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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映徽] 芳心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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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4:55 |倒序瀏覽
【簡介】

看見牧初揚那冷鷙陰沉的神情,
向晚明白她的謊言終究是被拆穿了……
當初在姻緣湖畔遇上昏迷的他,
並在他唇上印下一記輕吻後,她知道,
自己的心早已在那個幽靜的月夜裡,遺落在他身上了;
原以為他們唯一的牽繫就只有那短暫的一吻,
可,或許是天意注定,讓她在因緣際會之下,
成為別人的替身,來到他身邊;
儘管自己在心理準備遲早會被揭穿,
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罷了,倘若她真如相士所言,是個薄命之人,
那麼能夠死在自己心愛男人的手裡,她也該心滿意足了……
他牧初揚這輩子最痛恨的便是遭人背叛與欺騙,
而這名喚谷向晚的女人,竟膽敢冒充他的未婚妻!
怒視著她清麗的容顏,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冷靜與理智,
除掉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本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但為何他就是無法狠心對她?望著她澄澈無怨的眼眸,
胸中那抹複雜的情緒更形強烈了,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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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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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6:48
第一章   



  漆黑的夜幕像一張巨網,密密地遮蓋住整片樹林,白茫的霧氣瀰漫在葉隙、在枝椏、在樹梢,幾乎無所不在。



  樹林的盡頭,幾十株參天巨木並立而生,清亮的月光被高聳入雲的枝幹遮斷,使得周圍陷入一片朦朦朧朧的幽暗。



  一陣夜風徐緩地拂過,帶來了劃破寧靜的窸窣聲響,那是葉片被撥動的聲音,以及一雙蓮足踩踏在草地上的細微跫音。



  半晌後,一絲微弱的亮光自巨木旁那些比人還高的叢生野草後透出,隱約映亮了一抹緩緩走出的纖麗身影。原來,在叢生野草的掩蔽之後,是一條鮮為人知的隱密通道。



  那纖細的身影步出小徑,儘管四周光線朦朧不明,卻依舊看得出這名女子有著清麗的絕美容顏。



  在這杳無人跡的樹林深處,乍然出現這麼一名絕塵脫俗的女子,一般人若是見了,怕是要以為自己遇著了林中仙子!



  「終於……」谷向晚難掩興奮地低歎,那雙澄澈的明眸閃爍著比天邊星子還要燦亮的光芒。



  在那條野草掩蔽的狹長小徑之後,是她居住了多年的聚落,由於地點極為隱密,從沒有外人意外闖入過。而聚落裡的人雖然會到外頭來,但卻絕對不是她,而是那些替她那身為聚落首領的爹執行任務的人。



  屈指數數,這麼多年來,她離開聚落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算得完。



  爹和聚落裡的人總把她當成一株嬌弱的花兒,怕一個輕忽便會枯了、萎了,他們一同悉心守護著她,像是恨不能將她捧在掌心裡細細呵護。



  這樣的日子雖然平靜無憂,但她的心中卻對外頭的一切充滿了憧憬與嚮往,眾人無微不至的呵護,有時候會讓她有種幾乎快喘不過氣的錯覺。



  今晚,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底的渴望衝破了界線,彷彿冥冥中有股抗拒不了的召喚力量,讓她終於鼓起勇氣,瞞著眾人悄悄溜出了聚落。



  此刻放眼望去,盈月的光芒在枝葉與白霧的掩蔽下,變得朦朧不明,那絲幽弱的月光迤邐在林間,映照出一條通往未知之地的神秘小徑。



  谷向晚雖然不是個膽大妄為的女子,但是此刻想要暫離聚落獨自走走的渴望卻勝過一切,她不再遲疑地輕移蓮步,開始了她今晚的秘密探險。



  她在夜霧中努力辨別方向,順著林間小徑走了許久,最後來到一片寬闊的湖泊前。



  迷離的月光灑落湖心,在平靜的水面綴上星子般閃耀的點點波光,而瀰漫於湖上的白茫霧氣,使得一切的景致看來更加虛無縹緲,整個湖泊彷彿罩上了一層朦朧而美麗的面紗。



  「真美!」她忍不住驚歎,眼前的景致幾乎令她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夜風迎面拂來,傳至耳畔的除了細微的風聲外,還夾雜著某種類似呼吸的聲響,那聲音雖然細微,但在靜謐的夜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谷向晚嚇了一大跳,美眸驚惶地四處張望,尋找呼吸聲的來源。很快的,她在湖畔看見了一個平躺的人影。



  還好不是遇上了森林裡的猛獸,谷向晚稍微鬆了口氣,但是一顆心仍高懸在半空中,無法真正地安穩下來。



  她盯著湖畔那抹身影,腦中浮現一個又一個的疑問。



  那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深夜獨自躺在湖畔?



  既然她聽見了呼吸聲,就表示那個人還活著,但……她可不認為會有人特地跑到樹林深處來睡覺。



  那麼……難不成……那是個傷重昏迷的人?!



  眼前夜霧瀰漫,又隔著一段距離,谷向晚實在無法看清楚那個人的情況,雖然她的心底有個聲音警告她應該立刻離開,不該多管閒事,但是她的步伐卻怎麼也移不開。



  只要一想到可能有個人正傷重垂危地倒在湖畔,她就無法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地轉身走開。



  內心掙扎了許久,最後她終於鼓起勇氣,穿過重重的白霧,緩緩走向湖邊。



  當她逐漸靠近,近得足以看清楚那個人影時,她的心忽然重重一顫,胸口翻攪著某種來勢洶洶的陌生情緒。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



  她的心跳正為著某種她也不瞭解的原因而急遽加速,隨著一步步向前的腳步而猛烈跳動,她的耳邊嗡嗡作響,她幾乎要懷疑那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谷向晚放輕了腳步,來到那個男人身邊,她屏息地觀察半晌,在確定他不會突然醒來後,才放膽地蹲在高大的身軀旁,細細打量著這名陌生男子。



  看起來,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外傷,就連呼吸聲也規律平穩,絲毫沒有受傷虛弱的跡象。



  那麼,他為什麼會躺在這裡?難道這人真有某種奇怪的癖好,喜歡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種種疑惑浮上心頭,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眼眸不經意地瞥向他的面孔,就這麼一眼,她便無法移開目光,也無法再思考任何問題了。



  這個男人有著她所見過最冷硬的臉部線條,從他深刻凌厲的五官看來,可猜出他有著冷峻狂傲的性格,儘管此刻他閉著雙眼,狀似熟睡,卻仍隱隱散發出一股不容忽視的王者氣勢。



  谷向晚的雙頰莫名地紅燙起來,一顆芳心隱隱地顫動。她就像著了魔似的,目光只能盯著這名陌生的男子,一瞬也不瞬。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喃喃低語。



  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卻深信他絕不是個凡夫俗子,在她想來,這男子合該生來就站在高不可攀的頂端,等著天下人來臣服。



  一股帶甜的暖流悄然湧上心田,迅速瀰漫了整個心間,那雙澄澈美麗的眼眸,也逐漸漾滿了款款柔情。



  也許是這樣一個濃霧瀰漫的月夜氣氛太美好,也許是確定這個男人不會突然醒過來一陣抑不住的情生意動,令谷向晚情不自禁地緩緩傾身,一點一滴地拉近彼此的距離。



  最後,兩張臉近得幾乎鼻尖相觸,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亂了她的心跳。



  彷彿受到了蠱惑,她柔潤的紅唇緩緩覆下,輕輕印上了他的薄唇。



  由他唇上傳來的溫熱,震顫了她的心房,她閉上眼睫,細細地感受這陌生而親暱的溫軟觸感,幾乎捨不得離開……



  「啊!」下一瞬間,她突然低呼一聲,像被燙著似地突然跳開。



  粉嫩的雙頰在瞬間佈滿紅霞,青蔥般的手指撫著發燙的唇兒,圓瞠的眸中更有著一絲驚惶與羞怯。



  這個男人……他……



  會是她的錯覺嗎?剛才他似乎有了反應?她隱約感覺到他的唇輕微地分開,火燙的舌似乎還企圖探入她唇間,擷取她口中的甜蜜。



  她伸手按住自己急促起伏的胸口,感受到掌下的心正狂跳不止。



  直到這時,她才如夢初醒般的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一張俏顏在瞬間紅燙似火。



  老天!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竟然會偷吻一名全然陌生的男子?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做出如此違背禮教的舉動!



  瞥見他濃眉輕攢,似乎快要醒來,谷向晚不假思索地起身,慌慌張張地逃進重重的夜霧之中。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名男子,更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她大膽的舉動?如果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質問她為什麼偷吻他,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因為過度的羞窘而死去!



  心虛而慌亂地逃開後,她卻捨不得就此離去,於是便躲在遠處的一株大樹後,屏息遙望著湖畔的那抹身影。



  就算是隔著夜霧,視線朦朧不清,她也想多停留一會兒,多看他一眼。



  才不過短短的一瞬間,那名傲岸不凡的陌生男子,竟已成為她心底不願輕易割捨的眷戀——



  湖畔,那男人終於緩緩地睜開雙眼,那對如墨的眼眸只怔愣了片刻,下一瞬間便立即恢復清明與警覺。



  他宛如矯捷的黑豹般翻身而起,黑眸帶著深深的戒備環顧四周。



  只見周圍白霧輕漫,不見任何人影,除了偶爾從樹林深處傳來的蟲嗚鳥叫,以及隱隱約約的湖水流動聲外,再沒有聽見其他可疑的聲響。



  黑眸中的警戒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困惑與懷疑。



  剛才,在他將醒未醒之際,唇上隱約傳來了溫軟的觸感,像是一個柔如春風的輕吻,那會是他的錯覺嗎?



  不,他的唇上還留著一絲芬芳的氣息,那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是如此的真實,證明了的確有某個女子大膽地偷吻了他的唇。



  會是誰呢?在如此更深的夜晚,怎會有女子出現在這濃霧瀰漫的樹林深處?而若真有這麼一個人,此刻怎會不見蹤影?



  該不會,他所遇見的不是尋常女子,而是湖中的仙子或是森林妖精!?



  望著眼前這片朦朧縹緲的湖泊,他幾乎要懷疑此刻的一切,只是一場虛幻、迷離的夢境。



  一陣乍響的鳥唳聲打斷了他的怔忡,他的神色一凜,兩道濃眉狠狠地糾結,微瞇的黑眸進射出冷峭嚴峻的光芒,緊繃的俊臉可看出咬牙的痕跡,使得原已剛硬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凌厲。



  那些不該產生的綺思被他硬生生的驅散,眼前他該在意的,不是那個如夢似幻的輕吻,而是那些膽敢與他作對的敵人!



  剛才他在樹林外與一群刺客交手,那些人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便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對他施展迷香。



  「哼,派出那些不濟事的小角色,就想要我的命?」他冷嗤一聲,黑眸掠過深深的輕蔑與嘲諷。



  儘管身中迷香,但是憑著強硬的意志力和頂尖的身手,他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將那些人殺得片甲不留。



  惹怒他的下場,就只有死亡!



  除掉那些雜碎後,他順著林間小徑來到這片湖泊,體內的迷香在此時完全發揮作用,讓他終於不支地在湖畔暈睡過去。



  由此刻的夜色看來,他推估自己約莫在這裡昏迷了將近半個時辰之久。



  「青龍堡……」他森冷地低語,把那三個字說得像是即將毀滅的預兆。



  從來沒有人在招惹他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那些愚蠢的人必須為捻虎鬚的無知舉動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邁開步伐,毫不遲疑地離開,早已將剛才那個幻夢般的輕吻拋諸腦後。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霧中,谷向晚的胸口突然梗塞著一股欲淚的悵然與酸楚。



  她想喚住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開口,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漸漸走出她的視線,走出他們短如朝露的交集。



  直到那傲岸的身影終於完全隱沒在夜霧之後,她才幽幽悵悵地轉過身,順著林間小徑緩緩地踏上歸路,沿途卻是忍不住一步一回首。



  即使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但是每一次的回眸,仍舊盈滿了深深的眷戀。



  她知道,她的一片芳心,已在這個幽靜的夜晚,遺落在那片月光迷離、白霧裊裊的美麗湖畔……



  ☆     ☆     ☆



  和煦的冬陽,自高峻的山巔灑落。



  一片寬闊的平地,夾在左右兩側陡峭的山壁之中,對岸是一面既深且廣的湖泊,而平地之上,散落著十來幢屋子。



  這兒是一個自成天地的隱密聚落,對外的唯一通路,就是那條掩蔽在巨木及叢生野草之後的狹長小徑。



  谷向晚獨自坐在湖邊的巨石上,那雙譾水明眸望著眼前平靜的湖面發怔,心卻像生出了羽翼,順著狹長小徑飛出聚落之外,飛到姻緣湖畔,盤旋在湖面、在林間,找不到可以停駐的地方……



  儘管已經事隔半個月,那張冷傲俊美的面孔,以及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卻還是深烙在她心中,絲毫不曾褪色。



  她渴望能再見他一面,即使只是一眼也好。



  她渴望多知道他一點,即使只是個名字也好。



  但是,這些終究只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想,她的心裡很清楚,就算她再溜出聚落,要再遇見那個人的機會仍是微乎其微。



  也許,他們的緣分就只有那麼淺薄,唯一能有的交集,就只有那一夜、那短暫的一吻……



  她輕歎口氣,掌心貼在隱隱發疼的胸口上,感覺心頭空空蕩蕩的,像是失落了什麼,彷彿她心中的某個部分已在那一夜追隨著那男人而去,卻迷失在茫茫的夜霧之中,尋不到他,但也無法回頭了……



  「姻緣湖……你真的擁有神秘的魔力嗎?」



  谷向晚輕輕低喃,眼裡看的雖是面前澄澈平靜的湖水,心裡想的卻是另一面白霧迷濛的美麗湖泊。



  前幾天,與她親如姐妹的童采衣在和她閒聊之時,無意間提起了那面湖泊,她才知道原來那面湖泊不但有個美麗的名字——姻緣湖,還有著美麗的傳說。



  傳說,在濃霧瀰漫的圓月夜裡,倘若未婚的女子有勇氣獨自穿越重重的濃霧,來到姻緣湖畔,那她很快就能得到一樁美好的姻緣,並且會和未來的夫君在那美麗的湖畔邂逅。



  「會嗎?那傳說會是真的嗎?」那則美麗的傳說,深深扣動了谷向晚的心。



  她不由得想到半個月前溜出聚落的那一晚,天邊月兒正圓,林子裡又漫起了濃霧,她獨自來到姻緣湖,也的確在湖畔見到了一名男子。



  這一切,不正都符合了那則傳說!



  如果姻緣湖的傳說真的靈驗,那不就表示——那個男人將是她未來的夫婿!



  「不會的,不可能的……」她悵然低語,雙眸黯沉了下來。



  他們兩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那一次的邂逅只是一個偶然、一場意外,她甚至連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和他締結鴛盟?



  幽幽的歎息再次自她唇間逸出,飄散在微風中。



  谷鈞太站在幾步遠之後,蹙著灰眉望著湖畔滿懷心事的女兒。在他那雙狹長的銳眼中,有著深深的思量。



  一會兒後,他的灰眉舒展開來,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



  「向晚。」他開口叫喚,見她沒有半點反應,便又提高音量再喊了聲。「向晚!」



  這次谷向晚終於聽見了,她連忙拉回飄遠的心緒,轉過身來。



  「爹,您找我有事嗎?」



  「你跟我來。」



  「喔,好。」谷向晚柔順地跟了過去。



  ☆     ☆     ☆



  谷向晚隨著谷鈞太走進聚落裡的一間屋子,才剛踏進門檻,濃重的藥材氣味便撲面而來。



  屋裡,一名昏迷的女子被安置在長榻上,一旁有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正專心在為她診脈。



  「其磊。」谷鈞太對那男子喊道。



  雍其磊閒聲回過頭,見是他們,使鬆開診脈的手,迎了上來。



  「頭兒,向晚。」他勾唇輕笑,眉目顧盼風流,神情倜儻不羈,要不是長年待在這只有二十餘人的秘密聚落裡,光憑他這副皮相,肯定會大大擾亂天下女子的芳心。



  「雍大哥。」谷向晚向他打了聲招呼,目光卻是落在那名昏迷的陌生女子身上。「這位姑娘是……」



  「她呀?她是我前些天從外頭『撿』回來的。」雍其磊說道。「她和同伴約有三十多人,像是遇見了窮凶極惡的盜匪,所有人都被殺了,就連她也奄奄一息。算她命大,在被閻王收留之前被我給救了。」



  他可是堂堂「鬼手神醫」的唯一弟子,雖然年輕,但是放眼天下,只怕沒幾個大夫的醫術賽過他。



  「那些盜匪真是殘忍!」谷向晚驚呼一聲,同情地望著那名女子。



  谷鈞太若有深意地望著女兒,開口說道:「她叫傅婉兒,是北方霸主傅天蕭的女兒,也是『破雷山莊』少主的未婚妻。」



  「破雷山莊?」谷向晚因惑地蹙起眉尖,感覺得到她爹特別強調的語氣。



  雍其磊開口解釋。「破雷山莊的少主名叫牧初揚,也就是半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你在姻緣湖畔遇見的那個男人。」



  谷向晚驚愕地倒抽口氣,紅唇微張,震驚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們……他們怎麼會知道她那一晚溜出去的事?又怎麼會知道她在姻緣湖畔遇見了一個男人?



