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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 [文曲幕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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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36:08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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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她不過是在溪邊洗個美容澡而已,突然天外飛來一個俊男,不知『非禮勿抓』,竟死命的抱住赤裸裸的她不放,還要她『負責到底』!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她騙他說自己是個強盜,他竟說願意犧牲『美色』,任她隨意蹂躪,以免眾多無辜的男人遭殃!喔!瘋子一個!問題是,她怎麼甩都甩不掉他,從此,她『不幸』多了一個英俊、無賴、專門跟她鬥嘴的跟屁蟲!老是愛搶她的東西吃,然後他就鬧肚子痛;有敵人來襲,他就在旁邊『納涼』,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害她頭疼的蒙頭就睡,只希望一覺醒來不再見到他這大夢魔,當她『心滿意足』的睜開眼——不知為什麼他會睡在她身邊?而且她還緊緊的抱著他?他立刻擺出一到非常無辜的表情,說他以後沒臉見人了!口頭訴昨晚她威脅他『乖乖就範』,他的貞操…全毀在她的手上了!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如此『飢不擇食』——可看他『慘兮兮』的模樣難道…那是真的……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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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36:51
第一章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畫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長江滾滾,浪花淘淘,物換星移,人事代謝,後浪推盡前浪,多少武林軼事,隨著歲月的變遷而更迭不絕,替代交織,流傳下更多至情至性的傳奇故事。
  傳聞中,許多年、許多年以前,江湖中曾出現過一位俠骨丹心、行如風的俠客,他行蹤飄忽、一身絕藝,從無人能掌握他的動向,更無人能探測出他的武學造詣究竟有多深奧?據聞,他曾在十里之外傷人於無形,而見血封喉之物,只是一片小小的樹葉。
  他集各式武學精華於一身,自成一家。他的輕功堪稱一絕,人海宛若蚊龍,縱天如凌雲馭風,武林人士給他一個「凌雲儒俠」之美譽。
  他獨來獨往,總是一身白衣儒衫,悠遊於天地間,如風、如雲,讓人難以拿控,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將這位一身俠情的傳奇人物給神化了。
  據聞,這位少年俠客偶然間邂逅一名絕世無雙的閨閣千金——上官回雪,兩人一見傾心,共話一段蕩氣迴腸、動人心扉的纏綿戀曲,從此攜手天涯、魂也相依,夢也相隨。
  一個是光風弄月、超然絕塵的俊朗俠士,一個是柔情似水、靈慧冰心的絕世佳人,這段俠客佳人的美談,至今猶為後人所津津樂道。
  之後,江湖上曾傳出他先後收了幾名出色的徒弟,皆為人中龍鳳,有其師之風。
  首席弟子只知其姓為曲,不知其名,一身的儒衫,手持白玉摺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一身絕學全隱於溫和笑容之下,於是江湖中人便稱其為「文曲神扇」。
  他精通醫術,才智超群。也許正因身為醫者,生性不喜殺戮,慣用登峰造極的隔空點穴法制敵。
  二弟子俊美血濤、貌勝潘安,也因此生就風流倜儻、狂放如風的性格,行事往往隨性所至,沒個準則,隨身之物為一管洞簫,簫音一揚,往往制敵於無形,素有「揚青神矯」美名。
  再來便是一身冷凝,寒如霜、做如冰、深沉如孤星寒月的三弟子。
  冷傲的面容猶似終年難化的冰山。一柄幻影劍,揮動如流星,出神入化,於是乎,幻影神劍之名不脛而走。
  最後一位,嚴格說來並非凌雲儒俠正式收的徒弟,她是一名女子,也是凌雲儒俠與上官回雪視如掌上珍寶的獨生女兒。她深具武學基礎,同時更承襲了其父的一身輕功及其母奪人心魂的絕世美顏。因一身的紫衣翩然,飄然絕塵宛如放逐人間的仙子,因而被喻為『紫綾仙子」。
  玉膚冰肌賽霜雪,秋水明眸燦若星,出水芙蓉嬌如花,纖細楚腰如約素。結合了這麼一對出色父母的精華,其天姿絕色猶勝其母三分,是個真正傾城的絕代佳人。
  這四名超凡絕倫。卓眾出塵的俠客佳人,——譜寫了一段刻骨銘心、蕩氣迴腸的傳奇故事,有血、有淚、有悲、有歡,更有無盡繞腸而撼人心魂的酸楚纏綿——
          ☆          ☆          ☆
  深黑的夜幕中,凝聚著血腥肅殺的陰沉氣息,幾名身手矯健、訓練有素的蒙面人臨空而降。
  一道道竄動的黑影和一把把冷酷無情的刀刃,在空氣中揚起刺目的血紅。使得原本寧靜的山莊不再寧靜、和樂的影像不再和樂,取而代之的,是一輩子的夢魘,是抹不去的泣血哀慟。
  她無法思考也不能思考,想尖叫卻叫不出聲來,小小的手被拉著不斷在黑夜中奔跑,一雙腳被迫漫無目的的往前邁進。
  痛!麻木的臉龐凝起痛楚,她知道自己跌倒了,但她哭不出來。小小的身子被人抱人懷中,然後繼續在一片黑暗中奔走。
  一滴、兩滴……的液體跌落頰邊,她抬手觸摸。是淚,她哭了嗎?她眨了眨眼,不,不是她,乾澀而茫然的眼沒有一點潮濕,她抬起沒有焦距的眼眸——
  是娘,娘哭了!
  「娘…不哭……」她努力擠出聲音,伸手為娘親拭扶淚,但是她好像弄巧成拙,情況更糟,娘的淚愈掉愈多……她試著拂去,但卻怎麼也拭不淨。
  「寒兒……我的寒兒……別怕,娘會保護你……」這是母親哽咽的泣語。
  「娘,不哭……」她無法多想什麼,只知道娘現在傷心,而她要安慰娘親。
  於是,她們母女成了那場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
  「娘……娘……」彷彿又回到了可怕的那夜,商淨寒啼啼叫著,汗珠伴隨著淚珠一顆顆滑落,漲滿的驚懼幾乎爆出胸口,當再也無法承受時,她猛地睜開眼。
  坐直身子,胸口緊縮得發疼,商淨寒不斷喘著氣,雙手環抱自己冰涼得駭人的身軀,如以往作噩夢時一般,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夢!一切都過去了,它只是十多年前的記憶,而記憶是傷不了她的。
  近十一年了吧?那年她才九歲,都已是如此遙遠的記憶,她卻始終無法擺脫,一旦人夢,它便纏繞著她的每一寸知覺,唁噬她、折磨她,至今,她似乎仍能嗅到那抹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涔涔的冷汗再度冒出,她不勝驚惶的打了個寒顫,咬住下唇不讓淚珠滑落。
  當時,她失去所有的知覺,甚至忘了該怎麼拼湊出一句完整的話,也忘了該怎麼哭泣。過了三天,她才感覺到心痛,眼淚才無法抑止的滾滾滑落,聲嘶力竭的吼叫出滿懷的悲愴。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自己肩上背負了多麼沉重的血海深仇,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如此狠心,非要她家破人亡?她曾多次詢問娘親,娘親卻只是流著淚,不許她問,也不讓她復仇。
  她不明白,如此不共戴天、泣血雄心的滅門之恨,娘親為何不准她替爹報仇?也許——
  是擔心她受傷吧!
  這是她唯一能揣測出的答案,但是卻無法阻止她報仇雪恨的決心,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九泉之下的爹爹枉死,這是她心底最深、最沉的痛啊!
  雖然直到今日仍無半點線索,但是總有一天,她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          ☆          ☆
  千回谷,文曲閣
  室內淡雅的茶香悠然四溢,曲慕文端坐在木桌前,神情閒適的泡茶品茗。
  他執起小杯輕啜了一口,眼角朝窗邊的男子瞥了一下,隨意問道:「你喝不喝?」
  任飛宇俐落的躍身坐上窗邊,右腳也隨之跨上,一手擱在曲起的膝上。
  「不喝白不喝。」回這句話的同時,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某個定點。
  曲慕文淡淡一笑,小杯斟了八分滿往他的方向丟去。
  任飛字頭也沒回,閒著的左手準確無比的接住飛來的小杯子,看也沒看就一飲而盡。
  「慕文,你的泡茶技術又更上一層樓了。」任飛字毫不吝惜的稱讚道。
  「好說,任師弟不嫌棄罷了。」手中的摺扇靈巧一用,曲慕文瀟灑的輕扇幾下,起身走向他。「哪兒有美人,瞧你看得這麼目不轉睛?」
  任飛字的性子他再瞭解不過,仗著自己生得俊俏,說什麼人不輕狂枉少年,紅顏知己滿天下,處處留情的風流性子不曉得令多少女人為他碎了芳心。
  「咱們深湘小築的絕色小師妹。」任飛宇撇撇唇,示意他往前頭望去。
  當目光觸及不遠處的飄然纖影時,曲慕文半真半假的失聲叫了出來。
  「我的天哪!你該不會因天下的女人還沒玩遍,就將主意打到小師妹身上來了吧?」無視任飛宇丟來的白眼,他又是歎息又是訓斥的說:「噢!這是不行的,就算不理會『兔子不吃窩邊草』的亙古箴言,也要顧及多年的同門之誼,好歹她也是咱們師弟的結髮妻,你可不能喪心病狂到連傲辰的老婆也要玩弄……」
  「閉上你的爛嘴。」任飛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當我是什麼?人面獸心的摧花色魔?」他有這麼聲名狼藉嗎?
  「人面獸心摧花魔?你的新名號嗎?很棒的點子,和『揚音神簫』比起來,這個貼切多了。」曲慕文很專注的思考著,「好,我贊成。」
  「曲慕文!」任飛字惱火的瞪著他,「你不這樣損我會怎樣?」
  「渾身不對勁。」
  任飛字悶哼一聲,索性不再搭理他。
  都說幾遍了,他雖風流,但可不下流,他可是很有原則的,沒錯,他是慣於置身花叢中,也不敢說自己有多麼守身如玉、高風亮節,但,這並不代表他見花就采呀!純欣賞不行嗎?什麼人面獸心摧花魔,難聽死了。
  「湘影很不快樂。」惱歸惱,他仍緩緩道出方才欲言又止之事。」
  「我知道。」曲慕文並不訝異他這麼說,事實上,他早就知道他剛才是要說這件事了。
  任飛宇才沒有那個狗膽去動師妹顧湘影的歪腦筋,否則他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別說師父會拆了他全身的骨頭,光是曲慕文和狄傲辰就會先剝了他的皮再說。
  「讓傲辰娶她……是正確的嗎?」曲慕文沉吟著,他不確定,他真的不曉得這麼做到底對不對?
  難得苦惱的任飛字也皺起眉,「娶都娶了,不然能怎麼辦?」
  「湘影忘不了『他』,我們明明知道的,卻還是同意她和傲辰的婚事,我不敢想像,這樣的一樁婚姻將會令多少人痛苦。」
  任飛字眉一揚,一臉怪異的瞅住他,「我說曲公子,曲少俠,在下似乎記得某人當時可也七嘴八舌的爭著願意娶湘影,難道你以為你娶她和傲辰娶她會有什麼不同嗎?」
  曲慕文一窒,有些難為情地微紅了俊容,「我不是這個意思。當時……我們都太衝動,也太意氣用事,如今冷靜的空想,很多事情都欠缺周詳的考量。」
  兩人苦悶的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後,任飛宇重重的長歎一聲,揮了揮手,「算了,事情都已成定局,再想也沒用。」
  曲慕文也跟著歎息,「是啊!孩子能平安產下,有個無憂快樂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任飛宇贊同的點頭,兩人朝同一個方向望去,前頭落寞的單影不知何時成了雙。
  狄傲辰脫下外袍輕覆在她纖細的肩頭上,柔聲說了一句,「小心著涼,如果你依然堅持生下孩子的話,千萬要保重身子。」
  任飛宇收回目光。「其實換個方向想,能將湘影交給傲辰也算最完美的結局吧!至少,我們能肯定他會用全副的心力來呵疼湘影一輩子,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曲慕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比起交給你,是好得多了。」
  任飛宇氣不過,手中的洞簫往地肩頭劈丟,曲慕文眉也沒皺,輕而易舉的以手中的摺扇擋去,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做。
  「我今天惹著你了是不是?」不然他今天幹嘛老愛吐他的槽?
