,就見他醉倒在那兒,似乎極為難受。

  生長在青樓妓坊中,她不知看過多少如他一般的醉客,向來是不會去理睬的。可那天也不知為何,她竟然多事的到灶房去端了碗醒酒湯給他褪去酒意,而這也定下了他們相識的緣分。

  見她綻笑,敖澔也勾起了嘴角。「當年,我第一回與人到那種地方談生意,那些老狐狸們見我生嫩,老是灌我酒,想在我酒醉智昏之際讓我應下生意,幸虧我借尿遁先逃了出來,又幸得妳那碗醒酒湯之賜,這才有精神回去應付老狐狸們,讓敖家不僅沒有損失,還因此談成利潤豐厚的生意。」

  「那……又如何?」她不懂,他為何突然提起這些往事。

  「記得隔天又見到妳時,我曾問過妳什麼嗎?」敖澔微笑。

  搖了搖頭,實在太過久遠,含香早已忘了他曾問過她什麼了。

  「我曾問過妳,妳想要什麼?」那是為了感謝她的「一湯之恩」,讓他順利談成一筆利潤豐厚的生意的報酬。

  「是了……我想起來了……」模糊的印象中,她隱隱憶起當年他確實這般問過,而她的回答是……

  「妳回答我,若是可以,妳想擁有選擇自己男人的權利。」凝著她清淚斑駁的臉蛋,敖澔輕聲說道。

  「所以在我被人待價而沽之時,您毫不猶豫地幫我贖身了!」淚眼婆娑凝睇,.時至此刻,她終於明白他替她贖身的原因了!

  不是因為喜歡她,不是對她有意。不是!不是!什麼都不是!一切只因為他對她的回報!

  哈!回報!是她自作多情,誤會了他的回報!

  「為什麼這些年,您從不對我說清楚?」這樣,她也不至於當了這麼多年的傻瓜。

  「我以為妳明白。」有些頭疼地揉額,敖澔真懊悔自己怎麼就從來不把聞少秋的話當真,以至於……唉……真是頭大啊!

  就算以前不知道,如今也已全然明白!

  怔然流淚,含香愣愣凝著他,似訴情又似自語地喃喃道:「我想選擇的男人是您……是您啊……」

  敖澔歎氣。「含香,我一直把妳當朋友,就只能是朋友了!」

  「我不想當您的朋友!」像似突然回神,她驀地衝進奢想已久的厚實胸懷,緊緊地抱住他,失聲哭喊起來。「我不想當您的朋友……不想……不想……就算只是當敖公子您……您的妾室,含香……含香也心滿意足了……」

  「含香……」想拉開兩人的距離,然而她卻抱得死緊,想推開,又怕太用力弄傷她,敖澔一臉的為難,只能任由她傷心發洩,期盼著待她哭完後,心情能夠平靜下來。

  「我願當妾,服侍您、服侍少夫人,這樣也不行嗎?不行嗎……」泣聲要求,她只要他願意收她,那就夠了。

  「含香,妳無須這般委屈……」為難。

  「我不委屈!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急急哭喊。

  「含香,我是不可能收妳為妾的。」實在頭大,敖澔不得不殘酷的斬斷她所有希冀。「就算妳不覺得委屈,我也不可能讓我夫人受委屈。」

  為、為什麼?什麼叫做不讓他的夫人受委屈?男人不都喜歡三妻四妾的嗎?含香愕然抬眸瞅覷,不懂他的意思。

  微微一笑,輕輕將她推離自己懷裡,敖澔眸光堅定道:「我家娘子說過,她沒與人共事一夫的雅量,我是不可能讓她傷心難過的。」

  從他眼中看出他對自己娘子的真切情意,含香明白自己徹底的輸了!

  茫然坐回石椅上,她無聲淚流,而敖澔則靜默守在一旁,等她恢復平靜。

  許久許久過後,她總算能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緒,眼底雖還有淚光,可唇瓣卻已能揚笑。