  過度的錯愕令她無法正常思考,只能睜大雙眸望著眼前這兩個似乎對一切瞭如指掌的男人,一句話電說不出來。



  雍其磊語帶歉然地說道:「那一晚,我無意中發現了你的行動,便悄悄尾隨在後,本想暗中保護你的安全,不料卻撞見了……」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但谷向晚很清楚他究竟撞見了什麼。



  一想到她偷吻陌生男子的那一幕竟被旁人瞧見了,谷向晚的俏臉就紅得發燙,整個人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她的目光窘迫地四處游移,最後落在昏迷的傅婉兒身上。



  這名女子,是牧初揚的未婚妻,原來早在她遇見他之前,他就已訂了親……



  谷向晚的胸口猛地一窒,彷彿有根尖針扎刺著她的心,讓她從虛幻的美夢瞬間跌入殘酷的現實中。



  「傅姑娘她……還好嗎?」她輕聲低問,語氣有著掩飾不了的乾澀。



  雖然此刻的傅婉兒因傷重昏迷而顯得蒼白,但仍舊是個嬌麗的美人,這樣明艷的女子和俊挺的牧初揚站在一起,該是十分相配的吧!



  「不,情況很不好。」雍其磊搖頭,臉上浮現難得的凝重。「她傷得太重,幾乎回天乏術,我勉強護住她的心脈讓她活了過來,但是———」



  「但是什麼?」



  「她這輩子未必會有醒來的一天。」



  「什麼?她的傷竟然這麼嚴重?」



  谷向晚不由得同情起傅婉兒,並對自己剛才心中一閃而過的妒羨感到慚愧。傅婉兒的遭遇已經夠慘了,她怎麼可以還嫉妒她呢?



  「她能夠活下來,已經是她的運氣了。」雍其磊的目光從傅婉兒轉到谷向晚的臉上。「不過,如果她一輩子昏迷不醒,就不可能嫁給牧初揚,當破雷山莊的少主夫人了。」



  谷向晚愣了愣,隱約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



  她還沒來得及詢問,谷鈞太便已開口說道:「他們一行人在前往破雷山莊的途中遇害,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傅婉兒,據我所知,包括牧初揚本人在內,破雷山莊的人從沒有見過傅婉兒。」



  「……所以呢?」谷向晚怔怔地問道,總覺得他們似乎在暗中策劃著某個驚人的計謀。



  「所以,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假冒傅婉兒的身份前往破雷山莊,又帶著足以證明身份的信物,就能夠取代傅婉兒,成為牧初揚的未婚妻。」



  谷向晚聞言不禁倒抽口涼氣,爹這麼說的意思,難道是在暗示她……



  「向晚,只要你想,你大可以取代傅婉兒成為牧初揚的未婚妻!」



  「這怎麼行?!」谷向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竟然慫恿她冒充傅婉兒?她怎麼可以?這怎麼可行?



  「當然可以。」開口回答的是雍其磊。「破雷山莊又沒有人見過傅婉兒,只要你帶著這兩樣東西上門去,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



  「這是……」谷向晚看著被他塞進手中的物品,那是一隻刻著「傅」字的龍紋環,以及一隻雕功奇巧的鳳凰玉璧。



  「這兩樣東西,是從傅婉兒身上取出來的,有了這些,相信就連牧初揚也不會懷疑你的身份。」



  谷向晚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物品,再抬頭看著她爹和雍其磊那一臉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神色,她幾乎要懷疑自己突然掉進了一場荒謬的夢境中。



  雖然她對於這個提議有一瞬間的怦然心動,但她的理智不容許她去做這樣的事情。更何況,她直覺認為牧初揚不會容許旁人的欺騙。像他那樣狂傲的男子,要的該是全然的臣服,而不是背叛與欺瞞。



  「不可能的,」她搖頭說道。「就算我真的能冒充一時,總有一天也會被拆穿的。 」



  關於這點,谷鈞太當然也有考慮過,但是他相信在她的身份被識破之前,牧初揚一定會愛上她的。



  她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溫婉,不會有人狠得下心傷害她的。只要牧初揚真心愛上了地,自然不會捨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他曾經暗中調查過,牧初揚是個狂傲嚴峻且深具野心的男人,以他的個性,也許不會是個溫柔體貼的夫婿,但是他夠驃悍、夠驍勇,那雙羽翼強壯得足以護衛女兒一生一世。



  最重要的是,女兒的心除了牧初揚之外,怕是已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向晚……」谷鈞太沈吟了半晌,像是在猶豫該怎麼開口似的。「你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爹會這麼謹慎嚴密的保護你嗎?」



  「為什麼?」



  谷鈞太突然長歎口氣,兩道灰眉緊緊糾結,臉上憂愁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像是在瞬間老了幾歲。



  「十幾年前,有個鐵口相土論斷你命中有個重大的劫數,要是沒有小心守護,怕是……怕是度不過呀!」



  命中有重大劫數?谷向晚的腦中彷彿突然劈過一道猛雷,讓她的眼前忽地黑了一黑。



  「可是……一名相士所說的話怎麼做得了准呢?」



  「別人說的或許不准,但那名相士說的我卻不得不信。當初,他說你娘會在一生下你之後香消玉殞,結果果然……」憶起往事,谷鈞太不禁又長歎口氣。「這些年來,我一直小心保護著你,就是怕你一個不慎出了什麼岔子啊!」



  谷向晚的臉色忽地刷白,窒痛的胸口像是被人一下又一下地狠狠重擊著,她的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楚谷鈞太的話。



  谷鈞太望著她大受打擊的神情,眼底掠過一絲不忍,兩道灰眉攢得更緊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向晚,爹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些,如果你真的喜歡牧初揚,就勇敢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吧!」



  追尋屬於她的幸福?她有這個資格嗎?



  「不……我怎能這麼自私?」如果她真是個薄命之人,又何必去擾亂牧初揚的生活?



  「別想太多了,向晚,難道你不希望和牧初揚在一起?現在這可是你的大好機會呀!」



  「是呀!」一旁的雍其磊也開口幫腔。「你在姻緣湖畔遇見了牧初揚,而我則恰巧救回了傅婉兒,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注定了你和牧初揚終究是要牽繫在一起的。」



  天意注定——這四個字,讓谷向晚的心掀起了陣陣悸動,也令她驀然想起了姻緣湖的傳說。



  莫非,那則美麗的傳說真的會應驗在她和牧初揚身上?



  莫非,那個狂傲不凡的男子,真會是她未來的夫婿?



  見她的心意已有些動搖,谷鈞太又立即說道:「向晚,別顧慮那麼多,你只要問問你的心,問問你自己——想不想再見到他?想不想到他的身邊?」



  她怎麼會不想?這個問題她從來都不曾懷疑過。



  自從在他唇上偷了一吻的那一刻起,綿綿密密的情絲就已將她層層困在其中,她就像只渴望破繭的蝶兒,日復一日地盼著有朝一日能掙脫一切的束縛,展翅飛到他的身邊……



  回想著初見他時的芳心顫動,回想著輕吻他時的甜蜜,她的心就無法遏抑地怦然狂跳,想著想著,她突然有了不顧一切的勇氣!



  「好,我去!」



  如果她的命中真有難以度過的災劫,如果她的生命不知何時會突然消逝,那麼她絕不願自己將來有一分一毫的後悔,更不願他在她的回憶裡,就只有姻緣湖畔那短暫的一吻。



  牧初揚……她在心底反覆念著他的名字,那三個字漸漸蕩漾成一股暖流,縈繞在她心頭,久久不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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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7:30
第二章   



  破雷山莊



  大廳裡,黑鴉鴉地聚集了十餘人,氣氛緊繃窒默,靜得讓人懷疑聽得見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幾名男子偷偷瞟向牧初揚,卻是不約而同地被那狂霸凌厲的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個個噤若寒蟬。



  牧初揚緩緩踱到他們面前,高大的身形帶來更大的壓迫感,就見那雙鷹隼般的利眸一掃,幾個大男人一個個畏罪般的低下頭去。



  「還是沒找到?」牧初揚開口問道,語氣充滿了危險的火藥味。



  「還……沒……」幾個男人的神情變得更加慚愧,就差沒有當場切腹謝罪。



  「還沒?」牧初揚的臉色一沉,渾身猖狂著令人戰慄的怒焰。



  幾個月前,他派人跋涉北上,向北方霸主傅天蕭提親,表明欲娶傅天蕭的獨生愛女傅婉兒為妻。



  由於破雷山莊聲名遠播,牧初揚的名號又響亮,傅天蕭幾乎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這樁婚事,然而礙於事務繁忙,無暇分身的傅天蕭只好先派人護送女兒前往破雷山莊,讓素不相識的兩個年輕人見見面,培養感情。



  豈料,傅家一行三十多人還沒抵達破雷山莊,就遭襲擊,所有人皆已遇害,屍橫遍野,但卻獨獨不見傅婉兒的屍首。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牧初揚冷鷙地質問。



  眾人的頭垂得更低,沒人有勇氣迎視他的目光。



  他們的心理都很清楚,牧初揚並不是對未婚妻的安危感到憂心,而是對計劃生變感到憤怒。



  當初牧初揚會決定娶素未謀面的傅婉兒為妻,唯一的理由就是希望破雷山莊的勢力能夠拓展到北方,只要能與北方霸主傅天蕭結為親家,破雷山莊的聲勢和影響力必能更上一層。



  但是如今,傅婉兒遇襲失蹤,至今生死未卜,雖然那一行三十餘人並非破雷山莊的人痛下殺手,但是他們千里迢迢自北方跋涉而來,卻偏偏在即將抵達破雷山莊之前遇害,就怕傅天蕭在一怒之下,反而會與破雷山莊為敵。



  「怎麼?全都啞了?你們那麼多人出去找,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回音?」牧初揚憤怒地叱吼。



  「屬……屬下已經……盡力去找了……」幾個男人冷汗涔涔,硬著頭皮回答。



  牧初揚不接受這種回答,就算他們真的已筋疲力竭、耗盡元氣,沒找到人就等於沒半點成果!



  「你們可有去青龍堡探過?」



  「有,可是……派去的幾名手下都遭到了暗算—……」



  「該死!」牧初揚怒喝一聲,雙眸進射出狠鷙的厲芒。



  青龍堡一直以來就是破雷山莊的死對頭,而青龍堡堡主龍焰勖,是個陰狠狡猾的傢伙,幾次派人想暗殺他,卻反而被他一一除去。



  對於破雷山莊即將與北方霸主傅天蕭聯姻,青龍堡肯定極為忌憚,以龍焰勖的個性,極有可能會從中阻撓。



  或許,就是青龍堡的爪牙殺了傅婉兒一行人,想要挑起破雷山莊和傅天蕭之間的戰爭,也說不定是龍焰勖劫走傅婉兒,想要取代他成為傅天蕭的女婿!



  牧初揚憤怒地咬牙,若真是如此,他絕不會放過青龍堡,也絕對會讓龍焰晨後悔惹上他!



  「再去找!」他怒喝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幾個男人如獲大赦地轉身,他們寧可出去沒天沒夜地找人,也沒有勇氣再面對盛怒中的主子。



  一群人急匆匆地往外奔,差點跟前來報訊的僕人撞個正著。



  「少……少……少主……」僕人一踏進大廳,立刻被牧初揚的怒容和廳內沉窒的氣氛嚇得結結巴巴。



  「有話快說!」牧初揚沒耐性地叱喝。



  「是,那個……傅姑娘……」



  「怎麼?找到傅婉兒了?她是死是活?」牧初揚立刻揪著僕人的衣領追問。



  一聽見傅婉兒的名字,那些原本爭先恐後要離開的人全都停下腳步,等著聽僕人的下文。



  「是……是活的……而且就在門外……」僕人被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門外?!」



  眾人一陣錯愕,就連枚初揚也大感詫異。沒想到他們找了半天毫無所獲,這會兒她竟然自動找上門來。



  「快把她帶進來!」



  「是!」僕人不敢耽擱,迅速領命而去。



  在眾人的屏息等待下,去而復返的僕人領著一名女子來到大廳。



  雖然她蟯首微低,讓人看不清面貌,但是那纖細的身形和婀娜的姿態,已讓所有男人的心神為之一蕩。



  「你就是傅婉兒?」牧初揚問道。



  一聽見他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谷向晚的心跳陡然加快,就連掌心也因緊張而微微發汗。



  「是的。」她輕聲回答。



  「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在所有視線的凝注之下,谷向晚緩緩地抬頭,那清麗脫俗的容貌令眾人幾乎忘了呼吸,就連牧初揚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面對著大廳裡十來個人,谷向晚的目光卻只容得下牧初揚一個人,她的視線一停駐在他剛硬冷峻的俊臉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他那雙黑磁般的眼眸,比她想像得還要深不可測,光是被他這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的心魂彷彿就已被牢牢地攫獲,往後她的一切,將由得這個男人掌握了



  「幸好傅姑娘安然無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一個開口賀喜的聲音,驀然打破了牧初揚與谷向晚彼此凝望的魔咒。



  牧初揚的神色一斂,開口問道:「傅姑娘,這些天你人在哪裡?為什麼我的手下四處都找不到你的蹤影?」



  在他帶著審視意味的凝望下,谷向晚的心裡雖不免有絲不忍與罪惡感,但仍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



  當她以「傅婉兒」這個身份來到他面前時,就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所有人相信她就是北方霸主傅天蕭的獨生愛女。



  「我們一行人在前往破雷山莊的途中遇見盜匪,所有人都被殺了,就連我也傷得幾乎活不下來,幸好被一名妙手大夫救回去醫治,調養了十天半個月,才終於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谷向晚照著先前編好的說詞回答。



  牧初揚的黑眸微瞇,犀利的目光在她清麗的容顏上來回梭巡,像是在評估她話中的可信度。



  他還沒開口,一旁有個年輕女子已先提出質疑。



  「你說你是傅婉兒,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嗎?」



  谷向晚早已料到他們會提出這個問題,她不慌不忙地取出當初雍其磊交給她的龍紋環和鳳凰玉璧。



  「只要牧公子見了這個,相信就不會有疑問了。」



  牧初揚伸手接了過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男性的指掌觸碰到她的纖纖柔荑,惹來她一陣臉紅心跳。



  在細細地審視手中物品後,牧初揚說道:「沒錯,這隻鳳凰玉璧的確是我當初派人登門提親時,所交付的信物。」而那只刻著「傅」字的龍紋環,顯然就是傅家的信物了。



  聽見他肯定的語氣,不只谷向晚的心底悄悄鬆了口氣,就連那些奉命尋人的手下也不由得放下心中的大石。



  然而就在此時,牧初揚突然出手,大掌扣住了谷向晚纖細的頸子!



  谷向晚驚愕地瞪大雙眸,仰首望著他。



  他不是已確定了那玉璧是破雷山莊的信物?為什麼還這麼對她?難道他發覺了什麼不對勁之處?



  牧初揚盯住她,語氣狠戾地說道:「這東西雖然無誤,卻不能證明你的確就是傅婉兒,如果你膽敢騙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畢竟他們沒有人見過傅婉兒,光憑一個突然找上門的女子的一面之詞,無法真正確定些什麼。



  谷向晚被他冷峻的神情嚇到了,她的紅唇微啟,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只能啞然地凝望他的眼瞳,心神很快的被攝入那兩湮深不可測的幽潭之中,幾乎忘了自己正被扼住咽喉,忘了他隨時能要了她的命!