  曲慕文聳聳肩,不予置評,又繞回原來的話題。「可是愛呢?沒有愛,他們如何共度一生?」所以,他更覺得這個決定下得草率了點。
  「愛?」任飛字不以為然的冷哼,「有愛又如何?能保障一生嗎?湘影的遭遇便是血淋淋的實證,那個該干刀萬剮的石莫懷也曾說過他愛湘影,可是結果呢?始亂終棄就是湘影的下場;湘影也愛他,可是那份愛帶給她的又是什麼?只有抹不去的創傷與痛苦,如果愛情如此不堪,那要愛何用?」
  曲慕文啞然了。
  也許,他該試著說服自己,這樣演是最後的結局,狄傲辰絕對會一輩子憐惜湘影,呵護湘影,不改初衷;而湘影能依靠著這麼一個溫暖而疼惜她的臂彎過一輩子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至於狄傲辰,他注定是個無心之人,今生將再也不能為任何人動情,雖然無法明瞭杜絕了自己愛人的權利的他心中是否有一丁點的遺憾,但這是他的選擇,他寧可一生冷酷無心、絕情絕愛,也不容許自己與那妖女有任何牽連。
  既是絕了自己動情的餘地,那麼與湘影相守一生也未嘗不可,是吧?要不,像任飛宇那樣,三不五時就冒出個紅粉佳人在身邊團團轉,那才教人頭大,湘影不哭死也會氣死。
  「真是愈想愈氣,那個石莫懷算什麼東西?膽敢傷害我們的小師妹,若不教訓、教訓他,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恐怕還當我們千回谷的人好欺負呢!」任飛宇義憤填膺,握緊了拳頭說道。
  曲慕文心坎同仇敵愾的接口,「我早就想這麼說了,像這種薄情寡義的負心漢,簡直丟盡了我們男人的臉,令全天下的男人都因他而蒙羞,這種仗著自己生得俊,就四處玩弄女人感情的,實在太可惡了,簡直比你還沒格!」
  他言下之意是,任飛宇已經很沒格了,居然還有人比他更沒格。
  不過,這會兒任飛宇並沒有計較這麼多。「對嘛!我們去教訓那個混帳男人,替湘影出口氣,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
  兩人有默契的舉掌一擊。
          ☆          ☆          ☆
  推開房門,商淨寒走向床邊。
  「娘。」
  一見著女兒,穆念芸立刻露出溫和的笑容,「寒兒,來娘這邊。」
  商淨寒溫順的偎向母親懷裡,「娘,今兒個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點?」
  「還不是老樣子。」穆念芸輕歎一聲,「我的身子如何早已不重要,娘真正在意的是你,放不下心的也是你,若不是為了你,當年我就……」
  「娘,你知道我不愛聽這個。」她急忙阻止。若不是因為她,她相信母親絕對會在十一年前隨父親而去。
  「就算不為寒兒,也得想想待你情深義重的邵叔呀!」她想起了另一個人,期盼能激起母親些微對生命的光和熱。
  穆念芸忽然沉默下來,淨寒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不由困惑的叫了聲:
  「娘?」
  「寒兒,」穆念芸沉思的眼眸鎖住女兒,抬手輕撫她細緻柔滑的面頰,「你期望我與邵正熙結成連理?」
  「女兒沒有期望什麼,只想要娘快樂便成。」她握住頰邊憐惜的手,依戀的感受其間的溫暖,「邵叔待我們母女倆恩重如山,當年若非他伸出援手,也許我們熬不到今日。
  偌娘對他也有心,我自是以娘的幸福為前提,我相信在天之靈的爹爹也會贊成我的做法;若無,婚姻之事自是不能勉強,報恩別有他法,未必就要娘委身於他。」
  其實,這些年下來,她看得出母親對邵叔是有感情的,只是她不明白為何母親執意不肯接受他,漠視那已然存在的感情。
  是顧慮她的感受嗎?這不大可能,她曾不只一次的聲明過自己的想法,母親該知道,她比誰都希望看到她有個安定溫暖的依靠,她並不會自私的要她為了父親而守著貞節牌坊度過淒涼的一生,那對母親太不公平了!「寒兒,有些事……不是你所能理解的。」穆念芸深深一歎,面容覆上縷縷愁緒。
  「就像復仇的事,對嗎?」每回她提到這個,母親就會出現這樣的神情,是那麼的淒苦,哀傷。
  「我說過,這不是你該有的念頭,忘了它!」
  這是穆念芸唯一的堅持,但她不懂。「為何不該?為父雪仇仍為人子女之責,我不懂娘為何執意反對?」多年下來,她們不曉得為這個話題爭議過多少回。
  「寒兒,聽話!」穆念芸凝起眉,不勝愁苦的叫道。
  如果可以,她萬般不願令母親難過,但是要她放棄如此深沉的家仇——她真的辦不到!
  「娘,為何你總不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呢?」明知仍是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她仍是一問再問。
  「報仇之事自有娘擔待著。寒兒,你就依娘這一回,別再過問此事。」
  若是因擔憂她而不願她涉及,那便代表此事將有多麼危險艱難,母親又有何能耐獨力應對?
  「娘——」她正欲出言反駁,卻見母親眉心微微蹩起,「怎麼了,娘,身子又不適了嗎?」
  穆念芸閉了閉眼,困難的喘了口氣,「沒……沒什麼……」
  「別逞強了,快躺下來歇息。」商淨寒深自譴責,明知母親身子骨差,她實在不該惹母親心煩。
  「寒兒……答應娘……」穆念芸猶不放棄的緊握她的手,費力的低喃。
  「這事我們日後再談,好嗎?」她緩緩抽出手,替母親拭盡上滲出的冷汗,又細心蓋好被子才起身離去。
  她真的不懂母親在想些什麼,每每她說父仇不報,枉為人子時,母親的神色就變得好奇怪,從不顧給予任何正面的回應,原以為她總有一天能說服母親,可是十一年過去了,母親的態度不曾軟化,正如她為父報仇的決心不曾動搖一般,如此下去,她要到幾時才能得知當年滅門血仇背後的真相?
          ☆          ☆          ☆
  商淨寒獨坐花園,看著厚重的濃霧在晨曦的曙光中緩緩散去,不禁幽幽低歎。
  「怎麼呆坐在這兒?大清早的,天涼也不曉得加件衣裳。」
  溫和慈善的聲音由身後響起,商淨寒回首望去,露出一抹笑,「邵叔。」
  「嗯。」邵正熙淡淡應了聲,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去看過你娘了嗎?」
  商淨寒點頭,「一早就去了,我剛從她那兒出來。」她微蹩眉心,「娘的狀況好像不怎麼樂觀。」
  『你看出來了?」邵正熙面容浮上憂慮。
  商淨寒發覺他的欲言又止,機敏的神色一斂。「怎麼了嗎?」
  「不,沒……」
  「娘怎麼了?」她急忙追問。
  「她……」他為難的頓了頓,「淨寒,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你娘她……也許活不過……明年秋天。」
  怎……怎麼可能?她從不知道娘的身子竟羸弱到這種程度……天哪」她摀住揪緊的心口,疼的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喃喃說著,眼眸浮起水光盈然,「娘呢?她知道嗎?」
  「她自個兒的身子,我想她應該多少也有個底吧!我也是前幾天請大夫為她就診時才知道的。」他大致轉述當時的情形,想到這兒,他心痛的閉了閉眼。
  他不斷的懇求大夫想想辦法,不論必須付出什麼代價,他絕不皺眉,只要能救念芸……他的芸兒
  大夫卻只是苦惱的一逕搖頭,莫可耐何之餘,衝動的說了句,「神仙來都沒辦法了,你當我是銀針神醫文曲公子嗎?」
  言下之意,似乎銀針神醫更甚於神仙。大夫因為身為醫者,所以比一般人多清楚一些文曲神扇的傳奇事跡,就算已擺人棺木,只要一息尚存,文曲公子都能神奇的醫好患者,所以文曲公子早已被所有醫者奉若神明般的膜拜崇敬,視其為神醫賽華佗。
  商淨寒倏地身子一正,半疑惑的問:「大夫的意思是,文曲公子有辦法醫治娘的病?」
  「也許吧!」邵正熙答得絕望,並不是他不想救穆念雲芸,而是要尋找行蹤飄忽。神秘難測的文曲神扇簡直比神仙還難,況且,這等江湖高人也未必肯出手相救。
  「既然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可是,天地之大,文曲神扇形跡莫測,我們何處尋找?」邵正熙揉揉眉心,試圖緩去心頭陣陣湧上的刺骨之痛。
  「我去找他。」商淨寒打定主意,毅然決然的說道。
  「你?!」他愕然瞪大了眼,「就你一個人?」
  「沒錯。」她再度點頭。
  「但……這樣好嗎?你一個女孩家……」
  「無妨的,我不是嬌弱的閨閣千金,以我的功夫底子,自保應當有餘。」猶記初次提出習武的決定時,母親那強烈的反對態度,因為任誰都不難猜出她習武的目的,在她堅決的意念下,再加上邵叔尊重她的決定,不曾有一言半句的否決之語,母親無力阻撓,只得任由她去。
  沒想到當初為報仇而習的武藝,如今倒是先派上用場了。
  「你確定沒問題?』邵正熙不放心的又問。
  「是的。」商淨寒抬眼望他,「這段時間,我娘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哪兒話?』他的心意,商淨寒哪會不懂。
  十一年前,母親帶著她僥倖逃過那場滅門慘劇,然後三度遷居,她約略猜出是在逃避那些惡人的追擊。第三次的遷徙之後沒幾天,她見到了邵正熙,母親簡單的向她解釋她與邵正熙是舊識,蒙他伸出援手,於是她便隨著母親接受邵正熙的安排,住進了平康王府。
  也許是平康王爺的名號太懾人,也或許是邵正熙暗中替她們化解了災難,總之使她平安的活過了十多個年頭。
  之後,她也漸漸的領悟一些事情。母親與邵正熙從前應是一對情人,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他們最後沒在一起,反而下嫁她爹商定謙,生下了她。縱然如此,她看得出邵正熙對母親始終舊情難忘,縱然伊人已羅敷有夫仍無法斷情。
  否則他不會為了母親,至今猶未娶妻,也許,他早認定母親才是他妻子的唯一人選吧!
  這樣的深情,連她都不免動容,自是不會反對母親尋求自身的幸福。面對這樣一個待自己情癡不渝的人,母親究竟還猶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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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37:25
第二章

  太清楚母親若知道定會阻止她,所以商淨寒並沒有將她的決定告知穆念芸,也未向她拜別,悄消的收拾簡單的行李,隔天便離開平康王府。
  拜習武之賜,她的腳程輕快,不若一般柔弱的大家閨秀,走幾步路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樣。
  出來也有三天了,此時,母親大概已看到她的留書,得知她出府尋找文曲神扇一事了吧?她相信邵叔有辦法安撫母親,她用不著擔心。
  她從不涉足江湖,對於江湖人物,以往只聞其名,能夠知曉的也有限,但這一路聽下來,她不禁要半信半疑的以為,這文曲公子不是人,是神!他的能耐——早已超過一個平凡人能為之事了嘛!
  月餘前,一名原本有著雪膚花貌的劉家千金女,因一場意外而遭烈火灼傷,面容全毀,她受不住這等打擊而欲投江自盡,正巧讓路經此處的文曲公子救起,問明了原委,得知她是為了救人才使得她遭此不幸,感於她的善心善念,於是巧手一施,不出半月,不但還了劉家小姐原有的花容月貌,凝脂雪膚更甚以往。
  這百年難見的美人感念於他的恩澤,拋下矜持與羞怯,主動啟口願以身相許,不料,他卻含笑溫文的婉拒了劉小姐的一番美意。
  之後,便瀟瀟灑灑的翩然而去,就連劉員外重金酬謝,他也分文不取。
  這是昨日夜宿客棧時,那跑堂小二口沫橫飛,唱作俱佳的講述。
  想到這兒,商淨寒搖了搖頭,淡然笑之。
  心頭的好奇不禁又多了幾分,這文曲神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慕名利,也不愛美人,淡泊的笑看一切,灑逸自在的來去天地間,從不眷戀什麼,也不曾為誰駐足。
  據說,他近來與他同樣享譽江湖的師弟揚音神簫同行,一扇一簫的搭配不多,依她現有的概念,應不難找到他才是。
  不知不覺,夜已深,她大略觀望了一下,她正身處於一大片荒無人煙的樹林中,四周靜得只聽聞到幾隻蟬叫聲,既然錯過了宿頭,她只好認命的在這兒休息一晚。
  探了探地形,她發覺前頭不遠處有條清澈的溪流,便卸下肩頭的包袱,走到溪畔,雙手掬起溪水喝了幾口,順便用清涼的溪水洗淨臉龐上的風塵。
  舒適多了,她露出滿意的笑容。
  再望了望四周,確定四下無人,遲疑了一會兒,她抿抿唇,決定動手輕解羅杉,一褪去身上的衣物,然後往溪中走去。
          ☆          ☆          ☆
  輕易的躍上其中一棵大樹,曲慕文看也不看隨行的同伴,身子往枝葉綿密的樹幹一靠,神清閒適的便要閉目養神。
  「喂,我說文曲公子,」任飛宇笑嘻嘻的叫了聲,隨後飛身一躍,將自己置於距他最近的一棵樹上,「發表一下你的感言如何?」
  「什麼感言?」這人真是無聊得要死,一路上一直煩他,連晚上想休息一下,也不放過他。
  「那位劉家小姐啊!」任飛宇忍著滿腔的笑意,刻意擠出嗲得會令人作噩夢的豎白,故作嬌羞狀的調侃他:「若公子不棄,妾身願以身相許?」
  「任、飛、宇!」曲慕文倏地睜開眼,「你非得這樣尋我開心不可嗎?」
  「尋你開心?怎麼會,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飛天艷福呢!瞧瞧,一個是一身俠情的少年英雄,另一個是柔情似水的窈窕佳人,憐香惜玉救嬌娘,多情快客情根種,巧手回大力紅顏,種下無盡相思債……哇!多麼浪漫唯美,肯定會成為江湖中的一段美談。
  「你說夠了。」
  「沒有?」
  不阻止真的不行,瞧他說到哪兒去了,真是愈講愈不像話,曲慕文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沒有說錯啊!事實就是如此嘛!那劉小姐打第一眼見著你便魂兒飄飄、心兒亂跳,為你意亂又情迷,連本來打算要跳河自盡的偉大計劃都給忘了,我看呀!你這一走,她恐怕要從此大呼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羅!」戲謔的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曲慕文,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息,「還說我『為禍人間』、害人不淺,你才禍國殃民呢!劉家小姐就是如山的鐵證。
  「有完沒完?」最後,曲慕文連眼皮也懶得指,由他說去。
  「沒完。我說慕文,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像劉小姐這種柔情款款的似水佳人,要,就順道來段浪漫的風花雪月,這樣才不浪費生命。」
  「你以為人人皆如你,以采盡天下群花為己任?哼!我才不是你,下流摧花魔!」
  不屑的冷哼一出,一片樹葉即朝他俊美的臉蛋射來,曲慕文分毫不差的拈住,信手射回去,「還你,別擾我好眠。」
  「喂,我不相信你警覺性這麼低,這座林子裡還有人。」為了引他注意,任飛宇又接連搞了數片綠葉往他方向飛射,反正就是不想讓他睡得太安穩就是了。
  曲慕文攤開的白玉招扇一揮,輕鬆的擋下擾人清夢的小東西,「知道嗎?你很鴰噪,任飛宇。
  有人又如何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姓曲的,你的表情很污辱人幄!」那是什麼不屑的神情嘛,任飛宇不爽了。
  「那得多謝某人給我機會。」
  任飛宇哪咽得了這口氣,別的不說,光那一句「下流摧花魔」,他就非常的不爽了。
  微一思忖,他定下心來凝神靜聽了一會兒,好似瞭解了什麼,一抹耐人尋味的奇特光芒閃過眼底,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曲慕文,是你自己大意,怪不得我了。
  第一步——尋釁。
  「你太目中無人了,曲慕文!」
  他飛身而起,手中的洞簫直攻曲慕文,令他不得不睜開眼。揮去來勢洶洶的襲擊,他翻身退向下一棵樹,叫道:「你來真的啊!」
  「誰跟你來假的。」任飛宇不曾停止攻勢,一隻洞簫俐落的猛攻制敵要點。
  「你少惡劣了,自己睡不著就拖著人家陪你玩。」曲慕文不悅的響咕,也很認命的知道不陪他過個幾招,自己今晚是別想有個好眠。
  他再度提氣縱身一躍,避開那直搗心肺的攻擊,同時還以顏色的一手格開襲身的攻勢,另一手執白玉扇俐落的攻向他咽喉,任飛宇頭一偏,閃過了一招,並且不甘示弱的劈他的手腕,他指尖一挑,將白玉扇丟往左手,啪地一聲,利落的攤開扇面,身形一轉,便飛至約三公尺處的樹上,手中的扇子一揮,凌空飛轉襲向任飛宇,人同時也飛身攻去。
  當仁不讓的兩人當真就在半空中一來一往的過起招來。哇!這曲慕文老用溫文儒雅的表相騙人,其實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他打起架來有多不留情、多六親不認!
