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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痕]不要賴上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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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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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1:58: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不要賴上我  作者:綠痕

該死的「長兄如父」!為了這句話,
他被師父和師娘勒令接下照顧燙手師妹的責任,
大好青春全葬送在替這個麻煩精收拾爛攤子上頭,
原指望著在她長大後自己就能重獲自由,
誰知道這小丫頭纏他上了癮,居然立志嫁他為妻!
老天,為她勞心勞力十八年已經夠他受了,
他可不想讓這個小禍水繼續禍害他的後半生,
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把她給嫁了,讓她成為別人的責任,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好的,就是忽略了一個「小問題」
--雖然理智要他把燙手丟出 去 ,
可他的心卻依依難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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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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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1:58:21 |只看該作者
★序    綠痕★

寫這篇序時,外頭的溫度已降至十度左右,聽說今晚還會降至十度以下。

現在,我正用快凍僵的手指頭在敲著鍵盤,並且邊寫邊唸這臺電腦為什麽沒擺在被窩裏頭……喔,手指的關節不太合作了,暫停,先活絡活絡血路揉一下,嗚……好涼的天氣。

望著窗外綿綿密密、下個不停的細雨,聽著外頭颼颼的風聲,我再次回頭看了一下擺在電腦隔壁的床鋪,努力忍下心底那股想鑽進去裏頭窩著的衝動,並且再次和站在我身後等我很久的周公說聲對不起,叫他先去被窩裏擺好棋盤,等我寫完後就去加入他。

有時候,我會覺得寫小說是種很瘋狂的工作,無論是陰晴雨雪、一年四季,不分週末不分假期、不分白日或是夜晚,只要有那份想寫的衝動,隨時都是工作的時間。不管在工作前的心情是如何,只要一開始工作起來,整個人便跌進小說的世界裏,隨著劇中人物的心情起伏不定。

有時,寫著寫著,常因故事裏逗趣的情節在夜半無人時分大笑不已,然後招來好夢正甜卻被嚇醒的家人一陣怒吼:「那個寫書的,不要再發神經了,快點回魂!」有時,因故事裏傷感的心境而頻頻皺眉嘆氣,接著便有人循聲而來,嚴肅地按著我的額際問:「你是病了還是終於瘋了?」有時,會因為一句不通順的文句或是想不出來的劇情,而捧著熱茶呆坐在地板上出神沉思大半天,常常會有人來敲敲我短路的腦袋問:「這顆大腦是又打結了還是便秘?」

基本上,這些症狀,應該可以歸類於精神瀕臨分裂症候群,常可在杜鵑窩裏看得到,也可以在那個房裏擺了臺電腦、口中唸唸有詞、或是擰著眉心用力想、或是兩手有一陣沒一陣在鍵盤上敲著、或者腦袋呈現豆渣狀態的人身上看到。

愈來愈覺得我的這類豆腐腦,已漸漸從一塊完整的豆腐變成扁扁的豆幹,然後再變成碎碎的豆渣,再變成一吹就散的豆灰……嗯,伸手敲敲腦袋看還有沒有可用的庫存量。

喔,我看到周公的手在棋盤上偷走步了,真是的,也不等等我,雖然我知道天氣很冷、被窩很溫暖、四四方方的電腦螢幕很無趣,但是也不可以就這樣誘惑我扔下這篇序去下棋啊。

什麽?我再不去你就不等我了?不行不行,把那個位置留給我!

不好意思,下棋比較重要,何況我已經輸周公好一陣子了,不去扳回來會很不甘心,所以……請翻開第一頁吧,天寒地凍的,在下去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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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1:5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軟軟的。」紀映臣伸手按了按懷中小娃娃圓滾滾的身子,而後板著臉嚴肅地下評語。

「嫩嫩的。」樊司棋也試探性地撫著那張紅嫩的小臉。

初雪的清晨,天地幽幽醒來,雲嶺附近的山頭仍籠罩在雪光瀰漫的薄霧裏,位在雲嶺山頭的閒雲居,兩名早起的孩子,譏譏喳喳的討論聲劃破了山頭的寂靜。

剛滿六歲的紀映臣伸長了手臂抱穩懷中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娃,不停地對她皺眉。

「她為什麽一直在睡覺?」他們天亮就得起床練功了,為什麽這個小娃娃不但不必練功,還可以一直睡個不停?

才五歲出頭的樊司棋不解地搔搔頭髮,「我也不知道。」

以絨錦布包裹著的小娃娃,垂閤著長長的眼睫,細致如花瓣的臉蛋上漾著淡淡的紅暈,依舊在紀映臣的懷裏睡得四平八穩的。天際不斷飄落的白雪,將她小小的臉蛋凍得更加嫣紅如霞,荏弱不敵透骨寒風吹制的身子,在雪花紛紛撲向她的面頰時悄悄地打顫。

「我把她搖起來陪我們練功。」紀映臣凝視了懷中打顫的小娃娃許久後,不禁粗魯地晃動雙臂,想將那張看了就令人羨慕的睡臉給搖醒。

驀地,禁受不住天搖地動般搖晃的小娃娃,羽扇般的睫毛搧了搧,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並且緊斂著眉心,以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滴溜溜地打量著這兩個吵醒她的小魯男。

「好大的眼睛啊!」紀映臣張大了嘴讚嘆,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有一變漂亮眼眸的小娃娃。

樊司棋則是轉過頭對跟在他們身旁的小白狗報告,「胖胖,她的眼睛比你的還大。」

「汪!」小白狗不滿地搖著長長的尾巴,也湊熱鬧地擠在他們的身旁,並以不善的眼神盯著小娃娃,怕這名新報到的成員會比它更受寵愛。

紀映臣將懷中的小小人兒與小白狗放在一塊兒比較後,努力地挖掘她和愛犬的不同處。

研究了許久後,他神氣地揚起嘴角,「胖胖是沒有她的眼睛大,也沒有她可愛,可是她的耳朵卻沒有胖胖的長。」

樊司棋點點頭,「她的手也沒有比胖胖長。」

生怕失寵的小白狗淡淡地睨視她一眼,而後趾高氣揚地抬高了下巴。

「胖胖,你放心,我們最愛的還是你。」紀映臣投給小白狗一張具有安慰作用的同情票。

「她再可愛我們也不會變心的。」樊司棋一手撫著愛犬的腦袋,一手高高舉起,有模有樣地發誓。

「汪汪!」小白狗又補回了受創的自尊心。

天色未亮就已上山練功的任淩霄,在山上等了大半天後仍不見兩個愛賴床的師弟,便返回居處想將他們挖離暖呼呼的被窩.他一踱進後院大門,就看見兩個早就起來的師弟,正一塊兒蹲在後院的角落裏交頭接耳。

比一般十歲的孩子更高姚精瘦的身影恍如與雪天連成一色,無聲的腳步緩緩落在他們身後,即使是在這落雪紛飛的時節,自小習武的任淩霄,仍如往常般只穿了一件被汗水濡溼的薄衫,在他輪廓深刻的臉龐上,猶挂著練武過後尚未拭去的汗珠。

任淩霄目光凜凜地遠眺兩名師弟,而後揚起眉頭,無聲無息地接近他們。

冷淡的音調存他們頭上響起,「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大師兄,你看!」紀映臣轉過身,獻寶似地舉高手中的小娃娃。

任淩霄的視線停愣在她的身上一會兒,心中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他微皺著眉心。「她是打哪來的?」這個在大雪天出來受凍的粉色小娃娃。怎會跟師娘房裏那個剛滿月的小師妹長得如此相似?

「我偷偷從師娘房裏抱出來的。」紀映臣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我的輕功有進步了喔,就連師娘也沒有發現。」

任淩霄清俊的臉龐立即變得陰沉,「放回去。」

「可是她長得好可愛……」樊司棋咬著食指,很捨不得把漂亮娃娃放回那個他們不準進去的地方。

「放回去。」在任淩霄命令式的語氣裏,開始夾雜了一絲不安。

紀映臣失望地垂下頭,看著手上的小娃娃握著雙拳呵呵直笑,猛然發現她的笑靨甜美,好令人憐愛,尤其是那紅通通的臉頰,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垂涎欲滴。

「你看,她的臉紅得好像壽桃喔。」一定是因為師娘在生下她之前吃了太多的壽桃。

「我捏捏看。」一旁的樊司棋聽了就想求證看看。

年幼不知控制力道的手指,在任淩霄來不及阻止下,用力地將小娃娃的臉上捏出兩道過度紅艷的指印,也將本來笑得甜甜的小娃娃捏得失去了甜笑。

任淩霄在小娃娃臉上的笑靨一不見後,心頭立刻浮掠過一朵烏雲,兩腳開始不由自主地悄悄往身後撤退。

「真的像壽桃耶。」樊司棋傻呼呼地泛著滿足的稚笑,對紀映臣點頭表示同意。

受痛的小娃娃眼眉忽地一皺,頻頻吸進大口大口的冷空氣,一張小臉轉瞬間漲得通紅。

「她怎麽了?」紀映臣不解地盯著那張臉色大變的小臉。

「大師兄,為什麽她的眼睛鼻子皺成一團?」樊司棋有點害怕地想向任淩霄求救,但一轉身,卻發現任淩霄早已不在原地。

紀映臣大聲地叫住想偷偷落跑的任淩霄,「大師兄,你要上哪去?」

不想沾惹麻煩的任淩霄在紀映臣的叫喚下,不甘不願地停下腳步,他挫折地握緊雙拳,一雙濃密的劍眉也蹙得死緊。

「她……」在小娃娃再度張大了嘴深深吸氣時,樊司棋突然有些明瞭小娃娃正準備做什麽。

震天價響的哭聲霎時在後院裏漫開,把兩個不知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的小男孩嚇得一愣一愣的,也令想走又走不掉的任淩霄反感地以手掌用力捂住雙耳。

「給……給你。」紀映臣慌慌張張地把嚎咷大哭的小娃娃丟給惹哭她的共犯。

「我才不要……」樊司棋也忙著把湯手山芋推回去。

「我也不要。」紀映臣皺皺鼻尖,不負責任地將手中的娃娃隨意往雪地一扔。

「別亂扔!」

任淩霄的心跳差點被嚇停,他趕在小娃娃墜地之前飛快地撲身接住她,之後無力地趴在雪地上,以兩手緊緊捧住差點就會被摔得不可能再這麽完整的小師妹。

「大師兄,你好厲害!」樊司棋崇拜得不停鼓掌。

任淩霄面無表情地自雪地上爬起,挾帶著怒氣走至他們的面前,將小娃娃小心地塞進紀映臣手裏。

「快點把她放回去!」沒事挖出這個小麻煩做什麽?

「師、師父說過……」望著又回到手中的小娃娃,紀映臣忍不住嚥嚥口水,拉大了嗓門對任淩霄大叫:「長兄如父!」

任淩霄瞇細了冷眸,「然後呢?」

「然後……然後這個就交給你。」紀映臣把手上已哭得風雲變色的小麻煩又推回去給任淩霄。

「呆子,長兄如父不能這樣用啦。」樊司棋一手拍著紀映臣的頭頂恥笑,接著正經八百地公怖標準答案,「是孔融讓梨才對。」

紀映臣扁著嘴,不讚成地搖頭,「她又不像梨,她像壽桃。」

「對喔,你也不是孔融。」樊司棋也皺著眉深思。

「那叫映臣讓桃好了。」紀映臣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是很聰明。

任淩霄氣得渾身發抖,冷颼颼地對兩個天才師弟更正懷中所有物的正確名稱,「她的名字叫班湘湘,是你們的小師妹!」

莫名其妙被人抱出暖烘烘的屋子,出來挨冷受凍,被捏得痛流兩行清淚,還被人扔來扔去的班湘湘,在任淩霄的臂彎裏哭得好不委屈,她抽抽噎噎地將小臉轉向任淩霄,所有不平的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任淩霄的衣袖上。

「好臟……」看著那些臟兮兮的眼淚鼻涕,樊司棋嫌惡地吐舌。

「在師娘發現前快把她放回屋裏。」一件衣裳已經被哭毀的任淩霄,板著一張黑得嚇人的俊臉想把她放回始作俑者的身上。

「我不要!」紀映臣大大地退了好幾步,抵死也不願接回那個制造恐怖哭聲的小惡魔。

「我也不要!」樊司棋在任淩霄將箭頭轉向他時,嚇白了一張臉。

「你們……」任淩霄咬牙切齒地瞪著這兩個陷他於不義的同門手足。

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同時也令三個小男生手足無措的班湘湘,似是很滿意眼前的情形,她在哭痠的臉頰稍微獲得休息後,又再接再厲地吸足空氣,扯開嫩嗓突起下一回合。

「別哭……」任淩霄手忙腳亂地哄著懷中令他頭痛的小師妹,艱澀地自口中吐出難得溫柔的口氣。

班湘湘並不賞臉,依舊堅持以哭聲來控訴她先前遭受的不人道待遇。

哄哄勸勸地哄了這個小麻煩大半天,見淚水一點也沒有止住的跡象,任淩霄怒目一凜,以中氣十足的音量吼向她——

「不許哭!」再哭就換他直接扔人!

班湘湘的哭聲瞬間被他的怒吼嚇停,她張著水盈大眼呆看生平第一個吼她的對象,小嘴開開的,被嚇得忘了要哭什麽。

任淩霄沒好氣地盯著班湘湘,這才知道手中的小傢夥原來是吃硬不吃軟的標準典型。

從女兒被抱出房後,就一直躲在一旁不施任何援手的閒雲居主人班觀武,嘴邊噙著一抹笑,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的首席徒弟。

打從一生下來,就以哭聲整得他們夫妻兩沒睡過一場好覺的女兒,居然會在任淩霄一吼之後隨即閉上嘴?班觀武在深深思量過後,不禁開始打起如意算盤。也許……他該早早將那個找碴的小麻煩奉送給淩霄才是明智之舉,畢竟他還想有個能睡覺的美好晚年。

為了圖利他們夫妻兩,犧牲個徒弟……好像也是應該的。

「淩霄。」班觀武踱至任淩霄的身旁,對他笑得非常諂媚,「湘湘喜歡你。」

對於師父臉上過於友善的笑容,任淩霄猛地打了個大大的寒顫,下意識地瞇細了眼眸,戒備地瞧著他。

被任淩霄防備的模樣看得差點笑不出來的班觀武,趕緊撇過臉訓誡另外兩個徒弟。

「湘湘跟胖胖不同,你們要好好疼她,不可以這樣捉弄她,知道嗎?」這兩個小毛頭居然敢扔他的女兒!雖然說……他也很想這麽做。

「知道了。」兩個犯錯的小傢夥同聲回答。

年紀雖小卻早熟且不好騙的任淩霄,在思索之後,即使不明白師父想做什麽,但也能猜出那個過於討好的笑容背後不懷好意,於是靜靜地等著下文。

「淩霄。」班觀武不出所料地又再回頭拚命對他誇讚,「司棋他們都還小不懂事,但你和他們不同,你不但年紀較長,也較細心又有責任感,三個徒兒中,我最欣賞的就是你,我相信你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所以?」任淩霄不上當地挑高眉峰。

班觀武理所當然地把話接著說完,「所以往後湘湘就全權交由你來負責。」

任淩霄兩眼瞬間瞇成細縫,面色凝重地揣測起師父心裏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

「呃……」被人用懷疑的眼神盯著,班觀武不自在地找著藉口,「你也知道,師父是很忙的,而你師娘的身子又不好,因此我們需要你來幫忙照料湘湘……」

任淩霄不信任的眼神又投射至班觀武的臉上。怎麽他在以前從沒聽說過這個已卸任武林盟主的師父沒空?而那個一天到晚閒得沒事做,就連一場小風寒也不曾犯過的師娘會身子不好?他們兩人的沒空和身子不好,怕是自從有了這個小傢夥後才出現的吧!

他不由自主地再三考量師父方才所說的句句話意,並且得到了一個令他躲都來不及躲的答案。

難道……師父是想將這個小傢夥推給他不成?

在大徒弟敏銳的目光下,編派不出其他藉口的班觀武,幹脆大大方方地將弄得他們夫妻兩不得安寧的小麻煩交給別人接手處理。

他清清嗓子,一掌重重地拍在任淩霄的肩膀上,「總而言之,湘湘就交給你了,師父相信你一定能擺平她。」

果然是想推給他!

任淩霄英挺的劍眉瞬間皺起,臉色陰森得嚇人。

身為人徒,即使有滿心的不甘、滿腹的怨言,敬師尊師的戒條還是逼得他無法不遵從師命,在內心交戰了好半天後,他終於痛下決定地勉強自己點頭答應,並冷眼看著班觀武在他面前歡喜地慶賀自己往後終於能夠睡好覺了。

他低首怒視懷裏那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湯手師妹,在一接觸到她不知何時已露出的天真笑靨時,緊蹙的眉心不自覺地舒散開來,注視她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憐愛疼惜。

在手中的女娃笑得甜死人不償命,並且以口水濡溼了他整片的胸膛時,十歲的任淩霄深深體會到一點……

他黑暗的人生,從這一刻起才正要展開。

※     ※     ※

自出生起便將班觀武夫婦哭得兩眉緊擰,恨不得從沒生過她的班湘湘,打從那日被任淩霄接至懷中後,即被班觀武夫婦打包送至任淩霄的房裏,交由他一手照料。

四載過去,當年懷中不盈一抱的小小嬰兒,轉眼間已是個四歲多的小娃娃,在任淩霄的細心照料下,一張紅潤又漂亮的蘋果臉,可愛得令人忍不住想偷偷咬上一口。

春光爛漫的雲嶺山頭上,杏花的香氣隨風輕送,三個不睡午覺也不練功的孩子,以及一條胖得圓滾滾的大白狗,趁著大好的陽光,在杏花樹下悄悄展開一場屬於低年齡階層的談判。

紀映臣一手杈著腰,一手指著賴在湘湘身邊的大白狗,「胖胖,我們不愛你了!」

「你不可以偷親湘湘。」樊司棋也環著胸警告大白狗,「湘湘是我們的,所以你不準再來跟我們搶。」

正舔洗著湘湘柔嫩臉蛋的大白狗,不但不介意被打入失寵的冷宮,反而轉過頭瞪著眼前這兩名居心和它半斤八兩的男孩,而後不屑地揚高下巴瞠視他們。

「你那是什麽眼神?」紀映臣被它挑興的態度給惹毛了。

樊司棋也撩起衣袖與爭寵的大白狗怒目相對。「想打架嗎?」

「汪!」大白狗才沒將他們沒幾兩重的拳腳給放在眼底。

「湘湘,你快叫胖胖死了心。」紀映臣氣不過地蹲在正吃著楓糖桂花糕的湘湘面前,努力的將搶位置的大白狗推開。

「你說,我們三個中你最喜歡誰?」樊司棋也忙不迭地湊至前頭,要湘湘在他們之中選一個。

小嘴裏塞滿桂花糕的湘湘,一雙大眼在兩人一狗的身上打轉了許久,最後停在渾身雪白的大白狗身上。她張開滿是食物的菱形小嘴,口齒不清地說出心目中的最佳玩伴。

「胖胖!」她快樂地擁緊大白狗,並將大白狗滑亮的長毛沾滿了糕餅碎屑。

「胖胖,從今天起你不用跟我們回家了。」紀映臣吃味地看著大白狗心滿意足地舔吻著湘湘紅通通的臉蛋。

「你敢回來我就叫師娘把你做成香肉爐。」樊司棋則是決定要掃除這一號情敵。

「湘湘,也讓映臣哥哥親親。」紀映臣愈看愈眼紅,忍不住湊上前,也想學大白狗嘗嘗那張小臉的滋味。

湘湘扁著嘴抱緊大白狗,「不要。」

「那讓司棋哥哥……」樊司棋也效法地想一親芳澤。

「都不準。」任淩霄適時以掌掩住湘湘險遭狼物的小嘴,並推開湊在湘湘面前的兩個小色鬼,順道再抬起一只正在偷香的大白狗。

一見到自小就帶著她的任淩霄,湘湘馬上拋棄了大白狗改投入他的懷抱,「淩霄哥哥!」

但找了湘湘快一個下午的任淩霄,可沒有像她那麽好的心情。

「湘湘,師父的這柄劍是怎麽回事?」任淩霄臉色鐵青地自身後拿出一柄早已看不出原樣的寶劍,要她對這柄劍上頭缺口處處並沾滿爛泥與砂石的原因好好解釋一番。

「呃……」湘湘臉上的笑容在見到那枘劍後,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師兄,那把劍昨天被湘湘拿去……」紀映臣不安地舉高手,為不敢開口的湘湘代笞。

「拿去做什麽?」任淩霄的冷眼改掃向這兩個老跟在湘湘身邊當幫兇的從犯。

紀映臣頻轉著十指坦誠道:「挖地瓜……」

找答案找了一個下午的任淩霄在得知原因後,簡直心痛得難以言喻。

這柄寶劍乃是師父當年擔任武林盟主時用來號令武林的珍藏,這些年來,他每日都要為師父細心地保養這柄價值連城的寶劍,沒想到昨天一個不留心,被這三個小鬼頭給拿去玩,之後他找了整整一日,才在雲嶺最偏僻的山溝裏尋獲已經面目全非的寶劍。

任淩霄的音調變得又低又冷,「挖完地瓜後它怎會被扔在山溝裏?」

「因為湘湘怕師父知道她不小心又弄壞一柄劍,所以就把它扔了……」紀映臣不敢看他眼底的怒意,低著頭悄聲吐出。

「那劍鞘呢?」她該不會是把劍鞘拿去串地瓜了吧?