  牧初揚銳利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的眼,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她澄澈眸中蕩漾的款款柔情,令他的胸口突然鼓動著某種強烈的情緒。



  他終於鬆開手,信了她的身份。



  倘若她是一個冒牌貨,這個時候應該滿腦子想著要如何說服他,而不是默默無語,只用那雙含情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將襲香閣整理妥當,傅姑娘今後就在山莊裡住下。」牧初揚對一旁的僕人吩咐道。



  「別叫我傅姑娘,叫我婉兒吧!」谷向晚說道。她發現自己打從心底不希望當地看著她時,嘴裡叫的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既然她的名字裡有個「晚」字,那麼當地喚她「婉兒」時,她可以假裝他喚的是她的名。



  「婉兒。」牧初揚如她所願地喚道,熾熱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



  不再犀利的審視之後,他純粹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打量她,黑眸浮現深深的滿意。



  當初他決定和傅天蕭聯姻,純粹只是為了拓展破雷山莊的勢力,他從不在意傅婉兒生得是圓是扁,是美是醜,不過此刻一見,上天顯然待他不薄。



  她那清靈脫俗、纖柔似水的模樣,只要是男人,很難不為她心動。



  他的目光一轉,發現他的手下們竟也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猛瞧,一股濃濃的不悅從心底竄出,令他的臉色一沉,眉心攏了起來。



  這是他未來的妻子,她的美麗、她的一切,只歸他一人所有。強烈的獨佔欲,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產生。



  「你們全都下去吧!」他的利眸一掃,帶著深深的警告。



  那冷厲如刀的目光令眾人的背脊發涼,這才發現他們竟然在主子面前失了態,一個個慌忙地退下去,讓他們這對未婚夫妻好好的獨處。



  所有人離開後,牧初揚的目光變得更狂炙、更具有侵略性,熾烈得像是快要燃燒起來。



  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即將成為他的妻,只要娶了她,從此不但有美人相伴,破雷山莊的聲勢與影響力,更可以迅速擴展到北方去。



  他的薄唇勾勒出一抹滿意的笑,忽然將她一把攬進懷裡,感受到緊貼著他的嬌軀是如何的綿柔香軟,他唇邊的笑意驀然加深。



  谷向晚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舉動,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撞上他厚實堅硬的胸膛,一觸碰到他的身軀,她的心在瞬間跳得飛快。



  牧初揚抬起她的下巴,灼熱的目光在她細緻清麗的五官游移,一股奇異的感覺忽然浮上心頭,像是在今天以前,他曾經在某個時刻、某個地方,遇過這麼一個女子。



  兩道濃眉困惑地蹙了起來,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傅婉兒,但為何對她的感覺並非全然的陌生?



  「怎、怎麼了?」谷向晚喘息地問,靠他這麼近,她都幾乎忘了該怎麼呼吸。



  「為什麼……我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目光仍凝注在她的面容上,像是想找出讓他覺得熟悉的原因來。



  谷向晚暗暗一驚,心頭掠過一絲慌亂,她強迫自己不要移開目光,希望她臉上的神情不會顯得大過心虛。



  她扯出一抹微笑,說道:「是嗎?也許是牧公子恰巧見過某個和我長相神似的女子吧? 」



  他不可能認得出她的!在姻緣湖畔初遇的那一夜,她早在他清醒之前,就已躲入重重的夜霧之中,所以他絕不可能知道在今日之前,她便已見過他,而且還在他的唇上偷得一吻。



  然而,儘管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姻緣湖畔的邂逅,但是他那過分炯亮的眸光,幾乎讓她以為他真的認出她來了。



  牧初揚不再費心去思索尋不到答案的問題,原本探究的目光逐漸轉為深濃,她那柔弱無辜的神情,輕易挑起了男人本性裡的佔有慾。



  「閉上眼。」他嗄聲命令。



  「為什麼?」谷向晚疑惑地問,卻還是乖乖地照做。



  牧初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狂野而火熱,沒有半點誘哄或試探的意味,直接就狂霸地掠取他想要的。



  谷向晚被他的舉動嚇著了,美眸心慌意亂地睜大,看見了他墨黑的濃眉和緊閉的雙眼。與他的俊臉貼得這麼近,她幾乎可以細數他的眼睫。



  激烈地吻了好一會兒,牧初揚才暫時鬆開她的唇,他的眸光因為激情而更顯狂野,渾身張揚著掠奪的氣息。



  「閉上眼。」牧初揚再度命令,他可不習慣女人在和他親吻的時候瞪大雙眼。



  「可……可是這裡……」谷向晚輕咬著唇,軟弱地推拒。



  她羞怯地瞟向四周,雖然他已摒退了所有人,但畢竟這裡是大廳,隨時可能會有人從廳外經過,撞見他們的親熱舉止。



  「這裡有什麼不妥?」牧初揚絲毫不以為意。



  只要他想,就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那又何妨?該避開的不是他們,而是其他閒雜人等。



  見她仍羞怯遲疑,他索性低頭親吻她的眼,強迫她閉上雙眸後,才又重新封住她柔嫩的唇兒,吻得比剛才更深入、更狂野。



  熱烈擁吻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廳外有雙冷眼始終窺伺著谷向晚,在那銳利如刀的視線埋,有著深深的質疑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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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8:40
第三章   



  闃靜的夜晚,天邊繁星摺照,瑩亮的月光輕輕柔柔地灑落在襲香閣外那抹纖巧的身影上。



  這是谷向晚來到破雷山莊的第一晚,她雀躍得無法成眠,便索性起身漫步至房外。



  一走出樓閣,沁涼的夜風拂來,帶著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雅花香。她迎風佇立在迴廊上,仰首望著天邊的月兒。



  「月又快圓了……」她輕聲低語,一顆心像忽然間生出了羽翼,伴著夜風飛揚到將近一個月前的姻緣湖畔。



  在遇見牧初揚之前,她根本從未想過自己的姻緣,會牽繫在聚落之外的男人身上。



  她的心裡一直很清楚,爹原本屬意由封無塵當她的夫婿。封無塵是爹的一個手下,不但有著俊美魔魅的外表,身手更是不凡。



  然而,就在幾個月前,封無塵在替爹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愛上了一名喚作梅夕裳的美麗女子。



  為了梅夕裳,封無塵不惜背叛爹和聚落裡的人,不顧一切地帶著心愛的伊人遠走高飛。



  那時她嘴上雖是安撫著憤怒不已的爹,心裡卻是由衷地祝福他們,因為她向來只將封無塵當成一位兄長,如今他找到了與他真心相愛的女子,她自然也為他們感到歡喜。



  而向來與她情同姐妹的童采衣,前些日子也去了揚州城,雖說目的是為了替爹執行任務,但她知道對童采衣來說,任務只是次要的,她主要是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打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一直悄悄羨慕著童采衣,因為她不但有著明媚妍麗的容貌、慧黠聰穎的機智,還有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勇敢與堅強。



  不過如今,她終於也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氣,來到牧初揚身邊。



  回想起今天那個熾狂的吻,無限的羞意便飛上雙頰,將她雪嫩的肌膚染上一層淡淡的緋紅。



  她終於知道,那夜在姻緣湖畔的四唇相貼,根本不能算是個吻,真正的親吻是……



  憶起牧初揚的唇舌是如何的與她激烈交纏,谷向晚頰邊的紅暈驀然加深,臉上的熱度幾乎要讓拂面的夜風也發燙了。



  不願讓人瞧見她此刻面紅似火的模樣,她旋過身,正打算回襲香閣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叱。



  「站住!」



  谷向晚詫異地回過頭,看見一名女子走了過來。



  「你是……」谷向晚細細地打量對方,認出她就是今天在大廳裡,首先對她的身份提出質疑的那名女子。



  「我叫杜京芸,是少主的得力手下。」她的口氣帶著幾分倨傲,明顯地不把這位未來的女主人放在眼裡。



  「杜姑娘,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谷向晚客氣地詢問。



  不知道是否是她多心了,眼前這位杜姑娘似乎來意不善?難道她有哪裡惹到她了嗎?



  「你真的是傅婉兒嗎?」杜京芸一開口就是火辣辣的質問。



  谷向晚一愣,沒想到牧初揚都已經確認過了,竟還會有人仍對她存疑。



  「今天在大廳裡,我不是已經證明了我的身份嗎?杜姑娘為什麼還會有這種疑問?」



  「證明?哼,你只不過證明了那鳳凰玉璧是少主所給的信物!東西雖然是真的,人可就未必了!說不定你是青龍堡派來的奸細,殺了傅婉兒之後,再帶著從她身上搜出的東西前來破雷山莊!」



  杜京芸毫不友善地瞪著谷向晚,打從心底對這個自己找上們的「傅婉兒」感到懷疑。



  她雖然從沒見過傅婉兒,但總覺得身為一方霸主的女兒,不該是這樣一個清靈似水、溫婉細緻的女子。



  谷向晚暗暗一驚,雖然杜京芸猜測的方向不對,但還是有一部分說對了——她的確是憑著從傅婉兒身上取出來的信物,才能夠順利的以傅婉兒的身份來到破雷山莊。



  「怎麼?被我猜中,所以無話可說了?」杜京芸咄咄逼人地質問,非要掀開她的假面具不可!



  「我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沒必要再多對你解釋些什麼。」谷向晚勇敢地展開小小反擊,她雖然柔弱,卻也不是能任人隨意欺侮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初揚已經確認了我的身份,不是嗎?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說什麼?」



  「你——」杜京芸的臉色驟變,不僅是因為無法反駁谷向晚的話,更是為了她對牧初揚的稱呼。



  她竟叫少主——初揚!?



  自從她十歲進入破雷山莊,成為牧初揚的手下以來,她對他始終忠心耿耿。



  她的一片赤忱,不只因為牧初揚是她的主子,更是因為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心中就有無法滅絕的愛意,與日俱增地孳長著。



  然而,儘管她對牧初揚有萬般的愛戀,她始終還是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少主,不敢有絲毫的逾越,可這女人才來破雷山莊的第一天,竟就親暱地直呼他的名字!



  當她今天親眼看見少主吻她時,強烈的嫉妒宛如一簇熊熊烈焰,燒痛了她的心,她恨不能取而代之,成為被少主擁在懷中纏綿親吻的女子!



  杜京芸恨恨地咬牙說道:「就算你真的是傅婉兒,也別妄想真的能得到少主的愛憐!」



  「為什麼?」



  「哼,你以為少主為什麼要娶你?說穿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破雷山莊的聲勢與影響力更加壯大!少主根本不在乎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要娶的,只是『北方霸主傅天蕭的女兒』這個身份!」



  谷向晚聞言臉色一白,驚愕得跟隨數步。



  這真的是牧初揚要娶傅婉兒的原因?



  為了野心,為了擴展勢力,他竟不在乎即將娶的是什麼樣的女子,甚至連對方的美醜、性情也全然不在意?



  他竟是如此冷情而殘酷的一個人!?



  見她臉色刷白,杜京芸的心裡終於感到一絲快意。



  「如果你是青龍堡派來的奸細,最好趁少主發現你的真面目之前滾開!要不然到時候你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私心希望眼前的傅婉兒是個冒牌貨,更希望真正的傅婉兒已經死了,這樣少主就不會娶妻,那麼至少在短時間內,她還可以繼續作著癡心妄想的美夢。



  谷向晚回過神來,望著杜京芸那雙被妒火燒紅的眼,忽然明白了她為何對自己充滿敵意。



  「多謝你的提醒,但我的的確確是傅婉兒,不是什麼青龍堡的奸細。倒是你,對於永遠不可能屬於你的,還是別存有太多奢想才好。」她並不是刻意嘲諷,而是真心的勸出口。



  「你——哼,不必你多事!」杜京芸的心事被當面說破,一陣狼狽湧上心頭,當場惱羞成怒地扭身離開。



  看著杜京芸離去的背影.谷向晚的心中沒有半分勝利的快意,反而縈繞著一股濃濃的悵然。



  只要一想到牧初揚是為了野心而娶妻,她的心口就泛起了一陣細細的疼——為他而感到心疼。



  他怎能純粹以利益的角度來衡量一樁姻緣的價值?她始終深信,能夠成為一對夫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澄澈的明眸浮現一抹堅決的光芒,她決定要竭盡所能地止他知道——感情有多麼美好、多麼珍貴!



  ☆     ☆     ☆



  一匹紅鬃駿馬以平穩的速度在原野奔馳,最後停在一處草丘上。



  單手持韁坐立在馬背上的,是英姿煥發的牧初揚,而谷向晚則側坐在他身前,那纖柔嬌小的身子,光憑他一隻手臂的力量就足以牢牢地擁住。



  迎面而來的颯颯清風,撩起了她飄飛的長髮與他濃密的黑髮,兩人青絲纏繞,繾繾綣綣。



  牧初揚的黑眸環顧四周,神色間儘是滿滿的狂傲與自負。煦亮的日光灑落在他剛稜的俊臉上,讓他看起來更加意氣風發。



  「從剛才到現在,你所見的一切,全都是破雷山莊的領地!」



  谷向晚的嘴裡應了聲,心緒卻無法集中在他的話上。從昨夜一直到現在,杜京芸的話始終在她的腦海裡盤旋不去。



  如果他真是為了破雷山莊的聲勢,才決定和北方霸主傅天蕭聯姻,那麼她冒充傅婉兒的事還可以維持多久?



  她既然不是傅天蕭的女兒,自然不可能為破雷山莊帶來任何的利益,也許她的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說不定還會引發一場難以預料的風暴。



  如果在那天來臨之時,牧初揚還不夠愛她,甚至根本沒有愛上她,那麼他……會不會在震怒之下一把扼斷她的頸子?



  「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牧初揚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驀然一收,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



  「沒……」親暱貼合的身軀讓谷向晚心跳加速,雙頰緋紅,再也無力思考其他的問題。



  這一路上,與他共乘一騎,兩人的身軀不免時有接觸,而此時此刻,她的身子幾乎是完全鑲嵌在他的懷抱中。



  他厚實的胸膛熨貼著她,儘管隔著層層衣料,她依舊能感受到他堅實的肌肉與熾熱的體溫,那炙人的溫度,讓她心慌意亂,更讓她的身子也逐漸發燙……



  見她粉頰泛紅,牧初揚勾唇一笑,刻意傾身貼在她的耳畔說話。



  「好好地當我妻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在昨天之前,「傅婉兒」這三個字對他的意義,只在於即將帶來的利益,他不在乎她是什麼樣的人,也早已打算在將她娶進門之後,讓她享有受人尊敬的身份和舒適的生活,但——絕不包括他的關愛與注意。



  可是,在見到她之後,他便改變了主意。



  像她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擺在身邊也相當賞心悅目,更何況,昨天淺嘗她的朱唇,那滋味令他滿意極了,迫不及待地想品嚐更多的甜美!



  谷向晚的身子竄過一陣輕顫,整顆心被他拂在耳畔的熾熱呼息攪得意亂情迷。



  他的舉動令谷向晚僵直了身子,在他懷裡心慌意亂地喘息著,不敢亂動,也不敢掙扎。



  谷向晚心慌地咬著下唇,頰邊的紅暈驀然加深。



  她掙扎著,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他強制地壓住,絲毫動彈不得。



  「別這樣———」她軟弱地低語。



  牧初揚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狂野的目光充滿了危險的侵略性。



  她柔弱的抗議與嬌怯的姿態讓他想要化身為最驃悍的寇匪,蠻橫地掠奪她的純真!



  他猛然俯首,重重地吻住她的唇,強悍地撬開她的唇齒,與她羞怯甜蜜的丁香小舌火熱糾纏。



  牧初揚幾乎要發出滿意的歎息,懷中的女子,有著一具足以令男人銷魂的身子,細緻無瑕的肌膚宛如上等的白玉,柔潤光滑。



  「怎……怎麼了?」谷向晚喘息不止,困惑地望向已然起身的牧初揚。



  她的星眸仍氤迷醉,很顯然還未完全自剛才那陣情慾風暴中恢復過來,直到耳邊傳來達達的馬蹄聲,她才猛然清醒,整個人頓時手足無措,只能緊緊地抓住遮身的披風。



  一人一馬很快地來到他們身邊,馬上的男人目光一瞥,立刻明白自己打斷了什麼好事,方正的面孔上掠過一絲不自在。



  「少主。」他俐落地翻身下馬,恭謹地立在牧初揚身旁,目光低垂,不再看向不該看的地方。



  儘管如此,谷向晚的粉頰還是在瞬間徹底紅透,她連忙將整張發燙的臉兒埋藏在披風裡,羞得不敢見人。



  雖然她赤裸的身子被披風密密實實地裹住,沒露出半片冰肌雪膚,但是散落一地的衣裳,不需要太多的想像力,就可以知道他們剛才做了什麼!



  「有事嗎?」牧初揚繃著臉問。



  狂燒的慾火被中途打斷,讓他整個人暴怒不已,他甚至有股衝動想將手下一掌打暈,好讓他得以繼續剛才的一切!