  任飛宇嘴裡雖大呼玩得過癮,但也不敢掉以輕心,閃身躲過那招氣勢十足的鴻鴿飛天,立刻拿出看家本領應付。
  洞簫往唇邊一湊,修長的十指配合著他運用內力彈奏出制敵於無形的曲昔。
  曲慕文當下立即收攝心神,運氣調勻生息,以靜制動。
  英挺的眉一挑,任飛宇似有若無的詭異一笑,在曲慕文猝不及防的情況時,止了簫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掌朝他揮去。
  曲慕文心下一慌,本能的以深厚的內力護住心脈,這不重不輕的一掌未曾傷及他半分,只是將他彈飛於數尺之外——
  凝神細聽片刻,成功了!任飛宇忍不住狂笑出聲。
  人家師父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入水如青龍騰空,偏偏就不智的收了個旱鴨子當徒弟,曲慕文看似無所不能啦!但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一遇水便縱有十八般武藝也全化諸雲煙,像個蠢材似的,教師父只能徒歎條何,為了不想淹死他,只好放棄訓練了八十一次的水性試煉。也歎了八十一次的氣,不過在不長進的曲大公子千恩萬謝之餘,師父也有但是,當你落水的時候,千萬別提及我是你師父,就當我們不認識。
  由此可見……唉!這事多讓師父顏面無光啊!
  這下,可有曲慕文好受的了,若再加上……應該是個女人吧?
  他很幸災樂禍的想著,曲慕文,這下你不死也半條命了。
  下流摧花魔?看誰會先被如此稱呼!
  想歸想,任飛宇不敢多留片刻,立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要不然曲慕文一翻起臉來…噢!那可就不好玩了。
          ☆          ☆          ☆
  基本上,商淨寒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眨眼,突然間~個不明物體「撲通!」栽人水底。
  商淨寒有須臾的錯愕,才剛回過神來,溪面波紋大起,水花四濺,然後——顆頭顱由她胸前冒了出來。
  「啊——」她大驚失色,反射性的以左手護住自己未著寸縷的胸前,右手則毫不猶豫的一拳揮向他。
  「晤——」曲慕文吐了一大口水,雖說頭昏眼花,但依著人類的求生本能,他自是反射性的將送上門的「浮木」加以利用,死命的拉住那只細滑的玉臂不放,現下,他腦子全糊了,亂無章法的胡亂掙扎…··。
  「你……天殺的,你別亂拉…晤…」被他這麼扯來扯去,商淨寒一時穩不住身子,連帶的也被他給一道拉下水。
  該死的,這個王八蛋!要死也別拖她墊背呀!她忿忿的暗咒著,同時又發現那個可惡的混蛋居然更加得寸進尺,囂張到整個人像只八爪章魚似的死纏住她的身子不放。
  天殺的爛痞子,我一定要剁了你!
  但,那是稍後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力救濟,她可不想同他一道葬生水底,成為這溪裡的一縷幽魂,尤其她沒忘記自己此時一絲不掛,她可不想被誤以為他們是殉情的同命鴛鴦,或者她被他姦殺之類的,那實在有損顏面。
  她穩住自個兒的身子,努力讓自己浮上水面,而那下流痞子死也不放開她,她只好認命的連他一塊拉回岸上。
  「你該死的可以放開我了吧!」她咬牙切齒的進出聲音,一雙冒火的美目像要拆了他似的死瞪著他。
  曲慕文哪注意得了這麼多,翻了個身,用盡全身僅餘的力氣將腹中那一大口水吐了出來,整個人早已虛脫的擠不出多餘的氣力。
  這個天殺的混帳王八羔子!他居然敢要死不活的壓在她身上吃足了豆腐。
  「你給我起來,要死到別的地方死,聽到了沒有?」她幾乎是用吼的。
  震耳的音量總算拉回曲慕文些微渙散的意識,他有氣無力的一抬眼,這一瞧,他當場「草容失色」。旋即奇跡似的全身「精力充沛」,大大的彈跳起來,白哲俊美的面容霎時漲得通紅,連活也說得結巴。
  「你,你,你…幹嘛不穿衣服?」
  商淨寒在他跳離她身上時,也迅速的拉過放置在一旁的衣物掩住身軀,一把無名火直往腦門上衝!
  他這是什麼意思?好像她脫光了衣服在勾引他。輕薄地似的!
  「我、實、在、很、想、劈、了、你!」她一字字憤怒的擠出聲音來。
  這女人用牙齒在說話那!雖然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玩,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她將牙給咬碎掉,到目前為止,他的醫術還沒高明到讓砰牙還原若編貝。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他很懺悔的垂下頭,一副乖乖等她訓誡的模樣。
  她原本瀕臨爆發點的熊熊怒火,一見著他這樣,反倒不知該如何發洩。
  「轉過身去。」最後她懊惱地道。
  曲慕文暗笑在心底,原來這女人吃軟不吃硬。
  「哦,好。」他很聽話轉身面向水面。
  商淨寒剛放下心來,動手著裝,未料他沒會兒又轉回身來問道,「要幹嘛?」
  「啊!」商淨寒驚叫一聲,才剛著好兜衣的她,一時手忙腳亂,不知該先遮哪個部位好。
  好好玩哦!曲嘉文看得有趣極了。
  「你……你幹嘛又轉回來?」她又氣又惱地叫道。
  曲慕文一臉無辜的看著她,「你又沒告訴我,要我轉身做什麼?」
  這個白癡!她實在很想仰天尖叫,「因為我要把衣服穿上,而你若是君子,就該懂得什麼叫非和勿視!」
  「噢!」他似懂非懂的點頭,身子轉了一半,商淨寒正打算吁日氣,他好像不氣死她不甘心似的旋即又轉回來,一臉好孩子模樣的請教著:「可是,我剛才已經看光了,是不是就不算君子了?那既然不是君子了,亡羊補牢還有用嗎?」
  「只要你現在安安分分的轉身一刻鐘,沒有人會不把你當君子。」她深深的吸氣,再吸氣,忍著一腔的火氣,一字一句的慢聲說道。
  哦喔!她又在囤積火氣了。
  曲慕文不敢再搞怪戲弄她,正正經經的背過身去。
  一刻鐘——
  「時間到。」他準時的回過身來,討好的衝著她笑,就像一個巴結大人,等著得到誇獎的好孩子。
  商淨寒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要不是她動作快,剛好著裝完畢,此刻她定會氣得吐血。
  「我幫你。」曲慕文不由分說的跳到她身邊,一臉理所當然的握住她的腳幫她穿襪,商淨寒不禁又瞪大了眼。
  「你……放開……」這人難道不曉得男女有別?他這樣握住她的腳……可惡!他是真不懂還是裝蒜?!
  曲慕文顯然沒有察覺到佳人的溫怒,開開心心的發表著他的觀察結論。
  「你沒有纏小腳,這樣比較自然,我喜歡它……喜歡?淨寒差點被口水嗆到,一肚子氣無處發。
  誰管他喜不喜歡,無聊!她惱怒的由他手中奪回自己的腳,悶聲穿上鞋襪。
  「你又不高興了嗎?」他偏著頭,打量她垂首不語的神情。
  商淨寒沒有回答,穿好鞋襪,包袱一背,甩頭就走。
  「喂,等等我!」他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為了追上她,步履凌亂的數度差點跌倒,那又蠢又拙的窘狀,看得商浮寒連最後一絲的火氣也消了。
  「又怎麼了啦!」她歎著氣停下步伐。
  「你——不要負責嗎?」他小小聲的、如棄婦般可憐兮兮的語調問她。
  要她負責?這臭男人真當她蹂躪他、非禮他,然後始亂終棄!
  「你、再、說、一、次!」
  又要冒火了。曲慕文眨了眨清亮的眼,「我說,你不要我負責嗎?」他不懂這樣有什麼好氣的,就算不要,也用不著擺出一臉想將他千刀剮的樣子嘛!怪嚇人的。
  「原來——他是那個意思。
  她稍稍降了火氣,「不用了,那是意外。」
  她本來是打算狠狠教訓這個不帶眼的下流胚子,不過,後在她看他只是個老實憨厚的書獃子。並非存心佔她便宜,也改沒什麼好計較的。
  偏偏讓人受不了的是,她想饒過人家。人家還未必須情,變而一瞼正氣凜然的告訴她:「不行,師父說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敢作敢當,錯誤既然發生了,我就不可以逃避責任,辜負了師父他老人家的教誨。」
  他說得慷慨激昂,商淨寒卻聽得直想砍人了。
  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好像這是極多麼人衰的不幸事件,而他少爺有正氣、有擔當,決心置死於度外。
  「我管你師父教了你什麼狗屁倒灶的觀念,姑娘我不需要你的負責,也不屑負責,你可以閃了嗎?」
  「不行,」他很堅決的搖頭,「我不能讓這件事成為我完美人格的敗筆。」
  這蠢蛋!商淨寒被他氣到設力,「你到底滾不滾。」
  「不行!」他猶固執的堅持著。
  閉了閉眼,她命令自己深呼吸,要冷靜。千萬要冷靜!
  然後,她一扭頭,看也不多看他一眼的邁開步伐,完全不搭理身後追得辛苦的笨呆子。
  「你要去哪裡?」他似乎並不介意她的冷漠,指頭扯著她的衣袖一角,忠實的跟在她身邊。
  「別煩我行不行?我有正事要做,沒空陪你胡鬧!」她不耐的丟下話。
  「沒關係,我陪你。」他一臉淨是無害的溫和笑容,「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正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口氣極差的回道。
  「說嘛!」他得寸進尺的手不知何時握上了她的纖纖柔手,一扯一扯的撒嬌。
  淨寒實在受不了,氣沖沖的吼道:「殺人放火、偷搶擄掠!」
  誰知他一聽,竟擺出萬般的敬畏,很崇拜的看著她,「原來你是威名震天、不讓鬚眉的女俠盜,那正好,說不定以後我們可以聯手間江湖,當對鴛鴦大盜,你說好不好?」
  他還當真?這個白癡!「盜你的頭!」她沒好氣的吼道。
  曲慕文瞬間嚇得臉色蒼白,「噢!不,我的頭你不能盜,盜了就沒命了,」想了想,他退而求其次,「不然盜我的『美』好了。可以犧牲身體任你蹂躪……」
  他當她是什麼?變態女淫魔嗎?
  商淨寒簡直氣到沒力了,「我拜託你閉嘴好不好7
  「為什麼?」他不恥下問的求教。
  「不然我會想殺了你。」她惡狠狠的撂下威脅十足的警告。
  「可是,那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你才是大盜,我可是家世清白的善良老百姓。」她知道若不澄清,搞不好這個蠢過了頭的笨蛋,真的會逢人便敲鑼打鼓的宣揚她的「顯赫」身份,她可不想還沒找到文曲神扇就先進牢裡吃免錢飯。
  「哦!真可惜,不過沒關係,不管你是名震江湖的女英雄,還是沒沒無聞的平凡人,我都不會嫌棄你的。」他說的陶醉,一臉甜蜜樣。
  哪來的白癡?商淨寒望著他時,秀眉不自覺的打了上百個結,最後就連歎息的力氣也投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5-7 10: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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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38:02
第三章

  「說話嘛!真的不理我嗎?曲慕文不厭其煩的想引誘她開口,偏偏商淨寒就是鐵了心的不予理會。
  一路上,她完全沒給他好瞼色看,但他始終不以為意,還好脾氣的安撫她、衝著她直笑,那真誠的笑容怎麼也笑不僵,真是怪哉。
  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他笑得太友善,個性又溫和得要命,比她所能想像的還要能容忍她惡劣的言行與態度,害她縱有一肚子悶氣也無法對他發洩,反而將自己嘔個半死。
  但若說他耿直憨厚到有點蠢,其實又不盡然,這個人有時精明得出乎她意料,否則,都好些天了,她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全用盡了,怎麼還甩不掉這只粘她粘得緊的蒼蠅呢?