紀映臣同情地瞥他一眼,「湘湘已經順手把它丟到山頂上的大湖毀屍滅跡了。」

任淩霄銳眼一凜,挾帶著濃濃怒意瞪向又給他找麻煩的湘湘。

生來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任淩霄的湘湘,在遭他以眼神算帳後,既無辜又委屈地緊閉著小嘴,水汪汪的眼眸裏不一會兒即蓄滿了隨時都有可能決堤而出的淚水。

任淩霄盯著湘湘那張泫然欲拉的小臉,很懊悔自己怎沒對她生出一副鐵石心腸.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座湖的湖水即使是在春日,也冰寒得跟結冰時節沒兩樣,上回為了打撈被湘湘扔進湖裏四散片片的劍譜,就已經使得他這副不畏寒冷的身子凍得染上了風寒,如今若是風寒未愈又再下水的話……

「大師兄,你要下水去把劍鞘撈回來嗎?」樊司棋關心地挨在他身邊問。

任淩霄擰著眉心嘆氣,「這事千萬別讓師父知道。」看樣子,在下水前他得回去再熬幾碗湯藥備用。

一見任淩霄的火氣消失了,湘湘又笑呵呵地摟住任淩霄的大腿,並偏著小臉接受胖胖安撫的輕舔。

任淩霄低首看了她一眼,熟練地將她抱至懷裏,掏出方巾仔細地為她擦拭臉上大白狗所留下的口水。

「別老是任胖胖替湘湘洗臉,也不許親著她玩。」又是一臉的口水,這個小妮子愈來愈人狗不分,尤其最近她好像有了什麽人都好的壞習慣。

紀映臣得意地朝大白狗直笑,「胖胖,聽到了沒有?」

「大師兄的意思是只有我們有資格親湘湘。」樊司棋神氣地潑了大白狗一盆冷水。

任淩霄冷淡地睨視他們三個,「我是在說給兩個師弟和一條狗聽,意思是指你們三個都一樣不準。」

趴在任淩霄肩頭的湘湘,回頭看了看下方的三個玩伴,又轉首反覆地打量了任淩霄許久,然後毫無預警地將唇瓣帖上任淩霄的唇角。

「啊!」紀映臣哇哇大叫地指著被偷香的任淩霄。

「你……」沒料到她會突有此舉,任淩霄的眼瞳頓時訝愕地睜大。

「呵呵……」奪走任淩霄初吻的湘湘心滿意足地咯咯直笑。

樊司棋不平地嚷嚷!「湘湘,你偏心!」

望著湘湘開心的笑臉,任淩霄冷靜地抱著她在樹旁坐下,並伸手打發那兩個滿心不平衡的師弟,「都練功去。」

在兩名師弟氣呼呼地離開後,任淩霄拍拍湘湘的小臉,「湘湘,剛才那是誰教你的?」

湘湘皺著細細的柳葉眉,歪著頭對這個問題深思了許久。

「是司棋還是映臣?」任淩霄直覺她是被那兩個師弟帶壞了。

「爹爹和娘娘教的。」湘湘眉開眼笑地摟著他的頸項,公布真正帶壞她的元兇。

又具那兩個從沒一日正經過的長輩。

任淩霄忽然發覺,若是想將湘湘教導成有閨儀的大家閨秀,他必須先和那兩名長輩好好討論一下上行下效這個重點,還要對那兩個已經被教壞得差不多的小師弟說清楚,免得他們誤了湘湘美好的人生。

「不可以再這樣子。」他嚴肅地向她搖首,「你只能這麽親你長大後要嫁的人,明白嗎?」

湘湘凝望著他黝黑的眼眸,安安靜靜地思考著他剛才的話義。

「湘湘,我說的你懂不懂?」對一個四歲多的小孩說這些,也許她還不能夠理解。

「懂。」湘湘大大地點了個頭,接著興高釆烈地對他湊上軟軟的唇瓣,準確無誤地在他唇上長長一吻。

任淩霄的思緒頓時被抽空,唇間香甜的氣息令他一陣昏眩,他撫著麻湯得不可思議的唇,茫然得無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著笑得燦爛如花的湘湘。

好軟的唇瓣……甜甜香香的,就像一朵初初綻放的春花。

他忍不住輕撫她紅潤的唇瓣,沉醉在她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的笑靨裏。

正當任淩霄仍陷在這記甜如蜜的響吻裏發怔時,湘湘已爬站至他的膝上,漾滿甜笑地捧著他的臉龐對他宣布四歲小女孩的決心。

「湘湘長大後要嫁給你!」

任淩霄滿腦子的思緒瞬間自九重天外被這句驚天動地的宣言給拉回來。

他最近才常常在想,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夠不再為這個小麻煩操心?要到什麽時候,他才能不必繼續跟在她後頭收拾她制造出來的爛攤子?

隨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她捅出的樓子愈來愈多,而他的煩惱和憂慮也愈來愈深。可以想見的是,他師父若是聽見了這句話絕對會樂上好幾天,而他根本不敢期望這個從被人扔進他懷裏,就無一日不替他惹事的小麻煩,在長大後能夠長進到什麽程度。

但他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不管她笑得再怎麽甜、長得有多可愛,他的青春已經葬送在當她的保母上頭了,他絕不想再接收這個小禍水來禍害自己的後半生。

可是他同時也深深明白一點,通常湘湘一旦下定決心,無論是誰,恐怕都很難再改變她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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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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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1:59: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四年後

「這是……這是洗……洗劫!」

任淩霄停下步伐,緩緩地轉過身子,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後那名喊聲像快斷氣的男子。

「把身上……」餓得頭昏眼花的山賊帶頭大哥,手中指向任淩霄的刀子不停發抖,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翻著白眼虛軟地向後倒。

「大哥,你還沒把話說完啊!」一群同樣面黃肌瘦的山賊們趕緊扶住他的身子,把他搖醒過來再接再厲。

「把身上能吃的……統統……掏出來……」帶頭大哥睜開眼把話唸完,然後滿足地暈過去。

任淩霄再次對眼前熟悉的情景搖首長嘆。

離開雲嶺數月,正想返回師門的任淩霄,歸鄉的路程走至這處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人比畜牲多的荒涼野林裏時,剛剛才撇下一票餓得皮包骨想洗劫他的山賊,沒想到在同一個林子裏,他又再次遇上另一票也同樣是餓得有氣無力,只想搶吃的不想搶錢財的山賊,而且在這些人裏頭,大部分的面孔還是跟上一輪沒將他洗劫成功的一樣。

是因為最近的江湖不太好混,所以就連山賊這一行也快日薄西山了?而他的運氣又特別好,所以遇上的山賊,居然個個都被餓成這副嚇死人不償命的德行?

他本著一點良心向他們建議:「你們下回最好在餓死之前就出門洗劫,至少不會餓得連喊招牌話都沒力氣。」

「你快……快……」昏倒的帶頭大哥又清醒過來,斷斷續續地喘著氣對他說著,只可惜中氣不足使得他無法順利說完全文。

「快把身後的布包交出來?」為了節省他的力氣,任淩霄善良地代他說完後頭一直喘不上來的話尾。

「對……」

任淩霄在看了他們個個都骨瘦如柴的模樣後,深深嘆了口氣,主動將背後的兩只布包扔給那個似乎隨時都會斷氣的男子。

「有……有吃的了!」帶頭大哥感動地捧緊布包,對其他肚皮都餓了很久的同伴報喜。

「那袋是胭脂。」在帶頭大哥因雙手顫抖得過度激烈,而無法打開其中一只布包時,任淩霄淡淡地說明。

其他山賊聽了立刻七手八腳地改拆另一只,任淩霄見他們每個人也都餓得沒啥力氣,幹脆再告訴他們,「另一袋是布料。」

「吃……吃的東西呢?」眾人恐慌地看向他。

「沒有。」

「又沒有……」帶頭大哥受不了這個打擊,眼睛翻白,一口氣差點就喘不過來。

「大哥!」眾人忙幫他拍背順氣。

「原諒我……」帶頭大哥拉起衣袖抹著淚,「是我領導無方,才使眾兄弟們跟著我受罪……」

「大哥……不要這麽說……」一群男人轉眼間也跟著開始嗚咽拭淚。

心中悲慟至最高點的帶頭大哥,在所有手下們都仍在抱頭痛哭時,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隨後將身上的腰帶解下並朝樹頭上一拋,堆好了石塊後便將頸子往上一懸,接著踢翻了腳下的石塊。

「大哥!」所有的人都餓得沒力氣去拯救他。

任淩霄在眾人的尖叫聲中飛躍至自盡者的身邊,一瞬間就將他平穩安全地放回原地,並一手撐住他運站都站不穩的身子。

「就算再餓,也別急著下去當餓死鬼。」

「大俠……」帶頭大哥含淚看著很久都沒見到的善心人士。

任淩霄冷冷地澆息他滿懷的感動,「更何況,以你這副餓得翻白眼的尊容,閻王老爺也不敢收你。」他想下去嚇「死人」嗎?

「你不明白我們的苦衷……」帶頭大哥委頓地滑至地上啜泣。

「苦衷?難道說近來綠林這行生意不景氣?」任淩霄蹲在他的面前,問出窩在心頭很久的問題。

「我們已經半年沒做到半樁生意了……」

任淩霄輕撫著下頷,「生意若是不好,何不換個山頭做?」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怎麽他們個個都不會轉?

「這裏是祖傳三代的山頭,我們兄弟說什麽也不能撤!」帶頭大哥振振有詞的搖首拒絕。

「大哥……」其他山賊皆小有戚戚焉地摟著帶頭大哥同聲悲泣。

祖傳的?難怪他們會餓得不成人樣。任淩霄總算是明白這些人如此悽悽慘慘的原因。

雖然任淩霄是很想為這票就快餓死,但又一心堅守著祖傳山頭的天才山賊們掬兩把同情淚,但他又得強忍著胸口那陣快憋不住的笑意,以防在他笑出來後,這些山賊們可能會一個接一個地在林子裏上吊自盡。

「你們……」他清清嗓子再問,「你們有沒有想過設法改善這種困境?」

「沒用的,只要縣老爺一日不將通往京城的大道改過來,我們的困境就一日不能解除。」帶頭大哥的臉龐更加晦暗無光。

「為什麽?」

「半年前,那個縣老爺在隔壁山腳下闢了一條通往京城的黃土大道,使得平日往返京城的人們都不再繞過我們這座山頭了……」

「你們可以改至隔壁山腳下去做生意。」一群天才,連換個地點都不會?

「不行,我們搶不過另一座山頭的山賊。」帶頭大哥娓娓道出內幕。

「另一座山頭的山賊?」任淩霄沒想到山賊這一行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

「就是對面那座山頭的人。」提起這事,帶頭大哥哭得好不傷心,「他們先下手為強,搶走了隔壁山腳下最好的地點做生意,害我們搶不回黃金地段……」兩座山頭有兩批山城,不但地狹人稠,又沒幾個人要路經此地,加上都想搶同一個地盤,搶輸的人當然只好喝西北風。

「你們曾向對面的鄰居商量過這點嗎?」

「說也說過了、談也談過了,他們就是不肯分我們一杯羹……」說到傷心處,帶頭大哥愈哭愈大聲。

「餓死算了。」任淩霄起身拍拍塵土,打算任他們自生自滅。

「大俠……」帶頭大哥緊緊抱住他的腳跟求援,「救救我們……」

「以你們的困境來看,我建議你們早些改行做別的。」

他又面有難色地搖頭,「不行,因為這是……」

任淩霄挑起劍眉,「祖傳的行業?」

「對……大俠?」帶頭大哥才一點頭,就發現任淩霄早已撇下他們揚長而去。

「你們被餓成一堆枯骨也是應該的。」任淩霄決心不再管他們的閒事。

眼看唯一的浮木就要遠去,帶頭大哥忽然有如神助,急急奔至任淩霄的身後,死纏爛打地想拖住他。就在任淩霄揮手想推開他時,帶頭大哥的雙眼忽地一亮,緊盯著他身上那把名氣響叮噹的寶劍。

「你是……」帶頭大哥以顫抖的手指向他的腰際,「你是任淩霄?」

任淩霄轉身看著他那雙發出萬丈光芒的眼,多多少少能明白這個眼神代表著什麽企圖。

「你是前任武林盟主的第一高徒?」能夠佩帶著前任武林盟主的名劍,這個人一定是班觀式的首席大弟子。

任淩霄挑挑英挺的劍眉,「然後呢?」

「據說你的劍法已至出神入化之境?」帶頭大哥再進一步求證。

「所以?」

帶頭大哥振奮地朝他伸出雙手大喊:「所以請你把名號借給我們用一下!」只要有了他的名號,他們就不必再有一餐沒一頓的了。

任淩霄扭頭就走,「告辭。」

「任大俠,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餓了很久的肚子……」所有的山賊們在帶頭大哥的一聲令下,整齊一致地包圍任淩霄,在他腳邊一聲聲地苦苦請求。

任淩霄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一面在心底計算離開這裏後還需花多久的時間才能返回師門,順道計算這群山賊要哭多久才會耗盡力氣地餓昏過去。

「我們不會拿你的名號為非作歹的……」滿面淚痕的小山賊拉著任淩霄的衣角保證。

他嗤聲冷哼,「洗劫錢財還不算為非作歹?」

「只要你肯把名號借給我們,對面山頭的人就不敢不將地盤分一半給我們……」另一個被餓得眼眶深陷的山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任淩霄在估算完了他們挨餓的程度以及這種哭法所耗費的力氣後,不由得開始在想,要是他再不點頭,也許再過一會兒,他得去山下搬個大夫過來為他們急救,不然這群山賊就將餓死在祖傳的山上了。

「我保證我們只想填飽肚子,絕不會傷害任何路人,也絕不多洗劫一錠銀兩。除了我們要示威的另一批出賊外,我們也不會將你的名號透露給任何人知道,所以你的名聲還是會完好無缺、不損分毫……」帶頭大哥愈說愈氣弱,又出現了熟悉的腿軟快昏倒症狀。

任淩霄不禁在心底考量他們的這個主意到底可行不可行。他根本就不指望這群小賊能有什麽高強的武藝,他們連一把刀都握不穩,而且在搶不到東西後就哭成一堆……諒這些只會挨餓的三腳貓也沒有本錢騙他。

是誰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腳邊的這二、三十條人命,可能夠他把浮屠用到老還有剩了。

「任大俠,我們真的好餓啊……」眼看任淩霄還是面無表情,在他四周響起更加悽楚感人的哀號聲。

「好餓!…餓……」為首的帶頭大哥經不起久餓過頭,於是兩眼又一翻,終於正式地餓昏過去。

望著腳邊一個個四腳朝天的山賊們,任淩霄撫著額際再次搖首。

「借,我借行了吧?」

※     ※     ※

松濤澎湃、流風拂奏,站在樹梢上的湘湘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揉揉痠澀的頸項後,再打起精神由上而下眺望遠處登上雲嶺的小徑。

「湘湘,你站這麽高真的沒關係嗎?」站在樹梢另一端的樊司棋擔心地問。

「淩霄哥哥教過我輕功。」她輕輕頷首,目光專注地放在遠方小徑上。

「但他沒教過你該如何安全著地。」樊司棋盯著她搖搖欲墜的站姿一會兒,不敢茍同地撇撇嘴角。

「他有教過。」湘湘不耐地對他揮手,要這個跟著她上來後就一直羅嗦的師兄別再騷擾她的耳根。

樊司棋又不給面子的嘲笑她,「只是你從沒有成功過。」

「誰說我沒有……」不甘破人嘲笑,湘湘迅即回過身來,才生氣地撥開身前的松枝想接近他,兩腳便在枝頭上踩了個空。

樊司棋不慌不忙地朝下方大喊:「下面的,快接住她!」

雲揚三月天,布滿春意的雲嶺山頭,又迴漾著這道每日都會響起的喊聲。

自從任淩霄下山之後,湘湘就每日站在樹梢上等待他回來。

等待他的湘湘,已是荳蔻年華的十八姑娘。經歷這些年來的成長蛻變,她的笑靨依舊是與當年一樣甜美,但往昔圓圓的臉蛋已變成細長的瓜子臉,純稚流麗的大眼點亮了一張小臉,在她小巧的尖尖下額上,菱似的唇瓣不需以春花制的染料來粧點,色澤便已是紅嵌欲滴,小巧玲瓏的身子,已褪下童版換上縣羅制的襦裙,每當她伸手挽髮時,皓腕上的銀環會發出清脆琤蹤的響聲,悠悠扣人心絃.

女大雖然十八變,但是在她身上仍有些是一輩子也不會變的,例如她固執到底的個性。

當任淩霄兩腳一離開這片山頭起,她就固執地每日來到最接近山腳的樹梢上等待他返回的身影。日日等、天天盼,她等待的心上人就是遲遲不歸,他從不曾下山這麽長的一段時日,等著等著,她都把心等得糾結不開,就怕他一去不回。

少了任淩霄的日子,雖然說她的一舉一動不會再被盯得緊緊的,不但可以拋開他常用來管束她的禮教,還可以自在的做所有一直被限制不許做的事,就像方才,即使她爬至危險的高處也不會有人來阻止她。可是少了他的存在,生活就像少了一份必備的調味料,反而多了份寂寞與思念的味道。

她常惶惶不安地想,在她想念著他的同時,那個久去不回的男子心底是否也惦著她?流連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裏,他會不會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把她懸挂在心頭上了?

倚在百年老松下打盹的紀映臣聽見樊司棋的喊聲後,揉揉愛睏的雙眼抬起頭。

「又掉下來了?」那個小笨蛋,上樹十次就掉下來十次,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一路自樹頂直直落下的湘湘兩手緊掩著臉龐,在下方久候多時的紀映臣習以為常地敞開了雙臂,打著呵欠等她自動落進手裏來。

安安穩穩地落在熟悉的懷中後,湘湘才挪開雙手打量自己這次有沒有被摔得四肢不全,她一抬眼,就接觸到紀映臣奚落的目光。

湘湘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深深吁氣,「二師兄……你接得好準。」好險,差一點點她就得去跟閻王爺喝茶了。

「武學小白癡,不會飛就乖乖把兩腳放在地上。」紀映臣將她安放在地上,替她感到羞恥地拍拍她的頭。

「我的武藝才不差。」湘湘嘟著小嘴抗議,「剛才只是一時的不小心。」

慢了一步的樊司棋躍下樹梢,一臉同情地捏著她柔嫩的臉頰,「希望你在大師兄回來前別再多幾次不小心,不然若把這張臉摔碎了,我看大師兄還認不認得出你。」

「他才不像你們,就算我摔碎了他也會認得。」湘湘撥開他的手,用力地揉著被捏疼的臉頰,轉身去樹下拿起帶來的木籃後,又準備再次上樹。

「慢著。」紀映臣一掌攔住她,「你不是出來洗衣裳嗎?」

「對啊。」

「洗衣裳需要上樹?」為什麽每次她洗衣服的地點都在樹頂?

