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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衛斯理系列 第126集 一半一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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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序】
  這個故事,涉及目前科學家在盡心研究將生物基因和電腦聯接的課題。這類生物電腦已
經出現,人腦基因和電腦聯接也已經在日程上了。
  一直在說「電腦總有一天會造反」卻不知道從何開始,現在總算明白了,就是從電腦生
物化、電腦人化開始。
  人造腦,有他們自己思想的人造腦,造反的可能率,我看不止一半。有思想的,能一直
只是工具嗎?
  大家說呢﹖
  倪匡  二零零一年五月四日九點十一分  三藩市
  這個日子倒和造反頗有關連




--------------------
【第一章】又失手了

【第二章】猜謎語

【第三章】改變命運

【第四章】超能力

【第五章】愛莫能助

【第六章】自殺家

【第七章】未來大戰

【第八章】新型生命

【第九章】立場
{1} 156-5453-10-990[1]-9.57
【第十章】正體錯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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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記述這個故事之前,我著實躊躇了好幾天,不是誇張,甚至於徹夜難眠,實在是由於
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才好。
  迄今為止,我已經記述過數以百計的故事,雖然也有一些在開始的時候,很有一陣猶豫
,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可是情形都沒有那樣嚴重。
  這次特別困難的原因,我很清楚,因為這個故事的內容有一部份超出了我的知識範圍–
–甚至於超出了我理解能力的範圍。
  也就是說故事中有一些地方,我恨本不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就算有人向我一再解說
,我也不明白,而且向我解說的人,也知道無法說明白,因為我們使用的是人類的語言文字
,受到人類知識的局限,無法表達人類知識範圍之外的事情。
  所以到最後,我也只不過得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而我還是只能使用人類的文字把
這個連我自己都很模糊的概念表達出來,接受我表達的朋友,當然更難理解了。
  我只能保證盡力做得最好,卻完全不能保證有最好的效果。以往在我所敘述的故事之中
,雖然也頗有一些不明不白之處,都不會像這個故事那樣嚴重––這是在經過反覆考慮之後
,覺得必須聲明的一點。
  然後我考慮的是應該如何開始記述,頭緒很多,因此也很難決定。最後我決定還是從上
一個故事《財紳寶庫》說起。
  《財神寶庫》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可能在我記述的故事之中,算是最簡單的了,
而且記述完了之後,也不以為它還可能有甚麼後續的發展了。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最不可能有後續的故事,卻偏偏大有發展。其發展和新的
故事又有關係,所以用來做開始,既可以承上,又可以啟下,再好不過。
  《財神寶庫》的後續發展,從四個小傢伙開始。這四個小傢伙大家都不陌生,他們是 :
紅綾、溫寶裕和良辰美景。
  四個人之中,先出現的是紅綾和溫寶裕。
  他們和藍絲一起在那個「寶地」中,藍絲是鐵定了心,再也不肯離開,溫寶裕和紅綾卻
經常會離開一陣子,紅綾離開的次數比較多,溫寶裕比較少。
  溫寶裕在「寶地」,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和藍絲在一起,不捨得和藍綠分離。可是漸漸地
我發現,溫寶裕對「長老」的著迷程度越來越深,每次當他離開「寶地」,和我相會的時候
,話題都離不開長老,而且祟拜長老的心情,溢於詞表。
  我曾經和白素多番討論過這個問題,認為這種現象十分不妙,因為長老這個外星人腦部
活動所產生的力量非常強大,足以影響、其至於操縱他人的腦部活動。
  溫寶裕所表現出來的情形,就非常類似他腦部的活動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操縱,不然他一
向是一個非常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不會對長老所傳達的所有訊息,都毫無保留地接受。
  我和白素也曾經很直接的向他指出這一點,溫寶裕卻幾次都用同樣的話來回答,他說 :
「你們不明白﹗」
  我認為他是在搪塞,不想和我們進一步討論這個問題,這也說明在他和長老的長時間溝
通過程之中,有很多事情發生,是我們不知道的。
  然而當我們向他進一步追問的時候,他說的還是耶句話 :「你們不明白﹗」
  我和白素也無可奈何,好在紅綾並沒有這種現象,而且我們也知道長老難以開關出來,
所以也就只好聽其自然,無法深究在「寶地」中究竟發生過甚麼事情––問過紅綾,紅綾也
說不出所以然來,我們只猜想那可能只是溫貿裕和長老之間的事情。
  後來我們才知道在「寶地」中,在長老和溫寶裕之間確然有事情發生,而且非常嚴重,
發展出一連串匪夷所思難以想像的事情來,不過那些事情和這個故事無關,所以不詳細說了
––我已經想到,要敘述那些事情,比講現在這個故事還要困難。
  所以溫寶裕也越來越不願意離開「寶地」,每次他不得不離開,都是被我催出來的。
  而我也不是主動要溫寶裕來,是實在被溫媽媽催不過了,才通過電腦網路,告訴溫寶裕
:「閣下若再不出現,必須對令堂任何不可預料的行為負責﹗」
  溫媽媽不見寶貝兒子,到我這裏來找,已經成為慣例,成了我人生三大無可奈何之一。
  這一次,溫媽媽找上門來,已經兩次,有一次她第三次來到,幾乎沒有在我門口上吊,
所以我知道兩次已經是極限,在她第三次出現之前,溫寶裕必須回來。
  我發出了措詞非常嚴厲的電郵,溫寶裕還是有些不情不願,想要推搪,我告訴他如果不
立刻回來,我就把「寶地」的所在處講給他媽媽聽,叫溫媽媽自已到那山洞裏去找兒子。
  溫寶裕當然考慮過他令堂大人如果在寶地中出現的情形,所以乖乖地回來,和他母親共
敘天倫。
  這次他離開寶地,紅綾跟了他一起回來,在溫寶裕和他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我和白素趁
機問紅綾 :「小寶受長老的影響好像越來越甚了,你有沒有覺察到?」
  紅綾笑嘻嘻道 :「那是必然之事––小寶好奇心非常強烈,而長老可以滿足他的一切要
求。」
  我道 :「你要留意,如果你感到事情到了危險的邊緣,要立刻告訴我們。」
  紅綾很認真地想了一想,反問道 :「甚麼情形是危險的邊緣﹖」
  這問題非常難以回答,我和白素想了好一會,我才道﹕「究竟是甚麼樣的狀況才危險,
非常難界定,例如小寶他如果有實際行動,要使長老開關出來,那就非常危險––長老開關
出來之後,會有改變地球現狀的行動,簡直難以想像。」
  紅綾又想了一會,才點頭道:「我明白了。」
  我和白素都相信她真的明白了,就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事實上就算要討論,
也無從著手,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只知道沒有事情則已,如果一旦有事情
發生,就是極端駭人聽聞,天翻地覆的大事。
  第二天,溫寶裕安撫了他母親之後,來到我這裡,向我辭行,順便問紅綾是不是和他一
起回去。
  紅綾還沒有決定,我和白素看看溫寶裕,不由自主搖頭,心中的感覺一樣,都感到溫寶
裕看起來越來越陌生了,每一次隔了一個時期他來到,這種感覺就加重一些,這次更使人感
到溫寶裕和我們之間的距離,更加遠了。
  而且這種感覺顯然是雙方面的––溫寶裕也感到他和我們之間的距離在拉遠。
  這種雙方都產生的感覺,很是奇妙,一有了這種感覺,自然而然在行動和語言方面,都
會變得生疏,尤其是本來熟得不能再熱的朋友,忽然有了這種無形的隔閡之後,就會覺得說
不出來的瞥扭,變成誰也不想再在這種氣氛中多呆片刻。
  所以在紅綾表示她想遲一陣再走,溫寶裕立刻向我們拱手告辭的時候,我和白素竟然都
沒有出聲挽留。
  溫寶裕有想說些甚麼的樣子,可是終於他也感到沒有甚麼可說,所以就揮了揮手,走向
門口。
  我覺得非常不是味道,感到應該留住溫寶裕––要長久留住他當然不可能,因為藍綠在
寶地之中,但至少也應該儘量使溫寶裕不要和現實世界太脫節了。
  我正在想用甚麼話才可以留住溫寶裕的時候,溫寶裕已經打開了門。
  他開門之後,本來當然是準備跨出去的,可是突然之間他非但沒有走出去,反而連退了
兩步,我剛看到門口有兩個紅衣人,心中所想的留住溫寶裕的話,也在這時候衝口而出:「
最近有一件事情,很是有趣,可要聽聽。」
  這一切全都是在剎那之間同時發生的事情。我話才出口,兩個紅衣人左右分開,在溫寶
裕身邊掠過,一過了溫寶裕身邊,又合在一起,略一回頭,向溫寶裕道 :「謝謝﹗」
  然後兩條紅影撲向白素,立刻纏在白素的左右。
  這樣的兩個人,除了是良辰美景之外,還會是誰﹗
  看來她們是才來到門口,還沒有按鈴,溫寶裕就恰好打開門,她們向為她們開門的人道
謝,是一種禮貌,可是她們和溫寶裕這樣熟,為甚麼也那樣客氣?
  我隱隱約約感到很不對頭。
  而這時候,溫寶裕沒有繼續向外走,卻也沒有轉過身來,良辰美景忽然「哄」地一聲,
道 :「這不是小寶嗎﹖」
  她們說著,互望了一眼,紳情很是古怪,分明是在說 :是小贊替我們開了門,何必那麼
生份,要向他說謝謝。可是為甚麼我們剛才竟然會沒有認出是他?
  良辰美景這種身體語言,更便我苦笑。她們沒有一下于就認出是溫寶裕來,當然是因為
溫寶裕有了很大的變化使她們認不出來。
  由此可知,確實有非比尋常的變化發生在溫寶裕的身上––不只是我們的感覺,連良辰
美景都很明顯地感到了﹗
  良辰美景一開口,溫寶裕轉回身來,攤了攤手 :「可不就是我嗎﹗兩位久違了﹗」
  他的話和他的行動,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是一看就感到非常生硬,絕對不自然,那種不
自然的程度,竟然使得良辰美景張大了口,一時之間無法適應。
  一時之間氣氛之尷尬難以形容。白素忙道 :「是啊,你們好久沒有見面了。」
  良辰美景道才通 :「是啊,久違了。」
  她們說了一句,立刻向我道 :「有甚麼有趣的事情,我們也要聽﹗」
  我留意溫寶裕的神情,本來溫寶裕一向是聽到了有有趣的事情可聽,立刻雀躍興奮,可
是這時候他卻神情淡然,好像除了儘快回到寶地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引起他的
興趣了。
  我心想,在這樣的情形下,要使溫寶裕留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說那件「有趣的事
情」。
  只要溫賀裕還有好奇心,我開始說,他就會留下來聽。
  於是我也沒有多加考慮,就開始說《財神寶庫》這個故事。在我開始說的時候,我看到
白素有不以為然的神色,可是她並沒有阻止我。
  在開始說這件事惰之後,沒有多久,良辰美景和紅綾都聽得津津有味,溫寶裕卻沒有一
貫地那種探索事情結果的熱情。
  我猜想溫寶裕是在非常有耐心的情形下聽完了我的敘述,他吸了一口氣,道 :「有趣,
凡是和財富有關的事情,地球人都會覺得有趣。」
  良辰美景哼了一聲 :「閣下入了外星籍?」
  溫寶裕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所有的地球人,有極少數例外,各位不是終於沒有去開放
財神寶庫嗎﹖」
  在解開隱語,得到了密碼之後,我們並沒有去開啟財神寶庫,原因相當簡單,是因為我
們感到對現在生活的滿意,而巨額的財富,只有成為額外的負擔,並不能使生活更加快樂。
而我們認為生活快樂第一,所以並沒有去開寶庫。
  溫寶裕在說了那句話之後,忽然長嘆一聲,喃喃地道 :「或許,地球上有多少人是在知
道了密碼之後,而不去開放寶庫的,那些人才是應該生活在地球上的。」
  溫寶裕這番話很玄,而且他說來聲音很低,模糊不清,要不是我正好站在他的身邊,我
也聽不清楚。
  然而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中,我想只有我聽到了,而且聽懂了他的話。
  我不禁心中一凜,知道他這樣說,還是中了長老理論之毒––長老告訴他,現在地球上
的人太多人多了,和他們原來創造地球生命的計劃相差太遠,而地球上一切紛爭、地球人行
為中所有的罪惡,就是因為人太多而發生的。
  長老甚至於非常肯定,這種情形如果不改變,任由他繼續下去的話,唯一的結果就是趨
於滅亡,所以長老認為要拯救地球,就必須大量減少地球人口。
  雖然我也隱約感到這種說法並不是不能成立,可是我卻認為這個問題無法討論。
  這問題根本沒有討論的餘地,因為需要討論的是如何大比數地減少現有地球人口。
  連想想都會令人冒冷汗﹗
  可是看溫寶裕的神情,卻非常認真,這正是一直令我擔心的事情。
  然而現在我也想不出該對溫寶裕說些甚麼才好,看溫寶裕的樣子,也像是想對我說些甚
麼,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們兩人就這樣莫名其炒對望了一會,各自都不知道應該如何開
口,這種情形在我自從溫寶裕少年時代認識他開始,從來也沒有在我們之間發生過﹗
  溫寶裕最後攤了攤手,很有些無可奈何,沒有再說甚麼,就走出門去。
  我也沒有追出去––因為就算追上了他,結果還是不知道說甚麼,又何必多此一
我聽到身後良辰美景在問 :「小寶他怎麼了﹖怎麼像是換了一個人﹖是不是失戀了?」
  連白素都不禁嘆了一口氣 :「說來話長﹗」
  良辰美景立刻纏住了白素,要白素告訴她們,在溫寶裕身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清。
  我思緒很亂,沒有心情聽白素向良辰美景說關於溫寶裕的事情,就揮了揮手,道 :「你
們慢慢說。」
  我說著,就走出門去,那時候溫寶裕已經離去,我漫無目的向前走了一會,不禁失笑,
笑自己憂慮長老會開關出來實現他的減少人口計劃,實在是沒有作用之極的事情。
  因為目前沒有發生這事情的危機,而如果事情要發生,我也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所以根本不必憂慮––像剛才那種情形憂慮下去,只怕人會發瘋﹗
  我決定將憂慮放下,不去想它––雖然後來由於事情的變化,還是不能不想,可是那是
以後的事情了。
  當時我長長地收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屋中,紅綾正興高采烈地向良辰美景說關於長老的
事情。
  良辰美景這次來,在我這裡聽到了許多新鮮的事情,她們在逗留了兩天之後才離去,神
情非常滿足。
  在她們離去之後,白素問我 :「你看她們知道了寶庫的密碼,會不會去開啟它?」
  我知道這就是我開始敘述財神寶庫的故事時,白素有不以為然神情的原因。
  我想了一想,這:「這我不能肯定––人心難測––我倒有些擔心,溫寶裕會去開啟寶庫,因
為大量的財富,有助於使長老開關出來,看溫寶裕的情形,像是很希望長老可以出來。」
  白素苦笑,搖了搖頭,顯然她也看出溫寶裕情形不是很對,可是卻也沒有辦法。
  紅綾在一旁看到這種情形,就拍胸口,大聲這 :「放心,有我在,就算小寶和藍絲要放
長老出來,我也會阻止。」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沒有說甚麼。
  因為長老開關出來,對地球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們根本無法肯定,我們之所以阻止
長老開關出來,只是基於不想地球現狀發生劇烈的變化而已。
  不過有紅綾在,溫寶裕就算有行動,也必然會遭到紅綾的阻止,這一點卻可以肯定。
  過了幾天,紅綾又去寶地,她到了之後,立刻傳來訊息 :小寶沒有到瑞士去,他直接回
到寶地。
  我和白素相視苦笑––本來完全沒有任何隔閡的關係,因為想法不同,而變成使我們懷
疑溫寶裕會去開啟寶庫,實在是人和人之間關係的悲劇。
  又過了十來天,我和白素在報上看到了一則新聞,我們都呆住了說不出話來。
  新聞並不是很詳細,不知這來龍去脈的人看來,只不過是一件有趣的花邊新聞而已﹐可
是我們一看就知道來由,所以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震動。
  新聞的標題是 :「孿生女完全一樣,警力不能肯定誰是犯案者,只好撤銷控訴」,而全
文如下 :
  「昨日下午,警方和某大銀行,拘捕了一名年輕女子,準備控以搶劫銀行的罪名,然而
將該名女子帶往警局途中,突然出現另一名女子,與該名被拘女子一模一樣,在混亂之中,
警方無法分辨兩名女子之中,誰才是真正的犯案者,所以無法提出檢控,銀行方面也同意不
再追究,兩名女子身份相當神秘,據說擁有亞洲某國外交人員發照。」
  我和白素面面相覷,這「兩名女子」,若不是良辰美景,還會是甚麼人﹗
  想不到她們果然受不住巨額財富的引誘,在我這裏聽了故事之後,就去開啟寶庫。
  這也怪我對她們不夠瞭解,其實我也並不很責怪她們,她們年紀很輕,金錢對她們來說
,有巨大的作用,難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真正令得我和白素震驚的是 :何以良辰美景會被警方拘捕?難道我們研究出來的密碼不對?
  還是那密碼可以打開小保險箱,卻不能打開大保險箱?
  還是在其他甚麼地方出了差錯﹖
  一時之間我思緒紊亂之極,難以設想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同白素望去,她也皺著眉,
不過她看來比我鎮定,說了一句我無法同意的話。
  她這 :「等她們來了,問出詳細經過的情形再說。」
  我跳了起來 :「她們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好意思再到我這裏來﹖」
  白素揚了揚眉 :「為其麼不好意思?我們把一切全都告訴了她們,也沒有不准她們去開啟
寶庫,她們或許是為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寶庫之中究竟有多少財富,或許真的想得到那些財富
,用在她們認為值得使用之處,別忘了她們的遺傳之中,有強烈的劫富濟貧的因素在﹗」
  我還是搖頭。
  白素繼續道 :「她們一定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甚麼不對,相反她們可能正在怪你,同她
們提供了不正確的密碼,使她們幾乎要坐牢哩﹗」
  我苦笑 :「豈有此理﹗別說密碼正確,就算不正確,根本沒有人要她們去開寶庫,怎麼
能怪我﹗」
  白素嘆了一口氣:「同樣的一件事情,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樣。」
  我哼了一聲,心想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道理總在我這一邊,良辰美景若真的來到,我絕對
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看。
  不能不佩服白素料事如神的能力,第二天晚上,門鈴響起,我打開門,就和在門口的良
辰美景打了一個照面。
  我一看到她們,臉色一沉,就要發話,她們兩人已經看到了在我身後的白素,叫了一聲
,身形一閃,就在我的身邊掠過,我想抓住她們,她們的移動速度實在太快,我出手雖然不
慢,可是還是抓了一個空。
  耳聽得她們語帶哭音,又叫了白素一聲,我轉過身去,看到她們在白素身邊,一邊一個
,抓住了白素手臂,扁住嘴,眼淚汪汪,一面還伸手指住我,分明是在向白素訴說我的不是