  「敖公子,方才真是抱歉,是我失態了!」此刻的她,已然恢復第一花魁該有的迷人風範與手腕。

  「別這麼說。」搖搖頭,敖澔是真覺得她是個好姑娘。

  「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嗓音微顫,輕聲詢問。

  「當然--」

  含香微笑起身,故作輕快道:「那以後有空就偕同少夫人到我那兒坐坐,可別有了娘子就忘了朋友了!」

  「一定!」敖澔笑應。

  「那……告辭了!」

  「我送妳……」

  「不!讓我自己走吧!」含香語意深遠道:「以後,我也得自己一人走下去。」

  敖澔笑了笑,不再說話。

  深深凝覦他最後一眼,含香微笑點頭示意,隨即轉身逕自離去。

  呵……就算兩人無緣,她也不死纏爛打,直到最後也要留給曾愛過的男人最美好的一面。




  「爺爺,您是怎麼了?急匆匆拉著我到哪兒去呢?」一路步履顛簸地被拖出清秋院,上官秋澄不由得顰眉疑問。

  「不好了!不好了!剛剛我要來找妳下棋的路上,聽見奴僕們在竊竊私語,說那個叫什麼含香的花魁來找阿澔,現下兩人正在湖畔石亭那兒,也不知在談些什麼?」急急拉著人跑,敖老太爺哇啦哇啦憤慨叫道:「人家都親自找上門來了,雖道妳都不打緊嗎?我們瞧瞧情況去,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走!」

  含香?那個傳言被敖澔養在外頭的花魁姑娘?

  雖然曾得到敖澔親口保證他們兩人只是朋友關係,並非外頭所傳那般,但乍聽到對方來找,兩人獨處於石亭內,上官秋澄心口還是不由得一沉,只是臉上神色依然鎮靜,沒有多說什麼地任由自己被拉著跑。

  就見敖老太爺拖著孫媳婦兒,七拐八彎的一路跑,沒一會兒,後院小湖已在前方不遠處,老人家卻突然緊急止步,尋了個藏身容易,視線絕佳的樹叢,一把將上官秋澄給拉了過去。

  「相信爺爺,這兒是最佳方位了!」拍著胸脯保證,敖老太爺對府內一草一木、一物一景再熟悉不過。

  恍若未聞,上官秋澄只是靜靜凝望著遠方石亭內相擁的身影,臉色雖白,神情卻仍然沒有太大波瀾,叫人難以猜測心思。

  同樣的景象也映入老人家眼裡,敖老太爺這下可是萬分不高興,馬上氣呼呼地表明立場。「秋澄丫頭,是阿澔不對,爺爺絕對站在妳這邊。放心!等會兒我就去教訓那個不肖孫兒,爺爺替妳做主!」

  由於相距有段距離,聽不見兩人在說些什麼,上官秋澄只是靜靜瞅凝著靠在男人懷裡嚶嚶哭泣的姑娘,又瞧瞧敖澔好一會兒,然後,她淡淡開口了--

  「爺爺,別讓敖澔知道我來過。」話落,轉身悄悄走了,完全沒驚動遠方石亭內的男女。

  「咦?」疑叫一聲,敖老太爺頓時傻眼。

  這、這是怎麼回事?阿澔不是搬進她那兒,夫妻兩人感情濃情密意的嗎?怎麼這會兒瞧見阿澔和別的姑娘摟在一起,她卻鎮定得像沒事樣,反倒是他這個爺爺比她還火大?

  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老人家完全被搞糊塗了,當下只能呆呆地繼續窩藏在樹叢後監看。

  不久後,含香走了,敖老太爺這才抓奸似的從樹叢後跳出來,怒氣沖沖朝不肖孫兒衝去。

  「好個阿澔,竟敢色贍包天,在府裡和別的姑娘家摟摟抱抱,你這樣對得起秋澄丫頭嗎?」一隻滿是皺紋的手指直指到敖澔眼前,氣呼呼地破口大罵。

  「爺爺,您在唱哪出大戲?別鬧了!」敖澔皺眉,完全不知他老人家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還敢裝蒜!」敖老太爺氣急敗壞又罵,「你這兔崽子,剛剛才做過的醜事,現在就不認了嗎?」

  聞言,敖澔用膝蓋想便知老人家方才不知躲在哪兒偷看,誤會了一些事,當下不禁啼笑皆非。「爺爺,您誤會了……」

  「管你是不是誤會!」冷哼打斷他的話,敖老太爺脫口叫道:「我倒要看你怎麼和秋澄丫頭解釋才好……」

  「秋澄?」一口截斷老人家的指責,敖澔急聲質問:「剛剛秋澄都看見了?」

  「啊!糟糕!秋澄丫頭才要我別讓你知道……」就算緊急摀住嘴,敖老太爺也已經摀不住說出去的話兒了。

  「該死!」詛咒一聲,生怕上官秋澄有所誤會,敖澔臉色大變地拋下老人家,飛快朝清秋院急奔而去。

  看著他急急飛奔的背子,敖老太爺這才滿意地呵呵直笑。「呵呵……追著娘子去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樣才對嘛……」