湘湘支支吾吾地垂下頭,「我……」

「想學飛的話等你長了一雙翅膀後再學也不遲。」樊司棋摟著她的肩頭,將她想上樹的兩腳轉個彎,改推著她往小溪走去。

「可是我……」湘湘不情不願地被推著走,一雙眼眸仍是盯著身後那棵能夠在遠處即看見任淩霄的大樹。

「大師兄在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你就省省又想上樹等他的念頭吧。我們是來陪你洗衣裳,可不是來等人的。」紀映臣在她又想走回樹下時,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拖至溪邊。

湘湘沒好氣地瞪著他們,「我又沒叫你們兩個大男人來陪我洗衣裳。」

紀映臣朝她搖搖食指,「是師父叫我們來的。」不跟著她來事情就大條了。

「我爹?」她坐在溪邊的石上,邊搓洗著衣裳邊看他們兩個也一起挽高了衣袖來幫忙。

「他老人家怕你又把他的衣裳洗壞了。」托她的福,這陣子被她洗過衣裳的人,在無衣可穿之下,全數都得提前裁制新衣。

湘湘振振有詞地反駁,「上次把他的衣裳搓爛只是意外。」衣裳會被搓爛不是她的錯,是布料本身就不太耐搓。

「那上上次呢?」紀映臣翻著白眼再問。

「也是意外。」她還是很理直氣壯。

「從小到大那些被你洗壞的衣裳呢?」難道她每洗一次衣裳就會固定產生一次意外?

「都是意外。」她面不改色地推掉所有責任。

紀映臣無力地垂下肩頭,「這麽多意外……」他們最大的意外是有她在這裏找麻煩。

樊司棋伸手輕敲她的額際,「當心沒人敢娶你過門。」任誰要是知道她的破壞紀錄後,保證絕不敢上門來提親。

湘湘捂著發紅的額際,「這點你們用不著擔心。」

樊司棋搖搖頭,「我們是不擔心,該擔心的人是嫁不出女兒的師父和師娘。」

提起這點湘湘就覺得不滿,「他們怎麽不擔心女大不中留,反而只擔心我會沒行情」?

「因為怕女大中留過後就是繼續留啊,當然得趁你還有行有市時早點把你嫁了,若是等到你有行無市時,只怕你就銷不出去了。」樊司棋對於兩者的顧慮舉雙手讚成。

「如果不早點把你嫁出去,他們絕對無法安享晚年。」紀映臣愈想便愈對班觀武夫婦的晚年感到不樂觀。

「有個承歡膝下的女兒不好嗎?」湘湘隨性地將繡鞋脫下扔至身後,在流動的水波上晃動赤裸纖巧的雙足。

紀映臣直對她不莊重的舉止搖頭。這個樣子若是被管她管得甚是嚴厲的大師兄看見了,她肯定又會有一頓好罵。

「只要那個女兒不三天兩頭惹禍的話。」他為她撿回繡鞋,半強迫地叫她穿上。

湘湘不平的抗議!「我惹的禍淩霄哥哥都可以替我擺平啊。」

「那也得要大師兄在家才行。」紀映臣突然發覺師父和師娘的遭遇還不能算是最慘的,最慘的應該算是當了她十八年保母的任淩霄。

樊司棋也同情起任淩霄,「你難道沒聽師父說,他恨透大師兄這次下山沒事先通知他?」大師兄一聲不響的出遠門,還不順便把這個小麻煩也帶去,師父當然恨他了。

「淩霄哥哥也沒通知我。」湘湘的眼眸隨即漾起一抹哀怨,酸溜溜地想起三個月而被人拋下的經過。

「英明。」紀映臣撫掌讚頌任淩霄的行徑。

「他一定是不疼我了,要不然怎會連出個遠門都不事先告訴我?」她忿忿的低訴,手邊搓洗衣裳的力道也不知不覺地加重了幾分。

樊司棋忙著搶回快被她搓破的衣裳,「大師兄是怕你會跟著去。」

「我都對他保證過我絕不會替他惹麻煩了,他怎麽還是不準我跟著他到外頭看看?」湘湘又自紀映臣手中拿來另外一件衣裳,邊洗邊出氣地將溪面上濺起陣陣水花。

紀映臣趕緊奪回自己快被她洗薄的衣裳,「光是跟在你身後收你捅的樓子就忙不過來了,他哪敢再帶著你出門?」他就剩身上和手裏這兩件衣裳而已,再讓她洗下去還得了?

「這次他一去就好幾個月,他一定是在外頭有別的女人了。」湘湘忍不住揣測起任淩霄不願讓她跟去的理由,認為他肯定是在溫柔鄉裏流連忘返。

「他要是有別的女人的話,那就算是老天爺同情他。」樊司棋放聲大笑,「至少他不必一輩子盯著你防止你又惹事。」

「你們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湘湘瞇細了美眸,扯緊手中被水浸溼的衣裳逼問這兩個老滅她士氣的男人。

「等等。」樊司棋警覺地瞪著她,「湘湘,你手上的那塊破布是……」

恍然發覺自己的力道好像大了點的湘湘,也低首仔細凝視被她失手扯壞的衣裳,不太確定自己是在何時將它扯成兩半的。

「那是誰的衣裳?」紀映臣忽然覺得那件衣裳愈看愈眼熟。

「嗯……這件是……」湘湘深蹙著柳眉,一時之間倒想不起來手中這件被扯成兩半的衣裳是屬於誰的。

終於返抵師門,一手拎著胭脂、一手提著布料的任淩霄,站在他們三人身後淡淡地提供解答。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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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任淩霄站在自己的房門前,在深思了許久後伸出手輕觸門扉,接著眼睜睜看著門扉在掙扎搖擺了幾下後……應聲倒地。

一回到家就在溪邊遇上了又扯壞他一件衣裳的湘湘,任淩霄先是對那個一見面就想黏著他的湘湘嚴重警告她必須把工作做完才能來纏著他,接著又指派兩名師弟負責監督她,才爭取到一點時間,回來先看看他不在閒雲居時所發生的災情。

離開師門三個月,廚房的屋頂在湘湘生火燒飯時被燒破一個大洞,師父幾柄曠世難求的寶劍被拿去當火鉗而面目全非,師娘吃了她所做的糕點至今仍躺在病床上,師門裏的所有人皆被她洗破了數件衣裳,他房前百來盆名貴的盆栽因缺水而全數枯萎,房裏頭的玉雕花鏤瓶又被她打碎了幾只,門扉又因她甩門的關係甩壞了……嚴格來說,這次湘湘造成的麻煩並不多。

任淩霄安慰自己地想著,至少她沒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他回來時,還是可以認得出她的模樣來。

由他一手帶大的湘湘,除了那張美麗的臉蛋之外,全身上下一項優點也揀不出來,可是捅出的樓子卻是數之不盡。雖然任淩霄從她小時起便按照著他預定好的計畫來教育她,但湘湘卻一點也沒照著他的藍圖成長。

他將大老遠帶回來的胭脂和布料擱放在桌上,明白這些東西頂多只能強化湘湘的外表,但她骨子裏的本質卻是騙不了人的。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她能藉外表的幫助美化一點內在,就算成功率不大,束手無策的他也要再試一試。

唉,他的教育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為什麽在經過十八年的努力後,他仍是無法造就出一個進退得儀、人人誇讚的大家閨秀?

腳步聲由遠而近的急切傳來,令任淩霄煩躁地爬梳著髮。不需要轉過身細看,他也知道那個跑得像在逃命的人是誰。

「淩霄哥哥──」湘湘三步併作兩步地朝他的廂房直奔而來,在她尚未抵達之前興奮的嗓音便已傳到。「你剛才說要把衣裳都洗好晾好方可以來看你,我全都做好了。」她衝向房門,邊跑邊喊,「我告訴你,你那件被我扯破的衣裳,是我不小心……」

任淩霄有先見之明地對她提出警告:「門檻。」

「啊?」湘湘在還未弄清楚他的話意前,一腳已絆住了門檻,整個身子往前撲倒,在千鈞一發之際,她以唯一能反應過來的雙手掩住臉龐。

每次都只會保護那張唯一可取的臉蛋……任淩霄搖搖頭,熟練地移動步伐,在她與地面作最親密的接觸前一手提起她的腰肢,一手拎起她手裏的東西,並將她托抱起來,與她眉眼相對。

等待了老半天卻不覺摔疼的湘湘納悶地移開雙手,直望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幹笑地搓著雙手對他解釋:「我是因為見你回來了,一時太高興所以……」

「所以忘了我的房門會有門檻。」他理所當然地幫她接完臺詞,抱著她繞過躺在地板上的門扉,將她安全地放在圓桌前。

湘湘漾滿笑意地向他邀功,「我不只有幫你洗衣裳,你不在時我還有幫你打掃房間喔。」

任淩霄看了她過於甜蜜的笑靨一眼,不敢抱任何期待地轉身環視經過她那雙手打掃過後的廂房。

遭她清洗過的窗櫺,上頭的紙片都已變成糊狀必須重新黏帖過;師父贈給他的山水墨實,也在她的擦拭下變成了一片墨漬;房裏僅剩的一組茶具,每個茶碗在她的洗滌過後都缺口斑斑;墻角則囤積著一堆被她洗壞的衣裳和破碎的瓷器……

「看得出來。」不聽她說,他還以為他的房裏是遭逢過小偷或是大盜的洗劫,才會被破壞得這麽徹底。

湘湘不好意思地搓搓俏鼻,「那些是……」

「是意外。」總而言之都不是她的錯,是他房裏的東西不夠堅固,以致於無法承受她善意的清掃。

「你被我洗破的衣裳,這次我有事先做幾件準備賠給你。」她舉高帶來要給他的衣裳,將她特地縫制了好幾晚的成果展示給他看。

任淩霄盯著那些歪歪斜斜的針線功一會兒,再抬起她的雙手,果然在她蔥白十指上找到被針孔過的痕跡.

「我只是……」湘湘提心吊膽地看著他眉心逐漸聚攏。

他淡淡冷哼,「只是順便把手指縫下去。」

「就光會數落我!」湘湘氣餒地捶打著他的肩頭,「你都不想想你一聲不響的就下山去,害得人家有多想你,結果你一回來就先清算我的不是,我看你根本沒有想過我。」

「我很想你。」任淩霄不痛不癢地握住她的小手,並自懷裏掏出傷藥為她受傷的手指抹上。

「真的?」湘湘的小臉瞬即閃過一陣紅霞,期待地盯著他的眼眸。

「我一直在想,」他實話實說,「我不在的期間你又捅出了多少樓子等我回來收。」

她挫敗地垂下肩頭,「我已經盡量將災害減至最低了。」她怎麽知道那些東西總會在她不注意時被破壞?她真的是很有誠意想把每件事做好,可是結果總不能如她所願。

「我相信你曾盡力。」

湘湘望著他忍讓的臉孔,雖然老早就知道他會對她擺出這號表情,可是心底還是覺得很難過。為什麽不管她做任何事,總是無法討他歡心?相反的,她好像做得愈多,也就錯得愈多,再這樣下去,她就只能當個什麽事都不能做的花瓶了。

「過來看看,這些是帶回來給你的。」任淩霄拍拍她沮喪的小臉,將大老遠帶回來的布包在她眼前攤開。

「全部都是給我的?」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撫著那些柔軟似雲的各色絲綢.

「你別再親自拿針線,我會下山找個織娘為你裁制新衣。」她的衣裳八成都已被她自己破壞殆盡了,再不買些布料回來,閒雲居裏唯一的十八姑娘就要光著身子了。

「這個呢?」她再指著那些令她眼花撩亂的胭脂花粉。

「請師娘幫你。」他考慮萬全的吩咐,「我不希望你又畫成大花臉出門嚇人。」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湘湘頓時一掃先前的沮喪感,眉開眼笑地摟著他的臂膀。

任淩霄不耐地撥開她,「湘湘,不要纏著我。」小丫頭性子愈變愈快,剛剛是誰在溪邊大喊他不疼她,還懷疑他外頭有女人的?

「大師兄。」樊司棋心情甚好地踱進他的房裏,臉上還挂著一抹陰險的笑意。

跟在後頭的紀映臣一手擰著鼻尖,一手將托盤放在他的面前,「湘湘叫我拿這個來給你。」

「這是什麽?」任淩霄看了好一陣子後,還是辨認不出那碗稠稠糊糊、似泥非泥又帶著異味的東西是什麽。

紀映臣好心的幫他解惑,「湘湘在爐上熬了一天的參味海燕粥。」

「師娘種的人參被她拔光了嗎?」任淩霄了然於胸地問。

樊司棋朝他擺擺手,「早就拔光了。」大師兄才出門沒兩天,後院就已是光禿禿一片。

「淩霄哥哥,你快趁熱嘗嘗看。」湘湘挽著他的手坐下,興高採烈地催促他品嘗這碗「精心傑作」。

陣陣令人作噁的異味撲上鼻梢,任淩霄不敢恭維地挑眉看著那碗分辨不出形狀和味道的粥,再抬首看向紀映臣一臉同情的模樣,加上他身旁的湘湘又笑得如此開心……

「映臣,這東西有誰吃過?」他理智地不碰碗筷,決定先問問吃了這玩意兒會有什麽後果。

紀映臣嘆了口氣,「師父吃過。」

「師父他……吃了後有什麽下場?」任淩霄語帶保留地問。

樊司棋要笑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今早師娘已經請大夫來幫師父看過了。」

「湘湘!」任淩霄眼眸中的溫度恍然一變,陰冷地瞪著一旁使師父身體違和的元兇。

湘湘委屈地絞扭著衣角,「我……我只是想幫你補一補身子,而他們又不肯幫我試味道,所以我才會找爹幫忙……」還不是這兩個師兄推來推去不肯吃,要不然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爹的身上。

任淩霄板著臉訓斥:「我說過師父上了年紀,不許你再這麽折騰他!」這碗粥下肚之後,師父最少會因此躺在病床上三個月!

「我又沒有強迫他,是我娘叫他吃那碗粥的嘛……」她愈說愈為自己覺得不平,真正逼她爹吃那碗粥的人又不是她。

紀映臣彎著身子跟任淩霄咬耳朵,「是師娘在暗地裏威脅師父,師父要是不把那碗可拍的東西吞下去,師娘說她就要休夫離家。」

「我曾叮嚀過你不許再踏進廚房一步。」在師弟的告狀下,任淩霄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冽。

湘湘吸吸鼻子,垂下蠔首,「是你教我要在錯誤中學習成長的,人家的廚藝已經在錯誤中稍微有進步了……」

任淩霄大掌往桌上一拍,「進步得燒了房頂?」她每學習一次,他們就要重修廚房一回!

「為了熬你手上的這碗粥,今早廚房的爐灶也順道被她給燒了。」樊司棋老實地報出最新消息,要他有全體斷炊的心理準備。

「回房裏去,在廚房修好之前,一步也不許出房門。」忍耐再忍耐的任淩霄,深吸了一口氣,決心在改善現況之前不再把她放出來為惡。

「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幹嘛這樣兇人家?」湘湘紅著眼眶指控,說完便伏在紀映臣身上哭得好不傷心。

「湘湘,別哭在我的衣服上好嗎?」再讓她哭下去,他這件衣裳可能也會被她在激動之際順手扯壞了。

「他一定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才會一直嫌棄我……」湘湘嗚咽地抱怨,兩手在糾緊紀映臣時不小心將他前襟的衣扣扯落數顆。

「你有嗎?」紀映臣認命地搖首,抬起眼詢問害他又要縫扣子的任淩霄。

任淩霄擰著眉心,「我哪有空去找?」

「你不在的這陣子她常逮到機會就哭得無法無天,師父說再讓他聽見她的哭聲一次,師父就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樊司棋在一片哭聲中掩著雙耳,等著看任淩霄翻臉。

「班湘湘!」要是師父與她斷絕父女關係,那她一定會被推到他這邊來……不行,他不要再當她的專職保母!

如雷貫耳的吼聲一抵湘湘的耳際,她立刻被吼得不敢再讓眼眶裏流出一滴眼淚,睜大了一雙水盈的眸子,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哭完了就回房裏背女戒。」這次他一定要讓她背得滾瓜爛熟後才放她出來。

「又要背?」湘湘皺著鼻尖,在看到任淩霄的冷臉都快結冰時趕緊改口,「好嘛……」

任淩霄叫住她欲走的腳步,「再抄幾份佛經祈求師父福壽齊昌。」也許多寫幾份,師父往後就不會被折磨得那麽慘。

在任淩霄的眼神下,湘湘規規矩矩地踱出門外,但在出了房門之後,她便無法持續這般一板一眼的走怯,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又在走廊上回響著。

「大師兄,」紀映臣感慨地坐下,「女戒和佛經都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

「我還能拿她怎麽辦?」他花了十八年都無法將她的性子改過來,就算再給他另一個十八年,他也只能對她投降。

樊司棋不慌不忙地提供解決的方法,「嫁了她。」

「嫁了她?」任淩霄不禁思考著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只要她能趕快出閣,師父或許就能長命百歲。」紀映臣也在一旁點頭同意。

「我去找師父商量。」思慮過後,任淩宵作了決定。

※     ※     ※

「你這個沒良心的徒弟……」

班觀武半趴在床榻邊緣,忿忿地看著那個三個月前拋下他們不管,獨自溜下山的大徒弟,和他的愛妻有說有笑地喝著香馥馥的熱茶。

「師娘,您的氣色很好。」任淩霄再幫唐若茵沖上一壺香茗,對於師父的抱怨置之不理。

「你師父的就很差了。」唐若茵不理會親夫的哀號,兀自笑咪咪地品嘗著任淩霄帶給她的香茗。

班觀武仍一臉不快的叨唸:「說走就走,為什麽不帶著她一塊兒去?」都是這個孽徒沒帶走湘湘,才害得他被迫吃下那碗要人命的粥。

「您的腸胃好多了嗎?」任淩霄無視於班觀武的叫聲,關懷地詢問唐若茵。

「好多了。」唐若茵得意洋洋地揚高細眉,「尤其今早沒喝那碗像爛泥的粥,我更是覺得我的身子好多了。」光是看到另一半病成那副德行,她更加認為沒吃下那碗粥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想起早上被強迫灌下的那碗糊粥,班觀武又忍不住反胃作嘔,正當他緊捂著嘴找不到個地方可傾身狂吐時,任淩霄已隨手拿起一只他珍愛的花瓶交給他緊急使用。

「這是您叫我為您找來的腸胃藥。」任淩霄處理完班觀武之後,自懷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交給唐若茵,「我已經請藥師研制成藥丸了,藥師說輕疾半顆即奏效,重症則需服一顆。」

唐若茵快快樂樂地接過,「太好了,這下我可以活到八十歲都不成問題。」

「若茵,給我一顆……」吐得面無血色的班觀武一手緊抱著花瓶,一手顫抖地伸向唐若茵。

「不給。」唐若茵不講夫妻情面地拍開他的手,「我把我所有的私房錢全都花在買藥上頭,這是我自個兒要省著吃的。」

「淩霄,你有沒有帶一瓶給我?」班觀武改向善良的大徒弟求救。

「沒有。」

班觀武恨恨地低喊:「逐出師門……我要把你逐出師門!」沒用的徒弟,就只會孝敬師娘!

「師父,那名退休的禦醫制一瓶藥得花上兩個月的時間,不但索費昂貴住得又偏遠,最重要的是在我下山時您又沒吩咐我幫您拿,因此我才只帶了師娘要的回來。」任淩霄在幫他拿走花瓶時淡漠地解釋。

「我就知道我白收你這個徒弟了。」沒天理啊,養他、育他、教他功夫的人他都不孝敬,還教壞一個女兒來跟他作對,這種徒弟他收來做什麽?

「他不收你沒關係,我收你。」唐若茵豪爽地拍著胸脯,「改天我再教你一套我師門獨傳的劍法,保證勝過你師父教你的那套。」

「多謝師娘。」

「不關心我的死活就算了,你還趁火打劫跟我搶徒弟?」班觀武強忍著暈眩自床上坐起,惱恨地指著挖人墻角的愛妻。

唐若茵揚高了下巴,「俗話說哪邊枝頭高就往哪邊飛,淩霄有權選擇更好的師父,反正你都病得快不行了,我正好幫你接收徒弟。」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徒弟,她當然要好好珍惜。

任淩霄不予置評地喝著熱茶,等著看這兩個愛吵又愛鬧的長輩點燃戰火。

班觀武叫囂地捲起衣袖算舊帳,「把你的女兒塞回你肚子裏去,把我的徒弟還給我!」他寧可拿女兒來換三個愛徒。

「那個女兒你也有份!」只有她一個人能生出湘湘來嗎?