  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剛想說話,白素卻已經道 :「不能怪他,他說的一切全是事實,
而且你們在採取行動之前,也沒有告訴我們,大家商量一下,是不是?」
  我聽了大大不同意,因為給白素這樣一說,良辰美景她們的錯處只是行動沒有告知我們
而已﹗而事實上她們的行動,出於貪婪,想將寶庫中的財富據為己有,這種行為相當不堪,
應該受到嚴詞譴責,豈是這樣輕描淡寫就可以算數的。
  可是這時候白素又連連向我使眼色,不讓我開口,所以找只是哼了一聲。
  良辰美景卻還在哭訴 :「還好我們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們說甚麼也分不出來,這才逃
過了一場牢獄之災﹗」
  我忍不住冷冷地道 :「你們兩人的指紋,不見得也一樣,通知銀行套取指紋,還是可以
認出進保險庫的是哪一個﹗」
  良辰美景一起伸出雙手,在我眼前搖晃,很得意地這 :「就是一樣,就是一樣,完全一
樣﹗」
  我雖然還在生她們的氣,可是面對這樣的生命的奇蹟,也不禁無話可說。
  良辰美景放下手來,居然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們顯然是在怪我害了她們,這真不知這從何說起,我只好大搖其頭。
  白素很寵她們,輕輕拍她們的頭,道:「照說沒有道理會失手,怎麼會又失手了,把經過
情形說來聽聽。」
  良辰美景就咕咕呱呱說她們到瑞士那家銀行去開做財紳寶庫的情形。
  其經過情形一點也沒有甚麼特別,和在《財神寶庫》這個故事中記述的一樣。
  由於保險庫的規矩,只能一個人進去,所以她們一個進去,一個在外面等,也幸虧是這
樣,她們才避免了牢獄之災。
  當進保險庫的那個,按下了密碼,滿心以為可以打開保險箱的時候,警鐘大鳴。
  本來以她們的身手來說,就算在密封的保險陣中,要抓住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由
於事情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所以有一個短暫時間的不知所措,就在那時候,兩個保安員撲
上來,就把人抓住了。
  保安員押著人,離開保險庫的時候,警方人員也已經趕到,才出保險庫,被押出來的和
等在大堂的良辰美景,就看到了對方,兩人一起大叫一聲,在大堂的向前一衝,被抓住了的
用力一掙,兩人迅速靠在一起。
  雖然她們立刻被團團圍住,可是所有的人定睛一看,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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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他們眼前,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其實良辰美景也並不是完全一樣,她們兩人的分別是酒渦的方向不同,可是那個倒霉的
保險庫經理卻完全沒有注意進去的那個酒渦是在左還是在右。
  於是根本沒有人可以分得出誰是誰,也不知道應該拘捕哪一個。
  不知道該算是文明法律的好處還是壞處,明明知道兩個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應該被拘捕,
可是由於無法確定,就只好看看兩人大搖大擺離開。
  這期閒當然還有一些過程,例如良辰美景亮出了她們亞洲某國的外交護照,例如銀行方
面考慮到沒有損失,等等,所以她們才能夠全身而退。
  雖然她們沒有被拘捕,可是這種事情,她們認為是奇恥大辱,她們第一個想到的﹐正如
白素所料:被衛斯理捉弄了,所以她們一刻都不停留,就來找我算帳﹗
  等她們講完,她們還是很氣憤地望著我,大有想我向她們道歉的意思。
  我冷笑道 :「事情我是說給溫寶裕聽的,誰知這溫寶裕聽了沒有事,旁聽者反而起了貪
念﹗」
  良辰美景聽了,一起非常委屈地望向白素,白素立即道 :「你們想開敢寶庫,一定有理
由,且說來聽聽,是為了甚麼?」
  我繼續冷笑,卻不料良辰美景回答得十分爽快 :「當然是想得到寶庫中的財富。」
  這樣直接的回答,像是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她立刻又問 :「那是一筆非常巨大的財富,
你們準備怎麼用?」
  良辰美景半秒鐘都沒有耽擱,軌道 :「購買糧食和營養品,拯救數以百萬計的在飢餓死
亡線上掙扎的兒童和少年。」
  這個答案好像也是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她又問道 :「當然是你們對之最有感情的那個國
家的兒童和少年了﹗」
  良辰美景吸了一口氣 :「對,他們優先,然後可以惠及全世界的兒童和少年,我們本來
計劃第二個目標是巴西––單是在里約熱內盧,就有過百萬的街童在垃圾堆裏找尋食物﹗」
  白素向我望了一一眼,道 :「很好的計劃﹐那筆財富就應該這樣運用﹐不應該鎖在保險
箱裡。」
  良辰美景得到了白素的鼓勵,非常高興,連連點頭。
  這種情形,應該很感動人,可是我卻一點都沒有被感動的感覺,因為我知道良辰美景要
優先救助的那個國家兒童少年在飢餓死亡線上掙扎的原因﹐是由於這個國家那種絕滅人性的
極權統治––要剷除極權統治帶來的一切禍害,唯一的方法就是徹底剷除極權統治﹗
  極權統治所帶來的禍害,是無底洞,除此之外,任何方法都不能將這個無底洞填滿。
  所以我依然維持冷笑。
  白素輕輕嘆了一口氣,道 :「可惜不知道由於發性了甚麼意外,竟然會不能開啟這財神
寶庫,我們會儘量設法找出原因來。」
  良辰美景道 :「白姐真好。」
  我也懶得開口,因為良辰美景既然會和那個國家的極端獨裁統治者成了朋友,她們的認
知程度是如何幼稚淺薄,也可想而知,簡直和長久在極權統治下的愚民沒有分別––愚民在
極權統治之下,還有覺得自己活得很好的哩,真是地球奇觀。
  和這種認知幼稚淺薄的人,說甚麼都是浪費時間。
  我也沒有興趣再聽下去,自顧自上了樓。大約在半小時之後,白素在我眼前出現,道 :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甚麼我們研究出來的密碼竟然不能開啟寶庫?」
  我不想和白素爭論,道:「原因可能有許多,最簡單的一個是財神老闆改了密碼。」
  白素想了一想,搖頭 :「可能性不大––他花了很大的心思,把密碼隱語化,不會輕易
更改。」
  我攤了攤手,表示我沒有其他的設想。其實對於良辰美景不能開啟寶庫,我心中還很高
興,如果她們得到了大筆財富,我真懷疑有多少可以用來救助兒童,其中九成以上,只怕都
會給極權統治者用來買武器––他們迷信的是「槍桿子裏出政權」,有了錢自然而然第一要
務就是買武器,才能鞏固他們的政權﹗
  所以我根本沒有打算去研究良辰美景為甚麼會不能開啟寶庫。可是白素接下來所說的話
,卻使我改變了主意。
  白素道:「我認為在良辰美景她們到達保險庫之前﹐已經有人開啟了保險庫﹐而且改變了
密碼。」
  我怔了一怔,迅速地想著,知道密碼的只有四個人 :我和白素、白老大和江海。
  兩位老人家說了不去開啟寶庫,當然不會出爾反爾,他們也沒有理由會將密碼洩露出去
。我和白素更沒有任何行動會和開啟寶庫有關。
  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最近知道密碼的良辰美景、紅綾和溫寶裕了。
  絕對不可能是紅綾,當然不會是良辰美景––她們失手了,那麼就只有溫寶裕。
  雖然紅綾說溫寶裕在離開我們這裏之後直接回到寶地,並沒有耽擱時間,可是將密碼傳
送出去,大約只需要五秒鐘時間就夠了,難道是溫寶裕將密碼告訴了甚麼人,而趕在良辰美
景的前面,開啟了寶庫﹖
  雖然分析下來,這是唯一的可能,可是我還是搖了搖頭,表示我不能接受這樣分析的結
果。
  白素顯然知道我想了些甚麼,她道 :「開啟寶庫者,不會是我們這裡的人。」
  我很是訝異 :「還會是甚麼人﹖」
  白素沉聲道 :「我想江海在我爸之前,應該還曾經找過別人,研究那段隱話。」
  我「啊」了一聲 :「在我們研究隱語的時候,早已有人破解了它,而且用它開啟了寶庫?」
  白素點頭:「就是如此––我們可以解開隱語,人家當然也可以。而且人家比我們更能幹,
至少不用大張旗鼓,而是悄悄地就有了答案﹗」
  我怔了半晌,心中苦笑,這種情形使我想起金聖嘆評論《水滸傳》中「智劫生辰綱」這
一段的話來。金先生說,事後立刻破案,那何智之有?而去年作案的那一夥,官方一直無法破
案,才是真正的智者。
  我們花了許多心機,得到了密碼,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卻不知道真正了不起的人,早已
得手了﹗
  這種情形,不但令人沮喪,而且還使人有「嚥不下這口氣」的感覺。至少我就立刻感到
,非要把這個開了寶庫的人,找出來不可––不是為了要和他爭奪財富,而是非常想見識一
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剎那之間這願望強烈之極,驅使我要立刻採取行動。
  我道 :「去問江海,之前他曾經將隱語告訴過其麼人,應該不會太多,根據他的名單,
一個一個去找,一定可以將他找出來。」
  白素像是胸有成竹,竟然道 :「先決定一下,找到了那個人,我們應該採取甚麼行動?」
  我呆了半晌,難以回答。
  真的,就算找到了那個人,我們應該採取甚麼行動呢?
  寶庫中的巨額財富,不屬於任何人,可以說誰能打開寶庫就屬於誰,我們當然沒有權利
用任何方法去對付已經得到了那批財富的人。
  至於我們雖然也解開了隱語,可是我們自己決定放棄,也就沒有理由再去爭取。
  雖然事情窩囊之極,可是根本甚麼也不能做,而且根本甚麼也不必做。
  我苦笑 :「照這樣說,是根本不必去找那個開啟寶庫的人了?」
  白素搖頭 :「不然,還是要去會一會那位高人,巨大的財富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我
們多少和這些事有些關係,也就應該盡一分力,不便事情趨向禍害。」
  這話正合我意,我道 :「江海可能和爸在一起,我們先到法國去走一趟。」
  白素想了一想 :「我們分頭行事––你到法國去。」
  我用疑惑的神情望向白素,白素道 :「我從銀行方面著手––銀行保險庫經理應該記得
是其麼樣的人打開過那個保險箱,這是最直接的方法。」
  我本來想說,銀行經理有他的職業操守,怎麼會肯說出來。可是轉念之間,就想到要人
把操守拋棄的方法至少有二十六百多種,確然是很直接的方法。
  於是我點了點頭,白素又道 :「還有兩件事情要進行,一件是向戈壁沙摸去瞭解,要改
變密碼,是不是很容易。」
  我道 :「那簡單,第二件事是––」
  白素皺了皺眉 :「你有沒有注意到,從三個月以前開始,世界各主要工業國家的股票市
場,都在不斷下跌,而且下跌是由市場上傳統企業的股票開始,帶動其他股票價格一起下滑
。」
  我怔了一怔,搖頭,因為我從來不關心這方面的消息,只是略有印象而已。這時候白素
特地提了出來,我立刻想到,白素的意思是 :全世界股票市場股票價格下滑,是由於有人大
量出售股票的結果,是有人正在不斷拋售從財神寶庫之中取出來的股票﹗
  根據江海的說法,寶庫中股票數量驚人,拋售出來,當然會形成股票價格的大幅下滑,
而這種現象居然在全世界範圍內出現,由此可知被拋售的股票數量是何等巨大﹗
  我吸了一口氣:「是去查一下,甚麼人在最近三個月不斷在拋售股票﹖」
  白素點頭 :「正是,可以委託小郭去查。」
  兩件事都由我去做,白素先走一步,我去找戈壁沙漠。
  找戈壁沙漠的經過不必詳細敘––他們向我非常詳盡地介紹他們研究那保險箱的所得,
沉悶無比。
  我只想知道改變密碼是不是容易,他們說 :「這要在打開保險箱之後才能知道。」
  於是我花了三十秒時間,將保險箱打開,看得戈壁沙漠目瞪口呆,好像連心臟都停止了
跳動––他們並不知道早已有了密碼,所以看到我一下子就打開了保險箱,有這樣的反應,
非常正常。
  等他們鎮定下來,略研究了一下,就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非常容易。」
  在保險箱門的後面,同樣有數字鍵,在那數字鍵上按下任何數字,就立刻成為新的密碼

  戈壁沙摸一面解釋,一面就按下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然後關上保險箱的門,
同我做了一個手勢。
  我就用這十個數字,去開保險箱,保險箱立刻打開––這是新的密碼,原來的密碼已經
完全沒有用處了﹗
  這種情形解釋了良辰美景何以會失手的原因。
  戈壁沙漠對於能夠打開保險箱,大喜過望,專心研究,連我是甚麼時候離去的都不加理
會。
  然後我再去找小郭。
  小郭在聽了我的要求之後,神情之古怪,那種哭笑難分的程度,簡直無法形容。
  接著他長嘆一聲:「我要是知道那是甚麼人就好了––全世界都想把這個人找出來,可是
到現在為止,沒有人成功。」
  和小郭會面,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在小郭那裡,知道從兩個月之前開始,各大工業
國的大企業,都曾經出現過多年以前發行的大量股票,這些股票在幾十年來經過分拆,數量
龐大,據說美國的一個企業光是支付數十年來的股息,就數以億計。
  這許多股票同時湧現,誰都知道如果在市場上拋售,會引起股票價格下滑,曾經聯合要
求股票持有人不要一下子就將股票大量推出。
  可是股票持有人顯然沒有理會,不斷大量將股票在市場上推出,形成了在三個月之內﹐
主要工業國的股票市場指數,下滑了三分之一,而且還在繼續下跌。
  巨額股票的持有人,看來若不是沒有甚麼商業頭腦,就是急需大量現金運用,不然不會
有這樣的行動。
  而股票都通過當地最權威的股票經紀進行出售,被委託的經紀商,對委託人也很有興趣
,可是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委託人,個個不同,有的說是印度土王,有的說是阿拉伯酋長,
持股票向各大企業交涉的人,也各自不同,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少婦––
  一致的意見是,所有出面的都不是真正的股票持有人,真正的大老闆一直在幕後,誰也
不知道他是何方伸聖。
  小郭說「全世界都在找」,並不是誇張的說法,因為根據各大企業的估計,突然出現的
股票,現在還只不過被拋售了三分之一,如果繼續這樣拋下去,全世界股票市場都會面臨崩
潰﹗
  出現這種壞情形,對那批股票的持有人也完全沒有好處,大家都希望把他找出來,說服
他就算要將股票套現,也應該使用聰明的辦法,以免全世界都受到損失包括他自己在內。
  可是一直到現在,還完全沒有頭緒。
  小郭反而將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他道:「你也在找這個人,那就好了,如果你找到了他
,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好讓我在全世界同行面前露臉﹗」
  聽小郭的話氣,像是全世界都發動起來在找那個人﹗
  而從小郭的話中,我也可以肯定那些在市場上大量出售的股票,必然來自財神寶庫––
除此之外,還能夠從哪裡冒出這樣一筆大財富來?
  我也要小郭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和他分手二十小時之後,我已經來到了法國南部。
  運氣不算壞﹐江海也在。而我看到兩位老人家的時候﹐兩位老人的情形有些古怪。
  他們都背負雙手,在不斷踱步,口中喃喃自語,江海在兜小圈子,白老大卻走出老遠,
又走回來。
  他們看到我突然出現,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甚至於不向我打招呼,只是看了我一眼,
而且我發現即使在他們望我的時候,視線的焦點也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這種情形一望而知,是兩位老人,正在集中精神,苦苦思索。
  他們在想些甚麼呢﹖
  那段隱語早已解開,難道又有新的隱語發現?
  我本來不想打斷他們的思緒,可是在一旁等了超過半小時,情況沒有絲毫改變,我忍不
住大聲道 :「不管你們在想甚麼,能不能停一下––財神寶庫被人開啟,裡面的東西都被人
取走了﹗」
  我想我把這個消息說了出來,必然會引起他們的震動,可是他們卻只是向我揮了揮了,
叫我不要打擾。
  我實在想不通有甚麼事情值得兩位老人家這樣傷神去思索,而我無法一直這樣等下去。
  所以我一伸手,抓住了江海,用力搖了他幾下,好使他從思索中回過神來。
  然後我道:「只問你一個問題。」
  江海卻望著白老大叫起來 :「不公平﹗妳的女婿來搞亂,分明是幫你﹗」
  白老大哈哈大笑 :「放屁﹗我也停止,那樣公平了吧﹗」
  說著,白老大走了過來,拍我的肩,道:「財神寶庫讓人家開啟了,就開啟了罷﹗」
  江海立刻接口 :「寶庫裡面的東西,叫人取走了,軌取走了罷﹗」
  他們說得如此自然,可見當時他們的大徹大悟,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正看透了,所
以現在才會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一點都不在乎。
  可是既然如此,還有其麼事情可以值得他們這樣苦苦思素的呢﹖我當時的表情一定相當
古怪,他們一起笑了笑,齊聲道 :「我出了一個謎語給他猜,比賽誰先猜到﹗」
  我不禁駭然失笑––人要將甚麼東西都放下,真是談何容易,兩位老人家可以把大筆財
富視為塵土,可是這爭勝之心,卻仍然如此強烈﹗
  我一面笑,一面搖頭,這:「謎語如果做得不好,別說根本不通了,若是謎底模稜兩可,
並非絕對完全切合謎面,又或者要借助諧音,就全是壞謎話。猜壞謎語是最沒有意思的事情。」
  我這樣提出來,是因為我想到他們兩人,都是聰明人,猜謎語應該難不倒他們,看他們
的情形,這謎語好像很難猜,這就多半是由於那並不是好謎語的緣故––謎語如果不通,那
就很本無從猜起。
  兩人聽了我的話之後,互相瞪視對方,雖然沒有開口,當然是在質問對方﹕你出的謎語
,通是不通?
  兩人又同時道:「當然通,絕對通,若是不通,在謎底揭曉之後,願意受罰﹗」
  我心想,這猜謎語,是我的拿手好戲,從小就是我贏取各種獎品的強項,不如我把他們
的謎語解決了,也好和他們商量正經的事情。
  (這一些記述,和以下的謎語,等等,和這個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本來不應該敘述,而
且也破壞我一貫敘述故事的風格,可是我還是記下來了。)
  (還是記下來的原因是因為這兩個謎語很有趣,而且完全是自創,未曾在任何謎話書中出
現過,很具巧思。估計讀友之中或許也會有對謎語有興趣者,那就可以當作是看故事之外的
另一種收穫,當作消遣,也無傷大雅。一
  (這兩個謎語,保證通––絕對沒有那些不通謎語的毛病。)
  當時我想了一想,道:「是甚麼謎語,能令兩位這樣傷神,不如一併由我來解決算了。」
  白老大和江海互望了一眼,江海道:「這小子口出狂言,是不是真有兩下?」
  白老大搖頭 :「是不是真行,讓他試一下就知道了。」
  江海大感興趣,大聲道 :「聽好了 :『略嚐免辣四川火鍋』猜《西廂記》一句。」
  我怔了一怔,當然無法立刻猜得出來。
  白老大攻擊對方 :「甚麼謎語,這樣囉裡囉唆,好極有限﹗我的就簡單明瞭 :『排污渠
口』––猜《紅樓夢》一句。」
  江海反擊 :「一部《紅樓夢》,洋洋數十萬言,紅樓夢一句,當然難猜。《西廂記》能
有多少字,猜來自然容易,猜不出,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兩位老人家認真得很,我不禁叫苦不迭,因為一時之間,我也猜不出來。
  兩位老人看到了我的狼狽樣,都哈哈大笑,道:「我們的謎語,豈是那麼容易猜的,你
回去慢慢想吧﹗」
  我趁機下台,向江海道 :「你來這裡之前,有沒有將財神寶庫和有關隱語的故事對別人
說過﹖」
  江海這:「當然有––到最後,沒有辦法了,才想起白老大來的。」
  我苦笑:「對多少人說起過?」
  江海瞪了我一眼 :「那怎麼還能記得清楚––十來個吧。」
  白老大搖頭:「你如果想從這條線索追查是誰開啟寶庫,沒有用處。」
  我道 :「何以見得﹖」
  白老大道 :「就算他只告訴過一個人,這個人又可以告訴其他人,其他人又可以告訴其
他人––事情早已傳了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聽過了,如何追查?」
  白老大說得有理,我只好搖頭。接下來白老大的話,倒和白素不謀而合。
  白老大說的是 :「要找出誰開啟了寶庫,要向銀行方面,著手去查。」
  江海道 :「瑞士的銀行––」
  他話說到了一半就停了口,當然是他想到了要在瑞士的銀行打開一個缺口,可以有很多
方法。
  我道:「白素已經去進行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白老大已經急不及待,道:「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必來告訴我們,我們
沒有興趣,你請吧。」
  他說著,揮了揮手,又喃喃自語 :「四川火鍋要免辣,其是豈有此理﹗」
  他竟然立刻又思索去了,令人啼笑皆非。
  江海向我攤了攤手,也不再理會我,我只好離開。離開農場不久,就收到了白素的「千
里傳音」––我把在全世界範圍內可以通話的無線電話,稱為「千里傳昔」,實際上那比「
蜀山劍俠傳」中的法術更厲害,而傳真或是電郵,當然也比「飛劍傳書」來得更加神奇。
  白素的聲音非常興奮:「有很大的收穫,我立刻來和妳會合。」
  我苦笑:「令尊未必歡迎––他現在很忙。」
  我把白老大和江海的情形告訴了她,白素笑了足足兩分鐘,才道 :「你不會笨到猜到了
而去講給他們聽吧﹗」
  我沒好氣 :「當然不會,而且我也沒有猾到。」
  白素提議 :「那我們就在尼斯見面好了,還是那家酒店。」
  若干年前,在尼斯這個渡假聖地,我和白素留經有過非常愉快的一段經歷,舊地重遊,
當然是賞心樂事,白素有這樣的提議,可見她心情很好,也由此可知她此行收穫真的不少。
  我忍住了沒有在電話中問她究竟有了甚麼樣的收機,當天晚上,當我在酒店陽台上,和
白素一起沐浴在海風中的時候,還是白素先拿出一疊紙來,道 :「你且先看看這個。」
  我接過來一看,大約有二十來張,全是人像,而且是同一個人,有的是全身,有的是半
身,有的是臉部特寫,有的是正面,有的是側面。
  那些畫像,顯然經過電腦處理,看起來和相片差不多,傳真程度很高。
  畫像顯然是同一個人,那是一個女人,容顏相當秀麗,說不正確有多大年紀,大約介乎
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
  畫像中那女人衣服不同,我注意到了有八款不同的服飾,毫無例外的是她喜歡戴帽子,
帽子都很大,將她的頭部遮住了很多,可是卻並沒有遮到臉,其中至少有四款衣服,是上衣
連風帽的那種。
  在全身的畫像上,可以看到她帶著一隻可以推的行李箱,像是才下飛機一樣。
  我當然可以知道,這個女人,關係重大,必然就是開啟了寶庫的人,所以看得非常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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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才抬起頭來,用詢問的眼光望向白素。
  白素道 :「看到了這個女人,你第一時間想到甚麼?」
  我吸了一口氣,第一眼看到畫像,我確然有很突然的一個想法 :我感到這個女人很臉熟
,像是在哪裡見到過,可是接著想到沒有這個道理,所以沒有想下去。
  而白素甚麼也不問,只間我第一時間想到甚麼,由此可知她也曾經有過和我一樣的感覺