  「寒寒,」他扯扯她衣袖。「我知道是我刁、好,你別生我的氣嘛!」
  商淨寒冷哼一聲,側過身去靠坐在蔭涼的樹幹。
  這一聲寒寒又讓她想起了幾天前的事——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嘛?」那時的曲慕文已軟言慰哄了半個時辰,她仍無動於衷的吃著盤中的食物。
  「關你什麼事。」
  「做丈夫的不能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不是嗎?雖說一般人通常會稱呼你為曲夫人或者簡單的一句曲氏,但我不能這樣叫你呀!還是……」他再度露出溫和的笑,「你希望我直接叫你娘子?好吧!如你願,不讓你失望。」他無視她噴火的眼,親密的叫了聲:「娘子——」
  商淨寒嘴裡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她又氣又惱,「誰是你娘子?你不要亂叫!」
  「是你自己說的…」他裝出一副媳婦的可憐模樣。
  「我說了個鬼!從頭到屋都是你在自說自唱。」她早晚會被他氣死。
  「你又不告訴我名字,不就是希望我……」
  再一次,她投降了。「商淨寒啦!」
  曲慕文很認真的板著手指重複念了一次:「商、淨、寒,啦——咦!四個字?好奇怪喔!」
  他是真蠢還是裝白癡?她忍不住翻翻白眼,「那個『啦』不算。」
  「噢,好,『啦』不算。」他也很配合,想了想,他突然抬起頭,「你有沒有哥哥或弟弟?」
  她狐疑的瞥他一眼,「沒有,問這幹嘛?」
  「那還好,不然女孩子要嫁他一定要再三考慮。
  商淨寒眨眨眼,表示不解。
  「成天被人叫著商氏(喪事),要是你,你會覺得好聽嗎?如果要死不死,那女子又正好姓『辛』的話,就算沒有傷心事,也會被人愈叫愈傷心。」
  商淨寒橫了他一眼,「什麼鬼論調。」
  「不過沒關係,我們沒有這個困擾,」曲慕文又擺出他的招牌笑容,「我該怎麼叫你好呢?商兒,淨兒。寒兒?哪一個比較好聽?」
  商淨寒冷不防的又被一口茶給嗆到,抬眼看他,他好像真的很認真在思考著。
  這人憨直很有點可愛,有時芝麻綠豆大的事他也會思考個半天,她實在不知該說他蠢,還是說他老實。
  有時,他呆得讓人想笑,有時,他又白癡得令人生氣。
  「有了,我叫你寒寒,好不好?」他突然興奮的拍桌叫道,害得商淨寒差點跌下椅子。
  她白了他一眼,「我只同意你叫我商姑娘。」
  曲慕文好生為難的皺著眉,「不行啦!沒有人會這樣叫他的妻子的…」
  「曲、慕、文!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妻,子!」她咬著牙一字字說。
  曲慕文相信,此刻他要是敢說個「不」字,她一定會劈死他。於是,他裝委屈哀怨的凝眸望著她,不敢多說一個字。
  不過,這書獃子的什麼鬼勞什子師父教他什麼
  「威武不能屈」的,以至於她的惡勢力對他似乎沒什麼嚇阻效果,他依舊我行我素,好像吃定她不會真對他下手,一聲聲的「寒寒」叫得膩死人,多日下來,她已經氣到不知該怎麼生氣了,嘴巴長在他身上,她既然沒轍,也只得由他去了。
  『寒——」他不放棄的又扯了一下,「你看一下嘛!」
  「什麼啦?」她不悅的應了聲,隨便瞥了他一眼,見他以手指著地面,她隨意的瞟了一下,在望見土堆上的「畫作」後,頓時哭笑不得。土堆上畫著一名雙手環胸、俏容步怒的美少女,而一分則是低垂著頭。扯著少女袖口猛陪罪的男子,旁邊還有一行字:對不起,下回不敢了。
  「你畫的?」她懷疑的望了他一眼,畫得很生動傳神,著不出他挺有繪畫天分。
  「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別把輕蔑的表情擺得這麼明顯?很傷人的。」看來他把呆呆的形象塑造得挺成功的,這小女人似乎真把他看成什麼都不會、傻呼呼的笨書獃。
  商淨寒不予置評的哼了聲。
  「明明有女人自願粘著你,你幹嘛要看我臉色,自虐的老巴著我不放?」這是她一直想不透的地方,難不成他有被虐狂嗎?
  「你真的還在生氣?」聽她這麼一說,曲慕文馬上緊張兮兮的坐直了身子,「醋勁不要這麼大嘛!」
  此語一出,商淨寒馬上危險的瞇起眼,「你、說、什、麼?」
  「呵……」自知失言,他馬上陪著笑。
  「搞清楚,曲慕文,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你死巴著我不放,記得嗎?既然你走到哪裡都有女人垂涎,能不能拜託你別再糾纏我?」
  這一路以來,不管是走在大街上或是食宿,總是有一群不知羞的女人臭死死的黏在他身上,甚至不乏直接撲上來勾搭他的豪放女子,一道道投向她的妒恨目光都快把她給殺死了,她著實不堪其擾,偏偏始作俑者老是給她擺出一副「難道俊美也是一種錯誤嗎?」的死樣子,惱得她差點一腳將他踹到萬里長城安眠去。
  「別說氣話了,我又不是故意要長這麼帥的……」他再一次低聲下氣的好言慰哄。
  「閉上你的狗嘴!」她悻悻然的道,為了不讓自己吐血,她決定不理他。
  既然注定甩不掉他,她認命了,只要不被氣死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          ☆          ☆
  「寒寒,吃魚。」曲慕文慇勤的猛將桌上的菜餚往商淨寒碗裡堆,臉上的笑容未曾褪去半分。
  商淨寒始終冷著一張勝不苟言笑,對他體貼備至的溫存舉止視若無睹。
  不曉得怎麼回事,這男人每回開口都會將她氣得差點得內傷,為了她的壽命著想,她不願多搭理他,以免他又有機會嘔得她頭昏眼花。
  「這炸蝦也不錯,娘子,多吃點。」
  一道惡狠狠的目光射了過來,曲慕文自知心虛的抽回手,垂下頭。
  「信不信我會打落你的牙齒?」娘子?她都說了多少遍,他竟敢不怕死的不將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你這麼厭惡我。」他哀哀自憐的小聲說,聲音裡滿是幽怨。
  又來這招,哼!商淨寒不為所動的別過臉,這才發覺客棧中數雙目光投向她,憤怒、不苟同中又帶著撻伐意味,好似她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措舉。
  「怎麼了嗎?她有點搞不情況,」是她不小心得罪什麼人了嗎?
  她一頭露水的收回目光,不解的一口口吃著自己的飯。
  曲慕文悄悄抬眼看了她一下,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那「你允許我關心你,幫你夾萊嗎?」
  「我沒殘廢,不敢勞駕曲大公子,你只要閃到天邊去,就算幫了我天大的忙了!」她才不想被氣得消化不良。
  曲慕文哀怨的點了一下頭,然後低著頭再也不說話。
  ~旁的掌櫃再也看不過去了,還有幾桌著得氣憤難平的顧客也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
  「喂,你這女人大惡劣了吧!你家相公都這麼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了,你還要人家怎麼樣?做人不要太過分喔!」
  「我……相公?」商淨寒錯愕的張著嘴,指了指曲慕文,又指了指自己,一時間竟被罵得傻了眼。
  「對呀!你瞧瞧,人家是疼你、待你好,才會這樣忍受你,你可別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想想人家公子又不是長得不堪入目,隨便勾勾手就有成堆的女子等著他挑,你別不信,光我這間客棧就有不少女子對他傾心,人家對你這麼一心一意、死心塌地,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商淨寒瞬間成了眾矢之的,她又惱又嘔,「我…他……多少女人喜歡他關我什麼事,要勾手指他去勾呀!我又沒攔著他,莫名其妙!」
  「喂,你怎麼這樣說?人家一片真心,你居然這樣踐踏,有沒有良心啊!冷血!」某個角落傳來女子不平之聲,彷彿為曲嘉文心疼得快要死了。商淨寒真是啞巴吃黃連,已不曉得該如何為目已喊冤,偏偏那個掀起這場風波的男主角又低又輕的對她說:「寒寒,對不起,你千萬別介意……」
  沒錯,他又適時的扮演了委曲求全的角色,並且成功的達到火上加油的目的。
  「你看看,這麼好的男人要到哪裡去找啊!當妻子的人就要懂得出嫁從夫,別仗著人家寵你、疼你,就得寸進尺。」
  為什麼她總覺得曲慕文在暗暗偷笑?
  商淨寒已無力再為自己辯解什麼,索性忍著一肚子悶火轉身離去。曲慕文見狀,丟下一錠銀子,來不及走樓梯,直接由上頭躍身飛縱而下,看傻了客棧內的一幫人。
  原來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啊!
  「寒寒,寒寒,等等我嘛!」曲慕文施展輕功,兩三下便追上她。
  「滾,我不要見到你!」商淨寒氣得五臟六腑都在抽筋,她就知道和這混蛋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被他整死,瞧!他又害她成了過街老鼠,她真的懷疑他是故意的!
  盛怒中的她,自是忽略了一個文弱的書生怎麼會有這麼快的腳程,她的輕功可也不馬虎,而他卻在短時間內追上她,並且少了以往雙腳幾乎打結的拙樣。
  『寒寒,不要生氣嘛!那又不是我的錯。」他追在後頭猛陪罪。
  「不是你的錯?」商淨寒頓然止住步伐,回身死瞪著他,曲慕文沒料到她會突然止步,煞不住的腳直直朝她撞去——
  「哎喲!好痛啊!」商淨寒只悶哼一聲,反倒是曲嘉文哭大搶地哀嚎著,抱著頭,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
  「曲慕文,你有點男子氣概好不好?」她受不了,朝他大吼。
  這算什麼男人嘛!不過撞那麼一下就要死不活,她懷疑豆腐郡比他的身子管用。
  「很痛!不然你撞撞看。」他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只差沒落淚。
  「撞過了,」就是他這副死樣子,才會老是令她一把火愈燒愈旺,然後再也無法平息。
  說他沒出息,有時他又表現得很有骨氣;若要昧著良心說他有出息,他又一副不正不經的死相,全身上下唯一找得出的專長,除了氣她之外還是氣她。
  「那你痛不痛?」這下,他又忘了讓他聲淚俱下的「慘痛傷口」,一臉認真的伸手去撫探她紅腫的額頭,好似全天下沒有一件事比這更重要了。
  看!就是這樣,所以她真的不曉得該踹死他還是該笑他的傻氣,於是,她只好氣悶的甩下他,獨自走在前頭。
  「寒寒,你還在生氣啊?」相處一段日子下來,這句話他幾乎是一天到晚的掛在嘴邊——大概他骨頭賤吧!老愛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在戲弄了人家之後,再來陪笑臉。
  商淨寒餘溫猶存,決計不肯再搭理他。她可沒忘記客錢的事,這混蛋害她差點就讓人給亂棒打死。
  「別這樣嘛!笑一個。」他倒退著走,在前頭逗她。
  商淨寒硬是視若無睹。
  「別不理我嘛!」他偏低了頭,瞅著寧可看著地面也不看他的商淨寒,「好啦!說句話嘛!真的一句就好……要不,半句也成……~個字,一個字就好,行了吧?」這可是最後讓步了,「再不然,哼一聲也好,聊勝於無。」
  他以為他在幹什麼?商淨寒瞪他一眼,無法不把他當白癡。
  「你這回是當真生我氣,是不是?」語調開始透露出幾許幽幽的傷懷,「當真不和我說話嗎?寒……」他微愕了下,神情一瞬間間過深沉的光芒,但那太快了,沒人來得及捕捉。
  他不動聲色的掩飾過去,故作若尤其事的繞回商淨寒身側,靜靜的隨她往前走。
  有人在跟蹤他們,為什麼?
  從一開始他就發覺了,而且這些人不是針對他,是衝著商淨寒而來,只是他不明白,幕後想掌控商淨寒行蹤的人是誰?又為何要這麼做?與商淨寒之間又有什麼樣的恩怨存在?