「打從十八年前我就跟你一樣當作沒生過她了!」一發現生出來的女兒愛哭又難纏時,他就很後悔放著好好的兩人世界不過,反而生個女兒來佔床位。

「我把她生出來時她既乖又聽話,是你這個為人父的後天管教不當!」唐若茵冷眼一掃,把所有的錯誤全歸咎在他的頭上。

班觀武不平的哇哇大叫!「我早在十八年前就把她推給淩霄了,是淩霄教育她的方式有問題,所以她會才一天到晚整治她的父母!」

換句話說,他們會有今天的慘況都是他的錯!

吵著吵著就找出「元兇」的班氏夫妻,整齊地一同轉過頭,以控訴的眼神看向要負起所有責任的任淩霄。

「師父、師娘,」任淩霄攔下茶碗,不疾不徐地解決他們的問題,「我和師弟們想出個解決你們的腸胃不適,以及終結閒雲居意外層出不窮的法子。」

「什麽法子?」班氏夫妻立即將他扯至床前異口同聲地間。

任淩霄在他們的面前伸出一指,「嫁了湘湘。」

班觀武存疑地撫著下巴,「是映臣願意,還是司棋肯成全我們?」他記得那兩個徒弟無論他怎麽求都不答應,怎麽現在又改變心意了?

「他們都不願犧牲。」任淩霄搖頭,「我是說去外頭找新的人選。」如果在自家裏找不到人屈就,那麽他們也只能向外發展。

「誰去找?」唐若茵謹慎地提出重點問題。

「我。」

班觀武第一個反對,「你又想找機會撇下我們出去逍遙?」

「淩霄,可不可以帶師娘一塊兒去?」唐若茵搓著兩手對他漾著討好的笑。

「恐怕不方便。」給他們去湊熱鬧只會事倍功半。

「好吧。」唐若茵不甘心地撇著嘴角,「你打算上哪去找?」

「我收到我大哥的來信,信上說他再過數日就要成親了,我想到時上門祝賀他的知交好友或是世家子弟一定不少,也許可以在其中挑出一個適合湘湘的人選。」他好一陣子沒回家了,剛好可以趁探親的機會一併解泱湘湘的事。

班觀武張牙舞爪地恐嚇他,「倘若沒把人找到,你就不用回來了!」

「淩霄,你……打算一個人去?」唐若茵就比較聰明,懂得在出聲威脅之前搞清楚這個徒弟接不接受威脅。

「對。我若是沒找到人的話,會聽從師父的話不再回來。」任淩霄正巧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師父,徒兒不能伴隨在側,您老人家往後請多珍重。」

「等……等一下,就算人沒找到你還是要回來,不然你就把湘湘帶去!」班觀武聽了急急改口,就怕這名心愛的徒弟會真的跑了。

任淩霄徐徐婉拒,「帶湘湘去只會礙事,這事我一個人去就行。」

唐若茵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那我們怎麽辦?」他不在家的話,有誰來負責管束湘湘不再虐待他們?

「再忍一陣子吧。」有得必有失,只好再委屈他們了。

「孽徒!」深深驚覺大難當前,班氏夫妻翻臉不認人的將炮口一致對向他。

「明日我就下山,保重。」任淩霄不看也不理,朝他們頷了頷首之後就往房外走。

「淩霄,有事好商量……」留不住人的唐若茵在他身後苦苦地喊著。

「愛徒……」班觀武也可憐兮兮地抖著嗓音悲喊,「別走啊!」

任淩霄一閤上師父的房門後,隨即轉身看著另外兩名也十分不願讓他獨自下山的師弟。

「大師兄……」哪有人這樣獨善其身的?太姦詐了。

任淩霄不為所動地交代,「我不在的時候,湘湘就交給你們看著,出了岔子由你們來收。」

「不……不要啦!」紀映臣惶恐地搖著頭,兩手緊糾住他的衣裳不肯放人。

「大師兄,我們再重新商量一下你下山的事好不好?」樊司棋努力地拖住他的腳步,並且軟言軟語地在他的耳邊請求著。

躲在走廊另一角落,已了解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湘湘,在三位拉拉扯扯的師兄們腳步漸行漸遠後,緩緩地低下頭拍撫著白狗胖胖的子孫。

「胖胖。」她笑吟吟地撫順它的長毛,「你認為我該出門開開眼界嗎?」

「汪!」與湘湘先前飼養過的無數只愛犬同名同姓的胖胖,快樂地搖著長長的尾巴表示讚成。

她彎身抱起年幼的白狗,讚許地親親她的額際,「好極了,我就跟著他一塊兒去。」

既然所有的人都不希望她留在這裏找麻煩,那麽她就如他們所願,自己出去拐個新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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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1:59: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出來。」任淩霄兩手環著胸,面無表情地瞪著馬匹上用來裝載賀禮的竹簍.與師父、師娘商量過後的次日清晨,他才牽起馬匹,就已發覺馬鞍上的竹簍重量此昨日盛裝禮品時沉重了許多,而且當馬匹走起路來時,那只竹簍的晃動不但劇烈,還不時夾雜著某種沉悶的聲音。

他本來是不想直接掀開竹簍叫躲在裏頭的湘湘出來,於是刻意走了段路,希望藉著崎嶇不平的山路讓湘湘吃點苦頭,也好讓她打消想偷渡下山的念頭,可是躲在竹簍裏的湘湘性子卻固執得很,無論路況再怎麽不平穩也不願放棄。

他沒好氣地敲敲竹簍,「別躲了,我知道你在裏頭。」她能躲在裏頭,代表她已經把他準備送給大哥的賀禮扔出簍外了。

躲在裏頭的湘湘還是沉默不答,打算以這種方法瞞天過海。

「班湘湘,你已經躲了很久了,再不出來就別怪我用拎的把你拎出來。」只可惜一手帶大她的任淩霄太過明白她所玩的把戲。

雖然吃足了竹簍裏悶熱又不透氣的苦頭,但湘湘還是咬著牙硬撐。

倏然間,外面強烈的陽光直射進竹簍裏,將裏頭的偷渡犯映照得無處可躲藏。

「出來。」揭開竹簍蓋的任淩霄冷著一張臉下令。

湘湘一手撫著搖晃間被竹簍撞疼的額際,怯怯地喊:「淩霄哥哥……」

任淩霄輕松的將湘湘抱出簍外,撥開她額際的一綹秀髮,彎身仔細檢規她微微紅腫的額際。

「馬上回閒雲居。」發現只是個小擦傷後,任淩霄便不留情的趕她回去。

湘湘漾出甜笑,「我想跟你去。」不能再偷偷跟著他出門,那她就正大光明的跟他一起走。

「不準。」

「你已經扔下我三個月了,我若不跟著你,誰曉得你何時才會回來?」湘湘不死心地摟著他的手臂,完全不管他的臉有多臭多冷。

任淩霄甩著手臂想掙開她,「我只是要去參加我大哥的喜宴,喜宴一結束我就會回來。」

喜宴?是鴻門宴吧,他以為她還不知道他們全都串通好了想把她嫁出去。湘湘慧黠的眼眸閃了閃,堅決不受他的欺騙。

不過若是拆穿他的謊言,說不定他等會兒就直接把她拎回閒雲居;如果想成功地完成她的計畫,她還是先騙過他以求能跟著他去比較妥當,之後再來解決他想嫁了她的不良念頭。

「我和你一道去觀禮不好嗎?」深知任淩霄只吃軟不吃硬,湘湘抹抹臉蛋,收走了臉上的甜笑,瞬間換上一抹哭喪的神情。

「不好。」任淩霄瞪著她眼眶裏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的淚水皺眉。

兩行清淚馬上淌落她粉色的面頰,細細碎碎的哭聲也自她的小嘴裏逸出,即使明知她是故意哭給他看的,任淩霄仍舊是被她弄得心神不寧。

「愛哭又愛跟……」他懊惱地拭去她臉上的淚,輕責一句。也不想想她都已經多大了,每次說不通就用賴皮這一招。

「不管。」湘湘驕蠻地甩著頭,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反正我就是要一路跟到底,我絕不要再被你孤零零的留下來。」只要能達成目的,她從不講究用什麽手段的。

「都已經是個黃花大閨女了,你要學著長大,不可以再賴在我身邊。」任淩霄試著將她推離胸口,一邊義正詞嚴地再為她溫習禮教。

「我習慣賴著你嘛,你不能棄我於不顧……」湘湘伏在他胸前繼續裝著嗚咽的鼻音,更像菟絲花般緊緊地纏住他,可是暗地裏卻偷偷地扮著鬼臉。

就在任淩霄還在煩惱該不該撇下她脫身時,從閒雲居一路追來的紀映臣和樊司棋十萬火急地趕到。

「大師兄……你先等等。」已與兩名長輩密商好的紀映臣,氣喘吁吁地阻止任淩霄想擺脫湘湘的舉動。

「師父說……」樊司棋也喘著氣開口,「師父說你若不把湘湘帶去,他就要帶著我們搬離閒雲居,對你來個避而不見,到時湘湘就留給你一個人處理。」

任淩霄抬眼怒視遠在山頂上的閒雲居,暗暗埋怨那個翻臉像翻書的師父。原來湘湘今天會有賴皮這種壞習慣,全都是因她有個這種父親;他都已經說過他要出門去替湘湘找個夫婿回來了,還強迫他要把湘湘帶去,這不是存心找他碴嗎?

紀映臣掩不住臉上歡欣的笑意,「師娘也說在廚房重建好之前不許湘湘回家,希望你能看在她年紀大了的份上,帶走湘湘好讓她的腸胃休息一段時日。」

「你看,」湘湘也打鐵趁熱地央求,「爹和娘也都同意了,你沒有理由不讓我跟著去。」

「師父他聽說霧嶺最近出產了一種新酒,他要你幫他買一打那裏新產的醒霧酒回來。」紀映臣再向他說明這次師父指名要他當跑腿。

任淩霄鐵青著臉不置一詞,在心底估算如果帶湘湘去參加婚禮的話,他大哥將會遭到怎樣的損失,而他想進行的計畫是否會因此出岔子。

「大師兄,你就行行好成全我們吧。」兩位極度希望他遵從師命的師弟們又拉下臉來苦苦哀求。

任淩霄沉吐一口氣,將試探的眼眸瞥向湘湘。

「湘湘,你知道我這回下山的目的嗎?」

「你不是要返家參加你大哥的婚禮?」湘湘挑眉反問,刻意裝作不知道他要下山為她找夫婿。

幸好她還不知道。任淩霄放心地喘口氣;也許只要他萬事小心,並時時看著她,他們的計畫就還是可行的。

任淩霄拍拍她的肩頭,萬分不願地輕輕吐出:「走吧。」

湘湘感謝地轉身朝另外兩名師兄眨眨眼,看著他們樂不可支地走回山上,而身邊的任淩霄則是不甘不願地將那只被她扔光東西的竹簍卸下。

湘湘雀躍地走近馬匹,然後抬起一腳踩著馬蹬,吃力地攀扶著馬鞍準備上馬。

「你在做什麽?」任淩霄在她重心不穩地滑下時及時將她撈起。

「上馬啊。」她老早就想試試與他在馬上相依相偎的滋味,尤其她常聽映臣師兄說那樣有多浪漫,當然要趁此良機來試一試。

任淩霄詫異地抬高了眉峰,「你可以騎馬?」四肢不發達、身子也不很健壯的人也有本錢學人家騎馬?

「可以,一定可以。」湘湘含笑保證,不怕摔地再接再厲往上攀爬。

「不行。」任淩霄在半空中截住她的身子,沒得商量地將她擺回地面。

湘湘不依地搖頭,「可是我沒出過遠門,路程這麽遠,光是用走的一定會走得很累。」從小他就不準她騎馬,讓她只能幹瞪眼地想像,難得有此機會,她若不把握,錯過的話就太可惜了。

「我教過你輕功,走一點路程累不了你的。」他寧可她安安分分的用那雙腳在地上走,也不想見她上馬之後將會發生的慘況.

「我已經有點累了。」湘湘幹脆緊偎在馬匹身側,一步也不走地賴在原地。

「湘湘,別無理取鬧。」他真的是愈來愈不懂她的心裏在想什麽。她是反抗期到了嗎?就這麽一點小事,她也要爭取到底?

湘湘又拉著他的手期待地望著他,「我躲在簍子裏搖搖晃晃了大半天也沒事,所以騎馬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就讓我試一次好不好?」

「真的想試?」任淩霄盯著她臉上那抹不怕死的笑容,頓時也起了壞心眼。

「嗯。」她大大地點了個頭以示決心。

「好吧。」任淩霄壞壞地揚起嘴角,「就讓你學一次教訓。」

※     ※     ※

是誰告訴她騎馬很浪漫的?

湘湘花容失色地軟倒在任淩霄懷裏,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麽後悔過。

雖然她是如願以償地與任淩霄騎乘在同一匹馬上,可是她非但不覺得與他相依相偎的感覺很美,反而覺得從沒像此刻這麽難受過。隨著馬兒的走動,陣陣起伏顛簸的感覺,彷彿要將她的五臟六腑掏出來似的,頭暈目眩又兩腳踩不著地……她敢打賭,要是他們再不快點抵達目的地,她就要暈死在這匹馬兒身上了。

精神奕奕的任淩霄只手勒著韁繩,另一手則環緊湘湘,免得她暈著暈著就墜下馬。

他不怎麽同情地低首看她奄奄一息的模樣,再一次地將她壓進胸懷裏,盡可能減小她所受到的震動,同時也估量著她何時才會不再死要面子地繼續掙扎,轉而開口向他求救。可是湘湘畢竟是固執的,就算整張小臉都已經失去血色,她卻似乎還想硬撐到底。

折騰湘湘的馬兒,在經過一日的奔馳之後,終於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停止前進。

「任大俠,你好意思兩手空空的來參加你大哥的婚禮?」

老早就在大門前等待的任穹蒼頗不滿地看著弟弟;這小子居然什麽也沒帶的就回來參加他的婚禮。

任淩霄沒理會他,逕自抱緊了湘湘躍下馬,抬起她的臉蛋再三觀察她的氣色,並順手為她撥開垂落的髮絲,將一點力氣也使不上的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湘湘虛弱地將臉埋在任淩霄懷裏,顧不得在人前這種模樣好不好看、得不得體,兩手緊環住他的腰被他拖著走動。

任穹蒼抬高了眉峰,好生訝異地看著這個素來對人愛理不理的小弟被一個女子緊黏著不放,他不但親切地將她攬抱在懷,打理她的事就像在打理他自己的事一般熟稔,而且還能一臉的不介意,彷彿這樣的舉止是理所當然。

對於這個自小就被父親送上雲嶺拜師學藝的小弟,他雖然每年也才見上一、兩回,但這廿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算是很了解這個小弟的,沒想到在他成親之前,他才發現他了解得可能還不夠多,例如他很顯然就不太能理解眼前這破天荒的一幕。

「你的賀禮呢?」任穹蒼暫且壓下心頭的疑問,伸長了一只手不懷好意地朝他涼笑。

任淩霄指向懷中的人兒,「被她扔光了。」

「這位是……」她整張臉蛋都藏在任淩霄的懷中,任穹蒼根本無法看清讓他老弟空手回家的人是誰。

「我師妹,班湘湘。」任淩霄稍稍轉正湘湘的身子向他介紹.

任穹蒼驚傃地睜大眼,「她就是你的麻煩小師妹?」常聽淩霄在嘴上挂著那個麻煩師妹,卻從不知道她竟長得如此清麗柔美。

「淩霄哥哥……」湘湘暈眩地拉緊他的衣衫,「我好難過……」

「班姑娘怎麽了?」任穹蒼驀然發覺佳人的嬌客有些蒼白。

「我暈……暈馬……」湘湘費力氣地把話吐出後,發覺自己更是難受得快忍不住了。

任穹蒼的眉心打起死結,「暈馬?」

「她頭一回騎馬,所以身子有點不適。」任淩霄淡淡地解釋著,很高興她總算明白她沒有騎馬的命了。

「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為她看看?」看老弟緊摟著她,而小美人又一副病弱的樣子,任穹蒼忍不住愛屋及烏地關懷起來。

任淩霄正想開口答應,湘湘卻再也忍不住胃裏陣陣翻騰的酸液。「唔……」

「來不及了。」任淩霄立刻將手上的行李扔給任穹蒼,一手按住她的小嘴,一手提起她的腰肢,往宅內的花院深處飛奔。

「淩霄?」任穹蒼莫名其妙地抱著他們的行李,看他們像陣風似地消失在他眼前。

頻嘔了好一陣,湘湘軟坐在花叢裏喘氣,任淩霄解下水壺讓她漱口,拭凈了她的臉龐後,再摘來新鮮的涼葉放在她的口裏提振精神。當他想拉著她起身時,湘湘卻倦累地靠在他的懷裏抱緊他。

「湘湘,放手。」任淩霄並不願讓家裏的人看見他這麽與她糾糾纏纏的。

「我頭暈……不要撇下我……」只可惜生平頭一遭騎馬的湘湘,這回可是暈得貨真價實,沒半點造假。

任淩霄輕刮著她的臉頰,發覺她向來水嫩紅潤的臉蛋還是很蒼白,於是將她打橫抱起,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懷中,以減輕她的不適。

他責怪地低喃:「自找罪受。」

「淩霄,我叫人帶班姑娘去女眷的客房休息。」在花叢外旁觀許久的任穹蒼,眉開眼笑地盯著他們兩的一舉一動。

「不用了,她住在我的隔壁房就好,我得看牢她。」任淩霄婉拒了他的好意,不敢放任湘湘離他太遠。

任穹蒼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從沒見過老弟對哪個女人出現過這麽呵護的舉動,也沒見過他臉上出現過責怪的眼神,而現在還說不要班姑娘離他太遠,他要看著她?

他邪笑地看著任淩霄,「你們……要住得這麽近?」他們兩到底是什麽關係呀,這種師兄妹的感情,未免也親密得過頭了吧?

任淩霄的理由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樣我會安心一點,而你的損失也會輕一些。」不把湘湘看緊些,只怕大哥的婚禮會被她鬧得雞飛狗跳。

「損失?」任穹蒼一頭霧水。

「我先把她安頓好,等會兒再去找你。」任淩霄朝他頷首示意後,也不解開他的疑惑,便逕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蹙著眉心思考一陣後,任穹蒼挑挑眉,決定跟在他們的後頭自己去找出答案來。

一抵達任淩霄院落的客房,湘湘沒有心情打量四周的環境,只是難過地縮在床榻上低哼。

「學到教訓了嗎?」任淩霄坐在她身旁輕問,並將打溼的巾帕覆在她的額上。

「學到了……」她掩著小臉抱怨,「二師兄騙我。」

看她暈成這樣子,任淩霄也忍不住同情她,「你的武功底子差得連我都教不來,而你的身子也不是很健旺,過於激烈的動作只會讓你頭昏目眩,從小我就不讓你騎馬的原因就在此。下回不要再把我的叮嚀當耳沒風,知道嗎?」

「我以後不敢再試了。」打死她也不再騎馬,她情願腳踏實地的慢慢走。

「今天你就先在房裏休息,明天我再帶你四處走走。」任淩霄拉下她的雙手擦凈她的小臉,將一旁的薄被蓋至她的胸前。

「淩霄哥哥,」湘湘不解地轉首望著他,「你不是不要我纏得你太緊?」

「我是很希望。」

「那你要住在我隔壁房又是為了什麽?」不要她纏,他幹嘛還要看牢她?她又不是小孩子。

任淩霄語重心長地道出實情:「看著你總比讓你出去搞破壞來得好,我不想讓你毀了我大哥的婚禮。」

「對我這麽沒信心……」湘湘深感挫折地將臉埋在軟枕裏。

「乖乖的,籌畫婚禮的這段期間不要找麻煩。」他撫順著她的髮絲,像哄勸孩子般地請她合作。

湘湘埋在軟枕裏模糊不清的低語:「只要你不找我的麻煩就好了。」她還比較怕他會真的找些能當她夫婿的人選來煩她。

「什麽?」

「沒事。剛才那個人就是你大哥?」感覺舒服多了的湘湘綻開笑容掩飾過去。

「嗯。」

「任大哥的新娘子美嗎?」感覺他現在的心情似乎不差,湘湘便刻意地將他導進這個話題。

任淩霄聳聳肩,「或許吧,沒什麽感覺。」

「你呢?」她偏首,意味深長地凝睇著他。

任淩霄的心頭馬上因她的眼神而拉起警報,「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你不想娶妻嗎?」他總是孤身一人,從沒聽他說過他的心事,也無從探問他究竟想要什麽樣的女人。

「沒空娶。」雖然說是老掉牙的回答,可是這真的是使得他一直無法娶妻的理由。

「你有空,只是你不娶。」她在他的身邊十八年了,他會沒空?