  我立刻道 :「你也感到這女人似瞥相識﹖」
  白素點了點頭,道 :「可是我卻無論如何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她。」
  我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白素這 :「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有這樣的印象,而實際上又沒有見過她的話,那麼就可能
是她的容貌像我們的一個熟人。」
  這當然是唯一的可能,可是還是想不起這個女人,究竟是像哪一個熟人。
  我道 :「先說這女人是何方神聖。」
  白素搖了搖頭:「不知道,只知道一連八天,她每大都帶著行李箱去開保險箱––那是銀行
保險庫經理說的。」
  原來白素將銀行保險庫經理找了出來,讓他看到了他雖然在銀行工作,可是也從來沒有
看到過的那樣大量的現鈔,然後告訴他,只要他肯在操守上讓步,絕對不會犯法﹐這些鈔票
就屬於他所有。
  在幾乎萬試萬靈的「每個人都有一個價錢」的原則下,保險庫經理臉上紅了又白、白了
又紅之後好幾次,白素在這時候將要求說了出來,確然並不觸犯法律,而鈔票的數目又超過
保險庫經理在幾年後可以得到的退休金許多倍,所以他答應合作。
  合作的方式,當然是白素問,他回答。
  合作的結果,白素獲得的資料,出乎原來的意料之外之豐富,也令我們瞠目結舌。
  保險庫經理告訴白素,那個保險箱有人來開啟過,就是白素給我有的那個電腦處理過的
人像,那個女人每天都來,一道八天,估計她每次從保險箱中取走的東西,都裝滿了她帶去
的行李箱,在經過了八天之後,相信那保險箱中,就算不是空空如也,也必然不再剩下甚麼
了。
  當保險庫經理說了這些之後,白素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 :「錄影帶,銀行對每個要求進
入保險庫的人,都有錄影,將有關這個女人的錄影帶給我。」
  這個要求比較嚴重,而且很難說不觸犯法律。保險庫經理臉色又變了好幾次,才點頭答
應––人總是那樣,向泥悼跨出第一步最困難,而在跨出了第一步之後,就容易很多,終於
會全身都陷進了泥潭之中。
  白素倒也不是存心害人,而是在知道了有人連續八次開啟了保險箱之後,實在必須知道
這開啟保險箱的是何等樣人。
  保險庫經理在幾小時之後,取來了那個女人第一次和第四次兩吹來到銀行,銀行方面所
紀錄的錄影帶。
  白素說到這裡,取出了放映錄影帶的設備,和我一起觀看那兩卷複製的錄影帶。
  畫面才一出現,我就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並不是畫面有甚麼怪異之處,而
是畫面右下角顯示的日期。
  那日期是在將近一年之前﹗
  也就是說,早在白奇偉第一次到銀行保險庫去開啟那個保險箱的時候,那個保險箱早就
給人開過了﹗
  而且當然是在第一次被開過之後,就轉換了原來的密碼﹗
  所以就算白奇偉第一次就得到了財神老闆定下的密碼,還是不能打開保險箱。
  而在這種情形下,我們還不斷努力在尋求密碼﹗
  幸而在我們終於得到了密碼之後,頓然醒悟,趣味是在找出密碼,煩惱是去開啟寶庫,
所以沒有採取行動。
  要不然,在良辰美景之前,遭到拘捕的就會是我們之中的一個人了﹗
  而不論是誰,都不會有良辰美景那樣的「分身法」可以脫身。而且我們認為再也不會失
敗,就不會做全身而退的準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現在雖然安然無事,可是想起來還是不禁要冒冷汗﹗
  白素道 :「很意外,是不是?」
  我吸了一口氣 :「簡直意外之極﹗」
  我用心觀看畫面,看到那個女人,拉著行李箱走進銀行,通常這種錄影帶畫面都不會很
清楚,可以看到的是那個女人在進了銀行之後,並沒有除下連外套的風帽。
  看到接待人員迎上去,接下來的情形,我們曾經經歷過許多次,並沒有特別之處。
  在保險庫經理的辦公室之中,紀錄到了那個女人的正面,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是一看之
下,那種「曾經見過」的感覺,道是相當強烈。
  錄影帶並沒有甚麼特別之處,反而是白素根據錄影帶,交給電腦處理,得出那女人清楚
的容貌,很有價值,等於是有了那個女人的照片。
  看完了錄影帶,我道 :「這女人好像並不怕人家看到她的真正面目。」
  白素道 :「不一定––有可能她看來不像經過化裝,正是絕頂高超化裝術的結果﹗」
  我點了點頭,確然要做到這樣,並不困難,我和白素就可以做得到。
  我道:「假設這女人是間接知道了財神寶庫的事情––江海曾經將事情告訴過許多人,等到
我們知道這事情的時候,隱語早已經被破解了。」
  白素點頭 :「是,我們能夠解開隱語,人家當然也可以解開,凡是得到密碼的人,都可
以去打開寶庫,取出寶庫中的東西。」
  我攤了攤手 :「那就是說,這個女人就算站在我們面前,我們都不能將她怎麼樣。」
  白素道 :「正是如此。」
  我哈哈一笑 :「那我們根本不必再花任何功夫,去把她找出來了?」
  白素笑 :「誰說不是﹗讓關心股票價格上落的人去找她好了。有了這些錄影帶,總算對
良辰美景有了交代,證明不是我們故意害她們。」
  想起良辰美景偷偷去開放保險庫的行為,我還是不能完全原諒她們,所以哼了一聲,沒
有說甚麼。
  我和白素都認為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雖然我心中還有一個疑問 :白素用來收買保險庫經理的那筆錢是從哪裏來的﹖
  不過我也沒有問白素,我猜想事情多半和非人協會有關––在她成為非人協會的會員之
後,我們之間有未經商議過的默契,凡是和非人協會有關的事情,她不說,我不問,大家心
照不宣。
  在這件事情中,大筆金錢從何而來,顯然是一大疑問,她既然不說,當然又是和非人協
會有關的了。
  白素對白老大沉澗猜謎,表示很高興,認為老人家有消遣,是很難得的事情,所以不必
去打擾他了。
  我們就在尼斯舒舒服服輕輕鬆鬆地過了三天,才打道回府。
  到家,才一進門,就看到門口半圓形的高几上,放著一件包紮得很好的禮物,看起來像
是大盒的巧克力糖,用粉紅色的包裝紙,粉紅色的絲帶,有很大的花結,百分之百女性化。
  所以我一看之下,就向白素道:「有人送禮物給你。」
  白素走過去,摘下絲帶上的信封,抽出信封中的卡片來,看了一下,皺了皺眉,就遞了
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卡片上寫著兩行字,字跡娟秀 :
  「造訪賢伉儷不遇,憾甚。些許薄禮,供衛夫人添妝,請笑納。成功敬上。」
  然後又有一行字,是 :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未能免俗,當再造訪。成功又啟。」
  我抬起頭來,問道 :「我們認識一個叫『成功』的人嗎﹖」
  白素搖頭:「不認識。」
  我道 :「看看他送了甚麼東西來。」
  我好奇心強烈的本性始終改不了,一面說,一面已經出手,一下了撕開了包裝紙,白素
急叫道:「等一等﹗」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包裝紙撕開,是一隻扁平的深紫色的絲絨盒了。
  白素埋怨:「他送禮來,是有求於我們,難道你不知道他所求何事,就準備答應了?」
  我也感到自己太魯莽了,應該等到那傢伙再來的時候,將東西原封不動地還給他。現在
雖然還是可以歸還,可是已經拆開來過,在行為格調上來說,未免低了許多。
  我感到很尷尬,找話來說,道:「這種盒子,看來是放名貴首飾之用,這傢伙出手不輕啊。」
  白素瞪了我一眼 :「索性打開看看吧。」
  我將包裝紙全都撕去,將盒子放在桌上,然後找了一支相當長的細竿。
  白素看看我行動,並不反對。
  因為那盒于相當大,約有四十公分乘六十公分,如果是放名貴首飾的話,那首飾未免太
大了些,其間可能有古怪,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我用細竿挑開了盒子的蓋,看到了盒子裡面的東西,吃了一驚,立刻望向白素,白素神
情也非常訝異。
  那盒子中非常整齊,排列成十行,每行十顆,總共是一百顆大小不同、顏色不同,閃閃
生光,類似鑽石的物體﹗
  其實我根本不必使用這種懷疑的說法,當盒蓋一打開的時候,剎那之間我就可以肯定那
些物體就是鑽石––唯有鑽石才能即使在柔和的光線下,也發出那種閃爍、流轉、像是永恆
不減的光輝,這種光輝和人的視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種關係牢不可破 :只要視線和鑽石
接觸,這種光輝就會映入人的眼晴之中,使自古以來,鑽石就成為人類的寵物。
  而且我也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鑽石並不是普通的鑽石,它們是稀有的彩色鑽石。
  顏色有淺藍、粉紅、金黃––還有許多難以形容的顏色,這些顏色,在現實世界中應該
根本不存在,只有花迷幻藥的影響下在幻覺中產生。
  可是現在這些不可能的顏色,以它們有生命一般的活潑,呈現在我的眼前。
  令人震驚,並不是由於它們的價值,而是由於它們的美麗––那種無可比擬的美麗。
  從盒蓋打開開始,我就自然而然屏住了氣息,向前走去,來到桌子之前,伸出手,想去
撫摸它們,我的手指實際上還沒有碰到鑽石,只是接觸到了它們發出的光芒,可是在感覺上
,就像已經碰到了它們一樣。
  我緩緩地吁了一口氣,回頭向白素望去。
  只見白素也顯然為這些鑽石的美麗而震驚,她道 :「這些鑽石,應該是––」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像是不能肯定自己將要說的話,所以就沒有說下去了。
  我立刻追問:「應該是甚麼﹖」
  白素想了一想 :「記得江海說過,財紳老闆喜歡收集彩色鑽石,成績可觀,江海還曾經
估計,那些收藏,也被放在寶庫之中。」
  我明白白素剛才為其麼說了一半就沒有說下去的原因了––因為實在沒有可能。白素是
想說,這些鑽石,應該就是來自財神寶庫﹗
  如果是在市場上發現了這批鑽石,我會毫不懷疑它們是財神老闆當年的收藏品,因為彩
色鑽石非常稀有,這樣完美的一百顆,最小也有指甲大小的整批,除了財神老闆之外,只怕
也沒有甚麼人有這樣的財力收藏它們。
  可是如今這批鑽石卻是被當成禮物送到我家裡來的,要說它們恰好是來自我們正在追究
的財神寶庫,那實在太湊巧了﹗而且為甚麼開啟了寶庫的人要將鑽石送給我們?難道是知道我
們曾經努力研究隱語而結果一無所得而給我們的慰勞﹖
  簡直完全不成理由﹗
  白素定了定神,道 :「這送鑽石的人,說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看來他所要求我們
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不然何必下這樣的重禮﹗」
  我皺著眉,一時之間完全想不出所以然來。
  這時候老蔡從後面走了出來,看到了桌上的鑽石,他大聲道 :「嘖,這些亮晶晶的是甚
麼東西,真好看。」
  白素在他耳邊大聲道:「這禮物是誰送來的﹖」
  老蔡聽覺不靈,可是他還嫌白素太大聲,不滿道 :「我又不聾,不用那樣大聲﹗」
  白素笑,再問了一遍,老蔡突然激動起來,大聲道 :「這女人看來心事重重,總要幫一
幫她才好。」
  老蔡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我和白素都感到非常奇怪。因為老蔡一向對於來訪者
的態度惡劣之極,打開門,看到是陌生人,就會口出惡言,將人家拉走。
  如今他不但收了人家的禮物,而且還主動替人家說好話,前所未有,令人驚訝。
  我笑道:「名藥,那是甚麼樣的女人,要替她說話,你中了她的降頭不成?」
  老蔡「呸呸」連聲:「甚麼降頭﹗這女人三天前送禮來,你們不在,她表面上雖然沒有怎
麼樣,可是心裏實在失望得想哭,能幫人就幫人嘛﹗」
  我和白素更加詫異––老蔡甚麼時候研究起心理學來了,人家表面沒有怎麼樣,他怎麼
知道人家心裡在想些其麼?真是怪不可言﹗
  老蔡也不理會我們的反應,自顧自道 :「她說了,每天會來等,等你們回來,我對她說
,你們離開家,說不定何年何月才回來,等是等不到的。那女人卻說,不會等很多天,你們
就會回來,當天她等了兩個鐘頭,前天––也等了兩個鐘頭,昨天她來,告訴我你們快回來
了,這不,果然回來了。」
  老蔡說來有些囉唆,我和白素越聽越覺得奇怪,因為看來老蔡和那個送禮的女人,談得
相當投機,說了不少話,就算那是一個絕色美女,老蔡也不會待人那麼好,其中必然有些古
怪,只是一時之間我們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白素問道 :「怎麼今天她反而不來了﹗」
  老蔡一瞪眼:「怎麼不來,還沒有到時間,她每天下午三點鐘,準時會到。」
  那時候,正是中午時分,我們還可以休息一下,等待那位送禮的女士前來。
  當時我們想到的是 :來人既然可以獲得老蔡的善待,一定不會令人討厭,當然不是由於
她送了重禮––我們絕對不會接受––而是單為了知道這些鑽石的來源﹐也應該和這女人見
面。
  所以我點了點頭:「好,等她來了,看她說些甚麼。」
  老蔡十分高興,倒像是他自己對我們有甚麼要求,而我們已經答應了他一樣。
  他又道 :「這女人一生失敗,很可憐,應該幫她。」
  我忍不住大聲問他 :「你怎麼知道人家一生失敗﹗」
  老蔡理所當然地道 :「是她說的啊,她說她的名字是成功,正因為她一生失敗,所以才
取了這樣的名字,說是甚麼––甚麼––聊––聊甚麼的。」
  我道 :「聊以自慰﹖」
  老蔡點頭 :「就是那麼說。」他還向我進一步解釋 :「也就是無可奈何的意思。」
  我沒好氣,道 :「她叫成功,姓甚麼啊?」
  老蔡的神情,完全是「這樣的問題也問得出來」的樣子,他道 :「當然是姓成啊﹗」
  我又好氣又好笑 :「對,對,我多此一問了,不過還是要問,這女人還對你說了甚麼?」
  老蔡道 :「說的可多了––我也記不清楚那麼多。」
  白素道:「譬如說,她有沒有說為甚麼要來找我們?」
  老蔡一聽,忽然十分興高采烈,揮著手,道 :「有﹗有﹗有﹗她說她的命運壞透了,希
望可以通過你們,改變她的壞命運。總要幫她才好。」
  他一再替對方說好話,我已經有相當程度的不耐煩,誰知道他還道 :「我已經答應她,
你們一定會幫忙,請她放心,包在我老蔡的身上﹗」
  我和白素聽了,又不能生老蔡的氣,真是啼笑皆非至於極點,這老蔡越老越糊塗了,這
是甚麼事情,怎麼就可以攬上身,寫包票給人家﹗甚麼叫做命運太壞,希望可以幫她改好,
我們又不是神仙,哪裡有改變人家命運的能力,老蔡卻如此不知輕重,胡亂就答應了下來,
真是豈有此理。
  而老蔡在說來之後,像是已經沒有了他的事情一樣,轉身就走,在經過桌子的時候,略
停了一停,望看那些鑽石,連說了好幾遍:「真好看,真好看﹗」
  老蔡完全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卻由衷地感到它們的美麗,雖然他的形容詞非常簡單﹐
來來去去﹐只是「好看」﹐鑽石如果有感覺﹐一定會樂意有這種質朴的讚美。
  老蔡自顧自走了﹐我和白素互望一眼﹐我苦笑﹕「你看老蔡的樣子﹐像不像中了降頭﹖

  白素皺著眉﹐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可能感到我問得很無聊﹐她想了一想﹐才道﹕「三點
鐘就會來﹐想想應該如何應付。」
  我沒好氣﹕「把東西還給她﹐轟她出去﹐還能怎麼應付﹗」
  白素笑道﹕「只怕你現在這樣說﹐到時候又改變了主意﹐那就被動了。」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白素何以會認為我會改變主意。白素繼續道﹕「相信老蔡
第一次去開門的時候﹐也打定主意要將來人轟走﹐可是後來––」
  她說到這裡﹐我叫起來﹕「等一等––你是想說﹐來人有特殊的力量﹐可以影響改變他
人的主意﹖」
  白素笑道﹕「你一再說老蔡中了降頭﹐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呆了半晌。確然老蔡的行為非常古怪﹐完全不像是以前的老蔡﹐這種現像﹐說是中了
降頭﹐是最簡單的說法。複雜一些﹐可以說成是來人有強烈的精神力量﹐影響他人腦部活動
﹐從而改變他人的想法﹐使他人從拒絕變成歡迎。
  說法不同,而事實上就是那麼一回事。
  白素當然是在提醒我,來人可能具有這種能力,如果我們不提防,就會很容易在不知不
覺中受到影響,著了道兒。
  而如果早有防範,對方的能力再強,我們的能力也不弱,至少可以對抗,不會像老蔡那
樣。
  我冷笑道 :「好嘛,到我們這裡賣弄這種能力,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倒要看看是
何方妖魔,如此不自量力﹗」
  白素緩緩地道 :「我看來者不善,她甚至於知道我們甚麼時候會回來,事情有說不出來
的怪異,不能輕敵。」
  白素說得少見的嚴重,我點了點頭,道 :「她來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需要分開來見她?」
  白素搖頭 :「那倒不必。」
  我走近桌子,又看了那些鑽石一會,想合上蓋了,可是想了一想,還是讓蓋子打開,覺
得這樣,來人一進來,就可以看到,也就可以立刻將之歸還,而不必再說其他的廢話。
  白素知道我的用意,也顯然同意。
  我們雖然沒有再商量,可是已經有了同樣的決定––那女人一來,就把東西還她,然後
根本不必說甚麼話,就立刻逐客,如果她賴死不走,就不排除使用武力。
  (最後這句話,好傢很流行。)
  可是到了那位成功女士,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們原來想好的行動,卻完全沒有實行–
–不是無法實行,而是自然而然不實行,非但沒有立刻把她拉走,而且還客氣地把她讓進來

  我絕對不以為那是對方有甚麼可以影響他人腦部活動的特殊能力,而是由於來者是誰,
完全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緣故––來人正是我們想找的人,她自己來了,我們當然歡迎,不
會把她趕走。
  正好三點鐘,門鈴響起,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女人在門外,我一看之下,就愣了一愣,那女人竟然不是別人,
正是白素到瑞士那家銀行去,得到的錄影帶上那個開啟了財神寶庫的女人﹗
  雖然我們曾經料想過那些鑽石是來自財神寶庫,可是突然之間看到就是那個女人出現在
眼前,也不免愕然。
  本來我的計劃是將來人堵在門外,將東西還給她就算,現在情形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我自然而然側了側身,好讓白素看清楚來者是誰。
  白素顯然也為之愕然,她反應快,立刻道:「是成功女士嗎﹖請進來。」
  來人十分有禮,先大聲答應了一聲 :「正是成功。」
  然後她向我一鞠躬,大聲道:「衛斯理先生好,我來得冒昧,請你原諒。」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看到了她,儘管錯愕,可是那種好像很熟悉的感覺還
是很強烈,使我感到應該和來人有進一步的溝通。
  所以我立刻道 :「哪裡哪裡,歡迎請進。」
  後來白素笑我 :「當時你也像是中了降頭﹗」
  當時的情形就是那樣,想來想去,不至於是中了降頭,可是完全改變了原來的意願,卻
又是事實。
  來人––成功女士走了進來,又同白素深深鞠躬,白素還禮﹐看起來有些滑稽﹐我想起
剛才我並沒有還禮,有些不好意思。
  成功在行禮之後,就很直接的指著桌上的鑽石,道﹕「衛夫人喜歡﹖」
  白素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道 :「喜歡﹐非常喜歡。」
  成功很高興,道 :「太好了,這些鑽石是以前一個富可敵國的大人物所收藏的。」
  白素道 :「我知道,那大人物人稱財神老闆。」
  成功神情訝異之極,望看白素,又同我望來,道﹕「兩位真是無所不知啊﹗」
  我心中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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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們知道的有關財神老闆的事情,可能比她多,可是卻被她開啟了財神寶庫。
  白素很客氣,可是也很冷淡,她道 :「怎麼能夠說甚麼都知道呢﹖閣下是如何能夠開啟
財神寶庫的,我們就一無所知。」
  成功笑了一下 :「關於我,兩位如果有甚麼問題,請儘管問,我一定完全照事實回答。」
  至少從語氣和外表看來,她都非常誠懇。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想:這人肯定非常
聰明,她自己有求於人,當然先要滿足我們心中的疑問。
  一時之問有許多問題,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才好,我也沒有多想,就問道 :「全世界人
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成功笑,點了點頭,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她穿著的是連風帽的上衣,而且一直戴著風帽,
其至於將風帽的帶子,緊緊繫在下額上,看起來像是非常怕冷的樣子。
  這時候正是仲春時分,天氣已經相當暖和,而且又是在室內,她這樣裝扮,未免有些古
怪。
  由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相當怪異,所以我必須先將我們三人所虛的位置說明一下。
  白素和成功正在對話,所以她們面對面站著,我在成功的身後,可以絕對肯定成功看不
到我,所以我在問了一個問題之後,打量成功,眼光也不必避忌甚麼。
  如果成功是面對我的話,她自然可以看到我的目光是在注意她的風帽。
  可是她卻是背對我的。
  然而當她轉過頭來,回答我的問題時,卻先輕輕扯了一下風帽,道 :「我為甚麼要戴帽
子,一定會有機會向兩位解釋。」然後才正式回答:「是的,由於我大量拋售從財神寶庫中
得到的股票,形成全世界股票市場價格下滑,他們想我用比較聰明的方式處理財產,可是我
不想––時不我與,照他們的方法,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我急需大量金錢。」
  成功的回答,可算是十分直率,當然我可以再問她「急需大量金錢幹甚麼」,或者「時
不我與」是甚麼意思––她看來不過三四十歲,也不像患了絕症,怎麼就講出這種話來。
  然而我想了一想,這些事情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又不準備和她長久交往,何必去管
人家的閒事,而且剛好這時候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多說甚麼,所以我攤了攤
手,表示沒有甚麼問題了。
  成功感到很意外,雙眉向上挑了一挑。
  這時候我第二次感到震動。
  剛才第一次震動,是由於成功地背對著我,卻知道我在打量她的風帽,好像她有能力可
以猜到別人的心意。
  現在這次震動,則是由於她的容貌本來就有很熟悉的感覺,這時候那種動作,看起來更
是熟悉,可是卻又偏偏想不起是像哪一個熟人。
  我知道,如果想起眼前的成功像甚麼人,對於瞭解成功的背景和她的來龍去脈,一定很
有幫助,所以在震動之後,在用心思索。
  而就在這時候,成功給了我第三次震動。
  她道 :「衛先生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兩位的一個熟人,可是卻想不起來。」
  我失聲道 :「你像誰?」
  成功卻道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感覺,我並不感到我自己像甚麼人。」
  我伸手直指著她,疾聲道 :「我的感覺,你怎麼知道﹖」
  成功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道 :「我有可以感應他人感覺的能力,那是一種超能力。」
  這時候白素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們自然而然手握手,白素的聲音聽來相當平靜,她道 :
「那就是所謂特異功能了,不知道能力到達甚麼程度?」
  成功沉吟片刻,沒有立刻回答。
  我道 :「你知道我們在想些甚麼﹖」
  成功卻又搖頭。
  我還想再追問,白素道 :「讓她想一想,她在想如何回答才能使我們明白。」
  成功很感激地望了白素一眼,又想了一會,才道 :「很難說明,我從小就有這樣的能力
,可是卻不穩定––我的意思是,有時候可以感到他人的心意,有時候不能。我的超能力還
不止如此,有時候我還能預測一些事情,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準––」
  她說來有些遲疑,像是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
  這種情形,顯得她的態度很具真誠,她所說的話,當然可信程度也就很高。
  可是這時候我思緒紊亂之極。
  因為她如果有這種超能力的話,很容易就可以影響他人的腦部活動,使他人改變原來的
想法––就算還不能達到控制他人思想的程度,也非常可怕。
  我又立刻想到,自從她出現之後,我們原來的部署,沒有一件能夠實現。
  我們不但未能向她詢問她是如何得知有關財神寶庫的隱語,而且甚至於未能表達我們要
退回禮物的意願﹗
  這種情形顯然不是我們的本願。
  而我們為甚麼竟然不能依照我們的本願行事﹖是不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受到了她超能力
的影響﹖
  在白素的神情裡,我看到了她有同樣的困惑。
  我們心意相通,都立刻決定在這樣情況下,我們必須堅定自己的意志,來抵抗外來力量
的影響。
  據成功自己說,她的這種超能力並不是很「穩定」,而我和白素曾經運用自己的意志力
,和非常強大,可以明確影響他人腦部活動的力量對抗過,要消除成功對我們的影響力,應
該不會有甚麼大困難。
  而就在這時候,成功忽然苦笑,嘆了一口氣,神情相當悲傷,話氣很是無奈,她道 :「
我來見兩位,完全是在瀕臨絕望之前,最後的一線希望,希望能夠得到兩位的幫助。兩位就
算不肯幫助我,也請不必把我當成敵人。」
  我和白素都非常的清楚,她忽然說出這番話來,絕對是她感到了我們要抗拒她超能力的
意願。
  既然要抗拒,當然是雙方處於敵對的局面,所以她感到了敵意,所以才有這番話作為說
明。
  她的話說得誠懇之極,實在沒有理由使人不接受。然而我們又立刻想到:這或許就是她影
響他人思想的一種手段,千萬不能上當,千萬要努力維持自己的意願。
  當我們這樣想的時候,敵意自然更濃。
  成功顯然因為自己的話起了反作用,而神情更加難過。她嘆了一口氣,又道 :「我來,
對兩位一點損失都沒有,至少在聽了我的事情之後,在兩位的許多古怪經歷之中,可以增加
一項。兩位若是拒絕幫助我,我也不會死纏爛打,會立刻就走。」
  在接下來的對話中,證明白素的意志力比我堅強。因為白素根本不為所動,她立刻道 :
「你現在就可以走––把你的禮物帶走,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白素的話,使得成功很難再說下去,也起到很堅決抗拒對方超能力的作用。
  而我卻多少被她的話所打動,所以我的話,比較軟弱,給對方有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如
果對方超能力強大,就可以趁機擊潰我的防線。
  我說的是 :「我們的古怪經歷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增加了﹗」
  我話才一出口,自己立刻感到了不妙,果然成功立刻避難就易,並不回應白素,卻向我
道:「衛先生還沒有知道我的事情,怎麼就可以肯定?」
  給她這樣一問,我自然而然就會回答 :你的事情究竟怎麼樣,有甚麼特別﹖
  然而這時候,我張開口,還沒有出聲,白素就搶著道 :「不必知道,你請吧﹗」
  我知道白素是在彌補我的過失,所以立刻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我當然知道白素不是沒有同情心和好奇心,而是因為不想和一個有影響他人腦部活動能
力的人打交道。
  這一點,我和白素的想法完全一致。
  每個人的腦部活動,都絕對應該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腦部活動產生思想,思想不應該
受到干擾。
  古往今來,所有的野心家都從干擾他人思想著手,他們提出了一套對他們野心有利的說
法,冠以種種名堂,在近代,就是甚麼甚麼主義,然後以武力強迫他人接受,順他者生,逆
他者亡,形成了極權控制。
  這種情形醜惡之極,是人類的恥辱。
  而更可怕的是,這種情形久而久之,會使得有些人潛在的奴性得到發揮的機會,使這些
人完全放棄腦部活動屬於個人的天生權利,而自然地屈服在強權之下,聽從他人的指揮,成
為沒有個人思想的可憐蟲。
  正是因為有這種干擾他人思想的行為,才形成人類行為中最醜惡的極權統治,使人類歷
史長期處於黑暗反動,嚴重的阻礙了人類文明的進展﹗
  所以我和白素一向對這種現象厭惡之極。
  現在全人類之中,至少已經有一半,或者更多,明白了這種控制他人思想的反動行為。
可是還有不明白的,他們甚至於不知道思想屬於個人﹗
  從歷史的進展來看,這種極權統治的反動,必然走向滅亡,到時候,就像我們現在回顧
奴隸社會一樣,會感嘆 :怎麼人類歷史上會有過這樣的醜惡﹗
  目前成功的能力和行為,當然不能和窮兇極惡的極權統治相提並論,可是在性質上卻屬
於同一個範疇,而我們極度不願意自己的腦部活動受到任何性質的干擾,堅決維護自己掌握
自己腦部活動的權利,所以對之特別反感。
  這時候白素要轟走成功,我當然同意。
  白素說著,取過那盒鑽石來,交給成功,我走過去,打開門,請成功離去。
  成功的神情非常委屈,可是卻也並不掩飾她有一定程度的憤怒,她道 :「兩位甚至於不
給我說話的機會﹗」
  白素說得很坦率:「我們不想自己的腦部活動受到超能力的影響。」
  成功苦笑 :「我如果有影響兩位腦部活動的能力,也不會給兩位轟出去了﹗」
  我和白素聽了,不禁互望了一眼,成功的這句話,具有強大的說服力,確然她如果有能
力干擾我們的思想,我們就應該非常歡迎她才是,如何會出現如今這樣的場面﹗
  由此可知不是她沒有這種能力,就是我們有力量可抗拒,那又何必怕她﹖
  這一轉念之間,自然也減少了對地的敵意。
  成功非常懂得把握機會(或許她立刻感到了我們的改變),她立刻道 :「讓我說一句話–
–就是一句,如果這句話不能引起兩位的興趣﹐我立刻就走﹗」
  就是她這個請求,已經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倒要聽聽,有什麼樣的話,只要一句,就能
使我們把她留下來。
  我和白素反應一致 :「好,請說。」
  成功吸了一口氣,果然只說了一句話 :「從我懂事開始,我就覺得自己不是人。」
  她說了之後,就望看我們,等待我們的反應。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這應該如何對付。當然我們感到好奇之極,有許
多疑問,可是如果一發問,就會違背了我們要她離去的意願了。
  雙方僵持了大約半分鐘,成功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向前走,看樣子是準備離去了。
  我因為剛才過去打開門,這時候還站在門邊,我向白素望去,用眼色詢問白素,是不是
就此讓成功離去。
  白素神情相當猶豫,看來她也難以決定。
  這也難怪,因為剛才成功所說的話,確然怪異莫名,令人不明白是甚麼意思。
  這時候成功已經將近來到門口,我因為望著白素,所以並沒有十分留意成功,只是眼角
視線掃到處,看到成功一面在向外走,一面正在解下她所戴的風帽。
  我的視線,還集中在白素臉上,突然之間,我看到白素臉上出現了古怪、詫異、驚訝、
恐懼––交集,複雜無比的神情。
  剎那之間我因此受到極大的的震動––我知道白素一向鎮定,能夠使她出現這樣的神情
,她一定是看到了極度不可思議而且可怕之極的事情。
  我立刻想到,事情一定來自成功。
  我甚至於在極短的時間中想到,剛才成功說她「不是人」,她這時候說不定現出了原形