  心口……有些沉、有些悶、有些抑鬱與不快。

  回到房內,上官秋澄靜靜地坐在床沿,素手輕捂胸口,雖然信任著敖澔,心中清楚他並沒有違背對自己的承諾,但那股縈繞在胸臆間不舒服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這種不快的郁氣到底是什麼呢?她……從沒有過這種經驗。

  垂眸思索著自己的異樣心緒,上官秋澄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神色怔仲恍惚之際,驀地--

  「秋澄!」

  一道隱隱帶著慌張的叫喚聲隨著熟悉的偉岸身影衝進房內,讓她有些茫然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一抬眸,就見敖澔神情緊張的直奔至自己面前。

  「怎麼了?」沉靜微笑,她輕聲問道。

  她……沒生氣?

  本以為會見到不悅臉色,誰知反倒被她一臉波瀾不興的態度給弄糊塗,敖澔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探問:「秋澄,剛剛的事兒……妳都瞧見了?」

  有些訝異他怎知她看到了,但隨即想到敖老太爺,心中登時明白,上官秋澄也不否認地微微笑了。「瞧見了!」

  「妳……不生氣?」不知為何,看她這般平靜,恍若無事一樣,敖澔心中反而有些發惱。

  「為什麼要生氣?」柳眉微蹙,萬分不解地奇怪反問。

  「瞧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難道妳都不吃醋的嗎?」惱火質問,敖澔氣悶了。

  「吃、吃醋?」詫異瞠眼,像似從沒想到這個詞。

  「對,吃醋!」懊惱瞪視,她不吃醋生氣,敖澔反而萬分不暢快。「難道妳都不會有不舒坦的感覺嗎?」

  沉沉的、悶悶的、不舒坦的感覺,就像剛剛那樣嗎?那種抑鬱不快的心情,就叫做吃醋嗎?原來……原來她剛剛是在吃醋啊……

  恍然明白自己方纔的感覺原來就叫做吃醋,上官秋澄不由得笑了。呵……她在吃醋,吃著敖澔與其它女人的醋呢!

  見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敖澔更是氣悶,當下不禁惱火低吼,「妳心底根本不在乎我,是吧?」否則怎能這麼無所謂?

  上官秋澄愕愣,思緒一轉,登時明白他在惱些什麼,覺得他生悶氣的樣兒實在很像小孩子鬧脾氣,想笑卻又得極力忍住。

  「我當然在乎你了,怎麼會不在乎呢!」忍笑安撫,覺得有些無奈。

  若是不在乎,方才心口就不會有悶悶的感覺了,雖然直到剛剛她才明白那叫做吃醋!

  呵……吃醋,好新鮮的詞兒。

  「真的?」俊臉一亮,隨即又悶了下來。「妳若真在乎,見到我和別的姑娘在一起,豈會這般無關緊要與平靜!」

  這是怎麼了?沒惱他與那位叫含香的姑娘的事兒,他反倒不高興,還真是難伺候哪!

  覺得情況好像反了過來,上官秋澄有些無力,只好老實坦承。「該怎麼說呢?其實……我原本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我不明白那種感覺叫做吃醋,直到你點醒了我,我才明白。」笑了笑,似乎有些羞赧。「我以前從沒這樣過的。」

  什麼?!她自己有了醋意卻不明白,還要他點醒?敖澔傻眼,但又覺得她在男女情愛上實在純得好可愛,心底這才釋懷。

  「真的吃我醋了?」含怒俊顏終於展笑,可想想又覺不對,馬上緊張起來。「秋澄,我和含香不是妳看見的那樣,千萬不要誤會……」

  「我知道。」輕輕打斷慌張解釋,覺得他實在挺矛盾的。不吃醋,他說她不在乎他;承認吃醋,又怕她生氣誤會。

  「妳知道?」有些錯愕。雖然得知她沒誤會,心是安了,可還是萬分不解,畢竟他被含香抱住的景象,她應該都看見了才對啊!

  「你說過,你和含香姑娘沒什麼,而我也說過,我願意給你我最大的信任,不是嗎?」

  「就這麼簡單?」就因為信任他,所以她相信他不會對不起她?