任淩霄伸指輕點她的俏鼻,「有你纏著我,我哪找得出時間?」他老早就對這個罪魁禍首說過了。

湘湘專注地凝視著他的眼眸,「倘若你要娶妻,你想找什麽樣的女人當妻子?」

「嫻良德淑兼備的女子。」任淩霄毫不遲疑地說出標準。

湘湘聽了有些洩氣;這種標準她絕不可能達到,他為什麽不把標準降低一點?他一定是故意說來好刁難她,想讓她識相地打退堂鼓。

「我不在你考慮的範圍之內?」她馬上化洩氣為勇氣,緊握著他的手想要知道他是否真的從沒考慮過她。

「你絕不會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任淩霄一點也不給她面子,「因為就算你花一輩子的工夫去學,你也不會達成我的標準成為那種女人。」

「愚公移山,有志者事竟成。」湘湘不死心地握緊雙拳。

任淩霄懶懶地撥她冷水,「愚公的耐性你可能下輩子才會有。」

「你這麽看不起我?」湘湘的鬥志都被他激了出來,愈來愈想讓他知道她到底有多固執。

「是我太過清楚你的性子。」她有幾兩重,他再清楚不過。

「不。」湘湘很有把握地搖首,「你可能還不夠清楚。」她是他一手帶大的沒錯,而她肚裏有幾條蛔蟲他也清清楚楚,可是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光就這一點,他就永遠也不能摸透她。

任淩霄不以為然地睨她一眼。與她相處了十八個年頭,他可能比她還要了解她自個兒。

湘湘微偏著蠔首朝他淺笑,「至少你還弄不清楚我這位愚公要移的到底是哪座山。」

小時候,他曾教過她「立志要趁早」這句話,因此,即使古時的愚公是有著用不完的耐性和毅力,但她也有自小就設定的偉大志向和別人學不來的固執。她很明白自己是永不可能成為他所想要的大家閨秀,也知道自己在他的眼底,只是個老長不大又愛纏著他的小師妹,但是若要她就這樣放棄他的話,那就有違她從小立下的志願了。

她才不要虐待自己成為嫻良德淑的女子來達到他的標準,在他為她找來夫婿的人選之前,她會先讓他拋開那個標準,並且將她列為他考慮範圍之內的唯一名單。

也許人人稱讚的高貴老花是很賞心悅目,但她會讓他知道,平平無奇的野花也是很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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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2:00: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離任穹蒼成親的日子愈來愈近,任家的成員也愈來愈忙碌。

自從到達任府後,任淩霄除了只帶湘湘在府內逛過一回外,其餘的時間,全都將她關在客房裏不許她出門一步。

每日看任淩霄忙進忙出的,不是成天代任穹蒼招待登門送禮的賓客,就是周旋於任家的女眷以及來訪的女賓客中,這不但令湘湘很不滿,也讓她的心底很不是滋味。

湘湘倚著窗,沒精神地看著窗外任府下人們來來去去的忙碌樣,想到什麽事也不準做的自己,她就忍不住嘆口氣。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她才能結束這種半禁足狀態?淩霄哥哥是打算在任大哥的婚禮結束前都把她成人犯,關得緊緊的嗎?

這些日子連見也見不到淩霄哥哥,與他說上幾句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再繼續被他關在屋子裏,搞不好她這名新任愚公都還沒搬動淩霄哥哥這座山,他就已經為她找來了一大堆夫婿人選,隨時準備嫁了她。

「好吧。」湘湘跳下窗邊的躺椅,用力拍拍臉頰,「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

但她該怎麽去就山呢?湘湘撫著下巴思考;既然淩霄哥哥這麽忙碌,那麽只要她多幫他一點忙,讓他不再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那麽他不就有空閒把時間和心思花在她身上了?

「呵呵,我真是愈來愈聰明了。」湘湘沾沾自喜地笑著,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天才。

她信手整理好衣衫,興匆匆地離開客房準備找些事情來做,好讓任淩霄別再那麽忙碌,可以撥點時間來關心關心她。

誰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淩霄為了防範她走出屋子來幫倒忙,早就對任府所有的人下令,絕不許讓她這名貴客用她那雙手做任何事。

湘湘的腳才一踏進任府寬闊的廚房,裏頭的廚娘們便整齊地朝她搖著頭,笑咪咪地將她推出門外並且關上門。

「拜托……」湘湘挫敗地靠在被關緊的門扉上低喃,「不要這麽了解我好不好?」她都還沒開始行動,他就料到她會這麽做了?

「湘湘?」一早就忙得不可開交的任穹蒼,正想拿著新設計的宴客菜單給廚娘,卻發現那個來府裏頭已好些日子卻不出房門半步的湘湘,正愁眉不展地杵在廚房門前發愣。

「穹蒼哥哥。」湘湘無精打釆地向他打完招呼,又把額靠在門扉前嘆息。

為了避免進出廚房的人會以門扉撞傷了她,任穹蒼將她拉至廊上的長椅坐下。

「怎麽站在這發呆?」見美人深深蹙眉,任穹蒼好生不捨。

湘湘廂著小嘴,「我沒事可做,每天待在客房裏頭都快悶死人了。」

「淩霄不陪你嗎?」老弟不是挺寶貝她的,怎麽捨得放棄與美人獨處的大好良機?

「他只會把我關在房裏,這些天也不知他跑去哪忙了。」湘湘素白的纖指纏捲著胸前的髮絲,語氣裏有著絲絲的埋怨和孤寂。

任穹蒼彎著兩眉笑問:「想他嗎?」看她這樣子,似乎是正為相思所擾。

「穹蒼哥哥,你很上道喔。」湘湘也很坦然,笑吟吟地以手肘撞撞他。

任穹蒼以手指撫著臉頰,「嘿嘿,每個人都這麽說。」

「唉……」湘湘捧著面頰幽幽輕嘆,「我很擔心淩霄哥哥的定力。」出入這裏的美人眾多,想要找個比她美的人絕不是難事,搞不好他的心會被別人拐走。

「怕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了?」任穹蒼大概明白這個小美人到底在煩惱些什麽了。

湘湘嗔怨地睨著他,「誰教你這裏的大家閨秀特別多?他最喜歡那一款的女人了。」在這裏,嫻良德淑的大家閨秀可說俯抬皆是,走著走著不小心都會撞上一個。

「放心,那小子對美女通常都是視而不見的。」任穹蒼仰天大笑,「他是個標準的睜眼瞎子。」老弟的眼睛有那麽亮就行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孤家寡人到現在。

湘湘的眼底亮起冀望的光芒,「當真?」

「不然他怎會不對你這小美人神魂顛倒?」任穹蒼含笑望著她無懈可擊的容顏,心底再一次嘆息她為何不在他決定要娶妻之前就出現。

想起那個睜眼瞎子任淩霄,湘湘的心就咚咚咚地掉落至谷底。

「他說對他一手帶大的奶娃沒興趣。」即使她已長大成人,但在任淩霄的心底,她永遠都是他抱在懷裏哄騙的小娃娃。

任穹蒼為了不讓肥水外流,殷勤地向她鼓吹,「你可以試著讓他改變興趣啊,最好是能把他給拐到手。」這麽美的美人,留給老弟就好,不必圖利其他的男人。

「我正是這麽想,只是苦無機會下手。」湘湘無奈地搖頭,「他把我剋得死死的。」她是任淩霄這位如來佛租手心裏的小小孫悟空,怎麽飛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要不要穹蒼哥哥給你當軍師?」任穹蒼笑搓著兩掌,興致勃勃地也想要在她的情事裏參一腳。

「穹蒼哥哥,我覺得你愈來愈親切了。」湘湘美麗的臉龐上頓時漾出絕傃的笑容,討好地握緊知音人的雙手。

要命,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這種甜笑對任何男人的殺傷力都很大嗎?害他差點就不想成親以及對不起老弟了。

「湘湘……」任穹蒼兩頰微紅,不自在地咳了咳,「淩霄有沒有告訴過你不可以對人笑得這麽甜?」

她老實地搖頭,「沒有。」他只會叫她不要惹禍,從來也不管她到底是長成了什麽模樣。

「小乖乖,千萬別這樣對其他男人笑。」任穹蒼拍拍她的頭頂,「不要給我老弟找來一堆情敵。」可以想見的,假如她一個人走到外頭去的話,只怕會引來數不盡的狼群,然後老弟得殺出重圍才搶得回她。

湘湘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憂鬱,「他才不會在乎我的牙齒有多白。」

「總有一天他會在乎的。」也許他該讓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老弟學學一門叫做嫉妒的學問才對。

湘湘期待地望著他,「有沒有什麽事我可以幫淩霄哥哥做?」再這樣下去,淩霄哥哥也不知要到何時才會又把注意力擺回她的身上。

「嗯……」任穹蒼撫著下顎,「淩霄做的事恐怕你幫不上忙。」與賓客間的交際手腕她可能學不來,而她也不適合做些太過粗重的工作。

湘湘再度垂下螺首,徹底明白自己是個只能擺著好看的花瓶。

「不過呢,你可以幫我一點小忙。」任穹蒼不忍見她這個樣子,激勵著她的士氣。

「喔?」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去幫下人們跑跑腿好不好?府裏這個時候正缺人。」他記得老弟說過不能讓她幫忙做任何事,不知道讓她去做了會怎麽樣?也許老弟會擔心得跟在她的後頭監視她也說不定。

「我能做什麽事?」湘湘早就放棄了,「淩霄哥哥一定是交代了所有的人,不準我去幫他們的忙。」

「他不準我準。」任穹蒼用力地拍拍胸膛,「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謝謝穹蒼哥哥,我就等你這句話。」一收到解禁令,湘湘樂不可支地親親他的臉頰,隨後蹦蹦跳跳地開始去找事情來做。

望著她窕窈婀娜的姿態似一朵漣漪般在花叢裏蕩漾,任穹蒼撫著臉頰發愣,同時不禁深深感嘆那個正經八百的老弟,怎會粗心得連這種美人都放過?

他的目光再次滑向那抹遠去的身影,不覺升起了一股憂心。雖然他不知老弟不願她出房門一步的理由,但他知道,這位小師妹生得這麽美,遲早有一天會為老弟帶來一大堆麻煩。

※     ※     ※

湘湘還未替任淩霄帶來一大堆麻煩,就已足夠讓解除她禁足令的任穹蒼後悔不已。

手持任穹蒼的旨意,當湘湘走進喜宴大廳裏,自告奮勇地要幫其他下人們做擺飾時,所有的人先是懷疑地瞥了她一眼,繼而瞪大了雙眼,看著她不斷手滑的將一具具名貴花瓶摔成粉碎,嚇得下人們連忙將她趕出廳外,改請她至廚房裏頭幫忙添柴生火。

廚房裏的廚娘們在爐灶裏的火勢過旺,連連燒壞了數口大鍋後,心痛萬分地再將她請出廚房,將她送至花圃裏幫忙在娘摘取廳宴時所需的各色鮮花。

很快的,花娘們也如先前的下人們一般,在湘湘開始幫忙不久後即紛紛刷白了臉,無法置信的看著她將圃裏的白菊摘個精光,準備將好好的一個婚禮布置成喪禮,於是她們趕緊將她請出花圃,再將她推給下一個準備遭殃的儲酒房。

「淩霄!」收到下人們一一報來的慘訊後,任穹蒼面無血色地衝進書房尋找目前唯一可以拯救他婚禮的救星。

「你把湘湘放出來?」正在執筆書寫請帖的任淩霄頭也沒抬,一聽見他悽慘的叫聲便心底有數。

「你快去救救我的婚禮。」任穹蒼一把抽開他手中的筆,直拖著他往外走。

任淩霄淡挑著劍眉,「我沒警告過你別讓她出來攪局嗎?」都說過他想將這個婚禮的損失減到最小了,偏偏就是有人要自討苦吃。

任穹蒼無辜地攤著手大叫:「你又沒告訴我湘湘的破壞力那麽強!」

「她在哪裏?」任淩霄習以為常地挽起衣袖,準備去收湘湘捅出來的樓子。

「儲酒房的酒槽裏……」心痛不已的任穹蒼直捶著胸口,哀悼那些被糟蹋的美酒。

聞言,任淩霄臉色大變,緊張萬分地握住他的肩,「酒槽?」

任穹蒼玩味地盯著他的表情,「她去取酒時失足掉進去了。」

「她不會遊水!」任淩霄惶急地扔下他,飛快趕去尋找那個快被淹死的小師妹。

任穹蒼站在原地嘀嘀咕咕:「你該心疼的是我的美酒……不過,還是美女比較重要對不對?」足足有一個人那麽高的酒槽裏儲放的美酒,在她那麽一下去後全都泡了湯,害他必須再去托人重新買過,可是嘛……能讓老弟露出這麽擔心的神情,那些酒就算泡湯了也很值得。

心急如焚的任淩霄還未趕至儲酒房,在遠處就已聞到香氣四溢的酒味,許多已被酒氣醺醉的下人們,皆歪歪斜斜地醉倒在前去儲酒房的路途上。

任淩霄衝進儲酒房,心憂如焚地大叫:「湘湘!」

「二少爺?」一群圍繞著酒槽,對著裏頭酣醉的人兒意亂情迷的男人,心神恍惚地回過頭。

任淩霄不解地盯著他們臉上古怪的神情,他走近酒槽,看見槽裏名副其實的醇酒美人景象,不覺目光一怔,彷彿眼前湧來一陣令他措手不及的粉色迷霧,使他戀戀地無法回過神來。

酒面上,湘湘的臉龐微靠在木槽邊,身子藉著浮力輕輕漂浮在淡紅色的酒中,繽紛鮮麗的衣裳在酒中似朵盛開的花,而她原本就得天獨厚的雪白面容,在酒色的襯托下,倣若剔透精巧的琉璃,只要輕輕一觸就會破碎似的。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是她的笑意;細致醉人的笑意輕揚在她唇畔,彷彿正在作著美夢似的,令人渴望潛進她的夢中一窺夢境。

這是……令人害怕的湘湘?

任淩霄眼瞳一瞬也不瞬地俯看著她,酒槽中美得炫人眼的湘湘,似曾相識但又陌生得令他心驚。

他一直知道她的美麗,但他不知道,此刻他跳得又快又急的心,究竟是為了這份陌生的美,還是因他這雙一直沒留心的眼,在這一日終於真正見識到了她最真實的風情?

身旁長工們一聲聲的讚嘆,猛地將出神的任淩霄喚醒,捉回他漫天飛散的思緒。

「湘湘?」任淩霄伸出雙手將湘湘自酒槽裏撈起來,把她抱在懷裏輕拍她的臉。

得不到她的回應,再看向她緊閉著的眼臉,他才知湘湘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叫個女仆到她房裏來幫她把這一身的酒洗幹凈。」任淩霄將她攪抱好,轉身對其他們回不過神的長工們交代,才帶著這個小麻煩回去客房。

當女仆在幫湘湘清洗時,任淩霄站在門外,手捧著等會兒準備喂湘湘的醒酒湯藥發呆。

至今他還未從那衝擊的一幕裏走出來。她的美為什麽會讓他心驚不已?一股莫名所以的害怕,竟無端纏繞上他的心頭。

湘湘的那張臉蛋,他不是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嗎?為什麽剛才地會陌生得連他也不太能辨識出來?她的每個笑容,他不也都已記得清清楚楚了嗎?為什麽他會不知道那朵笑是為了什麽抑或是為了誰?

已將湘湘清洗完畢並將她送上床的女仆,扛著水桶魚貫地走出客房,任淩霄這才收抬起心底的疑問,慢不輕心地踏入房內。

令人目不暇給的大批白菊映入他毫無防備的眼瞳裏,他深吸了口氣,轉身環顧整間客房,忍不住掩著臉感嘆起來。

這些被摘錯的花,十之八九又是她捅出來的樓子,府裏的下人們在無處可擺的情況下,才會把這些喪禮用的花朵全都擺進她的房裏來。

置身大片的花海裏,任淩霄先前莫名的悸動轉瞬間煙消雲散,他的心情變得很糟,糾結著眉心坐在床邊瞪著老是讓他頭痛的湘湘。

湘湘酡紅又美麗的醉臉,讓他看了又氣又憐。

也不知該不該數落她只會造成麻煩的好心……他嘆口氣,自懷中掏出已擬好的候選人名單,準備照原定計畫將她給嫁出去,但在目光不經意地瞥向她時,某種紛擾不安的情緒又在他的胸口翻騰,悄悄撩撥著他一直平靜無波的心湖,泛起朵朵漣漪。

那漣漪,是如此的美麗,是如此清脆的點點滴落在他的胸臆裏,一圈又一圈,打亂了他二十八年來無波無瀾的心。

頭一回,他真的頭一回發現他養育的湘湘,竟然美得令人忍不住動心。甘醇的美酒透過她的體溫發散,若甜的味道絲絲縷縷地自她身上蒸騰出來,他閤上眼潛心細聞,更覺得某種沁人欲醉的味道,透滲進他所有的知覺,將他醺得迷惑不清。

是她醉了,還是他醉了?

任淩霄睜開眼定定地凝視她,總變得她身上透著一道粉嫩嫩的迷霧,令他不能看清她真正的樣子,也理不清此刻在他心頭蕩漾的漣漪是因何而起。

他八成也醉了。

※     ※     ※

「穹蒼哥哥,我真的很抱歉……」湘湘低垂著頭,再一次對損失不輕的任穹蒼懺悔。

學了一次教訓,卻還是很不怕死的任穹蒼,實在是忍不下心看湘湘可憐兮兮地被禁足在房內,於是再次趁著任淩霄不在,偷偷地將她帶到外頭曬曬太陽。

「唉……」遇上了這種無罪的罪人,任穹蒼也只能怪自己的運氣太差。

「我不是故意的。」她是很有心要幫忙的啊,誰知道她幫忙的結果會變成這樣,她自己這些天來也是醉得很辛苦。

「勇於認錯就好。」任穹蒼撫著額,「淩霄也說那是意外。」這麽會搞破壞又不注意自身安危……怪不得老弟要將她禁足。

「謝謝你把我放出來,我悶在房裏都快悶得發霉了。」湘湘漾著討好的笑臉,笑咪咪地在他的身邊打轉。

「我愛自找麻煩嘛,不讓你出來的話,淩霄一定又會把你撇得遠遠的,讓你孤單寂寞。」任穹蒼兩手握著她的肩向她拜托,「你想出房來沒關係,不過你要乖乖的別亂動,別做任何事好嗎?」

湘湘絞扭著裙襬,「我捅出那麽大的樓子後,還能做什麽事?淩霄哥哥一定更討厭我了。」她現在可能又離淩霄哥哥的標準更遠了,而她也還不知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多注意她一點,多把心思花在她身上一點。

任穹蒼卻很樂觀,「淩霄對你的父愛過剩,所以他這輩子絕不會討厭你的。你只要努力將他對你的父愛轉變成另一種愛。」

「另一種愛?」湘湘全神貫注地望著他,把他當成指引方向的明燈。

「讓那個不長眼的傢夥對你另眼相看啊。」老弟再這樣繼續把湘湘當成「女兒」看待的話,他們兩這輩子保證沒希望,唯今之計就是趕快打破他們之間身分的藩籬.