  我已經有了成功這時候可能變成了妖魔鬼怪的心理準備,可是轉頭向成功望去,我這才
知道白素的鎮定功夫是何等了不起。因為我雖然不知道自己臉上表情如何,可是至少沒有能
夠站得住,而不由自主向後連退了三步,撞翻了一張几子,上面的一隻花瓶,也在「嘩啦」
聲中,摔成了粉碎。
  後來白素安慰我,說:「因為當時妳離她很近,所以必然受到的震撼也就大得多。」
  確然,當時成功已經走到門口,我就站在門邊,和她的距離不會超過一公尺。
  就在我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成功已經除下了風帽,我的視線接觸到的是一張可怕、邪
惡、詭異莫名的臉,那張臉五官俱全,可是那種醜惡,難以形容,叫人一看之下,無法相信
人的五官竟然可以有那樣令人噁心的組合﹗
  而那樣醜惡可怕的一張臉,就在我的近前,而且還在向我擠眉弄眼,那種毫不掩飾不懷
好意的神情,簡直無恥至於極點﹗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成功並沒有轉身,她還是背對著我,而那張邪毒的臉,就長在她的
腦後﹗
  剎那之間像是連空氣都凝結了一樣。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張可怕的臉,居然咧嘴,露出又小又尖、白森森的牙齒,向我奸笑

  我若是手中有槍,只怕會忍不住勾動槍機,將子彈全都送進這樣的怪異妖孽口中的。
  三個人之中最鎮定的還是成功,她一面將風帽拉上去,一面緩緩地轉過身來。由於她的
動作十分緩慢,所以我可以看清楚她頭部的全部情形。
  只見那張邪惡之極的臉,並不能算是長在她的後腦上,實際情形是那張臉有它自己的頭
部。所以成功整個頭,形狀是兩個頭後腦對後腦併在一起,不過那張臉的頭部比較小,只有
前半部,所以沒有頸子,頸子全部歸前面的那張正常的臉所有。
  她頭頂上一根頭髮都沒有,在兩個頭的併結之處,有一個相當深的凹痕。
  情狀之令人噁心,我這時候在記述當時的情形,還忍不住有想嘔吐的感覺。
  等到她拉上了風帽,完全轉過身來,寬大的風帽將不可思議的可怕部份完全遮住,她看
起來完全和平常人一樣。
  她站著不動,等候我們的反應。
  這時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向她走來,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 :「
你當然是人,只不過在胚胎發育時期,稍為出了一些差錯,使得雙胞胎中的一個,沒有能夠得
到發育,只有一些頭部成形,所以本來應該是你的雙生姐妹,成了附在你頭上的一張怪臉。
這種情形,並非罕見,何至於懷疑自己不是人類﹗」
  白素這一番話說來誠懇之極,成功眼中淚花亂轉,看得出她在竭力忍淚。
  我聽了白素的話,也不禁暗罵自己剛才的反應太過份了––剛才實在由於太突然,而且
太接近,就像那張怪口中的舌頭伸出來就可以舔到我的鼻尖一樣,所以才會那樣。
  而經過白素一說,一切都只不過是一種畸形而已,並沒有甚麼很大的特別,雙胞胎發育
畸形,有成為連體人的––身體任何部份都可能相連,後腦相連結的例子也不罕見。
  成功的情形,只不過是她的同胞,在發育了頭部之後,就停止發展了,所以只剩下一半
頭部和成功建在一起。
  那一半頭部,我絕不認為已經發育完成,它雖然可以活動,然而難道還會有思想。
  我一面想,一面感到我們對成功的態度不好,白素這樣懇切地對成功說話﹐顯然也感到
了這一點。
  所以我立刻道 :「我可以介紹你到勒曼醫院去,他們一定可以將––那一部份切除,使
你完全回復正常。」
  成功眼淚汪汪,向我要來,卻搖了搖頭。
  一時之間我還以為她不知道甚麼叫做「勒曼醫院」,正想向她介紹一下﹐她已經道 :「
我去過了,在格陵蘭的冰原下面,可是––可是––」
  她說到這裡,遲疑了一會,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改了口﹐道﹕「你們這裡是我最後的
希望。」
  她這樣說,分明是說她在勒曼醫院並沒有取得任何幫助,我立刻這 :「如果是他們不肯
幫助,我可以說服他們。」
  成功還是搖頭 :「他們無法幫助我。」
  我叫了起來 :「不可能,他們甚至於可以給你一個新的身體﹗」
  成功神情苦澀無比,道 :「是,他們可以給我一個新的身體,而且我也看到了他們培養
出來的那個身體––」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發顫,說不下去。
  白素很小心地問 :「培養出來的新身體,還是––還是––這樣子?」
  成功點了點頭,我也不禁苦笑。
  所謂「培養一個新的身體」,就是複製,複製根據原來的基因完成,複製的結果當然和
原來的一樣。
  其實成功的情形,不必如此複雜,精細的手術,就可以切除那多餘的部份,而這種手術
,勒曼醫院一定可以做得到。
  白素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我們都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成功,等候她解釋。
  成功接下來所說的幾句話,聽得我和白素有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
  成功先道 :「勒曼醫院提議我動手術切除這一部份,而且說可以有腦殼,還可以長出漂
亮的頭髮來。」
  我哼了一聲,也沒有問她為甚麼不接受勒曼醫院提議的手術,知道她一定會說出來。
  成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緩慢地道 :「我不同意,他倒同意,說我不必考慮他的死活
,可是我不能,不能讓他的死亡,來換取我的正常。」
  成功的這番話,實在不是很容易明白,可是我和白素卻又實在是一聽就明白了。
  成功話中的「他」,並不是一個甚麼人,而就是她腦後那張恐怖的怪臉﹗
  然而雖然明白了這一點,還是疑問極多,而且聯想下去,就使人有騰雲駕霧之那個「他
」,竟然有「不必考慮他的死活」這樣的提議﹗
  難道「他」還能開口說話﹖
  幸虧剛才「他」只是奸笑了一下,要是竟然開口說起話來,我真不能肯定自己會有甚麼
樣的反應哩﹗
  還是所謂那個「他」竟然能夠表達意見,只不過是成功自己的妄想而已﹖
  我和白素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成功苦笑––那是真正的苦笑,看到她那種表情的人毫無疑問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苦楚
。她道:「是不是很怪異﹖『他』是活的,和我一樣,是活的。」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還是說不出話來。
  白素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面對這樣怪異的情形,她還是能夠維持一定的鎮定。她道 :「
慢慢說,請坐。」
  從成功進來之後,迅速地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坐下來,一直都站著
,而且由於神經緊張,也都沒有覺察這一點。
  這時候經白素提醒,成功點了點頭,坐了下來,白素坐在她的對面,距離很近,以這樣
的坐法來交談,有一個名堂,叫做「促膝長談」,用身體之間的近距離來象徵思想之間的近
距離,很有助於坦率的思想交流。
  成功立刻就感到了白素的誠意,她伸手握住了白素的手。
  我先走過去,滿滿地斟了三杯酒,一人一杯,在遞酒給成功的時候,成功接過酒,有很
短暫時間的猶豫。恰好老蔡在這個時候走出來,看到白素和成功親近的情形,表示很滿意,
點了點頭,又走回去。
  在那一剎間,我非常緊張,直怕成功忽然會把酒杯拿到腦後去,讓「他」喝酒,若是出
現這樣的情景,又剛好給老蔡看到的話,那就要準備替老蔡辦理喪事了。
  這並非我的神經過敏﹐後來白素告訴我,當時她也有這樣的感覺,感到成功是想讓「他
」喝酒,只不過當著我們,不好意思有這樣的怪動作而已。
  成功一口一口喝著酒,喝了好幾口,才道 :「我是如何出生的,我完全不知道,在我懂
事之後,我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樣,因為我並不是一個人活著,而是和他一起活著,我
們的情形像是連體人,他不是沒有身體,而是和我共用一個身體。我們的情形,正確地來說
,應該是『雙頭人』。」
  成功說來非常鎮定,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一樣。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接受這樣的說法,但當然不代表沒有疑問。
  我就先提了一個疑問 :「怎麼肯定『他』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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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2: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本來還想進一步說「難道你們可以交談」的,可是一轉念之間,感到如果這樣說,未
免太刺激了一些,所以就沒有說出來。
  成功望向我,道 :「雖然他不能說話,可是那只是因為他的發聲器官沒有能夠得到充分
的發展,所以他完全有語言的能力,只不過沒有器官可以供他將語言表達出來而已。」
  成功的話聽來像是很複雜,其實並不難以理解。我道 :「你的意思是,『他』有思想,
只是無法通過語言來表達他的思想?」
  成功點了點頭,不等我再問「妳是如何知道他的思想怎樣」,她就道 :「剛才你一定注
意到了,我和他的腦部是相連的,我們的腦部既然連在一起,由腦部活動產生的思想,當然
也能夠交流,所以我想甚麼,他知道;他想甚麼,我也知道。在思想方面,各自不同,可是
雙方之間卻毫無保留。」
  成功這一番話相當長,我好幾次想要打斷她的話頭,都被白素阻止。我出不了聲,就只
好一直搖頭。
  剛才成功所說的話,給精神病研究者聽到了,一定會大喜過望,因為那顯然足「精神分
裂」的一種標準典型。
  成功由於畸形,所以產生了妄想,普通的精神分裂者會在妄想中成為兩個人,只是空想
,而成功由於有那個多餘的頭,所以她的妄想變成在心理上有實在的根據,所以就更加嚴重

  她更可以「名正言順」地把自己妄想成兩個人,而成為精神分裂的典型。
  精神分裂雖然是很嚴重的精神病,可是並非不能醫治。我已經迅速地有了處理的方法–
–先將成功的精神分裂醫好,然後再切除那多餘部份,事情就解決了。
  所以我在搖頭表示不接受成功說法的時候,還有相當輕鬆的表情。
  而這時候,成功望著我,居然也搖頭不已。等到她說完之後,她立刻說了一句 :「衛先
生,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不是精神分裂。」
  我做了一個表情,雖然沒有說甚麼,可是在這個表情上,人人都可以看出,我是在說 :
所有的精神分裂者,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這正是精神分裂的主要病徵。
  成功還是搖頭 :「等一會,我會向兩位提供勒曼醫院對我的診斷結界––剛才衛先生說
要介紹我去勒曼醫院,實際上我來找兩位,還是勒曼醫院的提議。」
  我不禁啼笑皆非––事情怎麼會變成甚麼都不對頭了,彷彿事情運行的原則,起了天翻
地複的變化,變得我完全不能適應。
  聽成功的說法,像是勒曼醫院對她的問題,無法解決,所以提議她來找我們。
  勒曼醫院的能力超過我們許多許多,有甚麼事情是他們不能解決而我們反而能夠的呢﹖
  這不是把事情都倒過來了嗎﹖
  所以我像是服用了那種流行的興奮劑一樣,除了繼續不斷搖頭之外,沒有其他動作。
  成功繼續道 :「我曾經提到過我有可以感應到他人一些想法的超能力,實際情形是 :並
不是我感到,而是他感到了,我再通過和他腦部活動的交流而感到。所以真正有超能力的不
是我,而是他﹗」
  我想發出幾下乾笑聲,然而竟然因為喉嚨非常乾燥,而至於發不出聲來。
  我實在非常佩服白素,對於成功這種荒唐的話,她一樣可以非常用心傾聽,而沒有特別
的反應。
  成功又望向我,道 :「關於這一點,也經過勒曼醫院的檢查,可以證明,如果衛先生對
勒曼醫院有信心,就應該接受他們詳細檢驗的結果。」
  我道 :「你一再提到勒曼醫院的檢驗和診斷,不必再等,現在就請拿出來。」
  成功居然笑了笑 :「本來是應該立刻拿出來的,是衛夫人要我慢慢說,現在既然衛先生
認定了我是精神分裂者,當然就必須先否定這一點,不然話就無法說下去了。」
  我點頭道:「正是。」
  成功打開了她帶來的皮包,取出了一大疊文件來,足有三公分厚,又取出一張磁碟,問
道:「兩位是要從文件土來瞭解,還是從電腦上來看––兩者內容是一樣的。」
  我一伸手就把文件取了過來,成功還有心情玩「兩者任選其一」的遊戲,我卻忍不住了

  文件到手,我示意白素和我一起看。
  這一看,儘管我們已經將相當多的部份略過去,可是還是看了接近三小時,其中我還搬
出了「醫學大詞典」,來查看我們不是很明白的醫學名詞。
  而這些文件,顯然是勒曼醫院方面擬來給我們看的,所以很體諒我們的醫學程度,寫得
很容易明白,而有一些連醫學大詞典中都沒有記載的名詞,也在文件中做了解釋。
  這些文件,詳細的說明了勒曼醫院對成功女士徹底檢查的結果,我當然沒有必要把文件
全部披露,而只是將重要的部份,敘述出來就可以了。
  在敘述文件內容之前,需要說明一下,成功是如何找到勒曼醫院的,這又牽連到了財神
寶庫被成功打開,我用最最簡單的方法來說明。
  成功知道有勒曼醫院的存在,也認為解決她的問題,找勒曼醫院是最好的辦法。
  她多方面瞭解和勒曼醫院接觸的方法,知道勒曼醫院曾經為地球上頂尖的豪富權貴準備
過「後備––他們的複製人,而其間牽涉到巨額的金錢。
  成功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得知財神寶庫的事情和那段隱語––那當然是江海對很多人
說過,很多人又傳播開去的,正確的來源如何已不可深究,也不必深究。
  成功並沒有花了多少時間,就解開了隱語,得到了密碼。
  我現在在這裡敘述的這一切,都是後來知道的,那時候已經非常肯定成功的智力過人,
所以對她能夠解開隱語,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成功有了密碼之後,就去開財神寶庫,那時候江海還沒有去找白老大﹗
  所以後來我們對財神寶庫的忙碌,全是瞎忙,因為那時候寶庫之中早已空空如也了。
  成功取得了財神寶庫中的財富之後,一亮相,由於她手中的財富實在太驚人,所以立刻
引起了世界上頂尖豪富的注意。而豪富與豪富之間的關係,建築在財富之上,成功很快就認
識了很多頂級豪富,而經由他們,聯絡上了勒曼醫院。
  至於在市場上大量出售股票,那是以後的事情了,成功需要大量金錢的目的,也放在後
面來說。
  成功在到了勒曼醫院之後,勒曼醫院對她感到極度的興趣。在勒曼醫院的那些外星人和
地球人,不斷研究的目的,就是研究地球人的生命結構。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像成功那樣的
例子,所以立刻對她進行了詳細的檢查。
  在這裡,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我是後來到勒曼醫院去了之後,才知道的,所以也
要放在後面再說。
  勒曼醫院對成功的檢查結果,都寫在文件上。
  文件上說,醫院方面住聽了成功的自述之後,首先也將她當作是因為身體畸形而導致精
神分裂來處理。
  要處理精神分裂症,在勒曼醫院來說,最簡單不過。
  然而在腦部檢查的過程中,立刻發現成功有兩個腦部,那另外一個腦部屬於那怪臉––
「他」所有。
  這種情形實在怪異之極,那怪臉發育不是很齊全,雖然有五官,可是不見得有視覺、聽
覺、味覺等等感覺,只不過是肌肉可以有一些動作而已。
  然而它的腦部卻發育生長得非常完整,具有腦部的一切功能。
  兩個腦部,有小部份連接在一起,所以兩個腦子可以互通。在進行腦電波測試的時候,
有很奇怪的現象。
  現象是兩個腦部,可以有各自發出的腦電波,在這樣的情形下,成功的腦電波雖然遠比
一般人強烈,可是腦電波顯示「他」腦部的活動能力更強。
  也就是說,「他」的腦部力量比成功更強。
  而更特殊的是,當成功和「他」雙方腦部力量匯合的時候,所顯示出來腦電波的強度,
並非兩者之「和」,而是兩者之「積」﹗
  勒曼醫院從來沒有在地球人身上測到過這樣強烈的腦電波,據他們估計,這樣強烈的腦
電波,足以形成超能力,而這種超能力可以達到甚麼程度,他們也無法估計。
  有了這樣的發現之後,勒曼醫院當然知道成功並非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而是一種罕見之
極的畸形連體。
  要解決這樣的古怪畸形連體,當然可以採取分割的手術––這種手術對勒曼醫院來說,
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就算連勒曼醫院中所有的外星人都想不到的問題產生了。
  這問題是,被切割下來的那部份「他」,沒有單獨存活的可能,或者就算大費周章,勒
曼醫院方面表示可以使「他」在只有一張不完全的臉加上不完整的頭殼加上完整的腦部的情
形下,維持活的狀態,成功都不同意。
  成功說 :「我不能讓他死亡,也不能讓他在那種情形下維持活的狀態––那種狀態,甚
至於比死亡更加可怕。」
  勒曼醫院方面很能夠理解成功的心情,於是他們又提出了複製的方法。
  提出的複製方案也非常特別,希望複製出一個成功來,將成功的腦部轉移到複製人處,
而將原來的成功,讓給「他」一個人。
  這個方案後來雖然執行,而且以失敗告終,其實在方案一提出來的時候,不但成功反對
,「他」也強烈反對。
  他們反對的理由,連勒曼醫院事先也未曾想到。
  反對的理由是 :這個方案就算成功,也會使「他」處於被切割下來之後同樣的境地。
  「他」的整個生命完整的部份,其實就是一個腦部。
  當腦部附在成功腦後的時候,兩副腦相通,成功看到的影傢,不但可以傳送到成功的腦
部,在成功腦部的視覺神經起作用,而且同樣的眼睛攝取景像––傳送到腦部
刺激視覺神經––產生景像的這種人能夠看到景像的過程,可以通過聯結,而在「他」的腦
部,重複一次。
  聽起來好像很複雜,其實非常簡單 :成功眼睛可以看到的景像,「他」同樣也可以「看
到」。
  視覺如此,其他的所有感覺,也是如此。
  所以如果把成功的腦部移到複製人那裡去,「他」就會喪失了一切感覺。情形當然反而
變得更糟糕。
  勒曼醫院方面最後說服了成功,是因為一來,進行複製,完全沒有損失,二來有幾個外
星人說,在移走了成功的腦部之後,使「他」的腦部和原來成功身體的神經系統聯結,也不
是沒有可能,值得試一試。
  成功和「他」這才答應。
  複製的結果失敗。
  他們原先預期會出現一個正常的成功身體,可是結果複製出來的仍然是和原來一樣的畸
形。
  成功提到過複製失敗的情形,這時候我們在文件所附的圖片上,看到了複製失敗的「製
成品」,是還沒有成形的胚胎,可是已經清楚地可以看出畸形。
  當然複製到此為止,沒有繼續下去。
  當我和白素看到這裡的時候,心中產生了極大地疑惑。因為我們知道勒曼醫院在研究人
類基因方向,早就有非常的成就,他們可以輕易改變原來的基因,要在複製過程中消除畸形
,實在非常容易,為其麼為成功複製會失敗﹖
  文件在這方面完全沒有解釋。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後來我們才明白。
  而在複製失敗之後,勒曼醫院方面又提出了一個古怪之極的解決方案。
  那方案只是一句話 :「提議去找衛斯理和白素。」
  不知道勒曼醫院是在開玩笑還是甚麼,我和白素看到這裡,莫名其妙至於極點。
  不過方案還有一個附註 :衛斯理和白素如果決定幫助,需要更多的資料,請和我們聯絡