  「嗯……」沉思了下,她坦承招認。「當然還有其它的。」

  「其它的?」眉梢一挑,這下敖澔可感興趣了。

  「當時,我心底雖然不太舒坦,但還是察覺到那位含香姑娘雖抱著你,可你卻很規矩,兩手緊貼身側,表情為難,一看就知是被人給『強迫』了!」抿唇一笑,她可是觀察入微,明白他絕對沒有與那位含香姑娘胡來,也沒有對不起她,所以才能那麼冷靜。

  「好啊!我剛剛被人給強迫了,為了補償,現下換我強迫妳了!」

  被她的說法給逗得很樂,敖澔一把將她壓倒在床榻上,忍不住歡喜地細細啄吻她粉色櫻唇,眸光湛亮漾笑。

  「秋澄,我好開心妳會吃我的醋。」他明白她性情向來沉靜淡定,不易有強烈情緒,能讓她生起醋意,代表著他已在她心中佔據了重要的地位了。

  紅雲染頰,粉嫩唇瓣被啄吻得紅艷欲滴,上官秋澄羞窘輕斥。「人家吃醋,你就歡喜了?怪人!」

  「對!我就怪,就愛瞧妳為我吃醋!」敖澔朗聲暢笑,翻身仰躺,將她勾進自己臂彎裡,忍不住調侃,「妳的性情總是這般沉靜,像個沒脾氣的人,我真好奇妳可有發惱生氣的一天?」

  「我有脾氣的!」淡笑。

  「是嗎?」揚眉。

  「當然!」定定凝睇他,上官秋澄笑得頗為清雅。

  呵……她不是不會惱火,只是尚未被踩到底線罷了!一旦有人越過那道底線,她相信,那位踩線的人將會很後悔!非常、非常的後悔!

  看著她淡雅微笑,不知為何,敖澔突然覺得……有點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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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1 04:57: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自「吃醋」事件過後,敖澔與上官秋澄感情更是甜蜜,尤其敖澔若外出談生意去,只要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急著去見上官秋澄,即便還有一大堆帳冊等著過目,他也還是要先與她閒聊上幾句,才甘心回到書房處理繁忙公事。

  這日,濃雲密佈,天邊響起幾聲雷,不一會兒,大雨以著驚人聲勢嘩啦嘩啦滂沱而下。

  足踝處陣陣抽痛的酸疼讓她自午後的休憩中轉醒,起身坐在床沿邊看了看窗外大雨,不由得苦笑起來……

  唉……真準,沒一次逃得掉哪!

  「夫人,您醒了嗎?」驀地,房門外傳來冬兒的試探輕喚。

  「嗯。」不大不小的淡聲輕應,恰好可以讓守在外頭的小丫鬟聽到。

  「那冬兒進去了。」年輕嫩嗓響起,冬兒捧著一盆溫熱藥水推門而入,輕快叫道:「夫人,您腳疼了吧?冬兒準備好藥水了,您泡著肯定舒服些!」

  話落,就見她動作俐落地幫主子脫去鞋襪,很快地讓主子的足踝浸入溫熱藥水中,好怯除酸疼。

  「冬兒,謝謝妳。」微笑致謝,上官秋澄很感激她對自己的細心服侍。

  「夫人,冬兒伺候您是應該的,您別老道謝。」年輕臉蛋瞬間漲紅,冬兒害羞嗔叫。

  微微一笑,見她正準備伸手探進藥水裡幫自己按摩之際,上官秋澄忽地聽見外頭響起一道細微聲響,當下心中一動,眸底悄悄漾起了欣喜之色。

  「冬兒,妳別幫我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妳自己忙兒去吧!」拒絕小丫鬟的好意,上官秋澄不動聲色微笑道。

  「這樣啊……好吧!」搔搔頭,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冬兒只好起身退了出去,自己找事忙兒去。

  房內,霎時只剩上官秋澄一人,就見她唇畔漾起歡喜笑意,還沒開口,一條頎長身影已自窗口翻身而人。

  「師妹,一別多月,許久不見了!」清朗俊目漾笑凝睇,上官清風驚訝發現暉自家師妹闊別多時,如今再見,竟發現她出落的更加美麗動人,神態多了絲以往所沒有的嬌媚。

  「師兄,你可來看我了!」笑嗓隱含埋怨,上官秋澄挺想念他的。

  笑了笑,上官清風見她足踝泡著溫熱藥水,很自然地蹲下身來,大掌伸進藥水中幫她按摩酸疼足踝,嘴上則柔聲軟語。「師妹,這大半年來還好嗎?」

  想到這大半年來與敖澔相知相戀,甚至做了真夫妻,上官秋澄臉上一紅,神態透露著幾許羞澀。

  老半天不見她回答,上官清風心中奇怪,抬眸卻見她粉頰嫣紅透著羞意,神情嬌美迷人,當下不由得微微一笑,「瞧妳眉眼間淨是喜意,是有什麼好事嗎?」

  「師兄……」輕咬粉唇,她噙著羞笑,細聲坦承。「我與敖澔做真夫妻了。」

  做真夫妻了?