  以往不去在意,是因為他們除了想掌握她的動向外,並無其他舉動,所以也就由著他們去,只要在不驚擾到他們的情況下,他能忍受。可是方纔,他開始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那氣中透露著殺機,他知道從今天開始,商淨寒的安危堪憂。
  這也是他一開始便執意跟著商淨寒的原因之一,也許憑商淨寒的身手有足夠的能耐應付,但是暗箭難防,何況江湖多詭,這小女人的性子太直,防不了這些小人招數的。
  他必須承認,打被她由溪裡拉上岸開始,他心底便存著一份悸動,而他又好死不死的看光了她的身子,不負起責任行嗎?他不敢說自己有多光明磊落,但既然不經意間輕薄了人家姑娘,娶她這點擔當還是有的——雖然,她一次又一次的聲明不需要他負責。
  一開始,他其實也不是很堅持,也許她已心有所屬,也或許她名花有主而在發覺有人跟蹤她時,他也只是基於道義才隨行在側,至於裝瘋實傻、掩飾身份,是為了混淆對手耳目,好讓對手摸不清他的實力於他較為有利;可現在……
  晃移向一旁的商淨寒,他微斂起眉,是的,他無法否認,起初他只是覺得這女孩有趣,偶爾逗弄她挺好玩的,但如今卻是因為…
  他沉沉一歎,商淨寒的事,他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曲嘉文難得安靜這麼好久,商淨寒開始感覺到不對勁,偏過頭去看他。他在想什麼?看慣了他的笑臉,他突然不理她,令她一下子不太習慣。他該不是真的在難過吧?她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
  「慕文,我沒有生氣。」她輕輕的開了口。
  曲慕文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大大的彈開一大步,表情好像活見鬼似的。『寒寒,你…你沒事吧?」
  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氣得神志不清,她從沒用過這麼柔和的語調對他說話那!每回喊他都是連名帶姓,並且是以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千刀萬剮的洩憤語調。
  這是什麼表情啊?商淨寒忿忿的瞪著他。
  這樣才正常嘛!曲慕文吁了口氣,走回她身邊,搖頭又晃腦的喃喃自言:「還好,還好,沒氣瘋了……」
  商淨寒聞之氣結。
  「曲慕文,你去死!」著准了他的腳,她狠狠的用力一踩,氣沖沖的甩頭就走,一點也不意外聽到後頭傳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混蛋!皮癢欠扁,想對他好竟被當成瘋子,她也沒必要對他太客氣了。
  這頭小雌虎真是不好惹,後頭的曲慕文忍不住搖頭苦笑。
  什麼叫虎落平陽被大欺?什麼又叫龍困淺灘遭蝦戲?多少武林高手使出了渾包解數妄想碰他一根寒毛,這小女人卻只需要一抬腳便成。
  曲慕文呀曲慕文,沒想到你今日會落魄成這副德行吧?這事要是傳出去,他文曲神扇的英名也毀了。
  但,他發現他不在乎,更正確的說——他甘之如飴。
  連曲慕文本身也沒發現,他唇角正隱約浮現一抹笑意。
          ☆          ☆          ☆
  一如往常,商淨寒遠遠的走在前頭,曲慕文在後頭追趕著。
  「寒寒,慢點。慢點,等等我啦!」曲嘉文氣喘吁吁的叫著,早已滿頭大汗。
  商淨寒一陣歎息,對於他的沒用似乎已習以為常。
  雖然嘴上嗤哼著,但腳步卻不由自主的放慢下來——她不是在等地,她絕不會承認她在等地,她巴不得用掉他呢!
  口是心非的給了自己~番心理建設後,她又理直氣壯的在心中說;她只是有點累了,所以才會放慢速度稍作休憩。
  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在嘴角揚起,曲嘉文三兩步便追上她,拉住商淨寒細嫩的玉手,衝著她燦爛一笑。
  「你累不累?」他關懷的望著她問,清亮的眼眸專注得好似這很重要。
  商淨寒搖了搖頭,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不累嗎?可是你流汗了。」他眨了眨眼,思考了片刻,掏出~方雪白的帕子替她扶汗,神情仍是一貫的認真、仔細。
  商淨寒看向自個兒已汗如雨下,卻一心替她拭汗的曲慕文,一時倒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個傻氣的呆子,她微微心悸。
  「寒寒,你到底要找什麼人?」
  她訝然的微揚起眉,「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人?」
  「看得出來呀!」原來他不笨。商淨寒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這表情實在很傷人。「寒寒,你很瞧不起人哦!」
  她仍是不語。
  「你找什麼人呀?那人對你很重要嗎?」他忘了要抗議商淨寒十足輕蔑的神態,興匆匆的問道。
  她神情緩緩凝重起來,思及人海茫茫,欲尋之人偏又不是尋常的凡夫俗子,而是蹤跡難測、縹緲如風的神奇人物,如果能任人隨意尋著,那他便不叫文曲神扇了?
  「說嘛!寒寒,也許我幫得上忙。」他又使出拿手絕招——纏功。
  商淨寒瞥了他一眼,懷疑的意味顯露無遺,最後給了他很敷衍的一抿唇。
  算了吧!他只要不氣得她丟掉半條命,她就千謝萬謝了,哪還敢指望這蠢蛋幫她找人。
  大人不計小人過,曲嘉文決定不和她計較。「該不是會找舊情人吧?」他半好笑的說。
  「閉上你的狗嘴!」商淨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曲慕文正欲說些什麼,神色突然一凜,因掩飾得極快,無人探知,隨後,商淨寒也在瞬間沉下臉,沒一會兒,六。七名蒙面議平空而至,橫擋在他們面前。
  曲慕文如晦的眸光由幾名黑衣人身上繞了一圈,最後定在商淨寒身上,由寒寒一人對付應是綽綽有餘。他微微一笑,退了開去。
  商淨寒凝起冷顏,「幾位大爺擋道,不知有何指教?」
  「你是商淨寒?」為首之人叫道。
  「我是,不曉得小女子見時開罪了諸位大爺?」
  黑衣人顯然沒啥耐性,手一揮,其餘幾人立刻聽命一擁而上,瞬時刀劍齊鳴,寒光閃閃。淨寒俐落的翻身一躍,退離了刀影撩亂的危險地帶,抽出隨身佩劍,沉著的對付著接隨而來的致命攻擊。
  不錯嘛!他的小娘子挺有兩下子的。
  曲慕文悠閒的坐在大樹下,一手閒閒的扇著風,愜意的像個沒事人一般。
  晤,這招劍花迴旋耍得不錯,挺像一回事的,優雅、俐落、漂亮!哇!這招也不賴,該叫什麼來看?噢,亂雪飛霜吧…、··咦?那招又叫什麼?不知道那,暫時叫亂七八糟好了,不然,叫莫名其妙也成。
  他一邊評論看,看得津津有味,看來,他可以先睡上一覺再說……糟!
  閒適的眼眸一凜,笑意凍結唇邊,他飛快地拍起地上的小石子,食指俐落的一彈,剎那間商淨寒身後那人便動也不動的僵在那兒,及時阻止了險險落在她身上的一刀。
  商淨寒察覺了,在捏了~把冷汗之餘,心中也明白,若非有人暗中相助,這危機她是躲不過的,而她若真挨下那凶狠殘酷的一刀,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看來最好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可就不好玩了。他迅速拈起幾顆小石子,不著痕跡的彈射出去,剩餘的幾個人登時也全如木石般無法動彈。
  淨寒再傻,也看得出有人在暗地裡伸出援手,而助她之人,會不會就是她要找的人?
  思及此,她不由得叫道:
  「閣下既有心相助,何不現身一敘?讓小女人當面致謝。」
  沒有任何回應,四周除了寂靜還是寂靜。她一急,不放棄的又道:「文曲公子,是你嗎?閣下可是當今神醫,文曲神扇?小女人有事相求,已尋你許久,請現身一談好嗎?」
  尋他?曲慕文一愕。
  搞什麼鬼?他居然像無頭蒼蠅一樣陪著她尋他自己?
  商淨寒等了許久仍得不到任何回應,洩氣的一歎,忽然想起曲慕文,她四下張望的找尋他的身影,『曲——」
  她微愕的看向躲在樹後,全身冷汗直冒,差點抖散全身骨頭的曲慕文。
  這是什麼死樣子?商淨寒忍不住一把火又冒了上來,「曲慕文!你有點出息,像個男子漢一點好不好!」
  「解……解決了嗎?」他悄悄探出頭來,裝出心驚膽跳的左右張望著。
  商淨寒氣紅了俏顏,「要是沒解決作便如何?懦弱的繼續縮回去,任我被人打得半死嗎?」
  「我……可是…生命可貴呀!」他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她怎麼會認識這麼一個懦弱無用的人!商淨寒幾乎是咬著牙說:「是,生命可貴,所以你只要把身家性命看妥便成,毋需管我死活。」
  他輕抬起頭,「你不喜歡這樣嗎?那不然……以後我不躲就是了。」
  她真想狠狠踹死他!
  她不斷的吸氣,再吸氣,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你既然這麼愛惜生命,那麼最好別再和我在一起,免得受我連累!」
  忿忿的說完後,她怒氣沖沖的轉身就走。
  曲慕文沒有猶豫,立刻跳出來,死摟住她的腰不放,「哇!你別丟下我呀!」他假裝心有餘悸的瞄了幾名蒙面人,忍不住一陣哆唆。
  見鬼似的叫嚷以及那不長進的鳥樣,換來商淨寒的一肚子火,「滾開!你要真這麼貪生怕死就別死粘著我不放。」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聲音愈來愈小,「就算是死也甘心……,,
  雖然幾不可聞,她還是聽到了,火氣立刻消了一大半。
  曲嘉文暗自竊笑,又逮到可以光明正大吃她豆腐的機會了,他忍著不笑出聲,卻將她樓得更緊。商淨寒丟了個白眼給也,「你爭氣點行不行?」
  將來誰嫁他誰倒媚,所謂「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並不適用於他身上,要想靠他,那才真會一輩子無望呢!
  曲慕文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不以為意的談笑置之。
  「你怎麼知道是文曲神扇在暗中幫你?」他嗅著她的髮香,沉醉的隨口問。
  她不悅的瞪了他一下,「拜託你別這麼丟人現眼好不好?放眼江湖,能使得一手獨特絕妙的點穴法的人,除了文曲神扇外還有第二人嗎?」
  「有啊!他師父。」他理所當然的回道,沒這樣的師父,哪來這樣的徒弟,寒寒這問題真蠢。
  商淨寒這個白眼更不客氣了,「他師父老早就退隱江湖了。你這白癡少開口,安安分分當你的井底之蛙。」
  這樣又不對了?他委屈的閉上嘴。
  「你想,他為什麼不願露面?」商淨寒沉吟著問道。
  曲嘉文想也沒想,「他必定長得不堪入目,見不得人。」
  商淨寒立刻掄拳朝他的胸膛揮去,「你不要信口開河,詆毀人家。人家面如冠玉、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俊朗出塵,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美男子。」
  曲慕文聽著,一雙眉愈挑愈高,要笑不笑的瞅著她問:「瞧你說得唾沫橫飛,難不成你見過他?」
  「沒有。
  曲慕文差點跌個狗吃屎,「那你還說的跟真的一樣」
  商淨寒極為不滿的瞪著他,「每個人都這樣說啊!否則,怎麼會有女人一個接著一個巴不得以身相許?」
  他若有所思的盯住她,「你似乎對他的事瞭解不少。」
  「最近才開始注意的,他是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到處都有他的傳聞,要打聽並不難。」
  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浮現在他嘴角,「既然有這等程度的熟悉,那麼他若站在你面前,你認得出他來嗎?」
  商淨寒很誠實的搖頭,「我不敢保證。這等行蹤飄忽難測的江湖俠土,豈是我們能捉摸得住的。」
  曲慕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所有人都把他給神化了,不論是文曲神扇,或者是與他齊名的揚音神簫也好,幻影神劍、紫綾仙子也罷,他們也都只是普通人,並不如你所想的這般高深莫測。
  只要是人,就難免有七情六慾,有他們的愛恨喚癡,更有他們平凡的一面,單單純純的去追求他想追求的一切,留在他想留,他在乎的人身邊,做~個平凡樸實的人,輕鬆自在的歡笑過日。」
  商淨寒頗為詫異的望住他沉思中的俊美容顏,這人真是平常那個嘻皮笑臉股個正經樣的男人嗎?
  「你」
  曲慕文收回目光,又回復笑嘻嘻的神態,「聽不懂我的意思啊?我是說那個狗屁文曲神扇沒什麼了不起,用不著太讚美他啦!」
  「你……噢!」商淨寒呻吟著,她立刻否決剛才湧起的想法,這人仍舊是那個一無可取、沒出沒息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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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隨便找了間客棧解決了食宿問題後,吃飽喝足的曲慕文又有閒情打屁瞎扯了。
  「真的不告訴我嗎?不後悔?」他一手把玩竹筷,一邊笑著她誘哄道。
  商淨寒沒理他,端著熱茶啜飲,並吩咐店小二打包幾個饅頭在路上當乾糧。
  「說啦!」他不死心,扯扯商淨寒的袖口,「你到底這麼急著找文曲神扇是為了什麼事?說不定我能幫得了忙哦!」
  商淨寒斜他一眼,「你?算了吧!」
  這是什麼態度?真污辱人。
  曲慕文暗暗苦笑,心知這小女入是真的將他徹底瞧扁了。
  「你不說,不怕我胡思亂想嗎?在你未來的相公面前,急巴巴的找尋另一個據說俊得亂七八糟的美男子,搞不好他是你的老相好,你就不怕我醋勁大發…」
  「團上你的狗嘴!」她氣悶地瞪著他,「誰是你娘子了?你別亂叫。」
  曲慕文抿抿唇,有進步了,至少她不再火冒三丈的對他又吼又叫,說要打落他們牙之類的狠話,他向來就不貪心,這樣就夠他安慰的了。
  「那你就告訴我實話啊!」
  商淨寒心知肚明,這男人全身上下唯一稱得上的優點便是不屈不撓,她若不將他要的答案給他,他真的會煩死她。
  「好啦!反正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她輕歎,「我娘病了,大夫皆束手無策,普天之下,也唯有人稱銀針神醫的文曲公子有妙手回春的能耐。」
  他頗含趣意的挑挑眉,「對他這麼有信心?」
  「太多的實例證明,好像只要不斷氣,人交到他手中,他就有那個本事化腐朽為神奇。」
  曲慕文聽到這裡,再忍不住悶笑出聲,「我說寒寒,你未免太高估他了吧?他只是人,不是神,和閻王又沒交情,你別將他給神化了。」
  「也許傳聞是誇張了點,但我篤信,放眼天下苦有誰能救得了我娘,非他莫屬,如果連天下第一神醫都莫可奈何,那我娘真的無藥可救了?」
  「這樣吧!歧黃之術我也略任皮毛,讓我來試試,說不定對你娘的病情能有所助益。」
  「你?」她兩眼瞪得好大,「拜託你,曲大公子,你玩我也就算了,千萬別打我娘的主意,拿那些『皮毛』來玩我娘的命。」
  這話實在太污辱人了!