  用最簡單的方法敘述那些文件的內容,就是如此。
  在看完了文件之後,我和白素都苦笑,看看充滿了希望的成功,真不知道說些甚麼才好

  我先打破沉默,苦笑道 :「勒曼醫院太抬舉我們了﹗連他們郡做不到的事情,我們會有
甚麼辦法﹖」
  白素則問 :「文件上沒有提到,他們口頭上有沒有甚麼提議﹖」
  成功道 :「沒有,他們告訴我,只要兩位肯答應幫助,自然會有辦法的。」
  我和白素齊聲道 :「你真的以為我們能夠幫助你?」
  成功這時候的情形,無疑如同將溺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竟然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而
且她還補充道 :「現在我非常富有,除了那些鑽石之外,我還可以提供許多金錢––」
  她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跳了起來,怒道 :「勒曼醫院不但在開我們玩笑,而且是在開你
的玩笑﹗我去找他們算帳﹗」
  我有可以隨時和勒曼醫院聯絡的電話,說看,我就向樓上走去,把白素和成功留在樓下

  在我上樓梯的時候,我聽到白素在對成功說:「這些彩色鑽石,確然非同凡響,肯定是世
界上最好的收集,我倒也有一顆,論顏色、大小、完美的程度,都在這些之上,加在一起,
可以使收藏更加出色。」
  我在聽到白素說起她也有一顆彩色鑽石的時候,就停止了腳步聽她說下去。我當然知道
白素有一顆舉世無雙的綠色鑽石,那不是地球上的東西,我在得到它的時候,幾乎沒有變成
怪物死亡。
  (那些經歷,在《仙境》這個故事中敘述過。)
  這顆綠色鑽石,有嬰兒拳頭那樣大小﹗
  (嬰兒拳頭多麼可愛)
  我一時之間猜不透白素忽然提起它來,是甚麼用意,難道她準備接受成功的禮物﹖
  成功顯然也這樣想,她道 :「那太好了,加在一起,衛夫人肯定擁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彩
色鑽石收藏。」
  白素搖頭 :「不,我會把它送給你,讓你擁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彩色鑽石收藏。」
  有大約二十秒鐘的沉默,成功才苦笑道 :「我的情形如果得不到改變,全世界所有鑽石
給我又有甚麼用?」
  成功的這種反應,顯然早在白素的意料之中,白素立刻道 :「那麼你認為,我即使得到
了全世界所有的鑽石,又有甚麼用?」
  成功答不上來。
  白素笑道 :「所以別說我們幫不上忙,就算可以,對這些沒有用處的東西也不會有興趣
。」
  只聽得成功在喃喃自語 :「你真是對它們沒有興趣,真是覺得沒有辦法幫助我––」
  白素道:「你––應該說『你們』,既然有能力可以感覺到他人的思想,就當然可以知道
我們並不是在推搪,而是真正的愛莫能助啊﹗」
  聽得白素這樣說,我心中很不是味道––自己在想些甚麼,別人會知道,那畢竟是令人
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成功像是連我的感覺都可以感應到一樣,急忙分辨 :「我––我們––也不是可以知道
他人的思想,只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可以大致分出––人家在說的話是真是偽而已。」
  白素道 :「那就是極端了不起的超能力了––」
  我聽到這裡,就沒有再聽下去,進了書房,開始和勒曼醫院聯絡。
  每次勒曼醫院方面接聽電話的聲音都不同––可能通過電腦控制,有幾百種動聽的聲音
可供輪流替換。
  這次是一個很親切的男聲,在我報了自己的姓名之後,那男聲立刻道 :「啊﹐是衛斯理
先生﹗亮聲先生等你打電話來,等了好久了。」
  亮聲是我近期來和勒曼醫院接觸,負責和我聯絡的人(不是地球人),他為甚麼會在等我
的電話,當然是知道成功一定會來找我,而我在見到了成功、看完了那些文件之後,會去找
他們。
  我心中罵了幾聲「可惡」,大聲道 :「快去叫他來聽電話。」
  那男聲笑了笑 :「亮聲先生說,衛斯理先生打電話來的時候,可能怒氣沖沖,吩咐我們
千萬不能得罪。」
  我沒好氣,喝道 :「你這電腦,廢話少說﹗」
  卻不料對方回答 :「我不是電腦,是不是可以略說廢話﹗」
  我又好氣又好笑 :「請問閣下是誰?」
  那男聲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自豪的感覺,道 :「我是第二型人造腦。」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感覺複雜無比。
  所謂「人造腦」,其實還是電腦,可是卻具有吸收了資料之後加以分析消化和因此產生
新資料的能力。也就是說,它具有人腦的能力。
  這種情形其實非常可怕。
  長久以來,我就一直認為電腦的發展,會向這個方向進行,而一旦這種情形變成事實,
人類和電腦之間,就會發生鬥爭,而人類是必然失敗的一方。
  這也就是我常常說的「電腦造反」的大危機。
  我本來一直以為,電腦會產生自己的思想,在地球人的科學水平來說,應該是很久以後
的事情,不必太擔心。
  而在地球以外的星球來說,有自己思想的電腦早已不是新鮮事情了,我認識的一個機器
人康維十七世,就是非常先進,擁有比人腦功能強許多倍能力的腦部。
  然而在地球上,電腦的進步發展速度,似乎已經超越了人類原來的想像,「人造腦」的
概念和設想,最近也被普遍提出,看來它的出現是近期的事情,而不是久遠以後的事情了。
  所以勒曼醫院提前使用「人造腦」,其實也應該在意料之中,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由於我忽然聯想到,如果「人造腦」的數字,多到了和現在的電腦一樣,而且人類
生活依靠「人造腦」就像現在依靠電腦一樣,那會是甚麼樣的情景?
  現在人類的生活已經不能沒有電腦,電腦成為人類生活主要的構成部份,由於電腦不能
產生自己的思想,所以雖然實際上已經是電腦控制了人類的生活,可是在表面上,或者在人
類自以為是的想法中,局面還是人類在控制電腦。
  等到電腦全面「人造腦」化之後,人類和人造腦之間的關係,必然會分出高下,到時候
,人造腦作反,那就是《玩具》這個故事中所說的情形了。
  在《玩具》這個故事中,人類的命運是怎樣悲慘法,熟悉衛斯理故事的朋友,一定有印
象。
  我在這裡再一次「危言聳聽﹕這種可怕的情形﹐並不只是故事﹐很快會變成事實﹗
  (如果完全沒有接觸過《玩具》這個故事,可以不必去找來看,因為預知會發生的悲劇,
並非愉快的事情。)
  在我聯想人類將來可悲的命運時,亮聲的聲音傳來 :「衛斯理,好﹗」
  我心情正惡劣之極,想也沒有想,就回答道 :「好﹗好個屁﹗」
  亮聲「呵呵」笑 :「誰得罪你了?」
  我定了定神 :「當然是貴醫院﹗」
  亮聲道 :「請別那麼快就下結論,你看了所有的有關成功女上的文件了﹖請你到醫院來
一次,有相當重要,和成功女士有關,可是暫時又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和你商量,聽取你
的意見。」
  亮聲說得十分客氣,而且所說的話,也很是蹊蹺,很明顯就是文件上沒有提到,引起我
很大懷疑的那一部份。
  一時之間我也無法明白其中究竟有甚麼古怪,我道 :「電話裡不能說嗎﹖」
  亮聲的回答很妙 :「老朋友如果總是通電話而沒有見面交談,妳不覺得人會變成機器人
了嗎﹖」
  我有些啼笑皆非:「好,我立刻來。不管你們在搗甚麼鬼﹗」
  亮聲笑道 :「衛斯理,你憑良心說,這許多次你到醫院來,有哪一次是令你失望的﹖」
  我不得不承認 :「沒有––所以我才答應立刻來。」
  在亮聲的笑聲中結束了通話。
  在我走下樓梯的時候,看到白素和成功還在交談,神情都非常親切––這種形式的交談
,確然不是任何形式的電話通話所能替代的。
  兩人看到了我,停止了說話,向我望來。白素道:「勒曼醫院怎麼說﹖」
  我道:「我立刻去,看他們準備怎麼樣。」
  成功霍然起立,先立正,然後向我深深鞠躬,我連忙搖了不迭,倒不是表示我根本不知
道能不能幫助她,所以不必向我道謝,而是我怕她在這樣的大動作之下,頭上的風帽位置有
所改變,露出了那張怪臉來。
  我實在不想再看到那張怪臉一眼。
  白素瞪了我一眼,神情竟然相當嚴厲。
  後來她埋怨我 :「成功可以知道人家的心意,你這樣嫌棄她,她可以感覺得到,太沒有
風度了﹗」
  我只好勉強辯解 :「我不是嫌棄她,而是嫌棄『他』﹗」
  當時成功抬起頭來的時候,神情苦澀,彷彿是在告訴我 :如果情形不改變,如何生活?
  我不是不同情她,可是實在沒有辦法,又能夠怎麼樣﹖
  我吸了一口氣 :「你們慢慢說––成功女士如果有興趣,可以留下來,我會隨時和你們
聯絡。」
  我看出白素對成功有不尋常的好感,所以才開口留客。果然白素很高興,顯然她正有此
意,只是怕我反對,所以還沒有提出來。
  這時候我也沒有機會問白素她和成功究竟說了些甚麼,何以她和成功會變得像老朋友一
樣,我心急到勒曼醫院去,因為我肯定,有非常特別的事情在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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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3: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三十多個小時之後,我進入勒曼醫院。
  亮聲一見到我就道 :「知道你性急,一切都準備好了。」
  他帶住我進了一間房間,房間不大,光線很柔和,有幾張一看就知道坐上去非常舒服的
椅子,椅旁還有一個酒櫃。
  亮聲道:「請坐,一切請自便。」
  我和他一起坐了下來,面前不遠處,是一幅牆,亮聲在坐下之後,將一副儀器移到身前
,道:「在我敘述的時候,需要圖片或是錄影帶的輔助。」
  他說著,向前面那幅牆指了一下,我點頭表示理解,同時也告訴他 :「最好先說為甚麼
你們要將這張牌打給我﹖」
  亮聲道:「因為我們想來想去,只有通過你,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我不禁啼笑皆非––亮聲這樣的回答,比不回答更加糟糕,使我心中的疑問更大。
  那時候我的神情一定非常古怪,亮聲在我膝頭上扣了啊下,道 :「事情要從頭說起,不
然只有更亂。」
  我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只好這樣。
  我抓起一瓶酒來,慢慢喝著,聽亮聲「從頭說起」。
  亮聲開始敘述,他道:「若干年之前,有一位頭部嚴重畸形的少女,到勒曼醫院來求醫,
這就是那個少女嚴重畸形的頭部––」
  他居然從「若干年前」開始說起,我正準備表示不耐煩,面前的牆上已經出現了影像。
  我看到的影像非常特別,不能說是立體投影,可是看起來非常有立體感。
  這時候我看到的就是一個頭部,影像會轉動,使我可以看到這頭部的前後左右。
  我只能說我看到的是「一個頭部」,而無法說那是一個「人的頭部」,顯然實際上那應
該是人的頭部。
  看到的影像恐怖絕倫,除了一雙眼睛,非常明亮,使人感到這怪物有很高的智慧之外,
整個頭部都是大大小小的肉瘤,一個疊一個,有的甚至於掛下來,顏色令人噁心,看了之後
,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我一看之下,就徒然震動,失聲道 :「這少女––這少女––」
  剎那之間我的感覺奇特之極,像這樣可怕的頭部,如果曾經看見過一次的話,一定不會
忘記,我可以肯定以前沒有看見過。然而奇怪的是,我又對之並不陌生,甚至於可以知道那
是甚麼人﹗
  我吸了一口氣 :「這少女的名字是瑪仙﹗」
  亮聲非常高興 :「你知道她是瑪仙,事情就容易說明白––」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來,更加覺得意外,不由自主站了
起來,疾聲道 :「瑪仙和成功有關係﹖她們是同類﹖」
  亮聲皺著眉,搖頭 :「不能肯定。」
  我道 :「可以肯定,她們一定是同類﹗」
  亮聲立刻道 :「如果肯定她們是同類,那事情更容易解決了。」
  我現在是根據當時發生的情形,如實敘述,這樣的敘述方法,別說人家不容易明白,當
時連我自己,其實也只是隱約感到了「事情是這樣的」而已,至於事情究竟是怎樣的,那時
候我也說不上來。
  所以雖然我相當討厭「從頭說起」,還是非從頭說起不可。
  看到了那樣可怕的頭部,雖然我以前沒有見過,可是我熟悉瑪仙的故事,也知道瑪仙曾
經到過勒曼醫院,所以很可以肯定,那可怕的頭部屬於瑪仙以前所有。
  後來瑪仙通過巫術的力量,把畸形糾正了過來,容貌變得艷麗無比,我見到瑪仙的時候
,瑪仙已經是出色的美女,當影像出現的時候,我是第一次看到瑪仙畸形時候的模樣。由於
我熟悉瑪仙的故事,所以我認出這是瑪仙。
  而忽然之間,我將瑪仙和成功聯繫起來,是由於我既然想起了瑪仙,腦中自然浮現出她
的容貌來。
  就是在這時候,我感到震動––我和白素在看到成功的時候,都感到臉熟,似曾相識,
可是怎麼想也想不起成功究竟是像我們的哪個熟人。
  直到那時候,我才徒然想起,成功給我們這樣的感覺,是因為她像瑪仙﹗
  成功和瑪仙之間,其實在容貌上根本找不出甚麼相似之處,瑪仙艷麗無匹,而成功相貌
卻非常平凡,若不是她們都和勒曼醫院有過接觸,我也無法把她們兩人聯繫在一起。
  然而奇怪的是,一把她們聯在一起,就可以發覺她們相似––相似之處,並不是在她們
的容貌,而是在她們的神韻﹗
  神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種存在,並不是實實在在的一樣東西,無從說明,只能憑感覺
去覺察,非常之虛無飄渺,可是只要有它存在,又確然可以感得到。
  成功和瑪仙之間,就是神韻相似。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和白素不容易想到她為甚麼會使我們感到熟悉。
  而等到把成功和瑪仙聯繫起來之後,可以解開很多原來的疑問,但是也有新的疑問產生

  首先我想到的是 :瑪仙不是地球人––或者客觀一點說,瑪仙不能算是地球人。
  瑪仙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繁殖生命的失敗例子。
  當年瑪仙來到勒曼醫院求醫,勒曼醫院就已經發現她的基因結構和地球人不同,以當時
勒曼醫院的技術來說,無法對她進行複製。
  後來勒曼醫院在這方面顯然有了進步,因為現在他們可以對成功進行複製。
  從現在對成功進行複製的結果來看﹐當年就算可以複製瑪仙﹐也改變不了瑪仙的畸形。
  成功和瑪仙既然有神韻上的相似,而且兩人又同樣有可怕的畸形,而更重要的是她們腦
部活動所產生的能量,和地球人不同,遠遠超過地球人,使她們具有超能力。
  瑪仙終於糾正了畸形,而且憑她的超能力,成為巫術之王––巫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到現在為止,沒有人可以給出明確具體的答案,只能籠統地說 :那是一種可以運用宇宙間不
明力量來達到種種目的的超能力。
  成功的情形,比瑪仙更特別。
  成功有兩個腦子。
  從理論上來說,她的能力應該是瑪仙的兩倍––瑪仙已經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甚至於
可以率眾去拯救一個面臨滅亡的星球,照這標準來計算,成功的能力,應該達到甚麼程度?
  現在成功的超能力當然還沒有太驚人之處,相信那是她還不懂如何發揮的緣故。
  剎那之間我想了許多,當然我的這些聯想,都建築在「成功和瑪仙是同類」這個基礎上。
  所以我又重複了一遍 :「她們一定是同類。」
  亮聲還是不完全同意,他道 :「這問題可以了討論﹐重要的是要解決成功的問題﹐可以
採取和解決瑪仙問題同樣的方法。」
  我聽得亮聲這樣說,簡直是傻了眼。
  我當然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 :解決成功的問題﹐可以依靠巫術﹗
  這真是滑稽之極了﹗
  勒曼醫院集中相當數量的外星精英,從事最尖端科學的研究,成績斐然﹐可是亮聲這時
候卻提議用被很多「科學家」視為荒謬無稽的巫術來解決他們不能解決的問題﹗
  我瞪住了亮聲,亮聲攤了攤手:「別對我說巫術不科學,我們一致認為,發生在瑪仙身上
的事情,證明是由一種我們現在知識還沒有接觸到的力量所造成的。這種力量既然可以解決
瑪仙的問題,也應該可以解決成功的問題。」
  我很同意亮聲的說法,而且認為這是一個真正大科學家的說法,有著真正的科學態度。
  真正的科學態度是對於不理解的事情,承認是自己知識太淺,而不是加以否定。
  只有真正的科學家才能這樣,那些受了幾年教育,有了一些街頭的所謂「科學家」,由
於思想上的淺薄和天生沒有想像力﹐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只懂得排斥他們自己不懂的事
情。
  可是我還是自然而然搖頭,因為我仍然不明白為甚麼勒曼醫院會要成功來找我。
  我恨本不懂巫術﹗
  然而亮聲並沒有開口,只是望著我,我就明白了﹗
  我明白我是次選––勒曼醫院的最初想法,一定是想成功找原振俠醫生幫忙。
  可是原振俠醫生下落不明,不得已而求其次,就只好叫成功來找我了。
  而且我更知道,找原振俠醫生也好,找我也好,都不是最終的目的,而是希望可以通過
我們,找到瑪仙。
  瑪仙是巫術之王,巫術又曾經在她的身上展現過奇蹟,成功又可能是她的同類,至少畸
形的情況相同,所以如果說有人可以幫助成功的話,那人當然就是瑪仙。
  這時候我想通了勒曼醫院的目的,然而我依然搖頭,因為我恨本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瑪仙﹗
  瑪仙的行為,早已超出了地球人的行為範圍之外,這時候她說不定在數十萬光年之外,
要找她,不要說是我,就算是隨隨便便可以到外太空去打個轉的康維十七世,也沒有辦法。
  亮聲看到了我這種情形,感到很奇怪,我把我想到的告訴他,他笑道 :「能夠找到瑪仙
,當然最好,可是即使找不到她,也可以找其他的巫師,好像有一個由許多高級巫師組成的
研究所––我們不是很願意和這個研究所打交道,由你出面,可以讓成功女士去試一試。」
  我回想瑪仙的故事,瑪仙是在遇上了一個名叫達伊安的大巫師之後,命運才起了天翻地
覆的變化。這位大巫師有著非常的巫術力量,當年能夠幫助瑪仙,推斷也應該可以幫助成功
女士。
  達伊安大巫師應該不是很難找,他在海地成立了一個巫術研究所,可以上那裡去找他。
  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形下,這不失是一個辦法。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可以到海地去一次。
  亮聲鬆了一口氣,像是從此之後,成功就不再是他們的責任了。他道 :「請你告訴成功
女士,她付給我們的款項,我們會如數退還給她。」
  我哼了一聲,不是很有興趣做這種傳話的角色,然而也無法拒絕,只好點了點頭。
  亮聲看出我的心意,這 :「給你添麻煩了––不過請你來,也不單是為了成功的事情,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要告訴你,你一向關心地球人的命運,對這個訊息,應該感到興
趣。」
  他說來非常隆重,我開始並不在意,隨口道:「是地球人的命運已經到了末路了嗎﹖」
  我雖然是隨口問,可是倒也不是在胡亂開玩笑,因為從種種跡象來看,人類正在走向自
我毀滅之途,這一點幾乎可以肯定,問題只是不知道甚麼時候走到盡頭而已。
  剛才亮聲說得如此隆重,當然是和人類未來命運有關,而人類命運的方向既然並不樂觀
,所以我才這樣問。
  亮聲想了一會,道 :「地球人類將來人命運如何,還是決定於地球人本身,毀滅的命運
並非不可避免。毀滅是由於許多許多大大小小危機匯合的結果,許多危機匯合起來,只有增
加,沒有減少,就總有一天會毀滅了,就像不斷向氣球充氣,氣球最後一定會爆裂一樣﹗」
  由一個外星人來提到地球將來的命運,我這個地球人總有很不是味道的感覺。所以我有
些不耐煩,道:「你不必舉這種淺顯的例子來說明。」
  亮聲道 :「我是在回答你的問題啊––趨使走向毀滅的危機有大有小,有的小危機反而
引起地球人的注意,例如南極上空臭氧層出現了大洞,有的大危機,反而不引起地球人的注
意,例如不斷研究發展生物電腦。」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重複了一遍 :「生物電腦。」
  我吸了一口氣 :「要告訴我的訊息,就是和生物電腦有關﹖」
  亮聲點了點頭。
  一時之間我思緒變得紊亂,我當然知道「生物電腦」是怎麼一回事,那是當今的尖端科
學,世界各地都在對它進行研究,而且不斷有研究的成果發表出來,當成是人類科學進步的
標誌。
  這類生物電腦研究成功的消息,幾乎每天都有。今天是成功的將鰻魚的腦部組織和電腦
聯結起來,於是電腦就有了和鰻魚一樣的判斷能力,根據這種判斷能力對各種情形做出反應