  雖然見她渾身散發著沉浸在情愛中的女子才會有的美麗光彩,心中已隱隱有所覺,但乍聽之下,上官清風還是不由得一怔,待反應過來後,俊逸臉龐馬上露出替她開心的笑容。

  「那挺好的!」打心底歡喜不已,上官清風非常開懷。「他對妳好嗎?」

  他不問師妹是否喜歡敖澔這種笨問題,只因心底很清楚,若非愛上對方,她是不可能把自己托付出去的。

  「嗯。」點點頭,上官秋澄笑得很羞澀卻也很迷人。「敖澔待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連連點頭,上官清風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個老爹爹般,有種捧在手心珍惜的女兒終於覓得如意郎的奇妙心情。

  「師兄……」瞧著他低頭為自己按摩的認真神情,上官秋澄粉頰微紅輕喚。

  「嗯?」

  「等會兒別急著走,我想讓你和敖澔見個面。」

  以前,因為敖澔在她心中尚不具份量,也就沒想要介紹給師兄認識;可如今,他已成了她親密的枕邊人了,她想讓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彼此認識。

  「這有什麼問題!」清朗微笑,上官清風忍俊不禁調侃取笑。「我還怕妳藏著不讓見呢!」

  「師兄!」紅雲滿佈,難得嬌嗔。

  「好好好,不笑妳。」急忙忍笑,心情極佳。

  當下,兩師兄妹相覷一眼,默契極好地不約而同笑了起來,歡言笑語地聊起分別大半年來這段日子的生活點滴……




  糟!又變天了!

  眼看滂沱大雨直落,才剛趕回府裡的敖澔臉上滿是焦急,一路急急直往清秋院而去,心中則暗暗咒罵著……

  該死!怎又突然下起大雷雨來了?每逢變天,秋澄的腳就不舒服,總要泡著溫熱藥水才能稍解酸痛,不知冬兒幫她準備了沒?等會兒到了房裡,他再幫她按摩足踝好了……

  心中暗自盤算著要盡快到清秋院去幫她紆解不適,敖澔兩步並作一步走,步履飛快,不一會兒,已來到清秋院。

  然而,才來到房門外,就聽裡頭一陣笑語盈盈,讓他不禁一怔,本以為是爺爺又來找她閒聊對弈,但想了想又覺不對。

  爺爺來找秋澄下棋,向來都是在花廳中,不會到內房去,再說,那清朗的男性笑嗓也不是爺爺的聲音。

  既然不是爺爺,那麼除了他之外,還有哪個年輕男子能進入內房,與秋澄聊得這般開心,笑語不斷?

  想到什麼似的,敖澔臉色凝重,隨即又急忙搖頭,像似要甩掉腦中的猜測……不會的!秋澄不是那種不守婦道的女人,不會的!

  心底叫囂著不會,可耳聽裡頭不斷傳出的低喃笑語,他神情越發鐵青難看,再也無法多思,忿然撞門而入。

  就聽「砰」地一聲巨響,房門受力過度而搖搖欲墜,咿嘎作響,然而敖澔無心去理會這一切,此刻,他眼中只有那坐在床沿的女子與蹲在她身前的男人,而那男人的掌心正托著一隻未著鞋襪、有些扭曲變形的潔白足踝。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招人非議,但若情況只是這麼簡單也就算,他還能找理由解釋,可如今所見卻是她褪去鞋襪的纖白玉足正握在男人手裡,這叫他還能怎麼想?

  什麼樣的親密關係,能讓一名女子在男人面前脫下鞋襪,讓對方瞧見她除了夫婿外,不該示於別的男人的光裸玉足?這種曖昧景象,分明就是男女情愛的調情前戲!

  妒恨的怒火擊潰了理智,敖澔瞬間赤紅了眼,神色冷凝僵硬地直勾勾瞪著他們。

  而原本開心談笑的兩師兄妹,都沒料到房門會被突然猛力推開,當下兩人都有些愣住,不約而同轉頭朝門口處瞧去。乍見敖澔,上官秋澄一時歡喜,沒注意到他怪異神色,馬上開心笑了起來。

  「敖澔,你回來了!」唇瓣彎起一輪美麗弧度,她笑盈盈的想幫他介紹。「快過來,我介紹你認識!這位是……」

  「姦夫嗎?」冷笑打斷她的話語,滿心憤怒讓他理智盡失,無法冷靜察覺她明顯的開心模樣,根本不可能是一個被抓奸的人會有的反應。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沉凝,就見上官秋澄噙笑的臉龐霎時僵凝,一顆心像掉人無底寒洞,冰冷酷寒異常。

  糟!師妹婿肯定誤會他們了!