  來人神色一凜,走上前來,附在牧初揚耳畔輕聲說了些什麼,讓牧初揚的臉色立刻一變。



  「又是青龍堡?」他的黑眸驟然進射出鷙怒的厲芒。



  「是的,屬下們已經將他拿下,等候少主發落。」



  「很好,你先走,我馬上就回去!」



  「把衣裳穿好。」



  等手下離開後,牧初揚凜著臉扔下這句話,便逕自走到紅鬃馬旁,彷彿剛才的激情不曾發生過。



  谷向晚一邊以微顫的小手拾起散落的衣裳穿上,一邊關心地望著牧初揚。



  見他濃眉深鎖,薄唇緊抿,似乎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她盡快地穿整妥當,不想耽擱了他的正事。



  才剛穿好衣裳,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牧初揚就已摟著她翻坐上馬,沒有一句解釋,立刻縱馬奔馳。



  一路上,他的神色嚴峻陰沉,使得他的俊臉看起來格外冷酷,也讓谷向晚不禁替他感到憂心忡忡。



  到底破雷山莊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他有這樣沉怒、可怕的神情?



  她本想開口詢問,但他騎得飛快,陣陣狂風自耳畔呼嘯而過,刮疼了她細嫩的雙頰,她只好將臉蛋埋進他的胸膛,心中有著莫名的忐忑。



  他們的速度之快,甚至在中途超越了那名奉命先返回破雷山莊的手下,腳程如風似電的紅鬃駿馬只花了比原來少一半的時間,就將他們送回了破雷山莊。



  幾名手下已在大廳外候著,一名孔武有力的大漢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刺客踩踏在腳下,那刺客顯然經過一番激烈的爭鬥,身上滿是傷痕,模樣十分狼狽。



  牧初揚摟著谷向晚下馬,刀劍般冷利的目光惡狠狠地射向那名階下囚,而那人竟也傲然不懼地回瞪著牧初揚。



  下一瞬間,那刺客突然莫名其妙地狂笑起來,像是忽然之間得了失心瘋似的,那詭譎狂亂的笑聲令眾人一陣錯愕。



  牧初揚冷眼睇著這人抓狂似的瘋笑,開口問著一旁的手下。「他是青龍堡的人,龍焰勖的走狗?」



  「是的,少主,他——」



  牧初揚略一抬手,示意手下暫緩稟報,黑眸瞥向身旁的谷向晚。



  「你先回襲香閣去。」



  「好。」谷向晚柔順地點了點頭。



  現場的氣氛詭譎緊繃,牧初揚的臉色又沉鷙得駭人,或許他們接下來打算要對這名刺客嚴刑逼供,她的確不適合在場,於是便在丫鬟的陪同下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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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9:21
第四章   



  落日時分,漫天霞雲。



  谷向晚佇立在襲香閣外,任夕陽在她身上抹上一層金橙色的光暈。



  「傅姑娘,外頭風涼,要不要進屋去了?還是我幫你取件衣裳添上?」被指派到襲香閣來服侍她的丫鬟問道。



  「不必了,我不覺得冷。」谷向晚搖了搖頭,一陣若有似無的輕歎聲,自她的唇問逸出。



  她的身子雖然不冷,心底卻彷彿吹起了颯颯秋風,有些寂寞、有些冷清。



  自從那一天由草丘匆匆趕回破雷山莊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牧初揚,至今也有六、七日了。



  她明白身為破雷山莊少主的他,肯定有許多事務要處理,所以她克制著自己不去找他,不希望害他為了她而分心。



  然而,她卻怎麼也克制不住思念他的心,短短的幾天內,她已嘗盡了思念的苦與甜。



  甜的是,每當她憶起他的擁抱、他的親吻,總有絲絲的暖意扣人心扉,將整顆心煨熱了起來。



  苦的是,只幾天不見,她卻覺得度日如年。



  以往在聚落裡,她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也不覺得日子有多漫長。但是這六、七天以來,她卻覺得每一刻都像有一輩子那麼久!



  這幾日來,她常忍不住在襲香閣外徘徊逗留,像是日日盼著夫婿早歸的女子,幾乎要望穿了秋水。



  看著落日漸漸隱沒在山後,谷向晚不禁蹙起了眉心,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在心頭縈繞不散。



  今天,大概又見不到他了吧!她在心中輕輕一歎,隨即旋過身,緩緩地走回襲香閣去。



  「少主!」丫鬟必恭必敬的叫喚聲,突然自身後傳來。



  那一聲「少主」,不但定住了谷向晚的步伐,也讓她的心跳在瞬間失了速。她屏息地回過身,果然就見一抹高大的身影,沐浴在橙燦燦的夕陽餘暉中。



  看著那冷峻傲岸的面容,她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影。



  「下去吧!」牧初揚對一旁的丫鬟說道。



  「是。」丫鬟十分識趣地立刻退下去。



  谷向晚沒有察覺丫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的目光始終凝在牧初揚身上,像是深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見他神色依舊峻傲,眉宇間卻隱約透著煩躁,她猜想一定有什麼棘手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掉。



  「這幾天……山莊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她試探地詢問。



  雖然她可能幫不上忙,但她是真心想為他做些什麼,就算只是聽他發發牢騷也好。



  牧初揚移動步伐來到她面前,一把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柔軟的身子帶進懷中,炯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魂深處。



  「你想為我分勞解憂?」



  「當……當然……這是應該的,我們即將是夫妻……」和他的身軀緊緊相貼,讓谷向晚的呼吸陡然間亂了,就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雖然他們曾有過親密的擁抱與親吻,但每一次在他身邊,她還是忍不住芳心顫動,羞怯慌亂得猶如初遇他的那一夜……



  「夫妻?」他玩味著這兩個字,黑眸宛如幽潭,蘊藏著深不可測的情緒。「既是夫妻,那麼,我今晚就要你!」



  「要我?」谷向晚一開始無法理解他說的話,等到意會過來,登時羞得滿臉通紅。



  那一日在草丘上羞人的情景,一瞬間全浮上腦海,她的心裡很明白,那時若不是半途有人打斷了他激狂的掠奪,只怕她早已成了他的人!



  「怎麼?你不願意?」他緊盯著她不放,眼底激狂的光芒像是在說——無論如何,他今天是要定她了!



  「沒……不是……我……我……任憑處置……」在心慌意亂下,谷向晚近乎語無倫次地說道。



  「很好,別忘了你現在所說的話。」薄唇勾出一抹滿意的笑,在她的嬌呼聲中,將她輕盈的身子打橫抱起,大步邁入襲香閣。



  ☆     ☆     ☆



  將谷向晚抱進寢房後,牧初揚放開她,自己則在桌邊坐了下來。



  谷向晚立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他,卻見他不言不語地睇視著自己,那神態竟像是在欣賞她心慌不安的模樣。



  許久之後,牧初揚才終於開了口。



  「把衣服解開。」他的語氣充滿了一慣的命令意味。



  「什……什麼?」谷向晚錯愕地睜大眼眸,懷疑自己聽錯了。



  將她的驚詫看在眼底,牧初揚狂肆地挑起嘴角,幽魅的黑眸深不可測。



  「你不是才說願意任憑我處置?難道你剛才的話只是敷衍我的謊言?你該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遭人背叛與欺騙。」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害羞?」



  谷向晚的螓首低垂,輕輕地點了一點,沒有勇氣與他四目相對。



  「經過了上次……你還有什麼好害羞的?」牧初揚唇邊的笑意更顯邪佞。



  他的話讓谷向晚羞紅了臉,回想起那一日在草丘上他對她所做的事,她的心就快蹦跳出胸口。



  而此刻,即使沒有看向他,她依舊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在她身上游移的目光有多麼熾烈,雖然她仍衣衫完整,卻已有種一絲不掛的錯覺!



  「快動手,婉兒,我沒什麼耐性。」牧初揚開口催促。



  谷向晚的身子僵硬如石,內心天人交戰許久,才終於有了動作。



  「不……我……」



  這一次,牧初揚難得的不再逼迫她,只勾動手指示意她靠近。



  「過來這裡。」



  在他那似能惑人心神的注視下,爺向晚緩緩地走向他,每靠近他一步,她的心就跳得愈快。



  當她走到他觸手可及之處時,他忽然將她抱起,擱坐在桌面上,燒的的黑眸與她脆弱而羞怯的目光像對。



  「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你愈是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會愈讓男人有種想要放肆蹂躪的衝動!」



  「告訴我,你是誰?」他在她耳畔低語,低沉的嗓音雖充滿了蠱惑,但黑眸卻有著與此刻的狂熱氣氛毫不搭調的冷冽。



  「我……我是……」谷向晚喘啟,她回答,卻在差點脫口而出的時候猛地一僵。



  她驟然睜大雙眸,眼底有著掩不住的驚慌,前一刻的旖旎情醉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難道他……



  她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心驚膽戰地抬起頭來。



  她的視線由他壯碩的胸膛、冷硬的下巴、緊抿的唇片漸漸游移而上,直到最後,她終於看見了他冷峻陰沉的神情,以及黑眸裡的狂鷙風暴!



  谷向晚驚喘一聲,整個人像突然掉入了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渾身冰冷僵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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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19:55
第五章   



  他……已經知道她不是傅婉兒了?



  這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知道?



  谷向晚心慌地輕顫,掙扎著從桌上起身,雙腿卻不知是因為剛才狂野的激情,抑或是極度的驚駭,竟虛軟得無力站立,整個人像攤軟泥似的跌坐在地。



  她屈起雙膝,抓起衣裳掩住赤裸的身軀,心虛慌亂的眼眸幾乎不敢與目光凌厲的牧初揚相望。



  她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個神色冷峻的男人,前一刻才與她激烈纏綿!



  「我說過,我最痛恨的就是遭人背叛與欺騙。」他那嚴酷的俊臉,森寒的語調,彷彿是由冥府前來索命的閻羅。



  谷向晚的心竄過一陣悚悸,倘若目光具有如刀似劍的殺傷力,她早已被他砍殺得體無完膚。



  「你到底是什麼人?」牧初揚沉怒地喝問。



  「我是……我是晚兒……」谷向晚囁嚅地回答,在不確定他知道了多少實情之前,她不能自暴太多秘密。



  「到現在你還想騙我?我知道你不是傅婉兒!還記得那天的那名刺客嗎?」



  谷向晚一怔,腦中驀然浮現那人發瘋一般狂笑的情景。



  難道那名刺客有什麼問題嗎?可是她從不曾見過那個人,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她假冒傅婉兒身份的秘密?



  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牧初揚冷哼一聲,說道:「那個刺客,不但是青龍堡的走狗,而且還曾親手將刀子捅進傅婉兒的胸口!但是剛才,我可沒看見你那一身細皮嫩肉上有半點傷痕!」



  谷向晚驚詫地倒抽口氣,沒想到那名刺客竟然就是差點殺了傅婉兒的兇手!



  她勉強定了定心神,說道:「你怎能光憑那個人的一面之詞,就定了我的罪?」



  「好,那麼我問你,你們遠從北方浩浩蕩蕩而來,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三十多人……」她還記得當初雍其磊跟她提過的大略數字。



  「除了你之外,共有三十五人。」牧初揚說得十分肯定。



  當初他的手下在發現他們一行人遇害時,早已仔細清點過了。



  「在這三十五人之中,有幾男?幾女?幾個武師?幾個丫鬟?幾個小廝?那些人一路上隨著你南下,朝夕相處了大半個月,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在他的咄咄逼問下,谷向晚只能啞然以對,根本答不出來。



  這些問題,恐怕就連救回傅婉兒的雍其磊也無法回答,更何況是她?



  「怎麼?忘了?還是你壓根兒就不知道?」牧初揚嘲諷地睨著她,心中早已萬分肯定她是個冒牌貨!



  那名刺容在這幾天的嚴刑逼供之下,早將一切全招了,就連那一日龍焰勖派了五十多名殺手襲擊傅婉兒一行人的經過情形,也說得清楚仔細。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遭人欺騙與背叛,而他的野心與計劃,更是不容任何人來破壞!



  「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他厲聲質問,想不出除了青龍堡之外,還有什麼人膽敢與破雷山莊為敵?



  慌到了最後,谷向晚反而冷靜下來,心理很清楚她已無法再繼續頂替傅婉兒的身份了。



  雖然從抵達破雷山莊的第一天起,她就已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一切總有一天會被拆穿,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在知道了她並非傅婉兒之後,他打算怎麼發落自己?殺了她嗎?



  「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要到你身邊的。」她仰著臉,用那雙盈滿柔情的眼眸望著他。



  「說謊!」牧初揚壓根兒就不信。「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叫谷向晚。」一說出自己的名字,谷向晚莫名地感到鬆了口氣。



  或許,讓他知道她不是傅婉兒也好,至少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再將她當成另一個女人了。



  「谷向晚?『晚』兒?」牧初揚的濃眉一挑,冷哼道。「這就是你不要我叫你『傅姑娘』的原因?怕一個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谷向晚沒有開口反駁,唇邊卻勾出一抹苦澀、黯然的笑。



  他說的雖對,卻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要他喚她「晚兒」,其實只是不希望他眼裡看的是她,嘴裡卻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



  但是……他既然都已將她當成是個心懷不軌的女人,就算她說了,恐怕他也不會相信吧!



  沉默間,一個令她悚然心驚的問題忽然閃過腦海。她抬頭望著牧初揚冷峻的神情,一股寒意迅速從心中蔓延開來。



  「你……既然……既然已經知道我並不是真的傅婉兒,為什麼剛才還……還要跟我……」



  牧初揚聞言冷笑一聲,臉色更顯邪佞而冷酷。



  「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不嘗白不嘗!」



  這殘酷無情的答案令谷向晚的腦中一陣暈眩,心窩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痛難當。



  她不願相信他是這麼的殘酷,但在他冷硬的俊臉、陰鷙的眼底,確實尋不出半點溫情。



  看著她淒楚的神情,牧初揚的眉心一攏,胸口驀然泛起一股窒悶糾結的感覺,幾乎想伸手去撫慰她的哀傷。



  一意識到自己不忍的情緒,牧初揚的兩道濃眉擰得更緊。



  這女人膽大包天地冒充傅婉兒,原就不可饒恕,如今傅婉兒仍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怎能對她手慈心軟?



  他沉了臉,欺身上前,居高臨下地怒視著谷向晚。



  「傅婉兒呢?她是死是活?」



  面對他的質問,谷向晚只是一逕地搖頭不說話,事關他們整個聚落的安危,她一點口風也不能透露。



  「搖頭是什麼意思?快說!你不可能不知道!」牧初揚火爆地怒吼。



  「我不能說。」她的聲音雖然細微卻堅定萬分。



  「好一個不能!你不怕我殺了你?」



  谷向晚的心一悸,明眸對上他的眼,他憤怒的目光,像是真恨不得將她殺之而後快。



  「如果你真要殺我,我也認了。」她幽幽一歎,心中並不懼怕,只是有著化不開的傷痛與遺憾。



  「你真不怕死?」牧初揚咬牙切齒,憤怒到了極點,反而露出一抹獰笑。「逼供的方法多得是,我就不信你真能把話死咬住不說!」



  「你想做什麼?」谷向晚驚喘地問。



  他們不是才剛……難道他又想……



  「你說呢?」他冷佞一笑,目光凶狠地盯住她。



  她的心理很明白,生嫩的她,哪抵抗得了他狂熾的挑弄?她真怕自己會受不住地全招了。



  「說!你為什麼要冒充傅婉兒來破雷山莊,有什麼目的?」



  谷向晚虛弱地搖著頭,神情掠過一絲難堪。



  她冒充傅婉兒,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來到他的身邊。但就算她真的向他坦白又能如何?她的愛,他大概不屑一顧吧!



  「快說!」牧初揚低喝一聲,嘴裡說的卻是咄咄逼人的質問。



  「不……啊……」谷向晚渾身嬌顫不止,整個人虛軟無力,只能無助地攀住他的頸項,幾乎要在他狂肆的挑弄下投降。



  「還不招?」



  「快說!你為什麼要冒充傅婉兒?」



  「因……因為……」



  「因為什麼?說!」見她稍有鬆口的跡象,牧初揚立刻追問,非要逼她吐露實情不可。



  「因為——我愛你!」谷向晚終於情不自禁地脫口喊道。



  那三個字一說出口,她立刻心慌又懊惱地咬著唇瓣,而牧初揚則是渾身一僵,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     ☆     ☆



  她說——她愛他!?



  牧初揚的黑眸寫滿詫異,像是聽見了什麼無法理解的話語。



  她甘冒生命危險,頂替傅婉兒的身份來到破雷山莊,只是因為愛他?



  不!這怎麼可能?雖然她那聲愛語喊得情真意切,但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一舉一動、一言—行肯定都存著陰謀!