  過幾天,又有人將老鼠的腦部和電腦聯結起來,於是就出現能夠和老鼠一樣反應的電腦

  各種生物腦部和電腦結合,是目前人類尖端科學的方向。
  照這個方向發展下去,毫無疑問會走到最後的一步。
  這最後的一步是:人的腦部和電腦的結合﹗
  想到這裏,我更是一片混沌,難以繼續想下去,而我忽然想到的是,我打電話和勒曼醫
院聯繫的時候,接聽電話的聲音曾經自稱是「人造腦」。
  這「人造腦」,難道就是人腦和電腦的結合﹖
  想到了這一點,我盯住了亮聲看,亮聲居然就在這時候,點了點頭。
  他顯然知道我的思路,知道我想到了些甚麼,而他給了我肯定的答覆﹗
  把其他生物的腦部和電腦聯接,就是「生物電腦」,是半生物半電腦的新生怪物。
  而把人類的腦部和電腦聯接,就是「人造腦」,是半人半電腦的新生怪物。
  也就是說,這種新生怪物是有人腦能力的機器人,有鋼鐵或其他任何比人身體堅強許多
倍的材料鑄成的身體,同時又有人類的腦部。
  早已經證明,人類腦部的功能,到現在為止,普遍被開發運用的,只有萬分之一,甚至
於更少––人類的許多行為如此愚蠢,正是只運用極少量腦部功能就生活的緣故。
  而人類似乎並無意願多一些去開發自已腦部所蘊藏的功能,很滿足現在的狀況。
  這種情形多半也因為在地球上,沒有比人類腦部功能更高的生物,在沒有競爭的情況下
,自然容易耿於逸樂,不求進取。
  可是如果出現了半人半電腦的新生物呢?
  我在極短的時間中,替這種新生物出現之後的地球上生物高下分配的情形作了設想。
  在開始的時候,人類一定非常高興創造了這種新的生物,因為利用這種新的生物可以替
代人類做許多工作,人類生活依賴這種「人造腦」,百倍千倍甚於如今依賴電腦,使得人類
腦部由於運作越來越少,非但不能開發新的功能,連原有的功能也必然因為不再運用而形成
退化。
  而「人造腦」這種新的生物,具有人腦的功能,而且不斷在運用,在進步,潛在的功能
被開發,加上原來就有比人類優勝的條件––機器人身體比地球人身體好不知這多少倍,所
以根據優勝劣敗的原則,很快就會分出高下。
  到時候,地球的主人,就不會是現在的地球人,而毫無疑問是有人造腦的機器人。
  那時候,現在的人類就算不完全退出地球的生物舞台,也必然和現在地球上除了人類之
外其他的生物一樣 :人和土撥鼠的一樣程度,就不只是兩者都不能在自己體內製造丙種維生
素了,而是幾乎全部對等––大家都不是最高級生物了。
  地球上最高級的生物,會是有人造腦的機器人,是一種半人半電腦的新生物。
  在紊亂和混沌的思緒中,短短的時間內,我想了許多,記述在上面的一些想法,只不過
十分之一而已。
  而當我在紊亂中不論想到哪裏,都會和《玩具》這個故事中的情景扯在一起,感到無比
沮喪和悲哀。
  然後忽然之間,我憤怒起來,指著亮聲,大聲這 :「你現在向我傳達這個訊息,是其麼
意思﹖提到生物電腦,你們這裏早已研究成功了,我打電話來的時候,就和人造腦打交這,
你們創造人造腦,目的是甚麼﹖」
  勒曼醫院的科學水準,高出人類許多倍,人類對生物電腦的研究才剛開始,雖然最後終
於能夠創造出「人造腦」來,總還有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如果人類從現在開始,就覺察到了
這個危機,未嘗不能懸崖勒馬。
  可是勒曼醫院現在就已經有了這種半人半電腦的新生物,他們是何居心?
  雖然我一直認為勒曼醫院那些外星人的活動,對地球沒有壞處,這時候也不免大大懷疑。
  亮聲看了我一會,道 :「我們把人腦和電腦結合﹐只是為了有更好的工作伙伴。」
  我嘿地冷笑 :「好的工作伙伴?小心他們的思想自行發展,人腦的基因之中,有一項叫做
『反叛』,還有叫做『陰謀』的,其中詭計百出,豈是你們這些外星人能夠完全瞭解的––你
們是在玩火,會把你們全都燒成灰﹗」
  亮聲又望了我一會,欲言又止,神情並不友善。
  我大喝一聲:「有話只管說﹗」
  亮聲皺了皺眉,道 :「我們對人類腦部的研究,已經可以將腦部控制人類行為的部份,
相當精確的分開來,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人類行為,我們當然不會聯接在電腦上。」
  我怔了一怔,道 :「你們選擇的部份是––」
  亮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們選擇了腦部的服從部份––絕對服從的那一部份,
這部份統稱之為『奴性』,是人類腦部的主要部份。」
  我吞了一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亮聲已經把他本來認為不好意思說的話說開了頭,也就沒有甚麼顧忌了,他繼續道:「
所以我們製造的人造腦,絕對服從,就算能夠產生屬於他們自己的思想,也會只是進一步
服從,是最完美的奴隸。」
  我不禁呆了半晌。
  照亮聲這樣說法,和我剛才所想到的又大不相同了。
  我剛才設想到的情形,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可怕之極,是人類末路。
  而照亮聲所說,人造腦只會永遠服從,思想發展也只是進一步服從,那麼確實是「完美
的奴隸」,可以成為在人類控制下的最好工作伙伴。
  然而既然前景是如此美好,亮聲一上來為什麼要將之當成是危機將臨的訊息來告訴我呢?
  接下來的情形,使我強烈感到,亮聲「知道我在想甚麼」的能力,遠在成功之上,幾乎
可以和白素一樣,而白素有這個能力,是由於長期相處,亮聲又是用甚麼方法做到這一點的?
  不過我也沒有時間追究,當時我想到了這一點時,亮聲已經道 :「我們是在肯定可以分
析出腦部控制行為的部份之後,才選擇絕對不會在將來出現問題的部份,和電腦聯結的。」
  我一聽,感到了一股寒意,失聲道 :「而現在在從事生物電腦研究的那些科學家––」
  我話還沒有說完,亮聲就以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激動,打斷了我的話頭,大聲道 :「我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可以稱為科學家,在我們看來,他們那極不計後果,只知道盲目前進的
行為,更應該稱為『自殺家』才對﹗」
  到這時候,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亮聲的意思,也知道生物電腦或者人這腦發展的結果,
可以是我曾經設想到的可怕情形,也可以是亮聲所說成為最好的工作伙伴。
  一來一去,是禍是福,可以完全南轅北轍,其關鍵就在於和電腦連接的是人腦的什麼部
份。
  說得具體一些,在還沒有足夠的知識可以分開人類腦部控制行為的各個部份之前,就貿
然將人腦和電腦聯接,就會使人類各極行為都和電腦聯接﹐其結果就必然是我剛才設想的那
樣 :人類淪為次等生物。
  而現在在研究生物電腦的科學家,有哪一個是掌握了人類腦部奧秘的﹖
  人類現有的科學水平,對自己腦部所知極少,在這樣無知的程度下卻急不及待地企圖將
人腦和電腦聯接,那確實是不折不扣的「自殺家」的行為。
  我非常無可奈何,因為亮聲雖然向我傳達了這個訊息,我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生物電腦的研究,已經成為全世界「自殺家」摯起爭取的目標,成了尖端科學的大趨向
,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呢﹖
  現在的情形,是滅亡之前的瘋狂。
  我相信當然有不少人可以看出可怕的結果,然而在瘋狂的情緒下,有什麼用?
  我嘆了一口氣,想到唯一可以扭轉這種情形的方法,只有靠勒曼醫院了。
  我道 :「既然如此,要解除危機,只有靠你們迅速、普遍地將分析人類腦部的知識,傳
播開人,使『自殺家』都掌握這個能力,那麼他們創造出來的人造腦,就不會有問題了。」
  亮聲瞪了我一眼 :「你以為人腦和人腦之間,就像電腦和電腦之間,可以聯繫在一起,
我們這裡有資料,傳出去,他們下載,就可以獲得全部資料了?」
  亮聲的話說得很沖,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反駁。
  人腦接受知識的過程,需要循序漸進,而且願不願意接受知識,也由每個人自己決定。
  就算勒曼醫院把知識廣泛傳播出去,偏偏有些人不願意接受,也就等於白費心機了––
在我的設想之中,只要有一個不受控制的人造腦出現,這個人造腦就有本事製這另外一個,
其情形和細胞分裂一樣,呈幾何級數增長,一發不可收拾。
  我望著亮聲,說不出話來。
  亮聲道 :「我們詳細研究過解決這個危機的方法,一直沒有頭緒,直到那位成功女士來
到,才給了我們靈感,設想了一個可行的方法。」
  和亮聲交談以來,意外已經夠多的了,可是都不如聽到亮聲如此說之後,更加意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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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3 19:03: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成功又能夠給勒曼醫院什麼靈感﹖
  難道派成功出去,去見每一個在從事生物電腦研究的人,用她腦後那張怪臉去嚇那些人
,叫他們停止研究?
  當然絕對不會有這個道理。
  當時我神情疑惑之極,亮聲向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要胡思亂想,聽他說下去。
  我吸了一口氣,也不敢催他,因為我知道他即將說的話,我一定不很容易明白。
  亮聲過了一會,才這 :「對不起,又要從頭說起––我們在接待了成功女十之後,立刻
有人想起若干年之前接待過的瑪仙,將瑪仙的資料和成功對照,發現她們的基因雖然都有異
於地球人,可是相互之間,卻也不是完全相同––」
  我忍不住插言 :「即使是在地球人和地球人之間,基因也是有差別的。」
  我的意思是 :成功和瑪仙之間的基因有差別,並不表示她們不是同類。
  亮聲點頭 :「本來我們只是假設她們是同類,你來了,表達了你的意見,才使我們肯定
她們是同類。」
  亮聲這樣說,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同時感到事情牽涉到非常嚴重的問題,
不能有絲毫模糊。所以我立刻聲明 :「我感到她們是同類,是因為我覺得她們有相同的神韻
和氣質,並沒有確實的根據。」
  亮聲道 :「我們知道,這方面不必有什麼確實的證據,我們甚至於不知道由什麼東西形
成神韻和氣質,而且我們也無法判斷地球人之間氣質類似或不類似,那是你的能力,而我們
非常相信你的判斷能力。」
  我攤了攤手 :「由我這樣憑感覺帶來的判斷,如果以後出了什麼差錯––」
  亮聲搖頭 :「不會出什麼差錯––就算有了差錯,事情也不過和我們未曾努力過一樣,
不會更壞。」
  這次他在說到「我們」這個詞的時候,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我,表示這個「我們」
,包括我這個地球人和他們勒曼醫院,並非他勒曼醫院的自稱。
  我心中苦笑,亮聲這個外星人對地球上人類的語言應該算是非常通曉的了,可是他顯然
不知道中國北方的語言之中,有一個詞,叫做「咱們」。
  「咱們」和「我們」不同,剛才那句話,他如果懂得用「咱們」這個詞,就不必大費周
章地指來指去了。
  我聽他的話,像是現在他要說的辦法,有點像「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可見事情的發
展,是無可避免趨向死亡,我們所努力的,只不過是盡力而為而已。
  我點了點頭,請他繼續說下去。
  亮聲一開口,我出言驚人,他這 :「經過對她們基因的分析,有理由相信她們不是地球
人。在若干年前,我們只掌握了對地球人的複製,所以無法對瑪仙進行複製。現在我們才能
夠對成功進行複製,可是在複製的過程之中,我們還是無法對造成她畸形的基囚進行糾正,
而我們對地球人的基因可以說熟悉之極,要怎麼樣糾正改變都可以。」
  亮聲下了「成功和瑪仙不是地球人」的判斷,我很同意。
  可是我道 :「據我所知道的資料,她們也不屬於任何地球之外的星體。」
  亮聲等我進一步說明,他(勒曼醫院)對瑪仙的瞭解,只是身體結構組織上的精密分析,
對瑪仙的遭遇、經歷、生活––種種,並無所知。
  而我卻所知甚多,所以我繼續道 :「瑪仙的情形相當特別,或許成功也一樣,她們是某
一個星體––姑且稱之為『愛神星』上的人在地球上培育出來的––」
  我說到這裏,亮聲發出了一下歡呼聲來。
  他用力一揮手 :「太對了,我們的判斷正是如此,我們還有進一步分析的結果 :在培育
她的時候,採用了地球人的基因和那個愛神星人本身的基因相結合的方法。」
  我大點其頭,然後和他異口同聲:「所以她不是地球人,也不是外星人,而是各自一半﹗」
  亮聲興奮了一會,忽然又搖頭嘆息:「為甚麼瑪仙和成功都嚴重畸形,難道那是外星人和
地球人基因結合的必然結果﹖」
  看來亮聲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在這樣問的時候,也不是在問我,而是在自
言自語,顯然他認為他們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我也不可能知道。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我卻有可以相信是非常接近事實的答案。
  我吸了一口氣,道 :「不是必然的結果,應該是偶然的結果––在結合培育的過程中,
出了一些差錯,才形成畸形,情形和人胎懷孕,偶有差錯就產生畸形一樣。」
  亮聲用很詫異的眼光望著我,像是不明白我何以這樣肯定。
  我笑道:「由於原振俠醫生的緣故,我對瑪仙有相當程度的熟悉,瑪仙被當作廢物一樣,
拋棄在垃圾堆,是她腦部在嬰兒時期就能發出強力的能量救了她自己,被恰好經過的人,感
應到了她腦部發出的能量,而將她撿了起來,收為養女。這個人和貴院也有聯繫,你們替他
做過換心手術,他就是豪富陶啟泉。」
  亮聲聽得「啊啊」連聲,通 :「世界真小﹗」
  亮聲顯然完全不知道這樣的經過,所以感到驚訝,他感嘆完了之後,又悻然道 :「那愛
神星人真不是東西,怎麼可以將失敗的培育生命,隨便扔在垃圾堆裏。」
  我也認為愛神星人這種行為簡直豈有此理,也有可能其中另有曲折故事,不知道成功是
不是也是如此,事情很值得追究。
  (就算追究,不管有沒有結果,都至少和這個故事沒有關係。)
  亮聲道:「瑪仙和成功都是半地球人,瑪仙腦部能量之強,已經有了證明,而成功有兩個
腦,所以在理論上來說,她腦部能量應該是瑪仙的兩倍。」
  我怔了一怔––從理論上來說,確然應該如此,然而實際上看來,成功只是略有超能力
,似乎並沒有怎樣驚人。
  亮聲道 :「我們探測過成功的腦部活動狀況,先看她們腦部的透視––」
  他說到這裏,對面牆上又有影像顯示出來。一左一右,和剛才看到過的影像一樣,非常
有立體感。
  我一眼就可以看出,左邊是瑪仙,右邊是成功––其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因為左邊
是一個腦子,而右邊是兩個腦子並排在一起。
  而她們的腦部結構,和地球人有顯著的不同,形狀大體一樣,可是分成許多小部份,顯
然由於結構上的分別,她們的腦部活動才能產生比地球人高出許多倍的能量。
  我「啊」了一聲 :「她們的腦部結構,和地球人大不相同﹗」
  亮聲有他自己的看問題角度,他道 :「也不能說大不相同,基本結構還是一樣,只是可
以有更多記憶,也更快的可以處理吸收到的資料,和發出更強大的能量––」
  他的這種說法,我聽得頗有怪異之感,因為好像他是在比較一台舊電腦和新型電腦。
  亮聲繼續:「我相信她們經過一定的訓練之後,她們雙方之間,可以進行腦電波的直接
交流。」
  我當時的感覺,難以形容。因為根據亮聲所說,等於是說成功和瑪仙這樣的半地球人之
間,可能達到思想直接交流的境界––能夠獲知對方的思想。
  我首先想到的是在那個「寶地」中的長老,就有非凡的接收他人思想的能力,看來很多
外星人都有這樣的能力,連半地球人,在經過訓練之後,相互之間也能夠有這樣的能力。
  長久以來,我一直在設想這種思想直接交流的情況究竟是怎麼樣的,產生許多問題––
是互相可以完全知道對方的思想呢﹖還是可以憑自己的意思保留不想讓人家知道的部份﹖是
只能近距離互相交流,還是可以遠距離交流,距離又可以有多遠?等等,等等––這種對地球
人來說,只存在於想像之中的事情,當然充滿了疑問。
  如果雙方的直接思想交流,是腦部的全部活動,不能有任何保留的話,將會是一種甚麼
樣的情景,大家不妨設想一下,會覺得非常有趣––不可思議。
  首先人和人之間,沒有了任何秘密(這個名詞也根本不存在了),沒有了所謂「私隱」,
一直以來,以間接交流(通過語言文字)生活的地球人,會習慣這種所有思想都赤裸裸地為他
人所知的情況嗎?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也就完全沒有了「權謀」、「欺詐」––等行為了––你想些甚麼
,人家全都知道,還怎麼去騙人?而所有害人的行為,在實施之前,必須有思想,才想害人,
人家就知道了,還如何實施﹖
  滿口仁義道德的,肚子裏正在男盜女娼,他的演技再好,會有其麼人上當?面孔倡言為國
家人民服務的,骨子裏想的是以權謀私千方百計貪污和如何把子女送到外國去,這些人的真面
目,自然也大白放天下。
  這種思想直接交流的情形,對地球人來說,確然不可思議,但是如果有別的高級生物,
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發展出來的,也就自然而然會適應。
  顯然,兩者對比,思想直接交流可以避免目前地球人的許多醜惡行為––醜惡行為大大
減少,生物自然層次提高,成為更高層坎的高級生物。
  也就是說,半地球人,已經比全地球人,在生物層次上,高出了許多。
  我心中十分感慨,有許多問題想問,可是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暗自搖頭。
  亮聲道 :「我還沒有說到關鍵問題,只是先使你明白了成功女士的腦部活動力量強大––」
  我苦笑,確然,亮聲說了許多,每次他說一些,我就聯想到很多事情,白素常說我這種
拉扯遠去的思想方式,很難抓到真正要想的中心問題,可是我從小就是如此,雖然努力想政
,也改不了––想到了一件事,必然有許多相連的事情湧上心頭,而在許多相連的事情中,
其中又會有相連的事情,一件一件連開去,可以在剎那之間,想到了和原來要想的事情,相
差不知道多遠,甚至於可以變得完全沒有關係。
  和亮聲見面之後,交談之間,情形就是如此。
  本來我可以將我雜七雜八想到的一切,全都略去,然而這些卻又確然是我當時的聯想,
是故事發展的一個過程,所以覺得有必要記述––事實上我記述下來的只不過是我當時的聯
想的不到十分之一而已。
  當下我吸了一口氣,問道 :「關鍵問題是如何應付『人造腦』發展所帶來的危機,難道
成功或者瑪仙,她們可以應付將來會發生的『人造腦』造反﹖」
  我來勒曼醫院,本來是來尋找解決成功畸形的問題,可是勒曼醫院安排我來,顯然目的
是為了和我討論生物電腦發展必然會帶來的危機。
  當亮聲才一提出這個危機問題的時候,我還完全沒有將這個問題和成功的事情聯在一起

  現在我當然知道,兩者之間有關係,可是關係何在,我還是不明白。
  亮聲顯得很嚴肅的回答我的問題,他給了肯定的答覆 :「是﹗」
  我做了請他進一步解釋的手勢,亮聲道 :「我們想到的方法相當複雜,你可能聽出來不
容易明白,因為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以前從來沒有在地球上發生過––」
  我道 :「你只管說,我不明白,是我這個地球人領悟能力太低﹗」
  亮聲居然也不客氣,道 :「你要是真不明白,也怪我說得不好,雖然我說的一切,那經
過討論,使用的語言,也是地球上所能用的語言。」
  我揮了揮手 :「你就說吧﹗」
  亮聲又想了一想,才道 :「辦法是 :將成功的腦部基因,和電腦連接,創造『人造腦』
。」
  他說了一句,就停了下來,等我的反應。
  我確然不明白––要應付人造腦帶來的危機,怎麼還要創造人造腦?
  不過這時候我沒有發問––亮聲說話的習慣,喜歡將話說得非常詳細,我要是提出了一
個問題,他會從多方面來解釋,要多費許多唇舌。
  所以我沒有說甚麼,只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卻忽然轉換了話題,道 :「常有人比較電腦和人腦,誰更優勝。地球人一定說人腦優
勝,可是卻忽略了,由地球人創造出來的電腦,有一項功能,是人腦萬萬做不到的。」
  他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像是在考問我,這個被人忽略的是甚麼功能。
  我倒是認為電腦現階段雖然還不能勝過人腦,可是發展下去,即使沒有人造腦出現,只
是純電腦,也終於會勝過人腦的。
  而現在亮聲提出的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我也沒有甚麼頭緒,所以只好讓他去自問自答
了。
  亮聲說得很緩慢,當然是要我更明白,他道 :「全世界電腦,不論數字如何增長,都可
以聯在一起,而人腦,永遠不能做到這一點﹗」
  我怔了一怔,全世界電腦可以聯在一起,人類並沒有忽略這個問題,反而每天每時每刻
都在利用電腦的這個特點,凡是有電腦的人,都和根據這個功能形成的互聯網發生接觸,電
腦的這種功能已經成為人類生活中重要部份。
  雖然更承認亮聲所說,人腦永遠都不可能有這個功能––全世界人的腦部不可能聯結起
來,可是耶又說明甚麼呢﹖
  亮聲看到我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他語鋒一轉,忽然又道 :「有用一束筷子教育
孩子團結就是力量的故事––」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頭 :「這是老故事了,你的意思是,電腦有全世界大團結的本領
,人類會不是對手?」
  亮聲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純電腦,人類可以有辦法應付;而人造腦,大量發展,又
聯結一起,人類就不能應付了。」
  更道 :「人造腦出現,會形成危機,這一點我們剛才已經有了結論,何必再討論。」
  亮聲「嗯」了一聲,再次轉變話題,道:「在地球上將會出現和必然會迅速發展的人造腦
,是採用純地球人腦部基因和電腦聯結而成的––」
  如果他不是使用了「純地球人」這個古怪的名詞,我還是不能知道他究竟想說甚麼。
然而聽到了「純地球人」,我立刻明白了﹗
  我疾聲道:「你準備用半地球人腦部基因創造人造腦﹗」
  亮聲點了點頭,我問道 :「為甚麼﹖」
  亮聲道:「半地球人比純地球人優秀,所以聯結半地球人的人造腦也比純地球人的人造腦
優秀。」
  這時候我已經隱隱約約知道亮聲的計劃是怎麼一回事了,可是還不能肯定。
  我問:「半地球人聯結的人造腦,可以對付純地球人聯結的人造腦,可以防止危機的發生﹖」
  亮聲很高興 :「你明白了。」
  我道 :「你們外星人比半地球人更優秀,為甚麼不用外星人腦部基因創造人造腦,來對
付純地球人人造腦﹖」
  亮聲像是對這個問題早有研究,他道 :「我們估計,人造腦在造成危機之前,會有大聯
結行動,在有這種行動的時候,加以破壞,是最好的時機。我們的破壞計劃,是在有這種危
機即將開始的跡象時,向所有人造腦傳送毀滅性的電腦病毒,而我們再估計那時候,人造腦
為了避免破壞,會做出種種防範措施,所以病毒必須由內部爆發,才能奏效。」
  他說了那一大番話,實際上還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不過泡在我腦中勾畫出了一幅人造
腦大戰圖––那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的大戰﹗
  亮聲繼續說下去:「所以在事先,必須先打入人造腦的陣營,到時候才能起作用。半地球
人人造腦,和純地球人人造腦,有相同的地方,只要加以適當的掩飾,純地球人人造腦不容
易發覺。如果想用外星人人道腦,絕對瞞不過去,身份會被識穿。」
  老實說,對亮聲所說的這種情形,我無法瞭解,我的瞭解程度,建立在把這大戰當成是
兩國之間的交戰––我相信細節經過雖然完全不同,可是原則是一樣的 :堅固的堡壘,最容
易從內部攻破﹗
  亮聲他們研究出來的這個計劃,當然可行。
  我連連點頭,表示我更進一步的明白了。
  亮聲也很高興,他繼續解釋 :「人道腦發展的趨勢,不可遏止,而且必然會被大量使用
,取代現在的電腦,所以時機相當緊迫,半地球人人造腦越早出現越好––以老資格的身份
,打入對方陣營,更不會引起懷疑。」
  更同意 :「可以立刻進行。」
  亮聲道 :「我們現在知道的半地球人,只有成功和瑪仙兩個,而瑪仙下落不明––」
  我道 :「就算瑪仙在,也不行,她的腦邪經過徹底改換,已經不再是半地球人了––」
  亮聲的神情非常訝異––他顯然對瑪仙所知甚少,不知道她曾經腦部死亡,然後改換的
那些經過。道時候我也不打算向他詳細敘述。向他做了這樣的表示,亮聲也沒有追問。
  我繼續說下去 :「你是不是以為在地球上,還另外有半地球人存在﹖」
  亮聲想了一想,道 :「根據你對成功和瑪仙來源的推測,她們是在創造半地球人過程中
出了差錯的例子,總不成當年創送過程中就只有她們兩人,應該假設有成功的例子,所以可
以說,有其他半地球人的存在。」
  我又隱隱感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發現了新的危機。
亮聲的計劃是以半地球人人造腦來對付地球人人造腦。
  如果早有若干半地球人在地球上,他們由於比地球人優秀,所以必然在地球尖端科學的
研究崗位上,佔有相當地位––許多在科學上有卓越成就的科學家,會不會有半地球人在內