  心中暗自叫糟,上官清風站起身想開口解釋。「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住口!」暴烈喝罵,敖澔厲聲怒吼。「無恥淫賊,竟敢潛入我敖府誘淫人妻,卑鄙下流!」話落,怒火轉向上官秋澄,瞪著她沉痛悲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枉我憐妳惜妳、疼妳愛妳,妳卻背著我勾搭男人!」

  他聲聲責難,句句指控,聽在上官秋澄耳裡只覺一陣不被信任的悲涼襲上心頭……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大半年來的知心相交,與這些日子來的夫妻恩愛,他最該明白她是怎樣的人,可如今他對她竟無絲毫信任,連問也未問就認定她不守婦道,不貞不潔。

  這樣的夫婿,要之何用?要之何用?

  澄澈眼眸凝著他指控怒顏,她心底已是一片冷凝,連解釋也不想了。「就當我偷人吧!那你意欲為何?」

  她、她竟然問他意欲為何?

  瞪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對她連試圖解釋的話都沒說上半句,敖澔心中大痛,護火狂燒,當下不由得怒氣攻心地脫口而中--

  「休離!」話落,忿然轉身離去,留下房內一對「姦夫淫婦」。

  「別意氣用事啊……」萬萬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上官清風焦急想追出,好找敖澔解釋清楚。

  「別追!」冷聲阻止,骨子裡的傲氣讓上官秋澄不願對那不信任自己的男人解釋,也不想旁人去澄清,甚至還強撐著擠出笑來。「師兄,這可不正好應了我決定嫁進敖家時的話,把這三年當守孝。如今人家既已說出要休離我,明兒一早,我拿到休書就跟你走吧!」

  「師妹,妳怎還說這些硬氣話?妳性子外柔內剛,師兄最是清楚,可卻不希望妳因此毀了一生幸福。

  「這誤會交給師兄去解釋清楚,妳在這兒平靜心情,等會兒師妹婿回來時,妳就別與他惱火了。」上官清風最是瞭解她,當下急急交代,隨即不顧她的阻止,飛快追了出去,就盼敖澔能冷靜下來好好聽他說。

  唉……原本開開心心的,怎麼最後卻變成這樣呢?真是頭疼啊頭疼!




  「該死!該死!該死……」一衝出房間來到偌大的庭園,敖澔連聲詛咒,早在自己一出口「休離」兩個宇時,心底就萬分後侮了!

  外頭,滂沱大雨已停,只是天空雲層依然陰霾濃厚,宛如他心情的最佳寫照,地上一攤攤的小水漥更是被他憤怒的重重步伐給踩得水花四濺,啪啪作響。

  「該死!」仰天咆哮,敖澔痛苦萬分地鄙夷著自己。

  為什麼她都承認自己偷人了,他卻還是後悔著說出要休離她的話?是因為他愛著她,不捨得她離自己而去嗎?

  對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竟然還心存愛意,眷戀不捨,他真是個沒用的……沒用的……

  「混帳!」怒吼唾棄自己。

  「你確實是!」滿含贊同的清朗嗓音自他背後響起。

  敖澔全身一僵,迅速回身,就見那個「姦夫」竟然不怕死的尾隨他而出,還一臉責備的直指他是混帳,當下熊熊妒火再次狂燃,衝上去就要給這奪人妻的王八蛋一頓好打。

  上官清風可是習過武的高手,當下身子微側避開衝撞,同時大掌順勢往敖澔肩上一搭,就見他瞬間像是被五指山給壓住,再也動不了。

  「別衝動!好好聽我說。」搖著頭,實在好氣又好笑。唉……竟然誤會他和師妹的關係,這敖澔到底在想些什麼?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無恥姦夫,還不快放開我?」敖澔憤怒吼罵,只覺肩上被壓著千斤重擔,無論如何掙扎也無法動彈。

  「勸你一句,你若再罵一次姦夫,就永遠也別想和師妹合好了!」上官清風忍不住憐憫歎氣。

  他那聲響徹雲霄的吼罵,傳到內房絕對是沒問題,這下師妹聽了肯定更氣惱,帳上又加上一筆。

  師妹?