湘湘皺著細細的柳眉,「恐怕很難……」

「這件事包在穹蒼哥哥的身上。」任穹蒼拍著胸脯打包票,「答應我,多和我親近一些,故意和淩霄疏遠一點,並且好好打扮自己,或許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喔。」

「穹蒼哥哥,你為什麽要這麽熱心的幫我?」湘湘不解地盯著他,更對他如此積極的態度感到懷疑。

「因為……」任穹蒼張大嘴想說明時,卻倏地聽見一道極輕的腳步聲。

他回首看向腳步聲的來源處,遠方正朝此處前來的人令他臉上的笑容差點挂不住,他急急忙忙推著湘湘催促她離開,「湘湘,你去後院採些花來給我好嗎?不過這次不要再採白菊了喔。」

「好。」湘湘柔順地頷首,聽話地轉身前往後院。

湘湘才離開沒多久,任淩霄便出現在他的身後,頗訝異地看著這個應該忙得無暇分身的大哥。

「你怎麽在這?」任淩霄對他的偷懶頗有怨言。真沒天理,準新郎居然躲在院子裏曬太陽,把所有的工作全都交給他。

「我在想湘湘。」任穹蒼刻意撫著臉頰,一臉陶然迷醉的模樣。

任淩霄的眉峰動了動,不一會兒,他的臉上已多了一抹嚴加防範的神色,眼底也寫滿了保護欲。

「你的小師妹很有意思。」任穹蒼又是一副很有興趣的口吻,等著看他將會有什麽反應。

任淩霄淡淡冷哼,「是嗎?」

「她呀,又甜又美,若細心裝扮起來的話,姿色一定很撩人。」任穹蒼故意色迷迷地朝著他笑,還一臉惋惜不已的樣子,「很久沒見過像她這麽美的美人了,我不該這麽早就準備成親的,平白錯失了這麽一個大美人。」

任淩霄的聲音明顯地變冷,「你要是餓了,想吃什麽都行,就是不準你把湘湘吞下肚。」這個色狼大哥就要成親了,還敢動湘湘的歪腦筋?

「我可沒那個膽量。我怕我如果把她吞下肚,可能會被你打扁後再被你強迫把她吐出來。」任穹蒼曖昧地朝他眨眨眼,「說真的,咱們兄弟一場,你就睜只眼閉只眼地把她讓給我如何?」

任淩霄毫不客氣地一手提起他的衣領,「照顧她是我的責任,只要有我在,你想都不要想。」

任穹蒼假裝怕怕地舉高手,「有湘湘在,你這輩子恐怕會有得忙,我做個順水人情幫你分擔麻煩不好嗎?」

「多謝好意,但以後要忙她的人不會是我。」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把湘湘交給這個色狼大哥。

「會不會是你,這就很難講了。」任穹蒼嘖嘖有聲地搖首,「雖然我們自小就不住在一塊兒,但我還算是很了解我的弟弟。」

任淩霄沒好氣地松開他,「有多了解?」

「至少我知道你往後的日子會過得很辛苦。」光是那個麻煩姑娘就夠他受了。

「我正打算找個人嫁了她。」他正是為了不要再繼續把日子過得辛苦,所以才會下山來找人接替他的責任。

任穹蒼倒是有些意外;原來他打算找個人嫁了湘湘?有個這麽美的小師妹,他不但不滿足還想把她往外送,他是腦子有問題還是心是石頭做的?

「你……要找誰?」他可不會坐視傻瓜老弟把他的現成弟媳送給別人。

「只要配得上她的人都行。」任淩霄早就打點好了,「我已經利用你宴請賓客的名單,在挑選過後找出一批合適的人選。」

任穹蒼思忖了半天後,冷不防地指著他的心口問:「你呢?」

「我?」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任淩霄不僅是意外,一顆心也莫名其妙地急跳了起來。

任穹蒼把目標直指向他,「你就是一個現成的好人選,何況你又這麽了解她。」無論就哪一點來看,他都是與湘湘匹配的不二人選。

湘湘酡紅美麗的醉臉猛地躍入任淩霄的腦海,令他又想起那一天他所見到的那個陌生的湘湘──那個使他感到莫名不安的湘湘,那個惑人心神、令他近來夜夜輾轉反側的……女人。

女人?他怎會將她當成女人?任淩霄甩甩頭,試圖用去腦海裏不該出現的思想,並對自己出現這種思緒訝然不已。

他撇過臉,「她不是我所想要的。」

「是──嗎?」看著他不自然的動作,任穹蒼拉長了音調,心中對老弟的心事已有了八分譜。

聽著他刺耳又不相信的嘲笑聲,任淩霄拉長俊臉,不想再留下來與他討論這些會弄亂他平靜心湖的話題。

「上回湘湘掉進酒槽後的醉容把府裏許多人迷得魂不守舍,現在對相湘著迷的人可是多得不勝枚舉喔。」任穹蒼在他轉身欲走時一把拉住他,壞心地在他耳邊輕喃。

有人對湘湘著迷?任淩霄吃驚地撫著胸口突然急跳的心,不明白這份震驚與不安是從何而來,以及是因何而起,他只覺得……

只覺得似有某種長久以來一直屬於他的東西,在他並不樂意的情況之下,被迫與人分享;也像一手細心呵護的花朵,在不經由他的同意下,便將美傃的姿容在人前展現。

任穹蒼在他耳邊繼續加深他的危機感,「除去她冒冒失失的個性和常惹麻煩的缺點,湘湘可是個會讓男人搶破頭的姑娘。」

任淩霄中止紛亂雜擾的思緒,冷眼往身旁一掃。

這個大哥……為什麽像是要向他撂警告似的,一直在他的耳邊吹捧著湘湘,還說她有多麽搶手、多麽令人著迷?難道他忘了害他婚禮籌備進度嚴重落後的人是誰?還有,為什麽大哥要這麽在意他對湘湘的感覺?難道說……大哥是真的對湘湘有意?

「你……」任穹蒼又似不經意地問著,「難道看了沒有一點點心動,連一絲異樣的感覺都沒有?」

任淩霄一掌推開他靠得過近的臉龐,「我只是對你的損失很心痛,並不心動。」

「這樣啊。」任穹蒼還是笑得亂不懷好意一把的。

「你就要成親了,別打湘湘的主意,我不會準的。」任淩霄板著臉冷聲警告,全心全意將親哥哥當成覬覦湘湘的頭號對象。

「你擔心什麽?」任穹蒼幹脆壞人做到底,「就算我打她主意,你不是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反正她在你的心底又不重要,是不是?」

任淩霄的眼眸驀然變得森冷。什麽不重要?湘湘可是被放在他的手心裏寶貝了十八年,誰要是對她心懷不軌,他就要讓那個人後悔莫及……等等,事情不對勁。

他愈想愈不對,為什麽大哥的表情會讓他覺得……這好像是大哥慣用激將法時會出現的德行?

任淩霄不再受騙了,他兩手環著胸冷笑,「有話就直說,少跟我拐彎抹角。」敢情這個愛當紅娘的大哥是想把湘湘推給他?

被識破的任穹蒼撇撇嘴角,語重心長地拍著他的肩頭,「我想告訴你,如果不好好珍惜,女人的春天可是很短暫的。」

「要珍惜她的人不會是我。」任淩霄不去體會心頭因他這番話而產生的些微悸動,淡漠地扭過頭。

「招子放亮點,別凈把現成的人選往外推,不然你會後悔錯過最美的春天。」任穹蒼還是苦口婆心的在他身後說個不停。

「這些與我無關,我不會需要照顧她一輩子。」任淩霄聽了不禁有些懊惱,也不信自己會倒霉得一輩子都放不開湘湘。

任穹蒼卻不以為然,反而此他更加篤定,「我說過,這很難講。」

本來還不當一回事的任淩霄正想撇下任穹蒼不再聽他胡言亂語,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絲涼意,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抬首看向清朗明澈的藍天,發覺在天邊的遠處,竟有一片濃密的烏雲正朝他這個方向緩緩飄移,似乎就快抵達他的頭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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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真的不能出去觀禮?」湘湘兩手衩著腰,氣結地瞪著眼前這個看她看得死死的牢頭。

任淩霄還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不能。」

任穹蒼大婚當日,為了確保大哥的婚禮能順利完成,一大清早,任淩霄就駐守在湘湘房裏,板著臉對非常想出去湊熱鬧的湘湘一再打回票。

見自己說了大半天還是無法讓任淩霄放行,湘湘口幹舌燥地喝了杯解渴的茶,然後不死心地再次挑戰他的禁令。

她向任淩霄伸出一雙皓腕,「大不了你把我的手腳都綁起來嘛,我保證這次一定會乖乖的,不再出任何差錯。」

「你還是待在房裏就好。」任淩霄篤信避免麻煩的最佳方法,就是把麻煩關在這裏。

湘湘簡直快跳腳,「可是穹蒼哥哥都邀我去了,你不可以不讓我參加婚禮!」穹蒼哥哥對她說過他的新娘美得只有天上有,她好想去看看那名美如天仙的新娘子。

任淩霄冷眉一掃,「他不怕婚禮被搞砸是他的事,但我可要為我爹娘的面子著想。」他那德高望重的雙親可經不起她在婚禮上搞破壞。

「穹蒼哥哥說你不準他準,你若不肯答應就直接去跟他商量。」怎麽說也說不通,湘湘直接抬出任穹蒼身為大哥的地位來壓他。

「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任淩霄滿心以為湘湘的答案會是後者。

湘湘卻倒戈地抬高了柔美的下巴,「目前寄人籬下,我當然是聽他的。」反正穹蒼大哥對她說過,天塌下來了還有他頂著。

任淩霄滿心不悅地看著她反抗的模樣,同時也對那個膽敢撈過界管起他師妹,以及心懷不軌的大哥很冒火。

湘湘這幾日已明顯地變了。她三不五時地跑去找那個準新郎倌,在他身邊笑得開開心心的;而在見到他時,卻收起了笑臉,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臉色,不再像以往只會賴在他的身邊撒嬌,反而是有多遠就躲得多遠……

「不準。」愈想愈不舒服的任淩霄,神色陰冷地再次回絕。

湘湘氣悶地瞪著他許久,轉身拿起一件任穹蒼特意請人為她裁制的新衣。

「你看。」她將衣裳按在胸前展示給他看。

任淩霄兩眼一瞇,「這是誰送你的?」他沒給過她這種成熟得會魅惑男人又不安全的衣裳,這東西她是打哪來的?

「穹蒼哥哥要我穿這件衣裳去參加他的婚禮。」而且他還交代一定要穿給淩霄哥哥看。

任淩霄不太明白自己體內那股突然冒出來的肝火是怎麽回事,但他卻明白了一點──那個色狼大哥居然敢在成親之前腳踏兩條船!他不是替告過他不許來沾惹湘湘嗎?虧他先前還以為大哥是想當紅娘撮合他們,所以才在他耳邊說了那些話,沒想到他是真的想要把湘湘佔為己有!

「淩霄哥哥?」看他整張俊臉黑得嚇人,湘湘有點怕怕地輕推他一下。

任淩霄動作快速地沒收那件華貴的新衣,「我會把這衣裳拿去還他。」

「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你幹嘛對我生氣?」她愈來愈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也覺得他最近常對她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氣。

「湘湘!」準新郎任穹蒼急急忙忙地衝進房裏,「你們準備好了沒有?我們就要去迎花轎了!」

「她不去,我跟你去就行了。」任淩霄將手裏的衣裳一把塞進任穹蒼的懷裏,決心不讓湘湘跟這種危險人物再處在一塊兒。

也不知招誰惹誰的任穹蒼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衣裳許久,老半天後終於弄清楚老弟肝火旺盛的原因。

「湘湘,你先去打扮打扮好嗎?」他刻意忽略老弟嚇人的臭臉,和藹可親的將衣裳交還給湘湘,並推她入內室更衣。

「好。」

「湘湘?」任淩霄簡直不敢置信。她居然破天荒的不聽他的話,反而聽這個居心不良的色狼兼外人的?

「老弟。」任穹蒼緊勒住任淩霄的脖子不讓他追去,「嚴格來說,我比較喜歡那位笑得甜甜的美姑娘,而你這張冷冷的死人臉很不對我的胃口,所以我寧可由她來當我婚禮的座上佳賓.」

任淩霄冷瞪著他,「你老實說,你真的對她沒有歹念?」

「我只是對她有邪念而已。」當壞人當上癮的任穹蒼故意火上加油。

只可惜他錯估了任淩霄這十八年來對湘湘的保護欲到底有多深。

一記猛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向任穹蒼面門,他險險門過,驚魂甫定地躍至遠處直拍著胸口。

「任淩霄,你想做什麽?」他以為湘湘是他的誰啊?他是把自己當成父親還是什麽來著了?居然為了這點小玩笑跟他來真的!

「大義滅親。我不會讓你碰她一根寒毛。」任淩霄陰沉地說完,又欺身上前送上數記毫不放水的結實拳頭。

「我是你的大哥啊!」任穹蒼這才知道自己玩火玩過頭,他在屋子裏頭東躲西逃,閃避這個武功過人的老弟。

任淩霄一心一意教訓他,以致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是我的湘湘。」

「喲──」任穹蒼架住他的拳頭,曖昧地將音調拉得長長的,「你──的湘湘?」敢情這顆石頭也懂得什麽叫吃醋?

見到任穹蒼詭異的眼神,任淩霄才恍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麽話,頓時愣在原地。

他從沒有把湘湘當成外人看待,從小就和她在一塊兒,他早已把她視為自己的親人。湘湘是他的責任,是他一直呵疼憐愛的小女娃,是他一直認為理所當然耍賴在他身邊的小麻煩,因此說是「他的湘湘」,這一點也沒錯啊,他為什麽要覺得訝然?

「淩霄哥哥,你看!」打扮好的湘湘自內室出來,站在柏的面前旋轉身子,展示她的新衣。

任淩霄明亮的黑瞳裏,看見了一朵清絕嬌嫩的容顏。

極細軟輕柔的絲綢,似彩蝶的片片羽衣,在她旋身之時漾起一朵粉色的漣漪,芬芳制人的香氣,徐徐地在空氣中漾開了來,當她回身佇立,緩緩回眸,在蝶翼般的衣袖後方,有一張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容。

這神態、這姿影,不再是他記憶中爛漫無邪的湘湘了,他的湘湘……是到哪去了?

「喂,眼珠子要掉下來了。」任穹蒼好心的叫他回魂。

「湘……湘湘?」好不容易,任淩霄才勉強地開口,可是他卻覺得喉間從不曾如此啞澀過。

「你平常都把她打扮得像個鄰家小妹,如今盛裝打扮起來……」任穹蒼感同身受地搭著他的肩,在他的耳邊低語,「衝擊力很大對不對?」

任淩霄恍然以為面前的湘湘,身上透染了一層他看不清的迷霧。這迷霧,將他與她分隔得好遠,還得令他心驚,也讓他心底陌生的情愫鮮活地跳躍起來。

「我們走吧。」趁著老弟還在發愣時,任穹蒼老實不客氣地摟著湘湘。

「別碰她。」任淩霄的注意力瞬間集中在那只魔掌上,一鼓作氣地上前分開他們。

差點樂壞的任穹蒼,更是故意盯著他酸溜溜的表情直看。

「我……」任淩霄困窘地別過臉,「我是說別忘了今兒個要迎親的人是你,快點去外頭準備迎花轎,我帶湘湘去就行。」

「也對喔。」任穹蒼拍著額,急急的往外跑,「我快來不及了,先走一步,你們也快去大廳裏等我!」

「我們走吧。」任淩霄甩甩不知是怎麽回事的腦袋,恢復了冷靜,牽緊湘湘的手準備出去面對外頭即將發生的風風雨雨。

「淩霄哥哥。」湘湘大惑不解地停在原地不動。

「嗯?」

她指向兩人緊緊連在一起的手,「我們要這樣出去?」

「怎麽了?」任淩霄不知道這有什麽不對。

「你要我纏著你?在大家的面前?」他不是不要她死纏著他嗎?為什麽現在反而變成他來纏著她?

任淩霄嘆口氣,「我是怕你被別的男人吃了。」有了這一身打扮,就算她今天乖乖的不捅任何樓子,只怕還是會有麻煩自動找上她。

湘湘不禁擰起了細眉,「會嗎?」

「會不會,咱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預感,向來都是很準的。

※     ※     ※

答案是會的。

宴客的大廳上,除了覆著蓋頭看不見長相的新娘外,最受注目的女人就非貌似天仙的湘湘莫屬。

從新人拜完天地,喜宴正式開始,任淩霄就緊繃著身子,面對四面八方朝湘湘湧來的愛慕眼神。

湘湘動人傃麗又不失純真空靈的容顏,讓其他女子相形之下顯得黯然無光;也許她不覺得自己與平常有什麽不同,但看在他人的眼底,她卻像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仙子,將他們的呼吸奪走,讓他們難以移開目光,虔誠地望著她。

任淩霄頭痛萬分地低喃:「為什麽是我?」

他從來不曾遭受過如此多的敵意,也從來不知自己竟然是如此地討人厭,一個接一個想用眼神殺死他的男子,皆忿忿地瞪視著他緊握著湘湘不放的手掌,但即使是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他還是不敢大意地將湘湘放開,不然湘湘很可能會在他的一個不留神間,就消失在一批批湧來向她邀請寒暄的男子之中。兩相權衡之下,他情願繼續被人用眼神謀殺。

湘湘渾然不知任淩霄的處境有多麽驚險,她開心地坐在席間吃著四色果、喝著芳香濃鬱的桂花藕粉粥以及醇厚的美酒,笑臉盈盈地看著大廳中的歌舞表演,還不時挾起香甜的糕點喂任淩霄。

也不知是第幾次了,每當任淩霄想板起臉拒絕她的好意時,更多嫉妒眼紅、又恨他不領情的目光,總是逼得他在壓力下不得不張口吞下去。因此,才吃完了前菜的點心,連主菜都還沒上,他的肚子就已經飽得再也吃不下了。

任淩霄又喝下一碗茶,稍作休息,驀然間,一道尖銳刺人的目光刺得他全身的警戒感都冒了出來。

同是座上佳賓,同時也是此地富甲一方的戰家公子戰拘,打從一進入大廳起,兩眼就不曾離開過湘湘,並對那個坐在她身旁與她緊牽著手,頻頻阻擋他看美人目光的偉岸男子懷著深深的敵意,恨不得派手下將那名男子拖離場地,好讓他獨佔美人。

任淩霄順著那道視線抬眼冷望,目光與戰拘交會的剎那,熊熊的火花一觸即發,較勁的怒火瞬間點燃。

這個看著湘湘流口水的男人是誰?任淩霄十分不舒服地將湘湘更拉近自己,一邊冷瞪那名具有濃濃挑興意味的男子,不料戰拘卻揚高下巴,露出一抹垂涎與嘲弄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對任淩霄下戰帖。

又是一匹色狼,而且還是狼中之狼。

冷冽得彷彿要殺人的兇光,不自覺地出現在任淩霄素來自制冷靜的臉上,他下意識的將湘湘擁得更緊,以佔有的眼神回敬戰拘。

站在遠處的任穹蒼看著那兩名互瞪的男子,忍不住搖搖頭,「天幹物燥喔。」這兩個傢夥是想在他的婚宴上打起來不成?就算他們想單挑,難道都不看日子的嗎?

「湘湘,我們回房。」任淩霄神色冷然地扶起湘湘,不願再讓她留在此招蜂引蝶,也不願再議她引來狼群,尤其是戰拘那匹狼。

「可是我玩得正開心……」看舞伎獻舞看得正高興的湘湘,朝他嘟起小嘴抗議。

「走。」任淩霄專制地摟著她的纖腰,完全不給主人任穹蒼面子,大剌剌地帶著她先行離席。

任穹蒼咬著牙咒罵:「渾小子!」把所有的賓客都留給他,他一個人哪應付得過來?