  「你愛我?因為愛我才假冒傅婉兒?」他冷嗤道。「你以為我那麼好騙嗎?在你踏進破雷山莊的大廳前,我根本不曾見過你!」



  「你的確沒見過我,但是……我見過你。」



  「什麼時候?」牧初揚一點也不信。



  「一個月前,濃霧瀰漫的圓月夜裡,我在姻緣湖畔見過你一面。」



  提起那一夜,當時的情景便一幕幕地浮現她的腦海——初見他時的芳心顫動、偷吻他的大膽舉止,還有見他離去時的失落與惆悵……那一切全部清晰深刻得彷彿昨天才發生。



  一個月前?濃霧瀰漫的姻緣湖畔?牧初揚怔了怔,終於回想起那幾乎已被他遺忘的的情景。



  這麼說來,那一夜並非是場幻夢,而是真的有人在他唇上偷了一吻,並在他清醒之前逃得無影無蹤,而那個人——就是她?



  兩道濃眉攢得更緊,她的回答不但沒有解開疑惑,反而讓她顯得更加可疑。



  「為什麼你會在深夜跑到樹林深處?你到底是何來歷?有什麼目的?傅婉兒到底是死是活?」



  谷向晚緊抿著唇瓣不斷地搖頭,她不能再透露更多的訊息了。



  她伸出手臂,試圖從他的圍困下脫身,但她那麼點貓兒似的力氣根本無法與他抗衡,只能繼續被困在門扉和他的身軀之間,絲毫動彈不得。



  「你說是不說?」牧初揚沉著臉怒喝道。



  谷向晚死命咬著下唇,即使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依舊不肯鬆口,關於聚落的秘密,她無論如何也得死守住。



  連著兩次的翻雲覆雨,幾乎耗盡了谷向晚的氣力,當一切歸於平靜後,她軟弱無力地靠在牧初揚身上,卻被他無情地推了開來。



  頓失倚靠的她,沒有力氣站立,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地。



  牧初揚繃著臉看著她,知道對於初嘗雲雨的處子而言,他的掠奪太過狂烈,而連著兩次的歡愛,更有得她好受的。



  「把衣服穿好。」他冷硬地命令,自己也穿上了衣服。



  谷向晚聞言一驚,眼底浮現心慌不捨的光芒。



  「你要趕我走?」



  看出她眼底的依戀,牧初揚的眉心一擰,胸臆間那股複雜的情緒更加強烈了。



  他實在無法理解,他都已經識破了她的身份,也幾乎把狠話說絕了,她竟然不想逃開,還想留在他的身邊?



  難道她真的對他……兩道濃眉鎖得更緊,他移開目光,不去看她那雙溢滿柔情的眼眸,硬聲說道:「在你還沒坦白招供之前,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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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20:34
第六章   



  清冷的月光,斜映在灰白的石牆上;蕭瑟的夜風,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



  在這座幽閉的石室中,一切都顯得如此冰冷淒清,唯一能讓人感到一絲溫暖的,就只有牆邊那盞隨風搖曳,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光。



  谷向晚蜷縮著身子,倚著石室角落的牆邊而坐,低垂的眼眸哪兒也不看,就這麼失神地望著地面。



  她被關在這座石室已有兩天之久,這兩天來,別說是三餐溫飽了,就連一件取暖的被子也沒有。



  一陣寒風又從唯一的那扇小窗灌了進來,令她嬌弱的身於不禁瑟瑟發抖。



  她閉起雙眼,以纖細的手臂環抱住自己,假裝是牧初揚正擁抱著她,而這想像,終於止她感到一絲微弱的暖意……



  後悔嗎?雖然這個問題曾經浮現心底,但她的答案卻是毫無疑問的——她不後悔,一點也不!儘管傾盡所有的愛戀,只換來了短暫的纏綿,她也絲毫不悔。



  倘若她真的如同相士所言,命中有著難以度過的災劫,那麼她寧可以碎心的代價來換取片刻甜蜜的記憶,也不要在最後的這段時日裡,懷著滿心的惆悵與遺憾。



  只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不嘗白不嘗——每當回想起他說這句話時的冷酷神情,那股椎心的刺痛總會令她疼得幾乎落淚……



  她緊閉著眼,整個人沉浸在深深的哀傷之中無法自拔,就連耳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響,她也毫無所覺。



  牧初揚摒退了守衛,獨自走進石室之中,高大的身軀站在幾步遠外,不發一言地望著蜷縮在牆邊的谷向晚。



  據負責送飯的小廝說,這兩天送進來的飯菜,她幾乎都原封不動,不過短短的兩天,她整個人已消瘦了一圈。



  望著她那憔悴失魂的模樣,牧初揚的心底泛起一陣不忍,但那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情緒,他冷硬的面孔幾乎看不出任何破綻。



  「什麼也不吃,你是打算餓死嗎?」他冷冷地開口。



  這熟悉的嗓音穿透重重憂傷的思緒,傳入谷向晚的腦中,她驀然睜大了眼,猛地抬起頭來。



  一看見牧初揚,她的眼眶一熱,胸口在瞬間漲滿了一股欲淚的酸楚。



  他臉上冷峻的神情,讓她沒有心存他是來放了她的奢想,但是無論如何,能夠見到他,她就很高興了。



  牧初揚刻意忽視她眼底的款款深情,冷聲說道:「傅婉兒到底在哪裡?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這兩天,他幾乎派出了所有手下,四處追查傅婉兒的下落,但卻連半點蛛絲馬跡也沒查到。



  再過不了多久,傅天蕭就會南下來到破雷山莊,到時候如果讓傅天蕭知道他的愛女在破雷山莊附近遇襲失蹤,至今仍生死未卜,屆時,別說是想藉由聯姻來擴展破雷山莊的聲勢,搞不好雙方反目成仇,倒多了個棘手的敵人!



  「只要你坦白說出一切,我可以考慮放了你,這已是我對你最大的寬容!」要是換成了別人,膽敢背叛、欺騙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不去深思自己為什麼對這個女人另眼相待,他就是無法像對待刺客、叛徒那樣地對待她。



  谷向晚的眸光一黯,雖然她並不奢望他對她說些什麼關懷的話語,但是他一開口就是冷硬的質問,未免太過傷人。



  她知道她無法像傅婉兒一樣,帶給他任何的利益與幫助,但是對他來說,她難道真的沒有半點意義嗎?



  她的不言不語讓牧初揚皺起眉頭,而那一臉淒楚的神情,更讓他的火氣為之上揚。



  「你別以為我不會對你動刑!」森冷的威脅,從緊咬的齒縫間進出。



  他對她已經夠寬容了,她竟然還不肯合作,難道真要逼他使盡一切狠絕的手段,她才願意坦白招供?



  對她動刑?谷向晚的心一陣抽痛,不願相信他真會這麼狠心地對她。



  她受傷的眼神,讓牧初揚的情緒更加浮躁,他猛地拉起她,大掌威脅地扣住她的頸子。



  「你到底說是不說?」他沉聲低喝,銳利的黑眸緊盯著她的反應。



  他掌中的頸子是如此纖細,只要他的五指使勁一收,就能輕易地要了她的命!



  背叛和欺騙,向來是他所無法容忍的,除掉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對她痛下殺手?



  是因為她那雙澄澈無怨的眼眸撼動了他的心?還是她眼底的縷縷柔情牽絆住了他?



  不!不管是什麼,他怎能讓一時的心軟,壞了他的大業?



  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和整座破雷山莊相較之下,孰輕孰重該是再清楚不過!



  黑眸驟然進出殺氣,五根手指驀然收攏,緊緊扼住她纖細的頸項。



  咽喉的劇痛令谷向晚蹙緊了眉心,幾乎無法呼吸,但她卻不開口討饒,甚至毫不掙扎地任由他漸漸加重手指的力道。



  她哀傷地想著,如果她度不過命中的災劫,能夠死在最愛的男人手裡也好……



  「你——」該死!她真不怕死?



  一把怒火在牧初揚的胸口熊熊燃燒,除了對她的反應感到憤怒之外,更是因為自己竟然狠不下手真正傷害她!



  狂烈的怒焰幾乎燒盡他的冷靜與理智,他的大掌驟然鬆開她的咽喉,轉而扣住她的後頸,將她蒼白的小臉拉近,重重地吻住那兩片柔潤的紅唇。



  他的吻既狂又野,近乎粗暴地嚙咬她嫣嫩的芳唇,即使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仍舊持續加深這個吻,火燙的舌蠻悍地撬開她的唇齒,攫住她甜美的舌尖,狠狠地糾纏吮吻。



  直到兩人都幾乎喘不過氣來,牧初揚才鬆開懷中溫軟的身子,任由她虛弱地跌坐在地。



  他喘息地瞪著她,黑眸中閃耀著火焰般的光芒,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是純粹的怒火,抑或摻雜了其他他不願去深究的情緒。



  「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去考慮清楚,若是你再不肯招供,我不會再輕易放過你!」他咬牙撂下狠話,卻連自己都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狠下心來對付她。



  神色複雜地瞪了她一眼後,牧初揚霍然轉身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谷向晚的紅唇彎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雖然牧初揚的話說得狠絕,雖然他剛才的確動了殺機,但是他最後終究還是下不了手,這是否表示……他對她有一絲絲的在意?



  唇畔的笑意加深,眼底也泛起了點點感動的淚光,她突然覺得,這間石室不再那麼冰冷了。



  光是想著他,心底的暖意就像漣漪一般,一圈圈的蕩漾開來,蔓延至全身,不但暖和了她的心,就連原本冰涼的指尖也逐漸暖熱了起來……



  ☆     ☆     ☆



  牧初揚前腳剛走,杜京芸後腳便來到了石室。



  她剛才看見牧初揚臉色沉鷙地走了出去,便猜想他可能在一怒之下對谷向晚嚴刑逼供。



  想像著谷向晚遍體鱗傷的淒慘模樣,杜京芸的心中便掠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意,她甚至忍不住溜進石室,想來狠狠嘲笑谷向晚一番。



  但是沒想到一踏進石室,看見的不是谷向晚渾身是傷的狼狽模樣,而是她臉上那一抹刺眼至極的微笑!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她猜錯了?牧初揚並沒有對谷向晚嚴刑拷打?



  杜京芸驚疑不定地仔細端詳谷向晚,一看之下,她的臉色立刻大變。



  從頭到腳,除了頸間的紅痕之外,谷向晚的身上哪有半點被拷打的痕跡?



  唯一稱得上「傷勢嚴重」的,就只有那兩片腫脹且滲著淡淡血絲的紅唇,但那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剛被人徹底的吻過,而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牧初揚!



  強烈的妒恨像千萬隻蟲蟻,狠狠地噬咬著杜京芸的心,讓她的面孔幾乎扭曲起來。



  她好恨!為什麼牧初揚不像對付上回那名刺客一樣,對谷向晚嚴刑逼供?



  他為什麼獨獨對谷向晚手下留情?難道說……他對這女人動了心,所以不忍傷她一根寒毛?



  杜京芸恨得差點咬碎銀牙,滿心的不甘像無數根尖針扎刺著她的全身,幾乎快逼瘋了她!



  這幾年來,她對牧初揚忠心耿耿,縱有滿腔的愛戀,也只敢默默地守候在一旁,不敢奢想有朝一日能夠飛上枝頭,但是谷向晚竟然在短短的幾天內,就輕易得到了自己不敢奢求的眷顧。



  這女人不過是個居心叵測的冒牌貨,憑什麼得到牧初揚的另眼相待?



  「收起你臉上那噁心的笑容!」杜京芸陰狠地叱喝。「我奉了少主的命令來問話,你最好乖乖的合作,否則有你好受的!」



  聞言,谷向晚瞥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斂去,卻仍沉默不語。



  「還是不說?哼,就算你的嘴跟蚌殼一樣緊,我今天還是會把它硬撬開來!」杜京芸取來一條長鞭,唇邊綻開一抹獰笑。「少主可是特別交代過了,要是你不肯招供,就要對你用刑!」



  看見那條又粗又長的鞭子,谷向晚的心悚然一驚,但臉上的神情卻是全然的不信。



  「不,不可能,他絕不可能會這麼對我!」



  她篤定的語氣讓杜京芸心底的妒火更盛,這女人憑什麼認定牧初揚不忍傷她?



  「為什麼不可能? 事實擺在眼前!如果少主真的對你有一絲一毫的不捨,又怎麼會把你關在這裡?對少主而言,你不是傅婉兒,那就一點價值也沒有!」



  谷向晚臉色一白,回想起牧初揚娶傅婉兒的本意,原本堅定的信心便產生了些許動搖。



  見她無話反駁,杜京芸的心中掠過一絲得意。



  「你以為少主不親自動手,就是對你有情? 哼,別自作多情了!少主只是不想弄髒了他的手!」



  聞言,谷向晚的臉色更白。



  他不想弄髒自己的手,所以剛剛才沒有真的掐死她?會嗎?這會是他沒有痛下殺手的原因嗎?



  「不……不會的……」她不願相信,但心裡卻是愈來愈不確定。



  「廢話少說!你到底招是不招!」杜京芸怒喝一聲,甩動手中長鞭,鞭子劃破空氣,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響。



  強烈的嫉妒讓她紅了眼,私心希望谷向晚不要合作,這樣她就可以趁此機會狠狠地教訓這個女人。



  谷向晚緊咬著唇,她知道杜京芸巴不得能折磨她,但無論如何,她絕不能鬆口洩漏任何關於聚落的消息。



  「很好,這是你自找的!」



  杜京芸的紅唇勾勒出一抹殘酷的笑意,手中長鞭猛地朝谷向晚揮去。



  長鞭挾著凌厲之勢,狠狠地落在谷向晚纖細的肩頭,只差數寸就要劃破她美麗的臉蛋。



  一陣火燒般的劇痛在谷向晚的肩頭炸開,那無法負荷的痛楚令她還來不及發出痛呼,就已暈厥過去。



  杜京芸冷冷睇著她狼狽的模樣,眼底浮現一絲暢快,但光是這樣還不夠,她還要這女人嘗到更多的苦頭!



  她走上前去,以足尖踢踹谷向晚的身子,力道毫不留情。



  「快給我醒來!別賴在地上裝死!」



  谷向晚因身上傳來的疼痛而緩緩轉醒,她半睜開眼,看見杜京芸那張因妒恨而顯得猙獰的臉。



  「快說!你是什麼人?傅婉兒呢?」



  「我不會……不會說的……」谷向晚虛弱地喘息。



  「你討打!」



  長鞭再度揮去,這次落在谷向晚的背上,那狠毒的力道劃破了層層衣料,在她白皙無瑕的雪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見她又再次暈厥過去,杜京芸的臉上露出陰獰的冷笑。



  「還裝死? 我就打到你醒來為止!」



  她的手一揚,想要再狠狠抽個幾鞭,鞭子的另一端卻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扯住。



  「做什麼?快放手,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她破口大罵的聲音在回頭看見來人的面孔時戛然而止,一顆心慌亂得差點停止跳動。



  老天!怎麼會是少主!?



  剛才她還以為是哪個想要阻止她的守衛,沒想到竟然會是牧初揚,可他剛才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怎麼會去而復返呢?



  杜京芸心慌地鬆了手,長鞭頓時落入牧初揚的手裡。



  「少……少主……」她囁嚅地低喚,冷汗涔涔。



  牧初揚的俊臉有如千年寒冰般陰沉冷硬,凌厲的黑眸從滿臉心虛的杜京芸緩緩移向一旁的谷向晚。



  當他看見谷向晚昏迷在地,背上還有一條怵目驚心的血痕時,黑眸一瞇,迸射出令人膽寒的厲芒,此刻的他看來就像是被惹怒的惡魔,眼底凝聚了噬血的風暴。



  「是誰叫你來的?」他冰冷的嗓音,透著極度的危險。



  「呃……是……那個……」杜京芸畏懼地輕顫不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說!」他倏然暴吼一聲,嚇得杜京芸差點驚跳起來。



  「沒有……沒有人……」



  杜京芸的話聲方落,耳邊就傳來接連兩聲長鞭劃破空氣的凌厲聲響,她還來不及反應,甚至根本還沒看清牧初揚是什麼時候出手的,身上就已多了兩道皮開肉綻的鞭痕。



  她疼得跪倒在地,不住地喘息。那兩鞭的力道毫不留情,若不是她自幼習武,身子骨比尋常女子健壯許多,只怕此刻早已像谷向晚一樣暈死過去。



  「少主,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杜京芸震驚、憤恨地握緊了拳頭,簡直不敢相信牧初揚會這麼對她!



  就算他不明白她的一片癡情,也該知道她對他的忠心不貳,可現在,他竟然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而鞭打她?



  牧初揚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陰沈。「你還是沒弄懂我為什麼會對你動手。」



  杜京芸一愕,怔怔地望著他。



  「我懲罰你,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因為你沒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動,甚至私下動刑,這才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他剛才返回石室,原本是要命令守衛盯著谷向晚吃飯,免得還沒從她口中間出半點消息,她就先餓死了,不料卻發現石室外的守衛竟不知被誰支開了。



  他立刻察覺事有蹊蹺,本以為是谷向晚的同黨前來劫走她,趕緊進入石室察看,沒想到卻發現杜京芸手持長鞭發瘋似的要抽打穀向晚。



  在看見谷向晚受傷暈厥的剎那,他的心也像受了鞭笞般疼痛不已,抑不住的怒氣在他的胸口猛烈翻湧,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要是他剛才沒有踅回來,沒有及時阻止杜京芸發了瘋似的舉動,說不定她現在早已斷了氣!