  簡單的兩個字像似一枝飛箭劃破層層紅霧,讓理智得以衝出一條血路,重回他幾乎快被爐火給盤據的思緒,敖澔急聲喝問:「你說師妹是什麼意思?」

  知他終於冷靜下來,上官清風這才鬆手收回,微笑道:「我和秋澄是師兄妹,你明白了嗎?」

  「我沒聽說秋澄有師兄!」肩上壓力一鬆,敖澔立刻旋身狠瞪著他,臉上有著滿滿的質疑。

  「以前沒聽說不代表沒有!師妹性子向來低調內斂,若非心中極重視的人,她是不愛跟人聊自身私事的。」淡淡睨覷一眼,上官清風忍不住搖頭,「事實上,師妹今天還特地要我多留會兒,等著你回來要介紹我們認識,只可惜……」未臻之意,不言可喻。

  怎、怎會這樣?難道真是他誤會秋澄了?

  明白上官秋澄性情確實如眼前男子所言,敖澔越想越是心驚,隱隱察覺自己似乎真的誤會了什麼,可師兄妹就算感情再好,也不該有那種曖昧舉止才是!

  「就算是師兄妹,既非夫妻,豈能脫光鞋襪,赤裸玉足任由你碰觸?這也太超過了!」心中依然存疑,他含煞冷笑質問。

  「你不知師妹每逢變天就犯疼的跛足嗎?」劍眉微皺,上官清風耐心解釋。

  「我只是在幫她按摩,好減輕酸疼。」

  是了!他急著趕回府,不也是要幫她按摩的嗎?可是……

  「你既非秋澄的夫婿,兩人又非孩童,難道不知這種親密碰觸是極為失禮又不宜的嗎?」忍不住心中護意,敖澔咆哮怒吼。「我是秋澄的夫婿,全天下只有我一個男人能碰觸她的身子,就算只是一小根手指、一小截肌膚都是一樣,只有我能碰!」

  這男人……醋勁好大哪!

  萬萬想不到師妹嫁了個佔有慾這般強的男人,上官清風聞言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憤怒神色好一會兒後,終於輕緩開口了--

  「師妹臉上的傷和跛足是我的責任,我只想幫她減緩不適,好彌補自己的過錯,讓自己充盈著罪惡感的心能好過些。長久以來,師妹一直看透我這種心思,無奈之下也只能隨我,若你真要想得那麼齷齪,我也無話可說了。」

  「你說秋澄的傷與跛足是你的錯,這是什麼意思?」聽出話中似乎另有隱情,敖澔不解詢問。

  「難道你以為師妹是天生就這樣?」苦澀一笑,上官清風臉上有著濃濃的自責。「她今天會破相、跛足,完全是因為我才被人所傷。」

  「有人傷她?」想到她被人害成這樣,敖澔只覺--陣心疼,忍不住怒火上湧。「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傷她的人是誰?告訴我!」若有機會,肯定要幫她報仇,在對方臉上劃個十幾刀,再打斷雙腿,直接丟到山溝喂野獸。

  「那人是我的責任,總有一天,我會解決她的。」神情澀然,不願再多說,上官清風看得出他是真在乎師妹,這才安心漾笑。「總之,你現在應該相信我和師妹沒什麼了吧?」

  「誰知道你們是否真是師兄妹?也許是你編出來欺我!」雖已有幾分相信,可敖澔心中還是有些質疑。

  這人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吧!

  上官清風啼笑皆非,心底正盤算要怎麼讓他相信之際,忽地--

  「哈!這不是清風嗎?」

  遠遠的,敖老太爺本要來找上官秋澄閒聊,沒想到才踏進清秋院就見到許久不見的熟人,當下興高采烈直奔過來。

  「清風,自從你師父過世後,老人家我就沒再見過你了。你這小子來無影、去無蹤,到底都跑哪兒去了?你是來探望秋澄丫頭的吧?難得碰到你,記得多留幾天陪老人家我小酌幾杯啊!你知道的,老和秋澄丫頭喝茶也不是辦法……」

  一連串問話哇啦哇啦流洩而出,絲毫不見打結咬舌,開心得不得了,讓上官清風只能連連微笑以對,還沒來得及回話,敖澔已經率先開口搶話--

  「爺爺,你認識他?」

  「當然!清風是秋澄丫頭的師兄嘛!他們師兄妹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可好了,怎麼你不知道嗎?」一臉莫名其妙,敖老太爺看他們兩個剛剛在談話,還以為他們早認識了。