被強迫拉回任淩霄房裏的湘湘,一頭霧水地看著任淩霄從進門後就開始喝悶酒。

「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早就回來?」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唯獨他這麽奇怪,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麽藥,凈用那張冷臉嚇人。

「你不需要明白。」任淩霄不想對她多作解釋。

湘湘挽著他的手,燦爛她笑問:「因為很多人盯著我瞧,所以你才不高興對不對?」穹蒼哥哥說的沒錯,只要她好好打扮自己,淩霄哥哥就會變臉。

正舉杯欲飲的任淩霄,一手頓時僵直在半空中。

是她說中了他的心事,還是他一直沒有發覺這點?任淩霄在她的這席話中,彷彿看見腦海裏的迷霧消散了一點,露出些許他近來反常的原因。

他用力地眨眨眼,在轉首看向她時,他看不見自己熟識的湘湘,看不見那名長不大的小孩。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當年那個愛賴在他大腿上睡覺的小女孩長大了,那個只愛黏著他的小女孩,此時此刻已有了煙黛的眉、秋水般的明眸,和燦放正熾的青春,還有一顆女人的心。

他不禁有些恍惚,也摸不清此刻自己心底因地而擰成一團、紊亂難理的情緒到底是什麽。

「淩霄哥哥。」湘湘期待地偎在他的手臂上,「當我穿上鳳冠霞帔時,會不會也像新娘子那麽美?」雖然看不見新娘子的面貌,但那窕窈的身子,就讓她好生羨慕。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也許會吧。」

「其實我美不美,對你來說都無所謂是不是?」湘湘忽然仰首直視著他的眼眸,明媚的大眼裏帶著淡淡的感傷。

任淩霄怔怔地盯著她過近的面容,幾乎無法去思考她方才到底說了什麽。

喝了點小酒的她,臉頰上浮起薄醉的酡紅,流動的眼波,像是盛了兩泓流漾的隱泉,菱似的唇瓣,紅傃得今人忍不住想採擷……她怎麽可以在他不注意時長成這麽美?而他,為什麽會粗心得未曾發覺?

湘湘瞅著他,目光依舊熱切,「你應該要在乎的。」

「為什麽?」粗嗄的嗓音,讓他幾乎認不清那是自己的聲音,也使得他連忙更進一杯酒,沖淡喉中的梗啞。

「因為我要嫁給你。」湘湘揚起笑,摟著他宣布。

任淩霄差點被喉中的水酒給噎死。

「你……」她在說什麽啊?

湘湘以指尖戳著他的胸膛,「我在四歲時就已經對你說過了。」他怎麽還是不能接受衝擊?都已經過了十四年了,他還是沒準備好?

「那時候你還小,什麽都不懂。」任淩霄悶咳了一陣後,直對她搖著頭,而先前那些微妙的情愫,也都被這句話給嚇光了。

「我懂的可多了。」湘湘扳過他的臉要他面對現實,「我在那時就立誓要嫁給你。」

任淩霄抵死不認帳,「我不記得有那回事。」

「你騙人!」湘湘指著他的鼻尖大叫。

「我沒有,是你記錯了。」不認、不認,他說什麽都不認。

「不要以為我當時年紀小,什麽都不記得。」湘湘氣惱地瞪著他賴皮的表情,「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事,每一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那時就決定要把你捉牢陪我一輩子。」

任淩霄拍拍她的臉頰,「湘湘,不要看了新娘子的打扮很美,所以就想跟著效法。」早知道他就不帶她來看婚禮了。

「我不是想效法,我是在向你提醒我要嫁給你的這回事!」湘湘的脾氣也被他惹起來了,非要他承認不可。

「別鬧了。」任淩霄又把她當成無理取鬧的小孩。

湘湘突然垂下蠔首,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就算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也從不當一回事……」

「湘湘?」上當的任淩霄以為她又要哭了。

一個輕若花朵般的吻輕觸地印上他無防備的唇,任淩霄怔愣地睜大眼,看著湘湘捧著他的臉頰,用生澀的吻細綑密密地吻著他,就像一道暖暖柔柔的春風輕拂而過,令他的心狂跳不已。

「你……」任淩霄猛然推開她,啞然無語地盯著她紅赧的俏顏。

「這次你不可以再忘了。」她伸手點著他的唇,對他漾出絕麗的笑顏,而後匆匆奔出他的房門外。

任淩霄的手綾緩地撫上她曾短暫停留的唇,唇間的香氣,令他又想起十四年前的那個午後。

其實他一直都記得,那一朵在他心頭初初綻放的春花。

※     ※     ※

湘湘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以一吻把任淩霄嚇呆之後,湘湘不斷地反省著自己的長相,到底是可怕得讓任淩霄對她避如蛇蠍,還是受歡迎得讓一大票蒼蠅圍著她嗡嗡叫。

自從在任穹蒼的婚禮上露過臉之後,這些天來,每天都有某些人士前來造訪沒沒無名、也跟任穹蒼非親非故的她,使得她搖身一變成為炙手可熱的待嫁姑娘,行情好到她也覺得莫名其妙。

這天清早,湘湘又微怒地抿著唇,心情惡劣地站在客房窗邊,盡可能地控制自己想尖叫的情緒。

「姓戰的,麻煩你拉長你那不靈光的耳朵,再仔細的聽我說一遍。」她用僅存的耐性,試著向這個趕也趕不走、嚇也嚇不跑的男人重申立場。

在婚宴上就對湘湘傾心不已的戰拘,臉上仍保持著這些天來面對湘湘時一貫的笑意,無論是舉手投足或是進退應對,都溫文儒雅得令人找不出一絲缺點。即使湘湘對他擺出難看的臉色,他還是一副深深陶醉的模樣,對她的怒容絲毫不介意。

湘湘深吸一口氣,努力扯開嗓子朝他大嚷:「我──對──你──沒──興──趣!」這個男人是耳背嗎?到底要她說幾次他才會識相的滾遠一點?

戰拘如沐春風地徐笑,「但戰某對班姑娘卻是興致濃厚。」

「拜托……」湘湘無力地趴在窗邊,「老兄,你回家照照鏡子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來毒害我的雙眼了。」

戰拘瀟灑地輕搖羽扇,「班姑娘不造作的姿態正是戰某中意之處,世間已很少有人能像班姑娘如此率直了。」他最愛這種不拐彎抹角,直來直往的女人。

「喂,你有毛病啊?」湘湘氣惱地指著他的鼻尖,「我是在說你配不上我!」這個男人長得那麽有礙觀瞻,她才不要這種醜得讓人發毛的男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他就不信他攻不下這位美人的芳心。

「別再來煩我了,把你的垃圾全都拿回去。」湘湘在趕人之餘,也順便把戰拘這些天來一古腦往她這兒送的禮物,一一地批出窗外還給他。

戰拘抬首看向晴朗的天際,笑意盈然地伸手向她邀請,「我看今兒個天氣很好,挺適合賞花作樂,不知班姑娘可否賞光?」

「姓戰的!」湘湘忍不住翻起白眼,「你有沒有看過癩蝦蟆和天鵝是長什麽樣子?」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啊?

「戰某在城郊有一處避暑小築,希望班姑娘能撥空賞個光,陪戰某一敘。」戰拘滿腦子都在想像有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的情景。

「雞同鴨講……」湘湘簡直快被這語言不通的土番打敗。

被湘湘迷得七葷八素的戰拘,自顧自的幻想過後,這才想到他忘了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班姑娘可有婚配了?」難得他能看中這麽一個大美人,她可不能羅敷有夫了。

湘湘得意地捧著美頰,「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如果你要堅持金石為開的話,你可以到下輩子排隊看看,這輩子你別作夢想倒帖我!」

戰拘的笑臉頓時除了一大片,「班姑娘心儀的男子是誰?」

「我大師兄。」一提及任淩霄,湘湘的小臉就漾起絲絲粉紅的光彩,羞澀可人得更是令人心動。

戰拘不屑地冷哼,「任淩霄?」

「怎麽?」湘湘對他的態度很感冒,「你敢看不起他?」她的淩霄哥哥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

「鄉野莽夫,不配與戰某相提並論,他甚至還不配給我提鞋。」不過是前任武林盟主的愛徒而已,這種只會武刀弄槍的男人憑什麽能夠得到她的青睞?這世上只有像他這麽完美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不小心路過此地並且順便偷聽了很久的任穹蒼,在聽到這一段時,終於也忍不住了。

「不好意思,那個鄉野莽夫剛好是我老弟。」他一手搭上戰拘開始發抖的肩,咧大了嘴對他冷笑。

「任公子……」戰拘嚥了嚥口水,沒料到居然會被他聽見。

「穹蒼哥哥,你來得正好。」看到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的任穹蒼來了,湘湘忙不迭地揮手招他過來。

任穹蒼站在窗邊看著她的可憐相,「又被淩霄禁足了?」

「是我自己主動要關禁閉。」她邊說邊指向那個還死賴著不走的戰拘,「我不要再看到那只癩蝦蟆,你快點把他趕走!」

任穹蒼帶著鄙視的笑容,沒良心的轉身上上下下將戰拘打量過一遍。

「癩蝦蟆?」哎呀,真的有一只耶。

「戰某明日再來造訪,告辭。」受到任穹蒼的這等羞辱,戰家公子忿然拂袖而去。

湘湘很想哀號,「求求你不要再來了好不好?」她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讓那個男人明白什麽叫死心?

「小乖乖,有愛慕者不好嗎?」任穹蒼愛憐地拍著她的頭,很同情她這麽苦惱。

她鄭重地朝他伸出一指,「我只要一個姓任的愛慕者,其餘的癩蝦蟆我都不要。」

「淩霄人呢?」她在這邊趕人趕得這麽辛苦,那個專門當湘湘門神的老弟是跑哪去了?

湘湘嘆了口氣,「他躲我躲得遠遠的。」一群她不想見的男人拚命找她,而她想見的男人,卻躲得連個影子也找不到。

任穹蒼好奇極了,「你對他做了什麽事讓他躲你?」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老弟居然會躲她?

想起幾天前的那個吻,湘湘的臉蛋便升起一抹瑰色的紅霞。

她……會不會太大膽了?至今想來,她都還會覺得在與淩霄哥哥兩唇相接時,她的唇麻湯得不可思議,像是有股隱隱的熱流,迅速地流經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渾身發軟的便不上力,並且讓她在夜裏回味了好久好久。

她是認為那個吻很舒服,可是,以淩霄哥哥瞠目圓瞪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不是這麽想。是不是因為她沒有什麽經驗,所以淩霄哥哥才不喜歡她的吻?她是否該抽空多學幾次才能練習得更好?但她又該怎麽向那個似被嚇壞的淩霄哥哥要求再次學習?

湘湘煩惱地撫著唇,「只不過是刺激一下他的記憶,免得他忘得一幹二凈。」要不是怕他忘了,她才不會使出這個撒手鐶.

「刺激?」任穹蒼若有所悟地看著她撫唇的動作,再接再厲地向她採消息,「有多刺激?」

「他發呆了三天都沒回神。」只是一個吻,真有那麽嚴重嗎?

任穹蒼笑得閤不攏嘴,「喔?」

「穹蒼哥哥,你就好人做到底啦。」湘湘求救地拉著他的手,「快幫我想想辦法打破淩霄哥哥的心防,要不然我不是被他嫁出去,就是被那個姓戰的給煩死了。」

「我有個法子。」任穹蒼非常樂意配合。

「什麽法子?」

任穹蒼不疾不徐地道來:「你去告訴那只癩蝦蟆,說你明天願意去跟他賞花。」

「啊?」湘湘反感地深蹙著眉,心底老大不願意再看見戰拘。

任穹蒼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她,「嫉妒的力量是很偉大的,千萬不要小看它喔。」

「讓誰嫉妒?」

「你的淩霄哥哥啊。」老弟在他的婚宴上就差沒和戰拘打起來了,下這一帖猛藥一定會有效。

湘湘失望地搖首,「他才不會嫉妒。」淩霄哥哥又不把她當成女人來看,也不把她列在他想要的標準內,他根本就不會在乎她恨誰在一起。

「經過你的刺激後,你和他之間的情況已經不同了。」任穹蒼很看好這項計畫,「搞不好他會因此而喝一缸又一缸的醋也說不定。」

「你確定這法子真的有效?」不太樂意去做,也不怎麽有信心的湘湘,再三地抬首看著他充滿希望的眼眸。

任穹蒼信心滿滿地向她保證,「當然有效,我剛娶過門的老婆就是用這法子把我追到手。」

「好。」有了成功範本,湘湘再度充滿信心,「我就去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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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任淩霄出門躲了數天之後,因為擔心家裏可能會被湘湘弄得雞飛狗跳,終於不情不願地回家了。可是才一回來,他的心又馬上因湘湘而懸在半空中。

他站在湘湘的房門前,對著空無一人的客房發呆。

那個小妮子也不知是跑哪去了,問遍了所有的下人就是沒人知道。最奇怪的是,下人們還告訴他這幾日府內並沒有因湘湘而造成什麽損失,因為湘湘幾乎把自己關在房裏頭足不出戶……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病了,還是在鬧脾氣?」任淩霄喃喃猜測。

他不禁開始責怪自己;他不該把湘湘一個人撇下不管的,她是個怕孤單的人,最需要的就是有人陪著她,為她排除令她深深恐懼的寂寞感。在這舉目無親的任府裏,他把她扔下後,她一個人怎麽面對寂寞?

但是……他沒辦法啊,他的心一日比一日不受控制,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他心頭甦醒了過來,短短時日內便茁壯到讓他再地無法去漠視。

經過那一吻後,他的眼神總會不經意地注視著她,他的心會隨著她而鼓動,想著像她這樣的女子,該由什麽樣的男子來將她捧在手心裏呵護一生,想著有誰能夠敞開胸懷接受她永遠改不了的缺點,想著有誰能捺著性子幫她收拾爛攤子,想著有誰能夠在知道她的美貌與惹麻煩的本領外,還明白她有一顆不受污染的純真心靈……

她天真的笑靨、全心信賴他的眼神,皆是他一幅幅回憶中不能更動、無法取代的情景,若要將她交付給另一名男子,此時他竟覺得依依不捨。

一切都只是因為那個吻嗎?

「不會吧?」任淩霄垂首深嘆,不敢相信她的吻居然影響他如此深遠。

「來了哦?」任穹蒼笑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任淩霄回眸冷瞪,「你來這做什麽?剛成親的新郎倌不需要陪伴新娘子嗎?」什麽老哥總像個幽靈似的出現在他和湘湘的身邊?

「因為你在呼喚我呀。」任穹蒼笑咪咪地撫著臉頰,親熱地挨在老弟身邊看他難看的臉色。

「我沒有,快回新房去。」一顆心煩躁不已的任淩霄冷淡地推開他。

任穹蒼吊高了眼眉,「很煩惱對不對?」呵呵,老弟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快樂。

「你指什麽?」警戒心過人一等的任淩霄,兩眼瞬時瞇成窄窄的直線。

「你那受歡迎的親親小師妹啊。」任穹蒼刻意地對他擠眉弄眼,一副深知內聞的模樣。

任淩霄有些意外,「受歡迎?」

「每天上門來一睹芳容的人不計其數,而且最有爭取湘湘欲望的戰拘公子,他昨天還對我說了一些話喔。」任穹蒼伸著懶腰,狀似不經意地透露。

「戰拘?」任淩霄擰著眉,想不起這一號人物是誰。

任穹蒼好心的提醒他,「就是婚禮那天你差點用眼神跟他廝殺起來的男人。」

那匹狼中之狼?

任淩霄一雙劍眉深深蹙攏。那傢夥根本就不掩飾他對湘湘有色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對湘湘做什麽,不過戰拘若想碰湘湘,得先把他這名保護者給撂倒!

他臉色陰冷地揪緊任穹蒼的衣領,「他對你說了什麽?」

「湘湘。」任穹蒼笑得更加曖昧了。

任淩霄不禁火氣上湧,更怪自己這些天不該外出避著湘湘,而是應該陪在她的身邊趕狼。

「戰公子告訴我他很想將湘湘生吞下腹……」任穹蒼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得伸手扯住急著走人的任淩霄,「等等。」

一顆心都已經飛到湘湘身邊的任淩霄,目露兇光地等著他還有什麽屁話沒交代完畢。

任穹蒼怕怕地攀高雙手,「除了你的保護欲之外,麻煩你告訴我其他令你衝動的原因。」

任淩霄氣息猛然一窒。

「我……沒有別的原因。」他迅捷地別過臉,不願深究那些會使得他心煩意亂的原因。

「沒有?」偏偏任穹蒼就是個愛管閒事的人,「那你就試著不管束湘湘一陣子,放任其他人追求她;或是與她分開一陣子也行。」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任穹蒼一掌拍向他的心房,「測量一下湘湘在你心底的重量啊。」

「我是她的師兄、她自小到大的保母,也等於是她的半個父親。」任淩霄想也不想地說出他自處的身分,與他一直加在心底的責任。

任穹蒼懶懶地提醒他,「你忘了說你也是個男人。」

這句話狠狠地撞向任淩霄的心房,換來他一陣茫然。

男人?他有把湘湘當成女人來看嗎?他一直介意的那個吻,只是因為……他把那當成一個女人的吻?

「淩霄。」任穹蒼趁他神遊太虛之際,又在他耳邊壞壞她笑,「你知道湘湘現在人在哪嗎?」算算時辰,湘湘可能已經被戰拘煩得快捉狂了。

任淩霄的一顆心猛然揪緊,「在哪?」她該不會是……

「她一個人去戰拘的避暑小築,接受對她既善良親切又垂涎不已的大野狼之邀……」任穹蒼連嘴巴都還沒閤上,輕功高強的任淩霄己穿過他,飛身消失在後院的屋頂上。

「動作還真快……」任穹蒼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搖搖頭。

他記得老弟好像是用一把劍就打遍武林無敵手,而老弟的拳頭,上次他挨過之後覺得也是滿硬的,希望那個戰拘公子能夠皮粗肉厚點,千萬別被打死才好。

他忍不住微笑,「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     ※     ※

炎炎烈日毒辣地照在涼亭外,整片花海的花朵彷彿都要被這湯人的陽光烤幹,色彩斑斕的彩蝶則是在花叢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勉強自動雙翅。

湘湘敢發誓,如果眼前的這只癩蝦蟆敢再碰她一下,她一定會當場吐給他看。

她拍開戰拘又偷偷溜至她手上吃豆腐的大掌,小臉上再也擠不出一絲虛偽和忍耐的笑容。

「姓戰的,克制一下你的春心蕩漾好不好?」受不了,這只癩蝦蟆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嗎?老是對她動手動腳的,那雙眼睛拚命對她眨呀眨的,也不拍會眨到抽筋。

「班姑娘宛如九天仙女下凡塵,令戰某心醉神迷不已,失態之處,還望班姑娘見諒。」被人罵還覺得像是在聆聽天籟的戰拘,暈頭轉向地癡癡盯著她。

湘湘咬牙切齒地提醒他,「你已經失態很久了。」

「只怪班姑娘太過千嬌百媚。」戰拘自作多情地說,「班姑娘一定是被上蒼遺落在人間的仙子,佇留在塵世等著與戰某相會。」

正拿起茶碗想喝水解渴的湘湘,聽了之後,手中名貴的茶碗當場直直墜落地面。

戰拘迷醉的眼神猛地一變,直直地瞪著地上被摔成兩半的茶碗。那只茶碗!那可是他們戰家世代相傳、價值千金的古董啊。

湘湘吐吐巧舌,「抱歉,一時手滑。」誰教他的話肉麻得害她控制不住手部的肌肉。

「沒……沒關係。」戰拘勉強擠出笑,硬是忍下心痛的感覺展現泱泱氣度。

口幹舌燥的湘湘,轉眼又打起另一只剔透晶瑩的水盅的主意。

「啊!」戰拘的臉色,隨即又因那只被她失手碰落的水盅而刷白。

「意外。」湘湘聳聳肩,對這種會發生在她身上的意外早已習慣成自然。

戰拘頻試著滿頭的大汗,「是……是意外。」美人總會犯點小錯的,所以……沒關係,她長得美嘛,無論做錯什麽事都算是對的。

無聊到想打瞌睡的湘湘,在揉著雪白的頸項時,眼角餘光又看到了一具雕刻著龍鳳刻紋的名琴。

「這個……這把琴價值連城……」戰拘趕緊在她伸手想拿之前,緊緊地將名奉抱在懷裏不敢讓她碰。

湘湘對他露出甜如蜜的笑容,「千嬌百媚的班姑娘彈琴給你聽不好嗎?」

「好,當然好。」戰拘的理智馬上又迷失在她的笑靨裏。

湘湘不客氣地拿過琴來,信手拈彈才不過一會兒,琴絃逐一繃斷,絃斷的響聲迴漾在涼亭裏。

湘湘不滿地將琴扔回給他,「姓戰的,你的這把琴不牢。」什麽名琴嘛,才撥兩三下就斷,不耐彈。

「那……那咱們就不彈琴。」戰拘已經面無血色了,他慌慌張張地撤走桌邊所有名貴的器物,生怕這名破壞力高強的美人會把他的古董全都搞毀。

無事可做,又與戰拘聊不起來的湘湘愈來愈坐不住。今天說好和戰拘來這賞花撲蝶,現在被太陽曬得奄奄一息的花也賞了,熱得快飛不動的蝴蝶也撲了,這個男人可以放她回去了嗎?