  「難道你懲罰我,真的沒有一點私心是為了她?」杜京芸憤恨不平地問,壓根兒就不信牧初揚會對她下重手,不是因為谷向晚的緣故。



  他連谷向晚的一根寒毛也不忍傷害,但卻狠得下心來抽她兩鞭,這教她怎能不妒不怨?



  牧初揚的濃眉一擰,臉上的神情因她的話而更冷了幾分,但是杜京芸卻絲毫沒有察覺,仍滔滔不絕地訴說滿心的憤恨與不平。



  「既然少主對她下不了手,由我來代勞有什麼不對?這女人假冒傅婉兒的身份,必定心懷不軌,為什麼少主非但沒有對她嚴刑拷打,還處處維護她、對她手下留情?」她愈說愈激動,幾乎停不了口。



  「夠了!牧初揚怒喝一聲。「是誰讓你以為有權利質問我,甚至是干涉我的行動?」



  杜京芸渾身一僵,臉色驀然發白,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竟連連觸犯了牧初揚的大忌,但是話已出口,任憑她再怎麼後悔也已無法收回了。



  牧初揚連看都不想再看杜京芸一眼,抱起了昏迷的谷向晚就要離開。



  杜京芸見狀,豁出去似的撲過去,緊扯住他的衣擺。



  「少主,你要帶她去哪裡?你別忘了,她是個居心不良的騙子啊!」



  「讓開!」



  「不,少主——」杜京芸搖頭,死命不肯鬆手。



  「你還知道我是主子?」他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做事何需向你解釋?還有,她是我的人,就算要殺要剮,也只有我能動手!」



  「可是……」



  「閉嘴!我不要再聽見你說任何一個字! 」



  牧初揚一踢,輕易擺脫了杜京芸的糾纏,他抱著谷向晚大步離開,不願再浪費時間理會身後那個滿臉妒恨、不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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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21:19
第七章   



  冰涼的感覺驅散了火灼般的疼痛,谷向晚緊蹙的眉心緩緩地舒展開來,那雙明眸雖仍緊閉著,但意識已漸漸清明。



  她輕輕呻吟一聲,下意識的想要翻轉身子,背後卻有一股力道壓下,那不輕不重的力道限制住了她的行動,卻不至於弄疼她。



  「別動。」



  簡短的命令從後方傳來,那低沉的嗓音雖然飄進她的耳裡,卻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真正傳進她混沌的腦中。



  她霍然睜開雙眼,立刻發現自己並非身在原先那間冰冷的石室裡,而是趴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床榻上。



  是牧初揚將她帶離了石室?



  一定是的!



  除了他之外,不會有人膽敢自作主張地這麼做。



  她想要回過頭,但身子才剛有細微的動作,就又被背上的力道壓制住。



  「不是要你乖乖別動?」這回她身後的語氣多了一絲不快。



  真的是牧初揚!



  谷向晚從那語調和嗓音輕易認出了他,她的心底掀起一陣激動,不知道該不該對他的舉動有所期待?



  他帶她離開石室,還親自替她療傷,會不會只是不希望一個不小心把她給弄死,從此斷了找尋傅婉兒的線索?



  當谷向晚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牧初揚已替她背後的傷上妥了藥,那雙強壯的手臂輕輕地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打算繼續處理她肩頭的傷。



  一陣涼意驀然襲上谷向晚的胸口,直到這時,她才猛地驚覺自己的上半身竟然不著寸縷,蒼白的臉蛋立刻染上了一層緋紅。



  雖然她和牧初揚已有過最纏綿的肌膚相親,但在他面前裸露身軀,還是令她感到萬分羞赧。



  「我……我可以自己上藥……」她訥訥地說著,並掙扎著想要趴回床上,試圖遮掩半裸的嬌軀。



  牧初揚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依舊將她翻轉過來。



  當那具美麗的胴體映入眼簾,他仍不免有一瞬間的屏息與失神。但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肩上的鞭痕時,臉色在瞬間變得陰沈、駭人。



  他以長指沾起些許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的傷處,這藥膏是採擷了多種珍貴藥草製成的上等傷藥,能迅速令傷口復原,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谷向晚伸手環抱住柔軟豐盈的裸胸,神色嬌羞地任由他為自己上藥。



  她屏住氣息,靜靜凝望著他,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像像他這樣一個冷傲嚴峻的男人,也會有如此輕柔的舉動,那專注為她上藥的神情,彷彿將她當成最嬌貴易碎的珍寶。



  絲絲縷縷的柔情自她心底蕩漾開來,她幾平要相信他對她也是有情的,要不然,他怎會將她從石室裡帶出來,還親自為她上藥?



  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牧初揚一抬頭,黑眸對上她含情的雙眼。



  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他立刻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剛稜的俊臉有一絲的僵硬,為她上藥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直到上完藥後,他才冷冷地說道:「別自作多情,我只是不希望你在還沒招供之前就死了。」



  他的話雖然說得冷酷,谷向晚卻捕捉到他語氣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她的心口又熱又燙,漾滿了柔情與感動,她傾身向前,不顧自己仍赤裸著上身,輕輕偎進他的懷中。



  牧初揚沒料到她會突然主動投懷送抱,健碩的身軀有一瞬間的僵硬。



  遲疑了半晌,他終究還是沒有推開她,任由軟玉溫香親暱地靠在懷中。



  他的下巴輕抵在她的頭頂,淡淡的髮香縈繞在鼻息之間,突然的一陣情生意動,他伸手挑起她的一綹長髮,那柔滑的青絲纏繞著他的長指,就像她的縷縷情絲繚繞住他的心……



  身為破雷山莊的少主,他腦中所想的從來就是如何使整個山莊的勢力與聲威更加壯大,至於男女情愛,他從不曾放在心上。



  但是,自從谷向晚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似乎就開始產生微妙的轉變,即使後來知道了她並不是當初他想要娶的女人,卻還是無法對她硬下心腸嚴刑逼供。



  每次一見到她的眼淚,一見到她淒楚的神情,冷硬的心就會變得柔軟,不忍再對她多加傷害,而當他在石室中見到她受傷昏迷的那一刻,震怒疼痛的情緒更是令他幾乎失控!



  或許杜京芸說得對,他之所以會毫不留情地嚴懲她,不單只是因為她觸犯了他的大忌,更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谷向晚。



  他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牧初揚在她的發問歎息,向來行事果決的他,也不由得矛盾、躊躇了———



  谷向晚的唇邊緩緩綻開一抹淺笑,他沒有將她推開,讓她增加了不少勇氣。



  她悄然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他的身軀,並將臉蛋埋進他的胸膛,感受到那最令她心蕩神搖的灼熱氣息,將她緊密地包圍起來。



  像是不忍打破這一刻的親蔫,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任由一股暖昧而溫存的氣氛圍繞在兩人之間。



  谷向晚倚靠在他懷中,靜靜聆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她好想向上蒼懇求,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     ☆     ☆



  牧初揚才剛走出襲香閣,就被杜京芸攔了下來。



  一看見她,牧初揚就不由得想到谷向晚身上的鞭傷,俊臉一沉,理都不想理她就要離開。



  「少主——」杜京芸連忙追了上去,再度將他攔住。



  她好不甘心!



  以前少主雖然沒有對她多麼和顏悅色,但是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不理不睬,甚至不給她好臉色看。



  都是因為谷向晚!



  自從那女人來到破雷山莊之後,少主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少主,你該不會愛上谷向晚了吧!?」她沉不住氣地嚷道。



  牧初揚的目光不悅地掃向她,臉上的神色又更冷峻了幾分。



  「你還沒得到教訓嗎?我的事情你無權干涉,別忘了你的本分!」



  愛上谷向晚?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不可否認,谷向晚在他心裡的確具有某種特殊的意義,要不然他也不會一再地對她手下留情。



  但是不論如何,他都沒有向別人——尤其是他的手下解釋的必要。



  「我沒有忘了我的本分,但是少主,也請你別忘了當初決定要娶傅婉兒的目的!」杜京芸激動地嚷著。



  「不管谷向晚是不是心懷不軌,只要她不是傅婉兒,就不能為破雷山莊帶來任何利益,少主又何需留一個無用的女人在身邊?」



  牧初揚的濃眉蹙起,一股極不舒坦的感覺湧上心頭。



  當初他純粹以利益為考量來評估與傅婉兒成親的價值,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若是把同樣一套衡量標準套用在谷向晚身上,他就是覺得不舒服極了。



  杜京芸見他沒有駁斥自己的話,便趕緊又接著說:



  「少主,傅天蕭再過一段時日就要南下了,在他抵達破雷山莊之前,我們一定得趕緊找到傅婉兒才行呀!」



  「夠了,不需要你來教我應該怎麼做! 」



  牧初揚暴躁地怒喝,沉著臉拂袖而去,不想再聽見任何令他心煩的事情。



  杜京芸咬了咬牙,雖然再次碰了根硬釘子,她卻不氣餒,因為她知道——緊迫的時間,必定會逼使牧初揚有所行動,為了顧全大局,他終究還是得硬下心腸來對付谷向晚!



  ☆     ☆     ☆



  夜色漸濃,谷向晚沐浴淨身後,由丫鬟幫著上妥了藥。



  牧初揚所給的那傷藥十分有效,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她身上的鞭傷已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傷痕也不再那麼怵目驚心了。



  「謝謝你。」



  谷向晚一邊穿衣,一邊向身旁的丫鬟道謝。



  「谷姑娘不用謝我,是少主吩咐我這麼做的。」丫鬟羞澀地笑笑。



  雖然她知道眼前這名女子並不是傅婉兒,但這麼一個溫柔親切的女子,實在無法讓人心生厭惡,她的心裡甚至暗暗覺得,如果將來谷向晚真的成了他們的少主夫人,那也是挺不錯的。



  「谷姑娘,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著吧! 」



  谷向晚正要開口回答,卻聽見身後傳來了開門聲。



  一回頭,就見牧初揚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門邊。



  「少主。」丫鬟恭敬地屈膝行禮。



  「下去吧!」



  牧初揚的黑眸直直地望著谷向晚,看也不看丫鬟一眼。



  「是。」



  丫鬟識趣地離開,並順手替他們關上門扉。



  牧初揚邁開步伐緩緩走近,一陣酒氣伴隨著他熾熱的氣息來到谷向晚的身邊。



  「你喝了酒?」她關心地望著他。



  「喝了一點,醉不死人。」他說得毫不在意。



  谷向晚輕蹙起柳眉,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可不像只喝了一點!



  她倒了杯熱茶想讓他醒酒,他卻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動作之猛,讓熱燙的茶水濺了出來,差點潑灑上身,幸好他及時摟住她的纖腰,將她往旁邊一帶,這才避了開來。



  他拿走她手中的杯子,隨意地擱在桌上,低頭逼視她的那張俊臉寫滿了躁鬱。



  「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坦白說出一切?」



  他的語氣只有煩躁,沒有半點逼喝的意味,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再怎麼疾言厲色的逼問也沒有用。



  再過一段時日,傅天蕭就要來到破雷山莊,到時候如果讓這個北方霸主知道他的愛女失蹤多時,至今生死未卜,肯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為了破雷山莊,他知道他應該不擇手段的逼她說出實情,只要狠下心來嚴刑拷打,就算是皮粗肉厚的男人也會老老實實地招供,更遑論是像她這麼嬌弱的女子?



  可是,對於她,他就是狠不下心!



  「該死!」他咬牙切齒地咒罵,卻不知是在罵她,還是在罵自己。



  谷向晚凝望著牧初揚,知道他一直為傅婉兒的事情煩躁苦惱,她的心中升起陣陣不忍。



  她輕歎了聲,說道:「我不說,是因為我有苦衷,但是相信我,我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更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意思。」



  見她好不容易有鬆口的跡象,牧初揚立刻追問:「沒有傷害任何人?你的意思是,傅婉兒沒死?」



  「她……」谷向晚遲疑許久,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在哪裡?」



  這回谷向晚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不能說,真的不能!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能告訴你。」



  這件事關係到整個聚落的安危,她絕對不會鬆口洩漏半點消息。



  看出她的堅持,牧初揚暫時不逼她,免得她又緊咬住一切的秘密,不再透露更多口風。



  「既然沒有陰謀詭計,那你為什麼要冒充傅婉兒的身份來到破雷山莊?」他換了個問題問道。



  「這……我上回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谷向晚的雙頰驀然飛上兩抹紅暈。



  牧初揚一怔,憶起了上回他以情慾為手段,對她再三逼供的情景。



  因為——我愛你!當時她是這麼說的,而那時她這句話在他心裡所造成的震撼,至今仍舊清晰強烈。



  谷向晚睇著他,欲言又止地輕咬著唇瓣,她的心裡雖有萬縷柔情,卻因為嬌羞矜持而有些難以啟齒。



  但是,倘若她真如相士所言,命中真有不知能否安然度過的劫數,那麼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也許一輩子都將沒機會說出口了!



  內心掙扎了半晌,為了不讓將來心裡存有任何遺憾,谷向晚終於決定壓抑住滿心的羞澀,將最私密而真實的心情告訴他。



  「那一夜,我在姻緣湖畔見到你,便再也忘不了你了,後來……在因緣巧合之下,我的同伴救回了重傷昏迷的傅婉兒,在得知你的身份,以及你和傅婉兒之間的關係後,我不顧一切的以傅婉兒的身份來到破雷山莊,不為榮華富貴,也不為別的,就只求能夠來到你的身邊……」



  一口氣說完後,谷向晚早已滿臉緋紅,羞得不敢抬起頭來。



  牧初揚緊盯著她,黑眸中有著強烈的波動。



  雖然她提起了傅婉兒,但他已沒心思深究,更沒心思追問,她那含羞帶怯的嬌媚神態,已吸引住他全副的心神。



  「你以為你能假冒傅婉兒多久?難道你從沒想過事情揭發之後,你會有什麼下場?難道你不怕死?」



  谷向晚抬起頭,深深凝望著他,輕聲說道:



  「就算是會死在你手裡,我也不後悔。」



  死亡雖然可怕,但人總有一天都會死的,更何況,她還不知道能不能度過生命中的重大劫數呢!



  她的話令牧初揚的心掀起一陣悸動,一股熱燙的感覺在瞬間漲滿整個胸口。



  他實在難以想像,是什麼樣真摯深切的感情,可以讓她連死亡都不怕?



  眼前這女子,雖然柔弱似水,卻有著磐石般堅定的情意,並且將所有珍貴的感情毫不保留的全給了他!



  這些年來,他的眼裡只看得見權勢,他的腦子裡只有想著如何拓展破雷山莊的聲威,那些毫不實際又毫無用處的男女情愛、風花雪月,是他最嗤之以鼻的東西,但是現在,他的心卻被眼前這名小女子給深深撼動了!