  「對我有點信心,小娘子,」他笑得好溫柔。
  「少來。」這人總是傻愣愣的,教她對他有信心,那還不如先要了她的命。
  「不後悔?」
  「答應了你才會悔恨終生。」
  曲慕文還想說些什麼,心念一轉,他改口問:「你娘現今情況如何?」
  商淨寒不懂他為何這麼問,但還是本能的回答:「勉強可撐到明年秋天。」
  明年秋天?他沉吟著,那還長得很嘛!可見事態並不急。
  商淨寒至少說對了一點,自習醫以來,曲慕文還不曾碰過他文曲神扇想救而救不起的人,也許傳言是被渲染得誇大了些,但神醫美稱絕非浪得虛名,他不認為一條猶可撐到明年秋天的命難得倒他,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何況,他要的答案尚未水落石出。
  幽沉的眼眸~冷,落在她身後的某處,他撇撇唇,嘴角有著嘲弄的笑。
  這點彫蟲小技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他輕斂幽眸,掩去其間的深邃。
          ☆          ☆          ☆
  日正當中,驕陽如炙,曲慕文拚命揮動手中的招扇,口裡哀叫不休,最後索性賴在陰涼的大樹底下,直呼累得半死,再也走不動。
  「拜託你,曲慕文,好歹你也作作樣子,像個男人一點好嗎?」她這個女人都還沒叫,一個大男人喊成這副德行,丟不丟人啊?
  「我說寒寒,你也有點良心好嗎?要不是為了陪你找那個勞什子鬼神醫,我用得著這麼虐待自己嗎?」他忍不住抱怨出聲,他幹嘛讓自己累得半死,頂著個大太陽陪身邊有眼無珠的女人,像白癡一樣的四處找他自己,他是瘋了還是傻了?.
  「我勉強你了嗎?」商淨寒可一點也不愧疚,搞清楚,是他自己死纏著她不放,他要自虐她有什麼辦法?
  曲慕文悶悶的咕噥幾聲,啞巴吃黃連大概也不過爾爾。
  不得已,他陪起笑瞼,「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天下之大,人家又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物,我們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真的有用嗎?」
  「沒用也得全力以赴,我非找到他不可!」她神情堅定的道。
  笨女人,你要找的人就在你面前!曲慕文沒好氣的想,忍不住大歎三聲無奈,這一刻他還真有點後悔自己沒事幹嘛裝白癡。
  「算了,心煩的事等吃飽再說,你剛才不是嚷著快餓死了嗎?」她將預先存放在包袱中的饅頭取出,朝他丟了粒過去。
  曲慕文準確的接住,見她也正張口飲食,他迅速自她手中奪過饅頭吃下,就連她剛撕下的那一小塊也不放過,「這一點鳥食怎麼夠我吃,寒寒,委屈你了,犧牲小你,完成大我。」
  這……太過分了吧!
  「曲、慕、文!」她火冒三丈的大吼。
  「不要吵。」他趕蒼蠅似的揮揮手,一臉沒得商量,「民以食為天,你沒聽過嗎?別擺那夜叉瞼,害我消化不良。」邊說還順道將剩餘的饅頭往自己懷中掃。
  「你……」她死瞪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他,「那我吃什麼?」
  「你還有水。」這已是最大的讓步了,瞧他心胸多麼寬大。
  「喝水?」商淨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這男人說這是什麼人神共憤的混帳話?
  「餓一餐不會死人的。」他漫不經心的淡然道。
  「你……」她氣得渾身發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沒良心的死王八蛋,居然這麼對待她,她發誓,真的,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商淨寒死死的握緊拳頭,氣憤的別過身去,一腔怒火燒得她差點神志不清。
  曲慕文抬眼瞥向她,唇畔閃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哎喲!糟糕,肚子怎麼怪怪的,這饅頭鐵定不乾淨……」他突然抱著肚子哀叫,引起商淨寒的注意。
  「活該,吃死你!」她冷冷的哼著。
  「哎呀!不行了,我忍不住了……」他匆匆往樹林裡頭奔,還不忘丟下一句,「不可以藉機偷窺我這曠世美男子解手
  「我沒你變態下流!」商淨寒氣極的吼了回去。
  一待離開商淨寒的視線,曲慕文瞬間逸去臉上的笑謔、神色凝然的盤腿而坐,俐落而迅速的點住週身幾個大穴制止毒性蔓延,氣運丹田,以深厚的內力將毒逼出。
  這點小把戲他還不放在眼裡,不到半個時辰,他徐徐吐口氣,緩緩睜開眼。
  拭去額上的冷汗,下意識理了理衣衫,他低頭審視自己,確定已無異樣後才轉身走出林子。走了兩步,他頓了頓,手腕一翻,一隻銀針快如閃電的自手中飛出,直到右後方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響後,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再度邁開步伐。
  「這下舒服多了。」他神情愉快的再度出現在商淨寒眼前,無奈怒焰高漲的小美人理都不理他。
  「寒寒,別這麼沒肚量嘛!」他嘻皮笑臉的挨近她,但是不管他怎麼逗她,她的神色就是不見舒緩,俏容反而愈繃愈緊。
          ☆          ☆          ☆
  商淨寒霍地起身,著也不看他一限,舉步往前走。
  曲慕文見狀,不覺好笑的搖了搖頭,快步跟上去。
  「啥,小娘子要是餓壞了,我這個當相公的人可是會心疼的。」他不曉得從哪兒變出幾個香噴噴的肉包子,含笑的遞到她面前。
  「你……」商淨寒錯愕的盯著他手中的肉包子,又抬眼看他。
  「那又冷又硬的饅頭哪適合你吃,可不能委屈了我小娘子的五臟廟。」他還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
  商淨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火氣消了大半。「你剛才怎麼不說?」害她火得幾乎想宰了他這個死沒良心的渾球。
  她才接過包子,都還沒入口,曲慕文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又狠又準的朝她撞去,沒能穩住身子的商淨寒同他一道跌得像不忍睹。
  不會吧?雖然她一直都知道這人沒用到有多麼的無藥可救,但也不至於慘到連走路都不會的地步吧?
  商淨寒摔得頭昏眼花,一時還搞不清狀況,待神情稍微恢復後,她死瞪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殺人般的怒聲揚起,「曲。慕、文——」
  也許他天生不怕死,也或許皮到不知死活,所以他始終穩穩的壓在她身上,一點離開的意願也沒有。
  「別這麼小氣啦!借我躺一下有什麼關係,反正早晚都要『壓」』
  唔,真舒服,女孩家的身子果真比較柔軟,難怪任飛宇那風流小子老愛往脂粉堆裡消磨時光。
  到了後,他乾脆陶醉的閉上眼。
  什麼叫早晚都要壓?商淨寒簡直快氣炸了,這個死混蛋!
  「你、給、我、起、來——」她咬牙切齒,緊握的拳頭隨時有揮出去的可能。
  恐怕有人要大開殺戒了,看出商大姑娘已準備翻臉,他扁扁嘴,很不情願的回道:「好啦!我起來就是了。」
  商淨寒拍拍身上的塵土,當目光看到地上沾滿泥沙的肉包干,本已熊熊的怒火燃燒得更旺更烈。
  她恨恨的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故意在整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對她太好,他不氣死她就算很善良了。
  曲慕文不解的眨眨眼,當視線隨著她的移向地上慘不忍睹的肉包子時,他只能很心虛。又很敷衍的傻笑以對,「呵……呵呵,這個……意外,是意外!」
  瞧,那一張美麗的俏臉都扭曲了,她恐怕真是氣壞了。
  「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請你用說的,犯不著這樣耍我!」她真的覺得自己讓他當成白癡一樣的耍弄,她…他……噢!她如果七孔流血而亡,肯定是被他氣的。
  「寒寒——」見她拂抽而去,曲慕文趕忙追上前去,亦步亦趨的重複那一成不變的戲碼——低聲下氣,好說歹說的討好求饒。
  「下次不敢了,原諒我小…別生氣了啦!我的小娘子這麼美,繃著一張臉很醜那…給點面子,笑一個嘛,不然我也給你壓回來……」
  聲音漸行遠去,偶爾還交雜著他慘叫哀嚎的聲音——
  「下手輕點啦!快內傷了,你想守寡嗎?打死我就沒老公了……噢……·』
  沒有人注意到,身後除了留下一地沾塵染沙的肉包子外,商淨寒原先所站之處的背後樹幹上,赫然插著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而那高度正好位於她的咽喉處。
          ☆          ☆          ☆
  對於他,商淨寒的火氣總是無法持久,往往來得快,也消失得快。
  最近他不曉得吃錯了什麼藥,老愛和她作對,搶東西吃,事後才又是陪罪又是巴結,她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一開始,她是曾嗅到一絲不對勁的感覺,情況太詭異了,說不上是哪兒出問題,總覺得曲慕文這些行為的背後是有原因的。可是每當她這麼想時,他就會擺出一副讓她很想痛扁他一頓的混蛋樣,令她無法再對他寄予厚望,於是,所有假設就顯得愚蠢到了極點。
  想著想著,她朝一旁的曲慕文望去。此刻他們正處於人聲鼎沸的客棧中,而他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手中的竹筷,嘴裡還有氣無力的哺吶喊道:
  「到底好了投?我快餓昏了。」
  商淨寒已數不清這是她第幾回歎息了,「曲慕文,給我和你自己留點顏面好不好?」
  「我不要顏面,我只想吃我的面。」他托著頭哀叫著。
  看他那模樣,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正欲張口,才發覺自己對他已經有話訓到沒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寒寒,你對我很失望。」他中肯的道出她的神情。「不,是絕望。」
  不見得那!以往她總是繃著一張瞼又訓又斥的,活似三娘教子,可是瞧瞧她近來的反應,好像已經很能接受了嘛!尤其有時臉上還會含著柔柔的笑。
  在偏著頭望她的同時,他並沒有忽略一名男子神色匆匆的和跑堂小二擦身而過的情景,他眉一挑,譏嘲般的冷冷一笑。
  那兩碗麵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商淨寒抽出筷子,正準備吃麵,她頓了一下,抬眼看向直盯住她瞧的曲慕文,語帶疑惑的問:「你不和我搶了嗎?」
  她已有準備要貢獻出這碗麵,這是近來他最常做的事,幸好她接受能力強,要不然一路下來,豈不是照三餐發火,光氣就氣飽了。
  曲慕文遞給她一抹好溫柔的笑容,抬手為她拂丟額前的一絡亂髮,輕柔的拍拍她的粉額,「不了,你吃吧!別餓著了。」
  商淨寒因他這柔情的舉止而禁不住嫣額微微泛紅,柔順的依言舉著。
  吃了幾口,她發現曲慕文完全沒有動筷的意願,只是沉思的盯著她的碗,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在他深沉的眼眸中,捕捉到一縷如晦難測的幽芒。是她眼花了嗎?那個老是嘻皮笑臉,沒個正經的男人,會有這般幽冷凝然的神態?她一直都以為他的腦袋只是用來裝飾用的。
  她發現,她從來不曾瞭解過他,這男人看似平凡,可是她卻愈來愈覺得他不若表面的易懂,他有時顯得笨笨的,有時又看似精明,讓人無法捉摸得住,她無法看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因為太迷惘,她只能失神的凝望著他卓絕出眾的冷沉面容,直到察覺他似笑非笑的揚眉反望著她,眼眸閃動著逗弄似的戲諺。
  「呃——」嬌容忍不住染起醉然紅暈,「我……才沒在看你,」她小聲辯駁。
  他笑得更可惡了,「我說了你在偷看我嗎?」
  這不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商淨寒羞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理首猛吃,雙眼目不斜視,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曲慕文滿是寵溺的凝視著她,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眼眸中溢滿了多濃烈的感情。
  「吃慢點,要看我多得是一輩子的機會,用不著這麼急。」他笑謔道。
  「誰看你了!」她老羞成怒的叫道。
  有人死不認帳哦!
  曲慕文沉沉的低笑,「寒寒,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住上一宿,你說好嗎?」
  「嗯。」她隨口應著,眼角餘光瞥見他擱置一旁,完好未動的面,不解地問:「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他淡然回道。
  不餓?那剛才要死不活的嚷著快餓扁了的人是誰?商淨寒的小腦袋瓜中再度敲上了一個大問號。
  他瞥了眼只剩些許殘場的碗,輕柔的問,「吃飽了嗎?」
  見她點頭,他招來小二,吩咐備妥房間,隨後上樓。
  進房前,曲慕文動作自然的拉著她的小手,四指不露痕跡的往上移去些許,在不引起她的注意下,探她脈象。
  然後,他抬眼望她,輕輕的笑了。
  從來,沒有人能動得了他文曲神醫要的人。
          ☆          ☆          ☆
  稍後,曲慕文跑來敲她的房門。
  「寒寒,開門,快點。」
  「有事嗎?」這人煩不煩呀!才剛分開沒多久又來纏她。
  想歸想,她腳步卻也不受控制的移向門口。
  她的視線落在他手中的托盤上。
  曲嘉文跨進房,笑笑的解釋她的疑問:「我泡了一壺熱茶來給你喝,有助消化。」
  他幾時變得這麼體貼了!商淨寒難掩訝異的挑高了秀眉。
  「你這表情大傷我的心了,寒寒,」他深受傷害似的指控道,天曉得他對她有多麼情深義重呢!