  「我怎麼會知道!」咆哮怒吼,想到自己果真誤會了秋澄,敖澔頓時臉色大變,轉身就往屋子裡狂奔而去。

  「他是怎麼了?」傻眼目瞪他狂奔背影消失在屋裡,敖老太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覺得自己被不肖孫兒吼得好冤。

  無奈搖頭,上官清風只得將方纔的「偷人」事件大略說了一次,聽得敖老太爺連聲大罵活該,直到罵盡興了,才終於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那個笨孫子,看來這陣子皮可要繃緊了!」車災樂禍。

  笑了笑,上官清風完全不予置評。

  「喂!」手肘頂了頂年輕人,敖老太爺忍不住猜測。「你想,這回我家阿澔得熬多久?」

  唉~~秋澄丫頭不氣沒事,一氣起來可是「深遠流長」,連她那向來以死硬脾氣著稱的過世老爹,遇上她發惱都只有低頭認錯的份哪!

  「我只能說,師妹這回很惱火。」笑笑響應,上官清風還滿想替敖澔祈禱的。

  「那這下可樂了!」哈哈大笑,敖老太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甚至還有心情拉著上官清風去找樂子。「清風小子,走!讓小倆口自己解決,你陪我喝酒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急奔來到房前,見門扉緊閉,敖澔伸手想推門而入,卻發現已被上鎖,當下急得連連拍門叫人。

  「秋澄,我知道我誤會妳了,一切都是我不好,妳開門啊……秋澄……秋澄……妳開門啊……」滿含懊悔呼喚,就盼裡頭的人兒能開門讓他見她。

  然而,任由他奮力拍門,呼喊連連,房內依舊一片沉靜,連應也未曾應一聲。

  「秋澄,我知道那男子是妳師兄,妳沒有對不住我,都是我不對,沒有搞清楚就指責妳,我認錯,妳開門讓我進去向妳賠罪,好不?」

  悔恨萬分,沒得到她任何響應,敖澔自責不已地懺悔道歉。「請妳出個聲也好,就是別不理我!我是個笨蛋才會幹出那種蠢事,妳開門讓我進去,就算打我、罵我也好啊……」

  不停責備自己、不停懺悔道歉,房內卻仍舊沒有任何聲響,敖澔只能像唱獨角戲似的,不斷痛斥自己的不該。

  直到過了許久許久,他還不願放棄,裡頭的人像似覺得他太吵了,終於冷淡開口了--

  「你走吧!明天我拿到你的休書就離開。」

  休書?她要他休了她?不!他不答應!

  「秋澄,我絕不可能寫休書的!」想到她打算離開他、離開敖府,敖澔臉色霎時蒼白如紙,懊悔低吼,「只因我一時的誤會,妳就這般絕情?我們的夫妻情分呢?妳不顧了嗎?」

  「夫妻情分?」上官秋澄譏諷反問:「當你指著我與師兄大罵姦夫淫婦、當你對我說出『休離』兩字時,你可有想到我們的夫妻情分了?」

  被堵得窒言,敖澔悔恨交加,低聲坦言自己當時的心情。「秋澄,我……我當時是讓護恨蒙了心,一見妳與別的男人在一塊兒,我心裡不舒坦,於是……於是就失了理智了。」要承認他一個大男人卻佔有欲強、愛吃醋,真是很丟臉啊!

  聞言,房內的上官秋澄卻是一聲冷笑,隨即淡淡道:「我見到含香姑娘抱著你時,難道心裡就舒坦了?可我信任你,也沒不分青紅皂白就指控你對不住我,如今相似情況發生在我身上,你連問也沒問一聲就認定我不貞,分明就是不信任我!」

  聽她聲調雖淡,話中語意卻句句凌厲,從未見過性情向來淡然沉靜的她,展現出這般尖銳冷硬的一面,敖澔心頭莫名感到驚慌惶恐,只覺好似有種要被她逐出心門的不祥預感。

  「秋澄……」心中驚疑,他還想繼續懺悔求她原諒,然而才出聲就被房內冷淡的嗓音打斷。

  「夫妻之間最重信任,如今你連最基本的信任也無,那我們還做什麼夫妻?我等你的休書,你走吧!」冷絕下了逐客令。

  「不!不會有休書的。我信妳!秋澄,我錯了,我不會再懷疑妳!我信妳啊……秋澄……」

  悔恨求恕的話語不斷響起,敖澔聲聲懺悔,說什麼也不離開,然而這回,房內的人兒卻再也不曾出聲響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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