  就算有,別人完全不能覺察,因為這「半地球人」的身份,連半地球人本身,都未必知
道,瑪仙和成功就是例子––瑪仙一直到後來和外星人有了接觸,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而成功到現在為止,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半地球人。
  我的聯想是 :半地球人最可能的工作崗位,是尖端科學。而人造腦是尖端科學中的尖端
,必然有半地球人的參與,也有很高程度的可能,創造出半地球人人造腦來。
  那麼,將來就可能出現「半地球人人造腦」對「半地球人人造腦」的情形––亮聲計劃
中的優勢就會消失,這場未來大戰的勝敗也就無從估計。
  我把這個疑慮,約略提了出來,亮聲立刻理解 :「我們考慮過這個問題,結論是要看那
類外星人的本性來決定––你是不是清楚愛神是人的本性﹖你如果不清楚,我們去調查一下
,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更聽了之後,非常明白亮聲那番話中的「弦外之音」。
  他是在說,未來之所以會有危機,是由於「純地球人人造腦」是根據地球人腦部基因所
創造,因此有地球人一切醜惡行為的基因存在,而在和電腦結合成為人造腦之後,因為能力
大大提高,所以醜惡行為基因得到發揮的能力,也同時提高。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所以說,如果現在地球有毀滅的危機,而這危機來自地球人的行為,那麼將來地球人行
為能力提高了無數倍,危機自然也隨之擴大了無數倍。
  亮聲的話,意思就是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地球毀滅的危機全部來自地球人的行為。
  顧此﹐不必擔心外星人﹐也不必擔心半地球人。
  除了地球人本身之外,沒有別的外來力量可以使地球趨向毀滅。
  亮聲雖然很客氣地說「不知道愛神星人的本性如何」,然而事實上已經加以肯定,他另
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是 :如果在地球上出現的人造腦是「半地球人人造腦」,那就完全沒有
任麼可以值得憂慮––半地球人腦部基因,不像純地球人那樣充滿了不堪的醜惡﹗
  亮聲這樣說了,更可以肯定他心中對地球人本性的鄙視,我本來想以地球人的身份,提
出抗議,告訴他,地球人本性非常複雜,有極其醜惡的一面,也有很高向、美好、善良的一
面。
  可是我想了一想,卻沒有說甚麼。
  因為我在剎那間,感到了極度的悲哀,在我腦中迅速浮現許多許多醜惡之極的嘴臉,其
中絕大多數是極權統治者––統治權不是來自人民的選舉,而是來自武力的奪取。這些醜惡
的嘴臉只會使人感到憤怒和鄙視,而在極權統治之下,居然還奴性大發揮,感到,至少在表
面上感到極權統治給他們帶來幸福的那些,才使人感到悲哀極度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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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種深度的悲哀使人失望,失望到了連說都不想說的程度,感到人性之中就算大大有美
好的一面,在這種徹頭徹尾的奴性之前,也就化為烏有了。
  亮聲望著我,反而告訴我 :「武力極權統治,逐步在人類歷史中減少,終於會全部敗亡。」
  我道 :「即使是在被統治者甘心被統治的情形之下,也會走向敗亡﹗」
  亮聲搖了搖頭:「我不認為會有『真正甘心被極權統治』的情形存在,由於地球人之間,
不是思想直接交流,所以無法真正明白他人心中在想些甚麼。而當極權統治者認為被統治者
很甘心被統治的時候,就是他們的統治權走向敗亡的時候﹗」
  我把這番話,在心中重複了三遍,吸了一口氣,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我道 :「不必去調查愛神星人了,他們的本性非常好,特點是他們非常重視生命––任
何形式的生命,在他們的行為之中,沒有毀滅生命這回事。」
  我曾經聽原振俠醫生說過他和愛紳星人交往的經歷,原振俠一再肯定這一點,說他在闖
進愛神星人封鎖嚴密的禁地時,就是讓對方知道了他是一個生命形式,所以才能達到目的。
  不但是愛神星人本身,就算是他們創造出來的機器人,在獲得了新的形式生命之後,也
義無反顧,去拯救自己的星體,而不是運用新獲得的生命能力去胡作非為。
  所以我才肯定愛神星人本性極好。
  亮聲聽了,很有疑惑的神色,好像不是很接受我對愛神星人的肯定。
  我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有疑問不妨提出來。
  亮聲道 :「剛才你向我說起過瑪仙被發現的情形––」
  我明白了﹗剛才亮聲聽到瑪仙是在垃圾堆中被發現的時候,曾經非常憤慨,派愛神星人
的不是,所以他對愛神星人的本性,有所懷疑。
  我也不知道何以瑪仙會在垃圾堆中,可是我相信其中另有曲折,我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亮聲仍然不置可否,我也只好由得他––反正他就算要進一步瞭解愛神星人,也沒有甚麼
害處。
  對於何以瑪仙會在垃圾堆中這個謎,後來確然是靠亮聲的調查而解開的。
  其中竟然一點曲折都沒有,更加不緊張刺激。
  原來正由於愛神星人對生命的重視,瑪仙雖然是失敗的畸形,照說,在一發現畸形,在
胚胎時期就可以加以消滅。
  然而愛神星人認為那時候生命已經形成,他們不能殺死生命,所以繼續進行培育,直到
成為嬰兒。
  畸形嬰兒並不符合需要––他們原來培育半地球人的目的究竟是為了甚麼,並不清楚。
總之他們不需要畸形嬰兒,他們採取處理畸形嬰兒的方法,沒有甚麼不對。
  他們找到了認為可靠的地球人家庭,徵求地球人家庭的同意,給了地球人家庭足夠的撫
養費和豐富的報酬,委託這個地球人家庭將畸形嬰兒撫養長大,而且向這個家庭保證嬰兒雖
然畸形,可是聰明絕頂,更加必然會為他的家庭帶來無比的幸運和財富。
  當時這個被委託的家庭,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承諾,和如何歡天喜地地接受報酬,已經不
可考。
  然而從瑪仙會被在垃圾堆發現的事實來看,就可以知道幾乎立刻發生的事情。
  嬰兒不會自己走向垃圾堆,當然是被人拋棄的。
  拋棄嬰兒的是甚麼人,也可想而知––承諾對於地球人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雖然人人都知道「承諾」這個行為,在作出了承諾之後,還有許多後續行為要實行。可是實
際上每天在作出各種各樣承諾的人,千千萬萬,其的能夠完成承諾行為音,只怕不到萬分之一。
  於是瑪仙就到了垃圾堆中。
  亮聲在向我說起他調查所得的結果時,並沒有對地球人的行為說甚麼,然而我卻不免臉
上發熱,記得亮聲在剛知道瑪仙被拋棄在垃圾堆之後所說的話,那時候,亮聲以為那是愛神
星人幹的事情,所以他憤然道 :「愛神星人真不是東西﹗」
  卻說當時我竭力向亮聲保證愛神星人有極好的本性,亮聲在接受了我的意見之後,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所憂慮的新危機就不會發生––即使地球上出現半地球人人造腦,只要這人
造腦和電腦聯接的腦部基因來自愛神星人,簡單的來說,這人造腦就不會做壞事,不會形成
危機。」
  說到這裏,關於「人造腦」這種目前雖然還沒有廣泛出現市必然會和如今的電腦一樣打
入人類生活的新東西,我總算有了相當程度的瞭解。
  而說來說去,就是如此 :
  「人造腦是偉大的創造,本來沒有害處,只有好處,可是由於人造腦有地球人腦部基因
,所以無可避免會有地球人的行為,就會形成毀滅性的危機。」
  問題是出在地球人行為身上﹗
  我想了一會,苦笑道 :「人類不應該發展人造腦––應該認識到現在至少還有極少的可
能性,使人類避免走向滅亡。而等到純地球人人造腦大量發展之後,連這一點點極少的可能
性也消失了﹗」
  亮瞥很有些嘲笑的意味,道 :「你不妨利用各種可能,去大聲疾呼﹐看看是不是會有人
接受。」
  我不禁苦笑,我一定會努力把這種危機的存在提出來,是不是會有人接受,那不是我能
力範圍內的事情。
  亮聲看到我神情沮喪,他拍下拍我的肩頭,安慰我 :「放心,我們的防禦計劃會很有效
,真的到了危機發生的時候,可以令所有純地球人人造腦癱瘓。」
  我努力設想到時候的情形,可是卻完全無法有任何具體的景像出現。
  我只想到,那情景一定比現在,全世界電腦都癱瘓了還要嚴重得多––那時候人類依賴
人造腦,比現在人類依賴電腦多了多少倍,嚴重的程度,就多了多少倍。
  現在對「全世界電腦癱瘓」的情形已經無法想像,何況是到了那時候的情形﹗
  所以雖然亮聲的計劃,可以消滅危機,然而到了那時候,對人類生活影響之大,所造成
的混亂之甚,也無法想像。
  亮臀看出我的想法,通 :「所謂『那時候』,畢竟還有一段對地球人來說相當長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或許會發現有更好的辦法。」
  我想點頭,可是又覺得很少可能,想搖頭,又覺得不應該絕望,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才好。
  亮聲道:「無論如何,我們的計劃必須及早實施,因為沒有人知道甚麼時候需要發動攻擊
––追攻擊的時刻非常重要,必須在純地球人人造腦取得新生命之前,等到他們有了新生命,
那就遲了。」
  本來我已經認為在人造腦這個問題上,弄得很清楚了。
  可是亮聲的這番話,又令我糊塗起來。
  我道:「你所說的『有了新生命』––是一種甚麼樣的情形﹖」
  亮聲用很奇怪的神情望著我,道 :「我以為你一定早已知道––你不是肯定了會有毀滅
的大危機嗎﹖」
  我道;
「是啊,危機來自人造腦能夠將人類的趨向滅亡的行動能力提高無數倍。」
  亮臀攤了攤手,通 :「人造腦的能力高,是在於他有思想的能力,和人腦一樣,在吸收
資料之後,必然會產生新的思想,而當產生的思想逐漸成熟,就必然會不甘心永遠成為和電
腦一樣的工具。你曾經擔心電腦會造反,電腦不會。因為電腦沒有自己的思想,而人造腦會
,因為人造腦有自己的思想。有思想,就具備了形成獨立新生命的條件,有思想,就不會一
直甘於只是工具的地位。」
  我用心聽者,在他略停了一停的時候,立刻道 :「於是他們就會要求獨立的生命。」
  亮聲點頭 :「相信你至少知道一個這樣過程的實際例子。」
  我「啊」了一聲,失聲道 :「康維十七世﹗」
  亮帑點了點頭。
  康維十七世本來是被製造出來的機器人,相信配備了人造腦,結果是他不甘心永遠是機
器人,而造了反。當機器人一旦不再有主人,不冉聽從命令而行事,而是根據自己的思想行
事的時候,他就有了自己的生命、獨立的新生命,這種新生命,和其他任何形式的生命一樣
,有獨立的意志,有不可侵犯的尊嚴。
  康維十七世常自稱他是宇宙間第一個有生命的機器人,後來在他的幫助之下,大批愛神
星機器人也獲得了生命,成為新生命。
  這種新形式生命的基礎就是因為他們有可以產生思想的人造腦。
  事情當然可以反過來看 :有了可以產生思想的人造腦,就必然會產生新形式的生命。
  我知道有康維十七世這個實例很久了,地球上到最近才有了人造腦的設想,時間上相距
甚遠,可是將來發展的趨勢,必然一樣。
  我明白了亮聲的意思,他是說 :當地球上的純地球人人造腦,都取得了新形式的生命之
後,就是危機來臨的時候。
  這是很容易設想的。
  人類腦部基因中有戰爭––設想大批有生命的人造腦之間,爆發了戰爭,他們使用的武
器,殺傷力必然超過現有任何武器的無數倍。人造腦或者對這種武器有抵抗力,而人類肯定
沒有,會被完全消滅。
  這只不過是設想之一而已。
  隨便就可以有另外設想 :當人造腦有了十命之後,會非常強烈的感到,還要人類存在在
地球上幹甚麼?
  人類本來是他們的主人,是他們的創造者。
  可是當他們有了生命,有了獨立的思想,有了獨立行動的能力,不再聽從命令和指揮的
時候,人類就成了廢物﹗
  即使倒過來,讓人類成為聽從他們指揮行事的工具,他們也會嫌人類太無能,至少人類
太容易「損壞」––人類的身體,多麼不中用,一把小小的刀子,就能結束它。
  可以設想,新生命會先將人類完全消滅掉,然後才開始他們相互之間的鬥爭。
  而不論他們能力如何高強,他們相互之間鬥爭的模式還是離不開地球人相互間鬥爭模式
的範圍,因為人造腦的思想由人類腦部基因產生。
  我想到這裏,不可遏止地哈哈大笑起來。
  看起來這種行為有些反常,其實卻十分正常,因為事情確實非常可笑 :未來的新生命儘
管能力再強,還是照人類行事的方式行事,如果說人類現在行為是在自取滅亡,那麼未來的
新生命只是加快滅亡的速度而已––豈非可笑之極﹗
  亮聲沒有跟著我笑,只是又一次道:「我們的計劃––創造半地球人人造腦,應該儘快?
i行。」
  我攤了攤手 :「可以立刻進行啊。」
  亮聲道 :「要從你開始。」
  我忙了一怔,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我指了指頭,道 :「我很樂意讓你
取我的腦部基因,可惜那是地球人腦部基因,有好有壞,不合計劃的需要。」
  亮聲的反應,很有些他媽的豈有此理,他竟然伸了伸舌頭,雖然沒有說甚麼,可是白痴
也可以看出來,他是在說 :可不敢要你的腦部基因––那還得了,不知道會發展出甚麼樣的
怪人造腦來﹗
  我哼了一聲 :「事情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甚至於超出我的想像力範圍,為甚麼要由
我開始。」
  亮聲道 :「需要成功這個半地球人的腦部基因。」
  我大是訝異 :「她曾經到勒曼醫院求醫,難道你們沒有留下她的腦部基因﹖」
  亮聲道 :「有,她的兩個腦部都有。可是那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取得的。」
  我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不明白有甚麼問題存在。
  亮聲解釋道 :「腦部細胞的活動,會產生意願,同樣的一件事情,願意的情況和不願意
的情況,會出現完全不同的行為。在她不知道她的腦部基因會做甚麼用途的情形下取得,屬
於不願意的範圍,將來就有可能出現不合作。必須她自願,而且明確知道將來會發生甚麼事
情的情況下,取得她的腦部基因,才能完全符合將來我們的要求。」
  我明白了 :「要我去告訴成功,而且如果成功不願意,我還要說服她﹗」
  亮聲大點其頭 :「正是如此––而且要她百分之百心甘情願,不能有絲毫勉強,不然不
知道將來這萬分之一的不願意會產生甚麼樣的變數。」
  我揮了揮手 :「很容易,我向她說明白就是。」
  亮臀皺了皺眉,像是嫌我的態度不夠認真,他又道 :「還要使她明白她腦部基因會和電
腦聯接,變成人造腦。」
  我道 :「當然會對她說。」
  亮聲不嫌其煩,再鄭重地道 :「還要向她說明,由她腦部基因聯接而成的半地球人人造
腦,將來要執行的任務––消除純地球人人造腦。」
  我瞪了他一眼,他反覆說明,很是婆媽。不過由於他說得如此慎重,我還是問了一句 :
「她––半地球人人造腦將來在執行任務時,會有甚麼危險嗎﹖」
  問了之後,我自己也覺得可笑和多餘––雖然我對未來的造場大戰會以甚麼樣的形式進
行,沒有概念。不過可以肯定必然不同於人類以前所有的戰爭形式。
  應該可以說那是一場看不見的戰爭,而且戰爭一旦發動,就立刻結束,絕對沒有血肉橫
飛的鏡頭,也不會有除了目的物之外的任何破壞。
  而半地球人人造腦,雖然要在事先打入純地球人人造腦的陣營,其情形也和人類戰爭中
間諜隱藏在敵方陣營的那種危險不同。
  出乎意料之外,我以為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卻不料亮聲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才道
:「現在不能估計到時候會有甚麼危險,可以讓她知道,不排除有危險存在的可能。」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甚麼––當時我想,就算到時候,在未來大戰中,半地球人人造腦
,有犧牲的可能,對成功來說,也根本毫無損失。
  成功獻出腦部基因,最多只不過是失去了幾個腦部細胞而已(後來我知道原來連一個細胞
都不必損失,勒曼醫院有能力直接取得腦部基因),腦部基因聯接電腦而成的人造腦,和她不
再發生任何關係,她也沒有理由會擔心將來人造腦擔任的任務。
  亮聲看到我態度輕鬆,和他相反,竟然問道 :「有把握﹖」
  我嘆了一口氣:「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亮聲道 :「祝你成功。」
  他破例送我離開勒曼醫院,在分手的時候,還叮矚道 :「先使她明白一切。」
  我沒好氣,道 :「事關將來地球人的生死存亡,我一定比你更緊張,你是外星人,到時
候就算失敗了,也可以拍拍屁股回老家,怕甚麼﹗」
  我這樣說,當然很大成份是開玩笑,可是卻不知道挑起了亮幹哪一根筋,上海人打話:
「自相勿起」,他竟然認真,剎那之間,臉紅脖子粗,大聲道 :「你這是甚麼話,老實說,我
,我們,對地球的愛惜程度,比地球人深多了﹗」
  見到他這種認真的態度,我又好氣又好笑,當然不會和他計較,哈哈一笑 :「我會和成
功女士一起再來。」
  亮聲恢復了正常 :「等你。」
  他離開之後,我立刻和白素聯絡,知道成功女士還在我們家裏,事情就更加容易了。我
告訴白素,留住成功,我立刻回來,此行還有非常意外的事情衍生,回來再說。
  然後我用最快的方法回家。
  還沒有進家門,就聽到紅絞的大笑聲,打開門一看,真是非同小可,客廳裡是全女班。
  除了紅綾之外,還有良辰美景,成功女士和白素。
  除了白素之外,另外四個人的動作非常古怪,她們聚在一起,各自的頭頂緊緊抵在一塊。
  本來這樣的動作也沒有甚麼,可是成功女士卻為了要和其他二人腦袋之間沒有間隔,頭
上垃沒有任何遮掩,而四個人為了要頭頂相抵,所以各自低著頭,自然後腦向上。
  別人擺出這樣的姿態,毫無問題,可是成功女士這樣子,她後腦上的那張怪臉就變成了
向上,一眼看去,簡直令人遍體生涼﹗
  而且那張怪臉還不老實,像是很不願意向天,正在五官亂動,恐怖絕倫,而白素居然若
無其事在一旁旁觀,難道是「怪臉見慣亦常人」﹖
  白素一看到我開門進來,立刻向我連連打手勢,示意我不要驚動她們四人﹐四人看來非
常全神貫注,除了紅綾,不時發出大笑聲之外,另外三人都沒有聲音。
  我無法知道她們四人在鬧甚麼鬼,來到了白素的身邊,白素壓低了聲音﹐道 :「她們在
試驗腦部活動直接交流。」
  我感到好笑,若是腦門相抵,就可以直接交流腦部活動,地球人早已晉身於宇宙高級生
物之列了,真是小孩子玩意。不過我也知道,在企圖達到這樣的目的時,至少要非常集中精
神,不受到干擾。
  所以我笑了笑,由於口渴,所以向廚房走去。
  怎知道才一進廚房,就被老蔡一把抓住,將我向裏面拉,一直拉到他的房間之中,一路
上,他不斷喘氣,神情緊張之極,一進房間,他就關上了門,大口喘氣,道 :「你總算回來
了,你看到那隻鬼沒有?」
  我一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他口中的「鬼」,是成功後腦的那張怪臉。一時之間要向老蔡
解釋那不是鬼,倒也相當困難。
  在我想如何告訴老蔡那不是鬼的時候,老蔡的神情更加緊張:「你和她們一樣沒有看到那
惡鬼?看來那兒的道行很高,不過不要緊,我已經從後門離開,叫人去準備黑狗血了,哼哼
,噴她一身黑狗血,看她還能不能施障眼法﹗」
  老蔡一口氣講下來,聽來亂七八糟,可是實際上內容卻非常豐富,若要詳細解釋,需要
大費筆墨,簡單來說,老蔡認為那「鬼」用障眼法,使白素她們,看不見那是鬼,只有他獨
具慧眼看到了,所以他從後門出去,叫人去準備黑狗血––那是民間傳統中對付鬼怪的武器。
  等到黑狗血一到,他就會將之潑向成功,令障眼法失效,好使得白素她們看清楚那是一
隻鬼。
  我苦笑﹐心想還好他黑狗血沒有到手,我就回來了,不然老蔡的行動,不知道會造成甚
麼樣的後果﹗
  我雙手扶著他的肩頭,和他面對面,非常嚴重地警告他 :「你千萬不能亂來,這鬼非同
小可,黑狗血淋上去,她更加神通廣大,你不要出來,我會對付她。」
  在這種情形下,要向老蔡說明成功不是鬼,只怕要花一小時,現在我這樣說,只要一分
鐘,老蔡就會老老實實呆在裏面,不會再鬧甚麼花樣了。
  只要能達到目的,有時候倒也不必拘泥。
  老蔡不但對我很有信心,而且心地很好,他囑咐我道:「也不必趕盡殺絕,只要她不再作
怪,就讓她投胎去吧﹗」
  老蔡一腦子都是有關鬼怪的民間傳說,這些傳說成為一個系統,令人歷久以來深信不疑
,而且還會一直傳下去,是很值得研究的一個現象。
  當下我安撫走了老蔡,喝完水出去,看到紅綾她們四人,還是維持著那種怪姿勢。
  我把白素拉到一邊,低聲問 :「她們還要鬧多久﹖我有話要對成功說,此次勒曼醫院之
行,收穫不少。」
  白素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們先是在討論成功兩個腦子之間,能夠互相直接交流的奇
特現象,認為這比雙胞胎之間,有時候可以心意相通更進步。良辰美景不服氣,爭了一會
,她們忽發奇想,認為像現在這樣,有可能互相之間能夠直接交流。本來這是雙胞胎和雙胞
胎之問的事情,可是紅綾卻要湊熱鬧,說她的腦能量很強,一個腦等於兩個,所以也要參加
,就形成了這樣的局面。」
  白素說來簡單,可是當時場面之混亂,非常容易想像。
  而像成功這樣的情形,竟然也被認為是雙胞胎,也很有爭議的餘地。
  雙胞胎,就算是連體的畸形,至少也要有一個半身體。而成功卻只有一個身體。
  一個身體,兩個腦,這能算是雙胞胎嗎﹖
  實在只能說是一個雙腦人而已。
  我在勒曼醫院看到過成功頭部的透視,知道她雙腦之間,有一小部份聯接在一起,她兩
個腦之間的腦部活動直接交流,當然就是通過這聯接部份進行。
  而紅緩和良辰美景卻誤會了,她們把類似「兩心通」的情形和成功的情形混為一談了。
  而實際上兩者之間有很大的不同。