  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他縱有再冷硬的心腸,也要在她的手中化為繞指柔。



  一陣情生意動,驅使他伸手輕撫她柔嫩的臉頰,俊顏緩緩地覆下,攫獲了她甜美的唇。



  他的吻褪去了一貫的狂悍霸氣,多了分繾蜷的溫存,並挾帶著絲絲酒氣,醺人欲醉。



  谷向晚只覺得全身飄飄然,腦中暈眩而昏沈,幾乎忘了身在何處。



  牧初揚懷抱著她柔軟的身軀,這幾日的煩鬱頓時消失無蹤,整個情緒一放鬆,陣陣的酒意便席捲而來,讓他呼吸漸勻,緩緩地閉上雙眼。



  谷向晚靜靜凝睇著他,幾乎捨不得眨眼,感受到他連睡夢中也緊摟著自己,她的紅唇不禁微微揚起,知道自己已漸漸觸碰到了他的心。



  她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去,兩人的唇片幾乎快貼合在一起。



  「我愛你,就算會因此受傷害,我也不後悔,我願意等待,等到有一天你也愛我……」



  她輕聲呢喃,然後在他的唇片印上一吻,就像那一夜她在姻緣湖畔對他做的一樣,而後螓首枕在他的臂彎,閉上眼睫,唇邊始終噙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過了一會兒,她的呼吸聲漸漸平緩均勻,已在他的身旁睡得沉了,而那雙原本緊閉的黑眸卻霍然睜開,在黑暗中熠熠發光。



  牧初揚低頭望著熟睡的人兒,眼底有著壓抑不住的強烈情感。



  剛才她的低喃他全聽見了,知道她是這樣癡心不悔地愛著自己,他的心有著深深的震撼與感動,但同時也有股無法化解的矛盾縈繞在心頭。



  雖然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可是,他真能為她而不顧一切嗎?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



  他只知道,即使明知她不是傅婉兒,明知她不能為破雷山莊帶來任何的利益,他也不想放開她了……



  他在心底無聲地歎息,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情,只專注地凝望她美麗的睡顏。



  看著她在他懷裡毫無防備地睡得香甜,牧初揚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那些野心勃勃的計劃,在這一刻似乎離得好遙遠,也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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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22:08
第八章   



  天色灰濛濛的剛亮不久,一名丫鬟就已來到襲香閣傳話,告訴才剛醒來不久,甚至還沒下床的谷向晚——牧初揚要她立刻到大廳去見他。



  谷向晚一怔,小手下意識地撫向一旁的床榻,上頭沒有留下半絲餘溫,顯然牧初揚早已離開了。



  回憶起昨夜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美得近乎不真實的夢境,她只要一想起他纏綿的親吻與擁抱,眼角眉梢就有著化不去的甜蜜。



  不過,當她瞥見來傳話的丫鬟時,唇邊的笑意微微斂去,心底浮現一絲困惑。



  他怎麼會一大早就要她去大廳見他呢?這事兒似乎隱隱透著古怪。



  她懷著一絲疑惑來到大廳,卻發現廳裡除了牧初揚之外,竟還有七、八個人,他們都以不甚友善的目光瞪著她,令大廳的氣氛透著一絲緊繃。



  對於眾人的敵意,谷向晚並不感到訝異,因為所有人都已知道她不是傅婉兒,對於她先前的欺騙,他們會感到憤怒也是自然的。



  只是,當她望向牧初揚,發現他的神色又恢復往常的冷峻時,她的心猛然一陣揪緊。



  而當她的眼角餘光瞥見杜京芸臉上那抹幸災樂禍的詭笑時,心理更有著莫名的忐忑。



  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疑惑而不安的目光在眾人之間游移,最後落在一名背對她的女子身上。



  這個女人是誰?那高挑修長的背影看來相當陌生,她應該不曾見過才對。



  谷向晚默默打量著對方,直覺地猜想此刻緊繃詭譎的氣氛和這名女子有關。



  那女子像是察覺到谷向晚的視線,忽然旋過身來,毫不掩飾敵意地瞪視著她。



  一看清那女子的臉,谷向晚驚愕得踉蹌數步,幾乎連站都站不住。



  這個女人……竟然是傅婉兒!?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谷向晚的腦中嗡嗡作響,思緒頓成一片混亂。



  雍其磊不是說傅婉兒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來嗎?



  怎麼這會兒不但醒了,而且還離開聚落來到破雷山莊?



  正當谷向晚驚愕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之際,傅婉兒已欺身上前,目光含怒地瞪著她。



  「你就是那個無恥地冒充我的人?」



  「我……」谷向晚退了幾步,幾乎招架不住傅婉兒咄咄逼人的氣焰。



  「你什麼你?你竟敢趁我昏迷之際,盜走我身上的信物,還假冒我的身份,我今天絕對饒不了你!」



  傅婉兒憤怒地伸手想抓住谷向晚,眼前卻忽有人影一閃,沒有人看清楚牧初揚的動作,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已擋在谷向晚面前。



  高大的身軀,隔開兩個女人,他那明顯護著谷向晚的姿態,讓傅婉兒的眼底冒火,就連一旁的杜京芸也恨得暗暗咬牙。



  「牧初揚,你這是什麼意思?」傅婉兒不悅地質問。



  「這裡是破雷山莊,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牧初揚的眸光冷硬,薄唇吐露著不容挑戰的話語。



  他冷眼望著傅婉兒,她突然的出現像是在原已動盪不已的湖面投下一塊巨石,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原本不知該拿谷向晚怎麼辦,現在傅婉兒又驟然出現,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而棘手。



  「你為什麼這麼維護她?難道你愛上了這個冒牌貨?」傅婉兒不滿地質問。



  牧初揚的黑眸不悅地瞇起,臉色又更嚴峻了幾分,這女人氣焰高張得令他反感極了。



  「別忘了,我才是破雷山莊的主人,就算你將來會是我的妻,也沒權利用這種語氣質問我任何事。



  「再說,你也還無法提出證據,證明你真的就是傅婉兒。」



  「你——」



  傅婉兒氣結地變了臉色,但見他氣勢凌厲,她縱有再多的怨氣也只得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去。



  「要證,明我的身份還不簡單,我爹很快就會抵達破雷山莊,你的手下曾經見過我爹,到時候自能證明一切。」



  牧初揚沈默不語,其實早從傅婉兒那有恃無恐的神態,還有谷向晚見到她時的震驚錯愕,他就已確定眼前這個女人的確就是真正的傅婉兒。



  「要我不對付她也可以。」傅婉兒恨恨地瞪了眼躲在牧初揚身後的谷向晚,說道:「但身為未婚夫的你,至少也得替我出口氣,帶人去剷平那個見不得人的秘密聚落!」



  「不!」不待牧初揚回應,谷向晚已緊張地叫嚷出來。



  「為什麼不?我就偏要!」傅婉兒趾高氣揚地哼道。



  「你……你怎麼可以如此的忘恩負義?當初要不是雍大哥救了你,你根本就活不了!」事關聚落的安危,就算谷向晚的性情再怎麼柔靜似水,也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我——」傅婉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被當眾指責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令她的顏面有些掛不住,偏偏谷向晚說的沒錯,當初若沒有那個姓雍的男子救了她,只怕她現在早已成了一縷亡魂。



  可向來心高氣傲的她,怎忍得下這口氣?她恨恨地咬牙,立刻開口反擊。



  「你少在那裡故作清高了!你們這些人要不是心懷不軌,怎麼會趁我昏迷不醒之際,擅自取走我的信物,冒充我的身份?又為什麼在發現我已經甦醒,並且正漸漸復原的時候,派人監視我,不讓我離開那個該死的鬼聚落?」



  谷向晚聞言一怔,這才知道原來傅婉兒早已清醒多日,是爹和雍大哥派人看住她,不讓她離開聚落。



  「哼,要不是我夠機靈,趁著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偷溜出來,說不定我這輩子都要被軟禁在那裡!你們這些人……」



  「夠了!」牧初揚不耐地打斷傅婉兒喋喋不休的責罵。



  他的當眾喝斥,令傅婉兒的臉色更加難看,她氣忿地對他叫嚷。



  「牧初揚,我不許你繼續將這個女人留在破雷山莊裡!」



  「搞清楚你的身份,別以為你可以命令我。」牧初揚甩都不甩她。



  「你……難道你不想娶我了?不想要借助我爹在北方的勢力,來提升破雷山莊的聲威了?」傅婉兒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牧初揚冷哼一聲,語帶嘲諷地說道:「這樁婚事不只是對破雷山莊有好處而已,你們不也打著互蒙其利的主意?」



  「你……」傅婉兒氣得咬牙,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維護丟盡的顏面。



  一旁沉默已久的杜京芸衡量著眼前情況,眼珠子不懷好意地轉了轉。雖然她不喜歡眼前這個盛氣凌人的傅婉兒,但她更想看見谷向晚受折磨。



  「少主,既然真正的傅姑娘已經來了,不知你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杜京芸刻意當著傅婉兒的面前問道。



  牧初揚的濃眉一擰,偏頭瞥了谷向晚一眼,那雙澄澈美麗的眼眸讓他的心驀然揪緊。



  他繃著臉,對一旁的護衛說道:「你們幾個,把她帶回襲香閣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她離開半步。」



  「還讓她繼續待在襲香閣?」杜京芸不服氣地嚷道。



  「少主,像她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應該要關在石室才對呀!」



  「把她關在石室,好讓你繼續背著我動用私刑?牧初揚的黑眸陰驚,語氣森寒。



  「不……我……我怎麼敢……」杜京芸心虛地囁嚅,經過前幾次的教訓,她已不敢再過分造次了。



  牧初揚不再理會她,繼續對那幾名護衛說道:「你們給我好好的守在襲香閣外,沒有我的准許,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



  一聽見他的命令,杜京芸不由得暗暗變了臉色。



  表面上看來,少主是將谷向晚軟禁在襲香閣裡,但是他這麼做的用意,私底下似乎有幾分保護她的意味。



  真正的傅婉兒都已經來到破雷山莊了,少主到底打算怎麼處置谷向晚?他總不可能是打著要享齊人之福的主意吧!?



  ☆     ☆     ☆



  夜色深沉,一道人影避過了守衛的耳目,悄然來到襲香閣中。



  一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倚在窗邊的谷向晚霍然回頭。



  「雍大哥?你是怎麼進來的?」她驚訝地低呼,眼底卻掠過了一絲失望——原本她還以為來的人是牧初揚。



  雍其磊笑了笑,說道:「這破雷山莊的守備雖然森嚴,但還攔不住我,這幾天我偶爾會來探看你的情況,只是一直沒有現身而已。 」



  「真的?」谷向晚訝異地睜大了眼。



  「當然,你該不會以為,你爹真的放心讓你一個人待在破雷山莊裡吧?」



  自從谷向晚踏入破雷山莊的第一天起,他就奉了谷鈞太的命令,不時潛到她的身邊,暗中保護她的安危。



  「那傅姑娘她———」



  一提起傅婉兒,雍其磊的臉色一沉,飛揚的劍眉也聚攏了起來。



  「她在好幾天前就已經醒了,我和幾個人輪流看住她,不讓她離開,沒想到她還是趁隙溜了出來。我一發現就立刻趕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原來是這樣。」谷向晚幽幽地輕歎一聲。



  也許命中注定不屬於她的幸福,就算是費盡了心思,也終究不會屬於她吧?



  「早知道將傅婉兒醫好了,會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當初我就不該這麼費心的醫治她。」雍其磊蹙眉說道。



  不過話雖如此,他卻有個怪癖,愈是碰上棘手、古怪的病症,他就愈是想要試試自己的能耐;愈是碰上那些快要被索命無常拘提魂魄的人,他就愈是想要和閻王爺搶人!



  「向晚,以現在的情況,你已經不適合繼續待在破雷山莊了,我看你還是跟我回聚落去吧!」



  「我……」



  要離開破雷山莊,從此與牧初揚相隔兩地,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谷向晚的心突然泛起一陣無邊的驚慌與徬徨,彷彿心中最最珍視的東西就要被迫割捨掉。



  一股濃濃的不捨盤桓在她心底,她實在不願意離開這裡,即使留下來會面臨許多未知的凶險甚至傷害,她也依舊不忍離去,只因她心心唸唸的人就在這裡。



  看出她的不捨,雍其磊也不強迫她現在就做決定。



  「你可以先考慮一下,反正這一趟我到破雷山莊來,除了探視你的情況之外,還有其他的任務在身。」



  任務?谷向晚一怔,連忙追問:「是不是爹要你做什麼?」



  雍其磊見她這麼緊張,忍不住揚唇輕笑。「放心吧!我的任務和你的心上人無關。」



  谷向晚聞言鬆了一口氣,問道:「那爹要你做的是?」



  「對付傅婉兒。」提起這個名字,雍其磊那輕佻不羈的神色盡斂,眼底浮現深沉冷冽的光芒。



  「你要殺她!?」



  「她的命是我救的,我自然有權利收回。」



  雖然他並不是個生性凶殘冷血的人,但事關整個聚落的隱密與安危,他也不必心慈手軟。



  更何況,當初若不是他救了傅婉兒,那女人早就沒命了,可現在她不但不知恩圖報,還反咬他們一口,他最無法容忍的,就是這種恩將仇報的人!



  「不,雍大哥,你別殺她!」谷向晚連忙阻止。



  雖然傅婉兒口口聲聲威脅著要帶人剷平他們的聚落,但她是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前被救了回來的,現在又要取走她的性命,谷向晚著實覺得不忍心。



  再說,若真是殺了傅婉兒,只怕所有人包含牧初揚在內,更要以為她是個居心叵測、陰險歹毒的女人了!



  「這……」雍其磊顯得有些焉難,他沉吟了半晌,才終於稍作妥協。「好吧!我答應不取她的性命,但我還是會給她應有的教訓。」



  「謝謝你,雍大哥。」



  「別謝我。」雍其磊勾唇一笑,又恢復了那副輕狂惆儻的神態。「到時候你爹要是怪罪下來,你可別忘了要替我多說幾句好話。」向來不苟言笑的谷鈞太,唯有在面對獨生愛女的時候,才會展露出和藹寬容的一面。



  「我一定會的。」



  雍其磊本想再說些什麼,眼底卻突然掠過一絲警覺,靜默地注意著襲香閣外的動靜。



  「怎麼了?」見他神色有異,谷向晚也不自覺地壓低了嗓音。



  「沒什麼,只是你心上人來了。」雍其磊戲謔地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我得走了,免得被他以為我溜進來是為了和你私會,我可不想被整個破雷山莊的人追殺。」



  經過前幾次的觀察,雍其磊很肯定牧初揚對谷向晚是有情的,所以並不擔心他會傷害她。



  谷向晚被雍其磊調侃得面泛桃紅,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走了,你不必擔心我會在外頭窺看,儘管和他耳鬢廝磨吧!」



  見她的雙頰愈漸緋紅,雍其磊笑了笑,從窗子輕巧、俐落地飛縱而出,但他卻不急著離開破雷山莊。



  在返回聚落之前,他還得去找傅婉兒,給她一點終身難忘的教訓!



  ☆     ☆     ☆



  雍其磊離開之後,谷向晚屏息地等待著,果然過沒多久,牧初揚就來到了襲香閣。



  從他一踏進房裡,她那雙含情的眸子便一直凝望著他,幾乎捨不得眨眼。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破雷山莊裡待多久?會不會今晚就是她待在他身邊的最後一夜?



  滿懷著淒楚與憂傷,她癡癡地望著牧初揚,就連眨眼的時間也覺得浪費。



  牧初揚佇立在門邊,無言地與她四目相望,在彼此的眼波交纏下,他的胸口泛起了微微的疼痛。



  想當初,在決定派人向傅天蕭提親時,他的眼裡只看得見雙方聯姻之後的利益,絲毫不在乎傅婉兒是什麼樣的女人。但現在,他發現他簡直難以忍受傅婉兒驕縱潑蠻的個性。



  至於谷向晚,雖然她不是他最初想要的女人,也不能為破雷山莊帶來任何實質的利益,但她的似水柔情,早巳如同滴水穿石般,在他冷硬的心版鑿下了深刻的痕跡。



  此時此刻,在她款款深情的凝睇下,他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她在他的心底,早已佔著比那些聲威浮名還重要的地位。



  如果當初他沒有向傅天蕭提親,或是傅婉兒早已連同那些隨從一起遇襲身亡了,那麼他也許會將谷向晚留在身邊,一輩子不放她走。



  但現在,不但傅婉兒大難不死,傅天蕭更在這兩天內就會抵達破雷山莊,一切就像是搭在弦上的箭,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若是臨時毀婚,不但會變成一個背信的人,還會為破雷山莊樹立一個難纏的敵人。



  身為破雷山莊的少主,就算他再怎麼狂傲自負,也有他所必須挑起的責任,不能自私妄為。



  沉默注視谷向晚許久,他終於開口了。



  「我,會娶傅婉兒為妻。」他緩緩地說著,字字句句皆有如千斤般沉重。



  一陣刺痛襲上谷向晚的心,水氣乍然湧現眼底。



  早該知道這個峻傲不凡的男人終究不屬於她,但聽他親口說要娶別的女人為妻,她的心還是有如刀割火的般疼痛難當。



  「恭……恭喜你……」她的聲音顫抖而破碎,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該死的恭喜!」牧初揚像是一頭突然被惹怒的豹子,驟然逼近她,暴躁地低咒。「我不需要你的恭喜!」



  濃濃的委屈襲上谷向晚的心頭,眼角的淚珠終於無法克制地淌落。



  「那你……你要我說什麼?」她哽咽地反問。



  除了恭喜之外,她還能說什麼?說她不希望他娶傅婉兒為妻,這樣他就會不娶了嗎?



  牧初揚的胸口一窒,忍不住將她攬進懷裡,以指尖為她拭去淚水。



  「你後悔了嗎?後悔來到我的身邊?」



  谷向晚在他懷中搖頭,搖落了更多的淚珠。



  「不,我不後悔,永遠也不。」



  在他身邊的日子雖然短暫,雖然憂傷多於歡喜,但她卻從來不後悔。



  也許她度不過命中的災劫,也許她注定是個薄命之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不願在最後的這段回憶裡沒有他。



  「你怎麼這麼傻?」他不禁歎息。「向晚,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谷向晚的眼眶再度發熱,心中掀起一陣強烈的激動。



  他不再以「婉兒」來喚她,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的心底已有所不同?