  商淨寒的回應是不置可否的抿抿唇。
  啃——她撫上心口,皺起秀眉。奇怪,她怎麼會突然間覺得胸口一陣悶痛?洞悉能力極為敏銳的曲慕文心知是她體內的毒發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面不改色,若無其事的靠近她,拉著她的手在桌前坐下來,一邊不動聲色的藉著掌心的接觸將內力傳送給兒,悄悄化解她體內本該產生的疼痛。
  儘管只是細微的變化,儘管他表面看來平靜無波,但聰穎如商淨寒,心底仍是浮起些許疑惑。
  「幹嘛這樣看著我?是不是我真的大帥了,害你情難自己,想入非非?」曲慕文將臉湊近她,賊兮兮的問道。
  他……噢!商淨寒洩氣的拍著額頭呻吟,實在不該把他想得太美好。
  曲慕文見她消了疑心,稍稍退開身子,倒出一杯茶遞給她,「喝了茶早點休息。」
  她就是覺得他專門送茶來的行為很怪異,但怪在哪裡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心念一轉,她道:「不,我不喝,除非你告訴我真相。」
  完了,寒寒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曲慕文暗自叫慘,但表面上以一副好純真又好困惑的表情望著她,「真相?什麼真相?你怕我在茶裡下毒嗎?放心啦!雖然我平時生活在你的淫威之下,飽受欺凌之苦,但還不至於因此就懷恨在心,企圖謀殺愛妻,你要是死了,還有哪個笨女人肯屈就我……」
  他這死樣子,讓商淨寒覺得她原本的想法蠢得可以,但……事情明明就不對勁,她不能被他混淆視聽的詭計所影響!
  「曲、慕、文!「她毫不留情截斷他的自說自唱,「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
  這不知死活的笨女人!到底是小命重要還是真相重要?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他暗暗心急,知曉她無法撐大久,可是她的固執他又不是不清楚……唉,真是上輩子欠她的,瞧人家皇帝不急,反倒急死他這多事、雞婆的太監。
  「真的不喝?」必要時,只好用非常手段。
  「不喝。」
  「好,這是你自找的!」
  商淨寒尚未來得及領會他話中的含義,他飲了口茶,然後作風強硬的一把拉過她,準確而霸氣的印上她的紅唇,商淨寒一陣錯愕,本能的脫口驚叫,未料此舉卻使他有機可乘,將口中有著淡淡茶香的液體灌入她口中。
  商淨寒又羞又惱,硬是不肯嚥下,但曲慕文比她更倔,她不吞下,他便不收手,緊扣住她纖細的腰身,一手托住她不肯屈服的頭,堅定的攫住她的唇,溫熱的舌有意無意的逗弄著她。
  看誰撐得久?他是無所謂啦I有免費的豆腐吃,這算盤怎麼打都划算,何樂而不為呢?
  倔強也要看情形,她身處弱勢一方,不屈服只會更吃虧,迫於無奈下,商淨寒心有不掃「的咬牙讓步。
  曲慕文這才滿意的放開她。
  一得到自由,又惱又怒的商淨寒,立即毫不猶豫的揚手揮向他俊美的容顏。
  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曲慕文不閃不躲,很認命的等著承受。
  一掌揮至他頰邊,她卻停了住,迎視他那清澈深亮的黑眸,她就是無法乾脆俐落的揮下那一掌。
  右手頹然垂下,她懊惱的旋過身,「滾出去!」
  曲慕人有些訝然,還有更多的愛憐縈繞心口,他由身後溫存的輕擁住她,笑問:「怎麼,捨不得打?」
  「你——」她氣憤不已,掙扎著吼道:「我說滾出去,聽到沒有?」
  他沉沉一笑,「是,謹遵娘子懿旨。不過,聽我這一回,喝完杯中的茶,嗯?」他柔情萬般的低語,輕吻了下她雪白的頸項才離去。
  商淨寒茫茫然,待她有機會反應,早已見不著他的人影。
  下流的賤嘴巴!她後知後覺的咒罵。
  一隻手下意識的撫向猶留有他餘溫的頸間,目光飄向桌上的茶,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一口一口的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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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隔壁的房間,曲慕文從容自若的開了窗,然後才為自己倒了杯茶,悠閒愜意的輕啜著,不疾不除的朝窗外說道:「看夠了沒有?要是閣下滿意,還請給個掌聲。」他淡哼著,目光瞥了眼窗外,「還不快下來,難不成你想在那兒窩一晚?」
  就在外頭有了動靜的同時,他也倒了杯水走向窗口,「別說我這當師兄的沒情義,連杯茶也不施捨給你。」他準確無誤的往那道黑影潑去,快如驚鴻的身影一躍身,但也只閃過七成的水花。
  「喂,我說曲慕文,這就是你對兄弟重逢的接待方式嗎?」任飛字哇哇叫嚷著,旋即自窗口飛身而入,沒好氣的拍著身上的水漬。
  「因人而異。」曲嘉文口氣不佳的回道,連一杯水都閃不過還不回家去面壁思過,懺悔自己辜負了師父的教誨,還敢在這兒嚷得人盡皆知,丟不丟人啊!
  「嘿,你態度很差勁幄!心情不好嗎?」任飛字看著他,「不至於吧?方才在小美人那兒不是佔盡了便宜,爽得不得了嗎?」
  不說還好,他一說,曲慕文一腔的不滿又冒了上來,「任飛宇,什麼叫非禮勿視你不懂嗎?每當你和女人消磨鬼混時,我可是遠遠的避開,不去壞你的雅興那!」
  「我也沒打擾你呀!你可以盡興發揮,只要當我不存在就好了嘛!」任飛宇狂傲的調笑,還丟了個暖味十足的眼神給他。
  「任飛宇!」他沉下臉,「你再給我不正經試試看!」
  「我是向你學的耶!」任飛宇調侃的瞅著他,「敢問眼前可是那位心高氣做的翩翩佳公子文曲少俠?你幾時落魄成這副德行?裝瘋賣傻不說,還讓一個女人三不五時的對你又吼又叫、動口又動手?」
  曲慕文被他這麼一摸,俊容有些許不自然的赧紅,「我自有我的道理。」
  「什麼道理?試探她的真心?要她愛的是完完全全的曲慕文,而不是名滿江湖的文曲神扇?」
  被一針見血的刺破心事,他頓時困窘得無言以對。
  任飛宇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露出個別具深意的笑容,「看來我誤打誤撞,反而成就一樁良緣,文曲公子,你怎麼答謝我這媒人公啊?」
  「答謝?」曲嘉文劍眉一揚,笑得好溫和又好善良,可是……奇怪,任飛字怎會看得心裡毛毛的,渾身直發寒?
  「你不說我差點給忘了,不曉得是誰存心設計我,明知我懼水,還一掌把我打下水,要是我真讓人當成了採花淫魔給亂棒打死,我做鬼也不會饒過你的!」
  「呵…俄怎麼知道那裡有人嘛!況且,這事也沒發生。」任飛字心虛的傻笑以對。
  「你不知道?」俊朗的眉挑得更高了,「你想告訴我,你不曉得河裡有人,但卻可以狠心大膽的將我往水裡丟,再溜得無影無蹤?」
  噢,天殺的!他怎麼忘了曲慕文智高絕倫,他真後悔,沒事幹嘛和他鬥智,要玩得過他,那他也不是文曲神扇了。
  「這……呵呵呵…」
  「少給我裝白癡!我告訴你,任飛宇,今天是看在你正好促成我和淨寒的良緣,我看在淨寒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有空記得去向她道聲謝。」
  「見色忘友,」任飛宇滿心不甘願的咕味道。
  曲慕文裝作沒聽見,「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去找過石莫懷了嗎?」
  「唉!別提了,」他揮了揮手,自動自發的倒了杯水大大的喝了幾口。
  「乍、廠7』·-
  「我真搞不住那小子,有情還似無情,撲朔迷離的,明明就郎心似鐵,絕情寡義,還騙死人不償命的在西湖邊築個什麼鬼念湘居,要真念湘,又為什麼要狠心拋棄人家?殘酷的傷了人家之後才來湘兒、湘兒的叫著,成天對著西湖喃喃念著銷魂獨我情何限,斷腸斷魂不由人……真是去他的莫名其妙!」提到石莫懷他就一肚子鳥氣。牢騷~串,一發不可收拾。
  「哦?」曲慕文沉吟著,又問,「這事湘影知道嗎?」
  他搖頭。
  曲慕文陷入沉思。如果他此舉的目的只是為了作表而功夭,怎麼會讓湘影全然不知情,況乎他既做得冷絕,也沒必要再多此一舉的虛情一番,又如果,他對湘影是有情的,那麼又何以…
  他甩了甩頭,「這事不簡單,有機會去查一查。還有,真相未明前,暫時別讓湘影知道,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知道了。」任飛宇應了聲,透視般的直視他,「就這樣?沒別的了?」
  「是另外還有件事,」他並不意外任飛字會這麼間,「幫我查查淨寒的事,我要知道究竟是什麼人非置她於死地不可,現下我不方便出面,這事就麻煩你了。」
  任飛宇領悟的撇唇一笑,「咱們的文曲公於還真是情深義女人誤解你的用心良心,真是有口難言呀!」他搖頭感歎道,「我說曲師兄,你還真是個怪胎,我看過這麼多風花雪月的情愛史,就不曾見過有人老是不遺餘力的激怒人家。把人家氣得幾乎想到了你餵狗時再來鞠躬哈腰猛陪罪,你處理感情的方式可真是別出心裁,獨樹一格啊!」
  曲慕文自我解嘲的苦笑著,「有什麼辦法呢?這是我的選擇,唯有這樣,才會是一份完完全全的真愛。」想起未完的話題,他正色道:「你可以朝絕命門那個方向去查,前幾日曾有人用過毒蜂針欲傷淨寒。」
  「有沒有搞錯?」任飛字放聲而笑,似乎挺樂的,「這人也未完太蠢了吧?他是不是沒打聽清楚,咱們文曲公於是用外者拍個中翹楚?誰不曉得得名滿江湖的文曲神扇又別號銀針神是,手中的銀針既能救人也能傷人,這不帶眼的角色居然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尤其最好笑的是,他還三番兩次在天下第一神表面前下毒,太藐視人了吧?如果連這種小把戲都搞不定,我看你也別混了。」
  曲慕文又好氣又好笑的白他一眼,「拜託你正經點行不了?」
  「我是很正經呀!誰不曉得你銀針神醫要的人,連閻王都討不得,世上要再多幾個你這種人。我看閻羅殿肯定門可羅雀,『生意』也別做了。」曲慕文沒好氣的瞪著他,「你是想成為閻羅殿的下一筆『生意』嗎?」
  哦喔!天下第一神醫不爽羅!任飛宇小生怕怕的咋咋舌。
  曲慕文實在拿他沒法,只得再一次重複:「他用的是毒、蜂、針!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毒蜂老人的來例。」
  任飛字橫地一眼,想考他的常識啊!誰不曉得使用毒蜂針之人,乃是江湖中以寡絕聞名的毒蜂老人,他擅養毒蜂,取其刺針用為獨門利器,中針者,未有存活實例,同時…
  哎呀,他怎麼忘了毒蜂老人是絕命門的人!
  『稱是說——你的小寶貝扯上了名震江湖的殺手組織——絕命門?」
  曲慕文神色凝重的點頭,「以我的能力不至於應付不了,只是我不明白,淨寒怎麼會和絕命門扯上關係?」
  任飛宇也意識到事態棘手,眉頭蹙起來。這下可麻煩了,絕命門可不是個能等閒視之的對手,若他們執意取商淨寒的性命,就怕明搶易躲,暗箭難防。
  「不是寒寒得罪了絕命門,就是有人找上了絕命門,欲取她的命?」曲慕文一手輕敲著桌面,一邊專注的思忖著。
  「若是第二個原因,那便好辦多了,」任飛宇應和道,也跟著沉思。
  其實因為曲慕文可以直接找上絕命門,以他在江湖中的地位,絕命門再難纏也得敬他幾分,要絕命門看在他的顏面放棄這樁交易並不是不可能,不過如此~來,他便欠了他們一個人情,而他是極不欲與這等冷殊的組織有任何的牽扯。
  當然,除此之外,也還有第二條解決的方法——找出買主,由此人出面宣佈放棄此一買賣。但是這更加不可能了,因為當初是此人上絕命門要求取商淨寒的命,若是此人臨時反悔,依絕命門獨特而詭譎的門規,便要另一條命代之,而這條命,便是出水反爾的買主。
  世上,會有無聊到家自己的命開玩笑的人嗎?當然不會,由此可知,若真有人找上絕命門買命,其要商淨寒喪命的決心必是十分堅決。
  任飛宇也愈想愈頭疼,不禁長吁又短歎。「唉!你請保重!但願我喝得到這杯喜酒。」
  曲嘉文回了一記苦笑,「多謝金言。」
  「噢,對了,做辰和湘影近來如何?」他想起自己也好一陣子沒見著他們,他們應該過得還好吧?