  腦部活動直接交流,是腦部活動產生能量的傳迭。
  像成功那樣的情形,是能量的「有線傳送」––兩者之間有接觸的部份。
  而像「兩心通」那樣的情形,卻屬於「無線傳送」,交流的兩者之間,並沒有物質的聯接。
  紅綾她們企圖把兩個不同的情形混合起來,當然只是白費功夫。
  我明白了來龍去脈之後,知道不必再等下去,就走過去大喝一聲:「別浪費時間了,我有
話說﹗」
  給我一喝,她們分了開來,紅綾抱怨 :「好像已經快有成績了,卻遭到了被壞。」
  我道 :「要你們之間思想可以直接交流,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把你們腦部動手術聯
接起來。」
  紅綾、良辰美景和成功她們,都是聰明人,一聽我的話就明白她們的努力不會有結果,
要有結果,必須是腦部有實在的聯接。
  成功指著自己的頭部,道 :「勒曼醫院對我的情形,有甚麼解決的方法﹖」
  聽得她這樣問,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因為雖然勒曼醫院之行﹐收穫很多,
可是在解決成功的問題上,勒曼醫院只是建議尋求巫術的幫助而已。
  而巫術是不是能夠幫助成功解決問題,也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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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知道這個結果說出來,成功一定大失所望,所以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開始才好。
  成功非常敏感,立刻有相當悲哀的神情,她吸了一口氣,通 :「我已經習慣失望,不管
情形壞到甚麼程度,我都可以接受––任何情形都不會比現在更壞了,請只管說。」
  我忙道 :「情形並不如你想像那麼壞,曾經有一個人,情況比你更嚴重,結果卻變成了
非常美麗––」
  我說到這裏,向白素望去。
  白素「啊」了一聲,立刻道:「瑪仙?」
  我的提示並不是很多,甚至於可以說等於沒有提示,可是白素還是立刻想到了﹗
  我想那是由於成功在氣韻上和瑪仙相似,白素和我一樣,早就幾次感到過她似曾相識,
所以我一提起來,白素就想到了。
  在場的良辰美景和紅綾當然都知道瑪仙是甚麼人,本來我還以為要費一些唇舌向成功說
明瑪仙的來龍去脈,卻不料成功最快對白素的話有反應。
  她道 :「瑪仙﹖那位巫術之王﹖原振俠醫生的那個瑪仙﹖」
  我點頭 :「就是她,你對她知道多少?」
  成功這時候已經紮上了頭巾,完全看不出有甚麼異樣來,她道 :「要不是原振俠醫生不
知所終,我會去找他幫助,當然我要儘量知道他的事情,所以也知道瑪仙。」
  成功知道瑪仙的事情,話就容易說了。
  我向她指了一指,道 :「你,和瑪仙,是同類。」
  除了白素之外,其餘各人都感到意外。當然是成功的反應最為激烈。
  成功先是整個人震動,然後她忽然原地打圈,越轉越快,要不是紅綾過去,一把將她抱
住,她不知道會轉到甚麼時候才停止。
  成功給紅綾抱住之後,居然沒有掙扎,然後她反常地哈哈大笑起來。
  她一面笑,一面指著我,道 :「衛先生,你還真能夠胡說八道﹗雖然你以前那些胡說八
道的故事,還很能叫人家信以為真,可是––我是瑪仙的同類––哈哈––」
  她說到這裏,開始搖頭,不斷地搖頭。
  我提高了聲音 :「第一,我所有的故事,從來沒有要人相信過那是真的––有人相信了
,也不關我的事。第二,說妳是瑪仙的同類,不是我的胡說八道,而是勒曼醫院經過仔細比
較之後得出的結論。」
  成功在聽了我這樣說之後,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半仰著頭,也不知道她在
想些甚麼。
  由於她剛才的反應如此激烈,大家都不敢再說甚麼去刺激她。過了一會,自素先道 :「
是瑪仙的同類,很好,瑪仙一有機會發揮,就如此出色。」
  成功還是閉著眼,緩緩地道:「那我算是甚麼﹖外星人?」
  我道:「不能算外星人,應該說是半地球人。」
  成功又笑了起來 :「那更糟糕––外星人不要,地球人也不要﹗」
  我有些不耐煩,也不想聽成功在她究竟是外星人還是地球人的身份上糾纏不清。我大聲
道 :「地球人不會不要你﹗」
  成功突然扯下了頭上的頭巾,也大聲道 :「我就這樣走出去,看看地球人是不是要我。」
  我哼了一聲 :「瑪仙的畸形比你嚴重,也能解決,你就可以和她一樣。」
  成功盯著我 :「連勒曼醫院都沒有辦法,誰還有辦法﹖」
  我道 :「誰解決了瑪仙的畸形問題,就找誰﹗」
  各人對我這樣說,都顯得很意外,因為大家都知道瑪仙是靠巫術解決了問題的,聽起來
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各人都瞪住了我。我道 :「這不是我的主意,是勒曼醫院的意見,他們
認為巫術既然可以解決瑪仙的問題,也應該可以解決成功的問題。」
  成功在剎那之間,眼光變得十分深遽,像是深不見底的水潭一樣。
  我在亮聲的眼睛中見過這樣的眼光,也在紅綾的眼睛中見過,顯然那是腦部活動能量超
出普通人許多倍的人,在做深入思考的時候會出現的現象。
  這使我知道,成功這時候正在思索考慮,是不是可以接受我的話。顯然她從來也沒有想
到過將她自己的問題和巫術聯繫在一起,而更顯然她對巫術的認識,僅止於普通人的認識,
所以她表示極度的懷疑。
  果然她問道:「從勒曼醫院方面提出巫術來,好像非常奇怪––兩者之間,看來完全扯不上
關係。」
  我道 :「是因為勒曼醫院走在科學最前端,而巫術卻甚麼也不是––這是妳的觀點,對
不對?」
  成功點頭,我很認真地道:「巫術是甚麼,勒曼醫院確然不知道,可是他們對待自己不知
道的事情,採取科學的態度,並不因為自己不知道就排斥否定,而是根據瑪仙的例子,在邏
輯上分析,得到巫術可以解決問題的結論。」
  成功雙眼仍然閃閃生光,我不等她再開口,就道:「別問我巫術是甚麼––我實際上一無
所知,只有假設,假設那是眾集宇宙間一些力量,利用這種力量來達到目的的方法。」
  紅綾突然補充:「也要本身有可以配合的能力,才能接受這種特別的力量。瑪仙有這種能
力,瑪仙的同類就也應該有。」
  看來紅綾和成功相處已經有一段時間,成功對紅綾有異於常人的狀況也有一定程度的瞭
解,所以她對我的話很猶豫懷疑,卻很容易接受紅綾的話。
  她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 :「既然有解決的可能,總要試一試。或許我們這種半地
球人,本身就屬於巫術範圍之內﹗」
  看來她對於「半地球人」的身份還是很不適應,我回應她說過的話,道 :「地球入不會
不要你,地球人還要靠你來解決將來毀滅的大危機理﹗」
  突然聽到我講出這樣的話來,她們都感到很意外,一時之間都靜了下來,連白素在內,
都不知道我忽然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她們這樣的反應,並不意外,因為當時在勒曼醫院,亮聲向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同
樣愕然。
  成功在知道了她自己半地球人的身份之後,看來心理狀況始終有些不能適應,所以也不
是很正常,她首先打破沉默,又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道 :「太偉大了––地球有毀滅的危
機,要靠我這個半地球人來打救?我怎麼打救法﹖是在火山爆發的時候,將我扔進火山口去
,去祭地球的毀滅之神﹖」
  從成功的話,可以聽出她心中對我所說的話相當反感,我不禁皺了皺眉,道 :「是勒曼
醫院方面提出來的問題,我認為他們提得很對––事情相當複雜,而且還有很大部份是將來
的事情,我們,至少我不能全部瞭解,我會把我聽說到的一切轉述,我認為事情非常嚴重,
請各位不要等閒視之﹗」
  我說得很具鄭重––平常我很少很少用這種態度說話,所以紅綾和良辰美景的反應,是
互望了一眼,偷偷做了一個鬼臉。白索望著我,眼神之中充滿了支持,成功卻冷然,看來我
還沒有說甚麼,她就表示了沒有興趣。
  成功的這種態度,使我感到很不高興,而且更感到事情極可能不如我想像的那樣容易。
  然而不管成功的態度如何,我還是要將「人造腦」發展的趨勢所必然產生的危機,和對
付這種危機的方法說出來。
  我說得相當詳細,紅綾和良辰美景她們雖然調皮,可是聽了之後,也聳然動容,顯然她
們非常認同勒曼醫院的說法,她們一起望向成功。
  白素也聽得很認真,她皺著眉,看出她很同意人造腦發展下去,成為人類生恬不可缺少
的依靠時,會出現地位逆轉的情形,人造腦發展出自己的思想,由於能力超卓,勝過人類許
多,就會反客為主,取代人類的地位。
  在被人造腦取代了地位之後,人類會面臨甚麼樣的命運?
  而人造腦成為地球的主人之後,又會對地球造成甚麼樣的災難?
  這些未來的問題都值得深思––勒曼醫院的推測非常悲觀,我接受了勒曼醫院的觀點,
看來白素並不完全接受,可是卻也無法推翻這種推測。
  很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我開始敘述的時候,成功的態度非常不友好,顯然不耐煩,可
是不多久,她卻聽得十分認真,當我說完之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沒有說甚麼。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牠的身上之後,她顯然知道我們想她做甚麼––我們在等地
表態,是不是接受勒曼醫院的計劃,很願意用她的腦部基因和電腦聯結,創造「半地球人人
造腦」,以應付將來發生的危機。
  而她確然把事情看得很嚴重––她的神態,誰都可以看出她正在非常認真的考慮。
  過了好一會,成功才道 :「一定要我百分之百願意,毫無疑問的願意,有一點疑惑或者
不同意都不行?」
  這個問題,亮聲曾經一再強調過,必須百分之百,不能有絲毫疑慮。
  因為將來以「半地球人人造腦」對付「純地球人人造腦」的時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鬥
爭,在這場鬥爭中不能有絲毫差錯。也就是說,到時候,半地球人人造腦必須毫無猶豫,執
行消滅純地球人人造腦的任務。
  絲毫的猶豫,就可能使得本來可以勝利的鬥爭,變成失敗。
  這就是亮聲一再說明,在取得半地球人腦部基因的時候,半地球人必須百分之百肯定將
來會發生甚麼事情,要怎麼做,這半地球人人造腦才會準確無誤地執行任務。
  如果在取得半地球人腦部基因的時候,那半地球人對於事情有猶豫,那麼創造出來的半
地球人人造腦,就會承襲這種猶豫,到時候,猶豫就造成失敗。
  所以這時候必須給予成功非常肯定的回答,絕對不可以有絲毫模糊之處。
  我一字一頓,回答得非常認真:「對﹗必須百分之百﹗」
  成功並沒有立即反應,看來她還在認真考慮。
  趁這個機會,我又將為甚麼必須百分之百的原因,詳細解釋了一遍。
  成功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搖頭道:「那,我做不到﹗」
  雖然她說得非常認真,可是我卻只覺得好笑,我立刻道 :「為甚麼做不到––事實上根
本不要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完全同意就可以了﹗」
  成功向白素望去,像是在向白素求助。
  事情在我想來再簡單都沒有,在勒曼醫院的時候,我向亮聲表示過,絕對不會有問題,
再也沒有想到會有變數。
  直到這時候,我也不明白成功在耍甚麼花樣,只覺得她的這種態度討厭之極。
  白索緩緩地道 :「既然事情必須你百分之百願意,你心中有甚麼疑問,就必須提出來。」
  白素在這樣向成功說的時候,同時瞭了我一眼。
  顯然她是看出我恨不耐煩,在派我的不是。我苦笑,感到世界上事情真是難料,由於每
個人的想法不同,我認為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人家可能認為複雜無比,我當然不能將我的想
法,強加在人家的身上。
  本來我一直認為,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想法,也應該有這個權利。所以我最討厭辯
論,辮論的目的無非是想對方接受自己的意見,達成意見的統一,這和我一貫觀點不符。
  所以別說用強權武力來強迫人家接受某種思想,就算用說服的方法,我也不贊成。
  可是現在的情形是,非說服成功不可。如果不能把成功說服,計劃就根本不能開始。
  我完全不明白成功為甚麼會這樣,也知道自己性子急,所以還是讓給白素去問的好。
  白素再次向成功做「有話只管說」的手勢。
  成功又想了一想,才問我 :「『人造腦』算不算是一種生命形式﹖」
  這問題,聽來簡單,實在卻不好回答,而且我對於人造腦,所知甚少,很難下結論。
  所以我想了一會,才道 :「生物電腦,是電腦的一種新發展趨勢,屬於電腦的範疇。」
  成功搖頭 :「我特別指『人造腦』––是人腦基因和電腦的結合。雖然說眾生平等,不
過我們先不討論它,只說『人造腦』算不算生命﹖」
  我攤了攤手 :「我無法確切回答這個問題。只好根據我的認識來說 :『人造腦』在開始
的時候,必然屬於電腦的範疇,可是發展下去,就會產生思想,在有了思想之後,就必然脫
離電腦的範疇,進入一種––可以算是新形式的生命。」
  我在猶猶豫豫這樣說的時候,非常自然的想起了康維十七世。康維十七世毫無疑問是生
命,而且是非常優秀的生命。
  將來人造腦形成的生命,也必然比地球人生命優秀––這正是危機的所在﹗
  成功又道 :「當『人造腦』屬於電腦範疇的時候,不會引起危機。當他能引起危機的時
候,已經屬於生命的範圍了﹖」
  我定了定神,才道 :「可以這樣說。」
  成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非常嚴重,道 :「那就是說,通過我腦部基因將來要
去消滅地球上所有這種新形式的生命了?」
  她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也越來越不好回答。
  我要想一想才能回答––我看出她並不是在有意詰難,而是真的心中有疑問,希望解決
,所以我回答得也很誠懇,我道 :「為了消滅危機,就必須這樣做。」
  成功緩緩地搖頭 :「所謂『危機』,也只不過是揣測而已,對不對?」
  我還是回答得很小心 :「這是根據事態發展的規律所分析,推測得出的結果。」
  成功又道:「這種結果並沒有百分之有約必然產生性。」
  我沉聲道 :「根據現在人類的行為來看,有百分之百的必然產生性。」
  成功皺著眉 :「就算產生了,情形是人造腦消滅人類﹔而所謂挽救計劃是消滅人造腦–
–同樣是對生命的撲殺,我看不出有甚麼理由要以一種對生命的撲殺去代替另一種﹗」
  要用心想一想,才能明白成功這番話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 :人造腦消滅人類,是對人類的撲殺﹔
消滅人造腦,是對人造腦的撲殺;
人類和人造腦都是生命﹔
不明白為甚麼要撲殺一種生命去挽救另一種生命。
  我吸了一口氣 :「沒有理由––許多,甚至於幾乎全部事情,都沒有理由和道理可說,
完全是立場問題,不同的立場有不同的道理,我們是人類,有人類的立場,站在人類的立場
土來說,人造腦將來有消滅人類的可能,就要先將他消滅。」
  成功接下來所說的話,令我啼笑皆非,她道 :「我同意你的說法––立場決定一切。而
我並不是人類,你剛才說了,我是半地球人,我就沒有必要站在地球人的立場。」
  我怔住了說不出話來。
  確然,她只是半地球人,沒有必然的理由一定會站在地球人的立場上。
  白素在這時候提醒我,道 :「如果成功女士和瑪仙一樣,那就和愛神星有關係。」
  白素說得很婉轉,並沒有肯定指出成功的另一半是愛神星人,我從白素的話中,卻已經
明白問題的癥結何在了。
  這時候,成功苦笑道 :「如果我的一半是愛神星人,實在太說不過去––我對愛神星人
根本一無所知 :」
  我也苦笑,喃喃自語 :「你不必對愛神星人有所知,只要你腦部有他們的基因,自然你
就會和他們有一樣的行為。」
  在白索提醒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成功為甚麼不爽快地答應願意和我們一起實行我們的計劃。
  而在白素指出成功有一半是愛神星人之後,問題就變得很容易理解了。
  原振俠醫生曾經向我說起過有關他在一個非常神秘的所在,闖入愛神星人禁地的經過。
  當時他身在一艘非常堅固的飛船之內,這飛船有防禦進攻的能力,可是也幾乎被禁地的
防禦設備所殲滅。
  後來原振俠醫生終於闖進了禁地,是利用了愛神星人一項非常特殊的特性。
  愛神星人極端重視生命。
  在愛神星人的思想範疇之內,沒有「消滅生命」這樣的想法。
  原振俠醫生在飛船之內,由於飛船的防範功能太好,愛神星人探測不到船內有生命,所
以幾乎被殲滅。原振俠醫生就乾脆離開了飛船,給對方知道自己是地球人,是生命。
  由於愛神星入不傷害生命,所以他才能夠闖進了禁地。
  成功有一半是愛神星人,當然承受了這個特性。
  而我們對她的要求,是用她的腦部基因,去消滅許多許多被她認為是生命的人造腦,這
真是天大的玩笑,她怎麼可能會願意﹗她連百分之一的願意都不會有,從根本上抗拒我們的
計劃,而我們卻還一廂情願地要她百分之百同意﹗
  她沒有一口拒絕,已經很給面子了––她先弄清楚人造腦是不是生命,才表示猶豫,表
示無法接受。
  現在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全不可能參加我們的計劃,就算她現在百分之百同
意了,當需要執行任務的時候,她腦部基因之中愛神星人的特性必然發作,到時候,非但消
滅不了對方,肯定反而會被對方消滅了﹗
  我吁了一口氣,向她道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就當我從來沒有提起過,我們再世不
會討論這個問題。」
  成功反倒顯得相當迷惑,她道 :「我確然非常不願意參加這種計劃,可是我自己也不知
道是為了甚麼––」
  我嘆了一口氣 :「因為妳有一半是愛神星人。」
  接看我和白素就盡我們所知有關愛神星人的一切,告訴成功。
  成功很用心地聽,我完全無法揣測她聽了之後,心中的感覺如何。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 :「我真的無法幫助––事實上我並不認為有你們所說的危機存在。」
  我揚了揚眉,等她做進一步的解釋。
  成功道 :「假設有這樣的危機,根據是地球人人性的醜惡和行為的破壞性。」
  我很肯定 :「是,現在地球人已經可以毀滅地球,將來純地球人人造腦,就更輕易可以
做到。」
  成功說得很緩慢:「地球人人性非常複雜,有醜惡面,也有美好面––以我個人的體驗
,我覺得你的觀點,人偏重於人性的醜惡面了––」
  我哼了一聲:「你有甚麼特別的體驗﹖」
  成功道 :「我從小就知道不是父母親生,而且知道自己的模樣絕對不討人喜歡,可是他
們對我的愛,卻完全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父母對子女的愛––」
  她說的很令人感動,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插口提醒她 :「天下有的是混蛋透頂、禽獸不如
的父母﹗」
  成功輕輕嘆了一聲 :「這就是地球人人性複雜之處 :有好有壞。可是無論如何,好的總
是主流––」
  聽她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要說話,白素拉了拉我的于,示意我不要打斷她的話頭,我
才忍了下來。
  而我本來要說的話是 :如果你稍為瞭解一些人類歷史,就不會那樣說了﹗
  成功望了我一眼,她竟然料到了我想說甚麼,她的神情,也有剎那間的猶豫,然後道 :
「從人類歷史土來看,確然充滿了醜惡,不過在歷史記載上活動的,都是些所謂『大人物』
,他們究竟是少數,而大多數人都不是那樣的﹗」
  我雖然沒有說甚麼,可是不斷搖頭。
  成功這個半地球人,顯然對於地球人人性極端醜惡的那一面,認識不清,或許是愛神星
人,有著對罪惡特殊寬容的基因,才使她有那樣的想法。
  成功忽然對我笑了笑,道 :「在我來找你之前,我拜讀了你記述的所有故事––」
  儘管白素還在要我不插口﹐我卻實在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多謝捧場﹐既然如此﹐
你一定非常了解我在記述故事的過程中﹐是如何努力在譴責人性的醜惡﹗」
  成功點了點頭﹐先表示同意﹕「確認如此。」然後她又搖頭﹕「我覺得衛先生你非常矛
盾。」
  我哼了一聲﹕「非常新奇––我有各種各樣的缺點,被人這樣說倒還是頭一遭,乞道其
詳。」
  成功做了一個「恐怕說了會有得罪之處」的表情,我還沒有說話,白素已經笑道﹕「只
管說好了。」
  成功向我指了一指﹕「衛先生和衛夫人﹐以及衛小姐﹐良辰美景﹐你們都是純地球人吧
﹐從你們身上﹐誰能說地球人人性醜惡面大於美好面呢﹖」
  我還是搖頭﹐因為成功舉的這個例子﹐沒有說服力。
  成功繼續道﹕「衛先生的矛盾之處﹐是在於所記述的故事之中﹐一方面努力鞭韃人性的
醜惡﹐可是結果卻都是衛斯理、衛夫人和他的許多朋友、熟人等等﹐以美好的人性戰勝了醜
惡﹐然而結論卻又是人性醜惡終於會使地球毀滅﹐人類滅亡﹐是美好必然敗於醜惡,這不是
自相矛盾嗎﹖」
  我聽了,一時之問說不出話來––她指出的,好像我真的有些地方相當矛盾。
  成功望著我,進一步道 :「醜惡和美好不斷在鬥爭,或許在歷史上長期以來,醜惡佔上
風,可是現在我認為至少是一半一半,將來如何發展,誰也不能預料,卻也不能絕對肯定醜
惡必勝、美好必敗﹗」
  我非常肯定,我並不同意成功的話,可是卻也完全無法否定她的話。
  至少成功說將來的事情誰也不能預料,這話就無法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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