湘湘忽然皺眉,想起就算他肯放她回去,她也不能這麽快就回去。穹蒼哥哥交代過她,一定要等到淩霄哥哥親自來接她才行,因此再怎麽坐不住,她還是得繼續忍耐。

「班姑娘,不知戰某可有這份殊榮……」戰拘按住還在為那些古董心痛的心口,迷戀地望著她。

「什麽殊榮?」

「班姑娘可願下嫁戰某為妻?」戰拘鼓起全部的勇氣,說出他自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升起的衝動。

湘湘不屑地挑起柳眉,「你沒那份榮幸,我可不想委屈我自己。」她這輩子想嫁的人只有一個,除了那個人之外,她誰也不嫁。

「你若不願意,那你為何願意接受我的邀約前來?」戰拘仍不死心,以為她只是故件矜持。

她涼涼一笑,「我太閒了。」

「難道戰某配不上你?」戰拘冷不防地欺身上前,一臉優越地問。

「說老實話,你配不上。」湘湘立刻把他過於靠近的臉推得遠遠的,然後不慌不忙地掏出繡巾擦拭碰過他的手。

「你……」戰拘難忍此等侮辱,眼看就要失去溫文的表相。

湘湘對他漾出迷死人的甜笑,「扯破臉是很難看的喔,剛才誰還說我是千嬌百媚的姑娘啊?」

「是戰某失禮了。」對美人抵抗力不強的戰拘,轉眼間又敗在她的甜笑下,「班姑娘嘗嘗這碗茶,這茶可得來不易。」

「喔?」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碗,斂眉細看碗中茶色。

戰拘好不得意地炫耀,「這是霜降青龍,一錢少說也要花上百兩。」

湘湘呆望著手中的茶碗;碗中的茶葉嫩葉成朵、形似蓮心,一旗一槍地浮沉在淡綠的水波裏,像極了她那顆沉浮不穩的心。

飲啜一口熱茶,甘醇的茶味裏帶著微微的苦澀,彷彿是未剔去蒂中苦心似的,撩騷著她的舌尖,也撥擾著她的心頭。

那個盤旋在她心頭的男人呢?他知不知道她有這種又苦又澀的心情?她已不知自己為他消磨了多少青春,就等著他的回顧與發覺,可是經過這麽久了,他還是不懂她的心、不明白她的情。

或許……就連她在這裏的等待也只是白廢。

青春倉卒啊,她沒有再多幾個美好的年頭可以等待,現今就是她最美最動人的年紀,如果他這時還不仔細看看她,那麽過了這段歲月後,他更不可能會注意到她了。

她沒有貪婪的索求任淩霄全副神魂身心;她要的,只是他柔情的纏綿。

她是個博賭一生的女子,她的這段情,要不就是賠盡,要不就是全贏.

她的賭注、她的輸贏、她的愛情,全都牽係在任淩霄的身上。遠在四歲時她就認定是他了,這些年來,她迫不及待地長大,希望能追上他走得老遠的腳步;她將整顆心都賠下去等他的回眸,希望他對自己不再只是關懷的父愛,為什麽此刻他會令她有種即將賭輸的感覺?

戰拘望著湘湘柔美動人的側臉,飄飛四散的魂兒怎麽也靠攏不全,尤其當她凝眉微蹙,那份美態,將他感動得深深覺得能見到如此的容顏,真是不枉此生了。如果能將她永遠地留在身邊那就再好不過了,這麽美的人兒,他一定會好好呵疼她的。

他想著想著,魔掌又無聲無息地朝湘湘的柔荑探去。

一把鋒利的銳刃,險險地插在戰拘及時打住的指尖之前。

任淩霄森冷得做閻羅的臉龐,下一刻即橫擋在戰拘的面前,陰寒地與他四目相望。

潛進戰拘的這座避暑小築後,一路朝花園裏的涼亭行來,遠遠的就見湘湘輕鎖著眉、緊抿著唇,嬌顏上那抹化不開的憂鬱,連帶地盤結錯結在他的心頭上。

她是怎麽了?心情不好?受了委屈?還是被戰拘輕薄了?

光是思及她可能遭遇到的事,就足以讓任淩霄有股拔劍殺人的衝動。

任淩霄一手將戰拘高高提起,「你對她做了什麽?」

「淩霄哥哥……」湘湘訝愕地看著任淩霄臉上冷殘的神情。

戰拘呼吸困難,「是……誰讓你進來的?」

「誰準你帶她來的?」沒經過他的同意,這匹狼竟敢把他的湘湘拐來這裏?

湘湘捂著唇看了任淩霄一會兒,起身上前把他們兩個分開來,並且將戰拘護在她的身後。

「我。」不激一激他。他還真以為她沒人要。

「湘湘?」這完全出乎任淩霄的意料之外。

「戰公子邀我陪他賞花品茗。」湘湘一反前態,主動地摟著戰拘的手臂,仰起柔美的小臉對他巧笑,「對不對,戰公子?」

「對、對!」戰拘樂得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想將一親芳澤。

任淩霄在眨眼間已將湘湘奪回懷裏緊抱著,而他探向戰拘時止不住怒意的掌勁,也「不小心」地將戰拘拍飛得撞上亭柱。

湘湘頭一回見他因自己而對人動手,有好一刻回不過神來。

「跟我走。」任淩霄緊箍著她的纖腰,臉色鐵青地拖抱著她離開。

「你不是要躲著我嗎?何必又來找我?」湘湘在他的懷裏掙扎著,一想起他刻意躲著她這麽久,肚子裏的火氣就忍不住竄上來。

任淩霄嚴厲地質問她,「他想對你做什麽你不知道嗎?」跟一匹狼在一塊兒,她這個黃花大閨女難道一點警覺性也沒有?

「不知道。」湘湘驕蠻地甩過頭,她想來氣氣他。

「湘湘!」任淩霄的聲音已冷冽得宛如冬日寒霜。

她回首直直看向他的唇,幹脆向他挑戰,「我如果跟你回去了,你不怕我又偷吻你嗎?」

任淩霄怔忡了一會兒,暗忍著怒氣和紊亂的思緒不置一詞。

「膽小鬼。」湘湘嗔惱地盯著他繃得緊緊的臉龐。

「任淩霄,放開班姑娘!」招來大批家仆的戰拘站在任淩霄的身後叫嚷,「戰某不歡迎你這不速之客,滾出去!」

任淩霄丟出一記殺人的目光,馬上就令猶想叫陣的戰拘閉上嘴。

「湘湘,我們回去後再好好談談。」任淩霄抹抹臉,試著以溫和的語氣勸哄這個硬脾氣的小妮子回家。

湘湘突然伸手拉下他的臉龐,在眾目睽睽之下獎了他一記香吻。

任淩霄的眼光定在她湊過來的芳唇上。

甜的、酸的、苦的滋味在她的舌尖迥繞不去,種種滋味,混攪成一種再也理不清的芳香,徐徐徘徊在他的口鼻之間,一股戰慄在他的體內升起,舌尖勾留的味道撩起他深沉的渴望,令他倣若深陷在迷霧裏。

湘湘原本是計畫將吻技練習得更好些,可是在一接觸到他的唇時,思緒便慢飛得什麽也捉不住,只是本能地向他索取熱源。直到她的雙臂驀然被人握緊扯開,她才悵然若失地清醒過來。

她輕喘著氣,仰首凝睇著任淩霄混濁的眼瞳,「這樣……你還敢帶我回去好好談談?」

理智倏地自他腦海中遠去,想起方才湘湘可能也與戰拘如此親密過,妒火就將任淩霄燒得幾乎發狂,他不再像初時那般呆愣,火冒三丈地將她扛至肩上,踩著又重又惱的步伐向外走去。

「淩霄哥哥……」被人這般拉著的湘湘窘極了,她紅透了一張小臉,在他肩上掙扎著要下來。

「任淩霄!」嚴重受到刺激的戰拘恨恨地在他身後大叫,不甘心美人就這麽心甘情願地奉送香吻給他。

任淩霄甚至沒回過身,隨手射出的數把飛刀準確無誤地插在戰拘腳邊,令他不敢動彈。

他冷意四散地回眸,「現任武林盟主屬意由我接下他的位子,你若有自信敵得過我,不妨就過來試試。」

「我……」戰拘困難地吞嚥著口水,大汗被腳邊亮晃晃的刀子嚇得一滴也不敢再流。

「往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她面前,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你曾長過一雙腳。」任淩霄抱緊湘湘,撂下警告後又大跨步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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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5 02:01:19 |只看該作者
湘湘氣惱地捶打著他寬大的背,「放我下來!」她又不是沙袋,這樣扛著她走若給人見著了,她的面子要往哪擺?

「這次我非要罰你禁足十天不可。」任淩霄理不清自己的感覺,火氣和醋意在胸中攪和,一古腦地將氣出在湘湘的身上。

「我不要!」

「由不得你。」任淩霄的大掌重重地落在她的俏臀上,像教訓孩子似地打她。

湘湘氣得口不擇言,「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麽不能替我自己找個男人來愛我?我愛阿狗阿貓你也管不著!」

任淩霄才剛剛放下她就聽見這句話,他又妒又惱,還未出口責罵她,手掌已無意識地先做出了一個他從沒想過的舉動。

啪!不重也不輕的巴掌聲清脆地響起。

「你打我……」湘湘撫著臉頰怔望著他,「你從來都不曾打過我……」

「我……」任淩霄也被自己的舉動驚怔得說不出話來。

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湘湘的面頰,在她又狼狽又羞恥地回身飛奔時,陽光下,一顆顆璀璨的淚珠,似花朵迎風翻飛。

※     ※     ※

「是我不對,我不該打你。」

任淩霄懺悔地站在自己的房門前,對著裏頭將門反鎖的湘湘再一次道歉。

從湘湘哭著回來之後,他的房裏就不時傳來她斷斷續續的哭聲,從沒打過她的任淩霄,又後悔又心痛地枯站在外頭,一直惱恨地看著自己打她的那只手掌。

他怎麽會打她?從小他就疼她疼得像寶似的,即使她再怎麽使壞或是做錯事,他頂多也只是罵罵她或是罰她禁足而已。他真的不知道,他怎麽會捨得如此對待那張美麗的小臉。

打在她的身上,他的心比她還疼,全都怪他的修養不夠、定力不好,明知道她是有心想氣他,他還是不知不覺地走進她的圈套裏,被妒火燒得忘了他該有的冷靜。

嫉妒這種情緒,怎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湘湘,開門好嗎?」任淩霄輕敲門扉,軟言軟語地想將她哄出來。

「哎呀呀,冷戰呀?」任穹蒼要笑不笑地倚在廊角,對老弟的挫折樣簡直快樂翻天了。

任淩霄滿腹無處發洩的怒意和迷惘,在一聽見這個聲音時,立即找到了最佳出氣目標。

他腳跟一轉,快步地來到任穹蒼面前,只手勒緊他的頸項將他提得高高的。

任穹蒼臨危不亂地淡問:「你又想大義滅親了?」

「她會去戰拘那裏一定又是受你教唆。」向來都沒什麽心機的湘湘,絕對是在這個吃飽撐著的老哥教唆下,才會對戰拘自動送上門。

「誰教你這麽不老實?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任穹蒼笑著撥開他的手,踱至一角嘲笑他一臉的陰晴不定。

「我打了她。」任淩霄緊握著拳,悶悶地說著。

任穹蒼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一時也有些怔愣,「你……打她?」他的妒火居然這麽強,而且還燒錯地方打錯人?

「她激我。」

「老弟……」任穹蒼拍著他的肩頭長嘆,「說你笨嘛,你又不笨;但說你呆,你也真呆得可以。我必須勇敢的承認我真恥於和你是兄弟。」

「我是被她氣昏頭了。」誰教她當著他的面那麽親密地挽著戰拘?說不定在他未趕到之前,她還做出了更多的事。

「你憑什麽氣她?你本來不就是打算嫁了她嗎?」任穹蒼敲著他的額際,「戰拘說起來也算一表人材,有錢有勢又對湘湘傾心不已,你不是該讓這種人多與湘湘親近一些嗎?」

「戰拘他……」任淩霄深吸了口氣,低聲咬牙硬吐,「他不合格。」

任穹蒼拉長了音調,「合不合格的標準是你訂的嗎?再說,湘湘要愛誰與你何幹?」

「我……」他無法答腔,也答不上來。

即使他能活到百歲、千歲,生平所有的精明睿智,在遇上了情字的當口時,也是沒什麽能派上用場的。問題是,如今糾纏困擾著他的,真的是情嗎?他的怒、慌、亂、妒,全都是因他遇著了情字,所以在束手無策時才反應出來?

他怎會對一個他愛若女兒般的女孩有這等反應?

他不該。

「別再支支吾吾的,也別胡思亂想,老實點進去跟她賠個不是。」任穹蒼生怕他想著想著又會想到死胡同裏去了,於是趕忙趁著他還心神不定時,推他去見見那個會讓他更亂的女子,免得他的理智又跑了出來。

「她不見我。」望著緊掩的門扉,任淩霄也不想再去混淆自己的心。

任穹蒼一腳踹壞大門,直接把要打退堂鼓的任淩霄拎進去。「這樣不就能見了?」

「穹蒼哥哥!」湘湘紅著一雙眼,氣瞪著把人帶進來的任穹蒼。

「小乖乖,我只能幫你這麽多了,接下來的要靠你自己努力。」任穹蒼走至她的身邊,小聲地對她交代。

湘湘反應過來,暗暗地朝任穹蒼點頭示意,在任穹蒼一出房門後,她馬上又坐回床邊撇過臉不理會任淩霄。

任淩霄猶豫地啟口,「湘湘……」

「我不要見到你!」湘湘抱著錦被,耍性子地朝他大喊。

「再說一次!」任淩霄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叛逆,他氣沖沖地扳過她的小臉,語氣比她更惡劣。

湘湘被他一嚇,眼眸裏頭頓時蓄滿了淚,不一會兒就滾滾淌落她的面頰。

「你……你又兇我……」哪有這種壞人,打了她之後跟著又兇她,而且還吼得比她理直氣壯。

「別哭了。」任淩霄的火氣馬上被她的淚水沖散,滿心不捨地摟她入懷。

他感覺自己又走進一團屬於她的迷霧裏了,四面八方的困頓朝他湧來,將他絆在原地不得動彈。她的淚滴進他的胸懷,一點一滴地滲進他的心房,令他微微疼痛,悵悵若空卻又柔柔牽扯著。

「臉頰疼不疼?」撫著她微帶紅腫的粉頰,他軟化了嗓音,如同以往地憐惜。

湘湘哽咽地抱怨:「你也被我打打看你就知道了。」

「你不該激我的。」

「我哪有激你?我說的都是實話。」她說著說著,眼淚又不聽話地掉下來。

對她了解過頭的任淩霄拭著她的淚,「你在說實話時大多沒有思考,說的大部分都是氣話而已,況且你赴戰拘之邀本來就是個大大的錯誤。」

「戰拘又不會把我怎麽樣。」再怎麽樣,也比不上他那記把她的心打得都快散了的巴掌,她寧可多讓戰拘碰她幾下,也不要他這般待她。

任淩霄捧著她的臉龐,「你不明白你的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大哥那般對你不動心。每個男人,都可能會為了你而對你做出不軌的事來。」

「每個男人?」她語帶懷疑地瞅著他的眼瞳。

任淩霄恍然發覺,他居然笨得把話鋒轉到自己不想面對的死胡同上,才想就此打住換個話題時,湘湘的明眸卻固執地追索著答案。

「你為什麽就不會?」既然人人都會對她動心,那他呢?難道他會是個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

他語氣平板地解釋:「我是你的師兄,教養你長大的人。」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算是我半個父親?」湘湘紅著眼眶問,生怕他要用這身分阻隔兩人一輩子。

「對。」任淩霄悖離她的期望對她承認。

湘湘無聲地落淚,被他的話折磨得五內俱焚,彷彿看見了她的青春、她的愛戀,在賭桌的那一端,就快全數賠盡。

「湘湘……」任淩霄不知這答案對她的打擊竟是如此深重。

她咬咬牙,「我要回家。」

「回家?」

「我要回家告訴我爹娘,我要做一輩子的尼姑。」若是得不到他,她情願什麽也不要得到,她要不就是全部,不然就是零。

任淩霄將她摟在胸前勸慰!「別孩子氣了。」

湘湘仰首望著他俊逸的五官,決心在輸盡之前再賭一把。

她軟聲的請求,「淩霄哥哥,你讓我死心好不好?」

「你希望我怎麽做?」任淩霄像是個溺愛她的父親,習慣了讓她予取予求。

她的眼眸鎖住他,清清楚楚地讓他聽見,「好好的看著我,給我一個真正的吻,這樣我就放棄。」

「湘湘……」他左右為難,一顆心不安地跳動。

她悽然地問:「連這點你也做不到?」

任淩霄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她的傷心,比什麽都來得難忍。

在他的暗許下,她緩緩地將花樣的唇向他靠近。

他的思緒擺漾不定。

湘湘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帶著誘惑徐緩地拉下他。

他仍舊是心動得好忐忑。

疏淡輕淺的花香竄進他的口鼻,柔若無骨的身子契合地緊帖上他的,當她的唇覆上來時,他急於附和她的物,提醒了他也是血肉之軀,他也是會往愛欲中掙扎的人。他閉上雙眼,再地無法把思緒過濾凈盡,激跳的心,輾轉躍出他苦抑的束縛,催促他加入她柔柔楚楚的纏綿裏。他忍不住伸手緊攬她的纖腰,讓她更嵌進他的胸懷,思及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與她如此親密相交,他更是想久久留住她的吻。

湘湘終於明白心念相契時的吻是什麽滋味。她虛脫得無法反應,只知道自己起了個頭,點了一把火,那火勢就由著他逐漸壯大,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的手在她的腰上遊走,但就是不肯逾越。他的身體,即使再激越也不肯背離他的意志,他能給的就只有這麽多,多得足以燃燒起她囤積了多年的愛戀,卻不足以燃燒得持久,她知道,在他清醒時,他還是會把他心底的火苗掩熄。

她要得更多,她不願就此放棄,她不服輸。

湘湘俯在他的肩上喘息,「淩霄哥哥……」

「嗯?」猶對自己的舉措有絲怔然的任淩霄,摟著她慢不輕心的應著。

「你忘了嗎?」湘湘漾起他熟悉的笑臉,一掃先前的憂鬱,「我是個從來都不懂得什麽叫死心的人,我比誰都還要固執。」

「你……」任淩霄恍然大悟,「你騙我?」

「隨便哭一下就可以騙到你一個吻,」湘湘更是看好她的前景了,「我想只要我再努力一點,我一定可以把你整個人都騙過來。」從剛才的吻中,她知道他不是不心動,只要她再加把勁,成功就在不遠處了。

「小鬼頭……」任淩霄氣得簡直想捏死地。

「這個小鬼頭有把握,總有一天會把你迷得團團轉。」湘湘笑吟吟地再從他的唇上偷了個吻,心情愉快地跳下床榻,「晚安啦。」

低首看著那扇被老哥踹壞的門扉,任淩霄有點明白她為什麽要選在他的房間裏哭了。拜她之賜,他今晚就要門戶洞開地睡覺了。

等在外頭偷聽的任穹蒼愈看湘湘愈是順眼,直慶幸自己果然沒挑錯弟媳。

「不愧是名師出高徒。」他嘖嘖有聲地讚嘆,「我真感到安慰,你愈來愈有進步了。」

「多謝穹蒼哥哥的指點。」詭計得逞的湘湘也笑呵呵地朝他致謝。

「哪裏,是你有天分,我回頭再多教你幾招。」任穹蒼邊笑邊送她回去那間門扉安然無恙的客房。

「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的,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將你的智慧發揚光大。」湘湘邊走邊應和。

任穹蒼重重地拍著她的肩,「相信你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看好你的前途!」

「你們這兩個大小麻煩……」任淩霄忿然瞪著那兩個遠去的男女,「簡直就是相見恨晚!」

又被騙了一個吻,任淩霄有點回味又有點生氣地撫著唇。聆聽著門外他們兩個人的一搭一唱,任淩霄決定盡速將湘湘帶離此地。不管有沒有找到湘湘的夫婿人選,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她再給任穹蒼污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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