  「你……在乎我嗎?」她望著他的眼,鼓起畢生的勇氣問道。她知道這個問題如果不問出口,也許她永遠也沒有機會弄清楚他的心意。



  牧初揚再度歎口氣,說道:「要是不在乎你,當我發現你不是傅婉兒的那天起,你就該關進石室裡,每天被嚴刑拷打,又豈能安然無恙地待在襲香閣裡?」



  他的話,讓谷向晚的心底漾滿了一股酸楚與柔情。



  夠了,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她就該要知足了,是她沒有福分當他的妻子,她又能怪得了誰?



  她那既感動又哀傷的神情讓牧初揚的心口一陣揪疼,他伸手撫著她細嫩的雙頰,熱燙的唇片隨之覆下,與她的唇舌縫繼交纏。



  他的吻霸氣依舊,但卻多了點纏綿與溫存,讓谷向晚的心幾乎融成了一攤水。



  月入羅幔,映出一室的旖旎情醉,然而,案上那驟然被風吹熄的燭火,卻彷彿預告了他們之間的情緣也將隨風消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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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3 13:23:08
第九章   



  微明的晨曦,灑落在牧初揚的俊臉上,他那濃密的眼睫煽動了幾下之後,緩緩地睜開。



  才一張開雙眸,映入眼簾的竟是谷向晚已穿妥了衣衫,似乎正要走出房去。



  「你要去哪兒?」他的嗓音低嘎,有著剛睡醒的慵懶。



  谷向晚的身子猛然僵住,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回過身來。她低頭迴避著牧初揚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有著明顯的黯然神傷。



  「我……要離開。」她低聲回答。



  離開?牧初揚一怔,殘存的一絲睡意在瞬間消失無蹤。



  從她臉上的神情,他知道她所說的離開,不單單只是指離開襲香閣,而是要離開破雷山莊、離開他身邊!



  「為什麼要離開?誰准許你走的?」



  想到差一點就失去了她,他的胸口驀然揪緊,一陣餘悸從他的心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既然你決定要娶傅婉兒,我又怎能再繼續留下來?」谷向晚低垂著螓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哀傷的神情。



  他都已明白表示要娶傅婉兒了,她再怎麼不捨,終究還是得走呀!



  難道要她留下來,親眼看著他和傅婉兒拜堂成親?那未免太過殘酷!更何況,驕縱的傅婉兒也肯定容不下她的。



  她倒不是怕傅婉兒會怎樣傷害自己,而是不想讓他感到為難。



  「你這是在怪我?怪我不該娶傅婉兒為妻?」牧初揚的濃眉糾結,眉心出現了深深的摺痕。



  谷向晚輕咬著下唇,搖搖頭。



  「你本來就打算要娶傅婉兒,我哪有立場怪你?說起來,傅婉兒才是真正該感到憤怒不滿的人。」



  牧初揚迅速地起身穿衣,來到她面前,霸氣地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許你走,除了破雷山莊之外,你哪兒也不能去!」



  谷向晚抬起頭來,澄澈美麗的眼眸裡溢滿憂傷,她認真而專注地凝望著他,像是要將他的形影相貌仔仔細細地鐫刻在腦海裡。



  「如果,你要娶傅婉兒,我就非走不可了。 」



  牧初揚的眉頭蹙得更緊,她眼底的傷痛讓他不忍。



  難道待在他的身邊,真有這麼痛苦?



  「你真的那麼想離開?」他的聲音粗嘎而乾澀。



  谷向晚的心一陣抽痛。他真的不懂嗎?並不是她想走,而是她非走不可呀!他娶了傅婉兒之後,破雷山莊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如果……如果你有一點點的愛我,請你放手讓我走。」她哽咽地懇求。



  她是命中帶有災劫的人,也許她的生命在轉眼間就會如同落花般凋零,若真是這樣,那麼他要娶傅婉兒也好,至少傅婉兒的身子健康強壯,能夠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她雖然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但是一股蝕心的痛,還是令她疼得幾乎承受不住……



  淚水盈睫,她必須緊咬著唇瓣,才能勉強讓自己不掉淚。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泣,不想讓他記住自己哭泣的容顏。



  牧初揚的胸口猛然一陣窒痛,她那強忍淚水的淒楚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



  他忽然憶起,從她來到破雷山莊的第一天起,他似乎從不曾帶給她快樂,而她的悲傷,卻全都因他而起。如今,他若是繼續將她強留在身邊,這朵嬌弱美麗的花兒,有可能會在他的手中凋零。



  「你……真要走?要去哪兒?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他的話讓谷向晚的心劃過陣陣尖銳的痛楚,聽出他已不再堅持非要強留住她不可,她的心中沒有半絲釋然,反而更加的哀傷。



  「別問……請你別問……」



  「為什麼!?」留她不住,難道就連想知道她棲身何處也不行?



  谷向晚淒楚地搖搖頭,兩行清淚終究還是無法克制地滑落。



  「請你別再問了,別留一絲希望給我,別讓我以為你會來尋我,就讓我徹底死了心,心裡不再存有奢想,或許……或許我不會痛苦太久……」



  她的淚、她的話,揪痛了牧初揚的心,他想將她狠狠地、緊緊地摟進懷中,她卻已轉過身去,掩面奔出了襲香閣。



  他驟然抬起的手臂彷彿想抓住什麼,但緊握成拳的手,卻只抓到了一掌的空虛,什麼也留不住。



  「谷姑娘,請留步。」襲香閣外的守衛,盡責地攔下了谷向晚。



  「讓她走!讓她走——」牧初揚聽見自己發出類似負傷野獸的吼叫聲。



  環顧少了伊人身影的襲香閣,他像是突然從一場迷離短暫的夢中驚醒,床榻上還殘存著兩人相擁而眠的最後一絲餘溫,他卻像是什麼也不曾擁有過……



  為了權勢、為了破雷山莊,失去了這世上唯一令他心動的女子,值得嗎?值得嗎……



  ☆     ☆     ☆



  深濃的夜色漸漸淡去,白濛濛的天光驅散了夜的漆黑,熹微的晨光再次映入襲香閣內,灑落在牧初揚那張比以往更顯冷峻的面孔上。



  自從昨日清晨谷向晚走出這個房間起,牧初揚就一直待在襲香閣裡,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她才離開一天,他卻覺得上一次的擁抱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但是……如果事情重來一遍,他會做出其他決定,選擇她而不娶傅婉兒嗎?



  肩負著破雷山莊聲威榮辱的他,會為了一個女人,寧可承擔背信毀約的罪名、寧可與傅天蕭這個北方霸主為敵嗎?



  這答案,就連他現在都仍無法肯定……



  「讓開!我要見少主!」襲香閣外,突然傳來了杜京芸的叫嚷聲。



  「少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打擾。」門外的守衛盡責地阻擋。



  「你們別攔住我,我有事情要稟報。」



  「不行,沒有少主的命令,誰都不能進去。」



  聽著外頭不斷傳來的爭執吵嚷,牧初揚的眉心擰了起來。



  從昨天起,杜京芸就不只一次的到襲香閣外,嚷著要見他,沒想到今天天才剛亮,她又跑來這裡吵鬧,她的眼裡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主子?竟然連他的命令都不聽了?



  他沉著臉,大步走出襲香閣。



  「究竟有什麼事,非要急著見我不可?」他瞪著杜京芸,陰鬱的心情使得他的面孔更顯嚴酷。



  杜京芸一察覺他的神色不悅,趕緊解釋道:「少主,是真的發生了大事,我才急著要見你的。」



  「到底是什麼大事?」他不耐地問。



  「是傅姑娘!她從前天夜裡開始,言行舉止就突然變得很奇怪。」



  「前天夜裡?怎麼個奇怪法?」



  「傅姑娘像是突然忘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破雷山莊裡,還一直質問我們為什麼把她抓來這裡?還有,她好像完全忘了和少主之間的婚事。」



  「有這等事?」牧初揚詫異地挑起濃眉。



  「千真萬確!任憑我怎麼解釋,傅姑娘都不相信,她還一直嚷著要離開破雷山莊。」



  「那她現在人呢?」



  「我們當然是將她攔了下來,但她卻生氣地指責我們將她軟禁起來,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來稟報少主。但他們卻不讓我進來找你,也不肯替我通報一聲。」杜京芸瞪著一旁那兩個不知變通的守衛。



  「不怪他們,是我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的。」牧初揚的濃眉緊蹙,心裡充滿了疑惑。



  如果杜京芸所說屬實,傅婉兒為什麼會突然像得了失憶症一樣?這件事情看來似乎另有蹊蹺。



  當他正想前去探看傅婉兒的狀況時,就見傅婉兒氣沖沖地甩掉緊跟在身後的守衛,一路闖了進來。



  她奔到牧初揚的面前,抬頭瞪著他。



  當她的目光一觸及他的俊臉,眸中的怒氣頓時消了大半,頰上驀然浮現的淡淡紅暈,不知是因為氣憤未消,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你,就是破雷山莊的少主——牧初揚?」



  聽見她的問話,牧初揚的眉心蹙得更緊了。



  眼前的傅婉兒看似正常,卻又有著說不出的古怪。她盯著他看的眼神,就像是從未曾見過他似的,而她臉上那隱隱含羞的神情,簡直像是個情竇初開、對他一見鍾情的女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只是她的惡作劇?可看她的神情,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問你,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傅婉兒緊盯著牧初揚,語氣不再像幾日前那般的驕縱刁蠻、趾高氣昂。



  「因為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牧初揚不帶任何感情地回答。



  不管傅婉兒為什麼會突然變得不正常,他們的婚約依舊存在,他也依舊會娶她為妻。



  只是……他要藉著與傅家聯姻來拓展破雷山莊的聲勢,這個計劃眼看即將達成,為什麼他的心裡卻沒有一絲愉悅,反而有若深深的失落?



  是因為谷向晚嗎?是因為她沒有陪在他的身邊嗎?



  「我即將成為你的妻子?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傅婉兒驚嚷,腦子裡對於這件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是事實,有必要這麼驚訝嗎?」牧初揚瞇起眼,觀察著她的反應,想看出她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胡說!如果真是這樣,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明明好端端地待在家裡,怎麼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你們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把我迷昏擄來?」傅婉兒瞅著牧初揚,臉上忽然出現難得一見的羞赧與扭捏。「就算……就算是喜歡我,也不能這樣胡來呀!」



  牧初揚震驚地瞪著傅婉兒,看得出她真的以為他是因為愛上了她,才會不顧一切地將她擄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到底是怎麼了?



  杜京芸靠上前來,在牧初揚耳邊低語。「少主,現在該怎麼辦?根據回報,傅天蕭可能今日就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名守衛卻已前來通報。



  「少主,傅天蕭傅老爺已經抵達破雷山莊,屬下們已經先請他到大廳裡候著了。」



  牧初揚的神色一凜,濃眉緊鎖,他都還沒有搞清楚傅婉兒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傅天蕭竟正巧在這個時候來了。



  「我爹來了?我要去見他!」傅婉兒驚喜地叫嚷出來。



  「少主……」杜京芸要阻攔,畢竟傅婉兒現在的情況特殊,要是讓傅天蕭知道他的女兒在破雷山莊裡出了岔子,只怕要引發一場軒然大波了。



  「無妨。」牧初揚很清楚不可能阻止得了他們父女見面,要是現在阻攔傅婉兒,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



  ☆     ☆     ☆



  傅天蕭年近五十,高大魁梧,就算是站著不言不動,也依舊散發出一股威迫、懾人的梟雄氣勢。



  當傅天蕭一看見比他年輕二十來歲,氣勢卻與他不相上下的牧初揚時,他的眼底浮現一抹滿意與激賞的光芒。



  「爹!」傅婉兒嬌呼一聲,奔到傅天蕭的身邊。



  傅天蕭立刻拉著女兒左看右看,見她雖然清瘦了點,但是健康無虞,這才放下了心。



  「好丫頭,我聽說你們這一路上遇到了襲擊,幸好你沒事。」



  「您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爹,我問您,您是什麼時候將我許了人的,我怎麼不知道?」傅婉兒嗔問,眸光瞥了牧初揚一眼,臉上再度出現一絲緋紅。



  傅天蕭豪邁地朗笑,只當她的話是因害羞而鬧彆扭,因此也沒有多想。



  「哈哈哈,看來你們小倆口處得不錯,我這趟下來,可要把你們的婚事辦妥了才回去。 」



  牧初揚扯動嘴角,勉強揚起一抹微僵的笑。



  他瞥了眼傅婉兒,打從心底對即將與她拜堂成親一事感到排拒。



  原以為,他對傅婉兒的反感,是因為她驕縱的個性令人難以忍受,但現在,面對著少了幾分潑蠻氣焰的傅婉兒,他卻依然無法對她增加一絲一毫的好感。



  雖然早就知道谷向晚在他的心底佔著一定的重要地位,但現在他更恍然明白——他的心只容得下谷向晚,她的一顰一笑已深深地烙印在他心裡,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女子能夠取代。



  在他的心中,谷向晚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了一切!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恍然省悟,就算他真的站到了巔峰,擁有了至高無上的聲威與地位,沒有她在身邊,就好像硬生生地從他心頭剜下一個缺角,永遠也無法感到真正的滿足與踏實。



  就算會與傅天蕭反目成仇,就算會背負著毀約背信的罪名,那又如何?難道他真怕了嗎?



  能夠讓谷向晚陪在他的身邊,分享他的一切成就與榮耀,那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但現在才領悟這一切,已經太遲了……她已經離開了他身邊,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線索,讓他能夠尋覓芳蹤……



  回想起谷向晚前天清晨離去的背影,牧初揚的胸口就被一股深沉的失落與空虛給狠狠地、緊緊地揪扯住。



  可惡!難道他就這樣放棄了嗎?



  不!無論如何,他也要將她找出來,這一次,他絕不放手讓她走!



  牧初揚的黑眸熠熠閃耀著堅決的光芒,他一把抓住傅婉兒的手臂,也不理會一旁的傅天蕭,急切地將她帶出大廳。



  傅天蕭先是錯愕地瞪著他們突然離去的背影,隨即發出豪邁的笑聲。



  「哈哈哈,好!看來這小倆口的感情好得很,說不定我很快就可以抱孫子了!哈哈——」



  很顯然的,傅天蕭對牧初揚突如其來的舉動逕自做了錯誤的解釋,他滿心以為牧初揚是急著要和他的女兒單獨談情說愛!



  ☆     ☆     ☆



  牧初揚一路拉著傅婉兒,一直來到迴廊的轉角處才放開手。



  「你真失禮!」傅婉兒嗔怪地瞅著他。「我爹還在大廳裡,你就這樣把我拉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呀?」



  牧初揚不理會她的責怪,直截了當地問:「告訴我,當初救了你的那個聚落在哪裡?」谷向晚一定就在那個聚落裡!



  「聚落?什麼聚落?」傅婉兒一頭霧水地反問。



  「你和三十幾個隨從在抵達破雷山莊之前遇到了襲擊,其他人都死了,就只有你被救到某個聚落去,那個聚落在哪裡?」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怎麼會不懂?」牧初揚急躁地抓住傅婉兒的肩頭,用力搖晃。「快告訴我,那聚落究竟在哪裡?」



  「不要……好痛……」傅婉兒疼得整張臉皺成一團,他的力道簡直快掐碎了她的肩骨。



  「快說!」牧初揚叱喝,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執意要逼問出答案來。



  「我不是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哪來的三十多名隨從?什麼遇襲?什麼婚約?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明明是你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我迷昏擄來的!」



  傅婉兒的叫嚷令牧初揚整個人如遭雷極,徹徹底底地僵住了。



  從她氣急敗壞的神情,看得出來她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肯透露。



  可是……為什麼她會像突然失憶似的,完全忘了她從北方到破雷山莊之間,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



  難道前天夜裡,有人潛進山莊裡,對她動了什麼手腳?又或者是她先前所受的傷,引發了什麼後遺症,使得她失去了部分的記憶?



  老天爺真會對他如此殘忍嗎?傅婉兒是他所能掌握的唯一線索,如今她卻什麼也記不起來,要他上哪兒去找心愛的人兒?



  「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難道你連谷向晚也忘了?」他仍不死心地追問。



  「谷向晚?」傅婉兒的眉心蹙了起來,臉上儘是茫然與陌生的神情。「她是誰呀?我應該要認識她嗎?」



  她真的全都忘了!



  牧初揚的心驀然竄起一陣寒意,讓他連四肢百骸都覺得冰冷。



  難道谷向晚這一走,就如同朝露一般,從他的生命中蒸發消散?



  不!他不會就此死心的,就算是翻天覆地,他也要將她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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