  任飛宇瞥了眼窗外,「你何不自己去問他們?」
  自己問?他們不是在千回谷嗎?他不解望去,~道挺拔的身形越窗而人,他不由脫口叫道:「做辰?!你怎麼來了?湘影呢?她沒人照顧是不行的…」話還沒說完,另~道紫紗的翩翩身影已翩翩飛來。
  「小心點!」
  另~道身影飛快的迎向她,將她攔腰一抱,旋了個身安全的落地,「不是叫你慢慢走嗎?頂著個肚子飛來飛去,受傷可不好玩。」
  「對不起。」醉人心弦的柔美音調歉意十足的輕輕吐出,搭配著低垂著頭的懺海神態,再硬的心也不得不軟了下來。
  他放柔了神情,「我沒怪你,下回小心點。」
  另外兩個人對望一眼,聳聳肩。
  這個孤冷如冰的狄做辰,除了對師父、師母以及他們這幾個相處多年的同門師兄妹能釋放出心底溫暖的情感外,在這世界上已無任何事物能牽動他的心緒波動、他慣以冷凝的漠然態度看待一切。
  「做辰,你最近如何,情況有沒有好一點?」曲嘉文關切的問道。
  「沒有任何不適。」狄做辰語調淡然,彷彿說的不是他的事。
  「哦?」這是個好現象。曲慕文習慣地拉過他的手腕一診脈息。近九年了吧?這已成了他每回見到狄做辰的第一件事。
  「怎麼樣?」急切問出口的人竟不是狄做辰本人,而是任飛宇和顧湘影,當事人反而是一貫的冷漠。
  讀出曲慕文眼中的挫敗,他冷笑置之,「無所謂,解不解得了對我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相公!」
  「做辰!」其餘三人不苟同的同時叫道。
  「別這樣說,做辰,會有辦法的,我…是我學藝淺拙,要不然……」曲慕文懊惱的自責者,在他為名揚四海的天下第一神醫,數得了天下人,可面對同門師弟的病情,他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師弟承受九年的奇毒之苦,抑住他毒發時的痛苦已是他的極限,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這是他行醫以來最深的遺憾,也是最無法原諒自己的事。
  狄做辰蹩起眉,冰冷的面容顯得更為森寒,「你知道我不喜歡聽你這麼說,這與你無關,也不是學藝深淺的問題,就算是華佗再世,也解不了我身上的毒,你明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秋做辰所中的並不是一般尋常的毒,若無下毒者自願獻上獨門解藥,任誰就是再有通天本領世英可奈何,偏偏狄做辰的抉擇卻是——可伴著這一身奇毒至嚥氣的最後一刻鐘,也不願與那戀他成癡,美麗絕俗,偏又愛與恨同樣激狂的女子求和。
  被這樣一名女子狂戀著,究竟是幸,抑或是一場劫難?這一僵持,過了九年,她,後悔了沒有?他們無從得知,但知道狄做辰是一輩子也不會後悔,就算是一生絕情、絕愛也絕不愛她。
  他的性子,一如他的名——冷然如星,傲然如辰!
  「我在想,如果你毀了容,那女人還會對你這般癡戀成狂嗎?」任飛宇托著下巴思索著,雙目直勾勾的瞅住狄做辰的卓絕俊容,是否沒了那張容貌,一切的是是非非、愛怨糾纏便不再值得以歲月來執著?
  「你要我為那長女自毀容貌?」狄做辰森冷至極的一撇唇,寒眸中有著深深的譏諷,「憑她,還不配!」
  這容貌也許絕倫,然而他從未眷戀過,美與醜於他而言從來就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毀了,也無關繁要,只是若要他因她而犧牲什麼,那太可笑!
  九年來,他不曾報過她,無關胸襟、包容或者同情憐憫什麼的,而是對於一個他已不在乎的人,他毋需浪費多餘的情緒在她身上,她連他的恨也不配得到,更休提到愛了。
  曲慕文狠狠頂了下任飛字的胸膛,警告他失言。
  毀容?!什麼跟什麼,淨出一些爛生意,他以為這樣事情便解決了嗎?沒見過有人蠢成這德行。
  「噢——」任飛字悶哼一聲,「我只是好奇,隨便說說嘛!」
  「那我也很好京,俊美無濤的任大公子要是面目全非,他的紅粉知已是否依然對他癡狂如昔,你要不要也毀客給我看看啊!」曲慕文要笑不笑的抄起桌前的油燈,移向任飛宇那張人人妒羨的俊臉,嚇得任飛宇驚慌失色的彈開一大步。
  「喂,姓曲的,你別亂來,少了這張臉,我會生不如死的。」而他的紅顏知己們準會哭死的。
  曲慕文淡哼了聲,「所以,你就知道你那句話有多不可原諒了。」輕蔑的說完,還順勢挑起就近的椅子,精準無比的朝他踢去。
  「你又想開打了是不是?」任飛字自然不會客氣,一拳便揮了過去。
  顧湘影在一旁觀看,忍不住輕笑,對著身邊面無表情的夫婿說道:「我看就算再過個五十年,慕文師兄和飛宇師兄恐怕還是這個樣,你說對不?」
  他們打一升始就是這樣了,今天是這個逗弄那個,明天換那個戲耍這個,三兩天就來一回,據他們所說叫做切磋武藝,可是在她看來,其實比較像一言不合,翻臉成仇,多年下來,看都看煩了,有時她還會取笑他們,說爹娘正是怕一把老骨頭有一天會被他們給吵散掉,才會丟下她這獨生女兒,匆匆逃命去也。
  狄做辰不置可否的點了一下頭,反正也習慣了,很難有什麼感覺,只要他們別犯到他老婆這兒來,要是害她動了胎氣,可不是只有他們玩,他狄做辰絕對陪他們「玩」到底。
  才剛這麼想,一隻失控的手臂便揮了過來,狄做辰俐落的挑劍擋了住,沉沉喝道:「夠了!別傷到湘影。」
  他「命令」我那!
  交手中的兩人同時止住動作,面面相覷的愣了一下,然後異口同聲的叫道:「你師兄還是我師兄,沒大沒小!」
  狄做辰神情沒多大變化,倒是曲慕文嘲笑的挑起了眉,睇著任飛宇,「你也知道這叫長幼不分,以下犯上,沒大沒小啊?那你還有救嘛!」
  任飛宇一時詞窮。
  曲慕文可爽了,「你呀!比人家矮上一截就要認分一點,知不知道?」
  「是的,以後我會記得『敬老尊賢』,「曲師兄」!」不爽到極點的任飛字皮笑肉不笑的咬牙說:「沒辦法呀!人家老傘子:找旱生,我會記得先生先死的道理,我會記得帶著滿懷的敬意為您拈炷清香。」
  「噢!這你就不懂了,棺材只認得死人,並不挑對象的,搞不好我也有機會送任師弟一程,為我們多年來的同門之誼表達一下心意。」曲慕文不疾不徐的還以顏色,攤開手中的折扇,溫文而自若的輕煽著。
  任飛宇嘔得半死,正欲回嘴,狄做辰快了他一步,「要吵要打都到外面去。」
  那表情分明是在說,就算吵啞了,打死了也無關他的事。
  「喂,你這樣很不夠意思哦!」這~回,兩人又伉徑一氣的同聲抗議,曲慕文說完。
  任飛字跟著接腔:「對呀!我們好歹也是你的師兄你不勸架嗎?」
  「你們既然要打,我又何必勸。」他不做無意義的事。
  這小子說的是人話嗎?兩個當得失敗的師兄吹鬍子瞪眼睛的。
  最後還是顧湘影出面,笑著打圓場,「兩位師兄別介意,相公就這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多年來,她一直稱呼狄做辰為師兄,但兩人成親後,如此喚他似乎不妥,於是便改口喚他相公。
  她這一開口,倒引來他們的注意,不是她的話多有可看性,而是這會兒才有機會好好打量她。
  曲慕文拉著她的手東著西瞧,「才一陣子不見,你的肚子又明顯大了些。身子還好吧?小傢伙有沒有折騰得你太難受?」真不愧是個當大夫的,一開口就是問身體狀況。
  「還好,前一陣子害喜害得嚴重,現在已經不會了。」她一手覆上小腹,臉上有著醉人心魂的美麗笑容,這孩子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深深的愛著她的孩子,不論孩子的父親曾多麼殘酷無情的傷害過她,讓她連恨也很得椎心,痛徹心扉!
  但,那已成過往。她會學著遺忘,從此不再去想生命中那段最美,卻也傷她最深的記憶。
  曲慕文沒注意到她臉上細緻的情緒變化,專注的替她把脈,然後輕點了下頭,「大致上沒什麼大大的問題,就是身子虛了些,待會兒我給你開張方子,你得好生調養才行,否則臨盆時可有你受的了。」
  「多謝師兄。」顧湘影回他感激的一笑。
  「自家人,謝什麼。」
  「是啊!你就當這人太無聊,找點事給地消磨精力。」任飛宇冷不防的插上一句。
  「去你的!」曲慕文踢他一腳。多少人想求他妙手施方都求之不得,這小子居然把他貶得這麼不值。
  但是這一回合,他們並沒有卯上,因為任飛字的注意力全在顧湘影身上。
  「怎麼搞的,湘影看來還是這麼纖弱?我從沒看過一個懷孕的女人像她這麼瘦。做辰,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我們的小師妹?」
  狄做辰抿著唇不語。顧湘影見狀,連忙出面為他辯解。
  「飛宇師兄,你別怪相公,是我自己沒有胃口,吃不下大多東西。」
  「那還是他不對,你沒胃口,他就要設法讓你有胃口啊!這丈夫怎麼當的?真沒責任感。」
  「不!不是的,相公他……」顧湘影心急的想解析些什麼,卻不知由何說起。
  「難得我們有意見相同的時候,飛字。」曲慕文沒讓顧湘影有機會開口,認同的點著頭。
  「你們玩夠了沒有?」狄做辰冷眼一瞥,「湘影,別理他們。」
  「喂,你說這是什麼話,我這當師兄的沒資格代湘影主持公道嗎?有道是長兄如父,聽過沒有?」不受教的小子,害他這個大師兄當得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對呀,對呀!你要是敢虧待湘影和我們的小外甥,當心我扁你!」任飛宇也湊上~腳…
  狄做辰面無表情,「她們一個是我的妻子,一個是我的孩子,」他們湊熱鬧喳呼個什麼勁,簡直無聊到了極點。他拉過顧湘影,擺明了要杜絕他們的騷擾。
  「相公……」顧湘影真不曉得該怎麼說,他的表情就不能人性化一點嗎?
  「喲——可囂張了。」任飛宇怪叫著,「別忘了你兒子差點也有可能成為我兒子。」
  「是啊!當初我也表明了願意娶湘影,永遠照顧她與孩子。」曲慕文加入戰局。
  顧湘影見著這情景,無力的苦笑著。都過了數月,事情也成定局,他們再來爭論這個不覺得好笑嗎?
  三位師兄的情儀,她感懷於心,從小,他們便將她視如妹妹般的呵疼著,她一直都明白,也衷心感謝上蒼的厚待,縱然情路坎坷,但她的人生還是值得驕傲的。
  在她堅決的表明要留下孩子的決心後,三位師兄竟不約而同的提出娶她的意念,令她滿懷感動。而且他們還說,撇開她不談,若真要生下孩子,那麼便要給他最好的,否則就乾脆別生。又說她需要一個穩定安全的依靠,而孩子需要一個正常溫暖的成長環境,於是她猶豫了。
  最後,她嫁給了狄做辰師兄。
  三位師兄於她而言,親如手足,情誼深摯,但若真要較個高下,她與做辰師兄較為親近知心。原因在於其他兩位師兄從小鬧到大,一見面便鬥來鬥去,三不五時就拳腳相向,光他們兩個人就玩得夠起勁了,沒必要再加上她,以至於她便比較愛接近沉默寡言的做辰師兄,時時賴在他身邊,他們的感情也格外深厚。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願耽誤師兄們的終身,而且絕了情愛的做辰師兄沒有這層顧忌。
  「娶湘影?說得可好聽了,你要真娶了湘影。現在怎麼對你的小寶貝交代?難不成要人家為妾?」任飛宇臨陣倒戈,放了一遭冷箭過去,以牙還牙的報了舊仇。「你——」曲慕文一窒,無言以對。
  小寶貝?
  湘影沉靜的明眸一亮,興奮的問,「慕文師兄,你有心上入了?」
  「我…」曲嘉文還來不及說什麼,倏地渾身一震,「寒寒!」他脫口驚叫,迅捷如風的飛身而出。
  他始終掛心商淨寒,從沒放低半分警覺,就算只是細微的動靜,他亦不難察覺。
  湘影一頭露水的呆在原地,似水星眸茫然的眨了眨,「發生什麼事了?」
  任飛宇先是抿著唇,最後再也忍不住的放聲狂笑,「哇!咱們的曲……曲公子……真是多情種!」
  一點小況狀也緊張成這樣……噢!實在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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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44:47
第六章

  「寒寒!」曲慕文拍拍房門,沒有回應,立刻推門而入。
  床上的商淨籌緊閉雙眸,口裡前前吃語都是聽不懂的話,涔涔的冷汗自額上冒出,染濕了薄薄的劉海。
  怎麼回事?是毒性未清嗎?這不聽話的小女人!他整起英挺的眉,轉頭望向桌上的茶杯,是空的。
  他神色微微舒緩,再望了望她,眼眉一斂,他反手翻轉過她的手腕,四指熟稔的按上去。
  脈息微亂,血氣不暢,但並無中毒跡象。
  凝重的神態這才平緩,修長的手拭去她額上的汗珠,覆在她冰涼的面容上,他低低柔柔的叫道:「寒寒,你醒醒。」
  昔日的夢魘纏繞著她,她完全聽不到他溫柔的叫喚,滿心的惶然與驚懼。分不清汗水,抑是淚水?一滴滴的打濕鬢髮。
  「爹……別離開寒兒……血……都是血……好怕……寒兒好怕,娘,娘……保護寒兒……寒兒好害怕……」
  「寒寒,你醒醒!」曲慕文加重聲音喚道。「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寒寒!」
  「娘……娘……」她慌亂的不斷驚叫,雙手無助的揮動著。她好仿惶,她究竟該怎麼辦?
  「寒寒——」他扣住空氣中那雙茫然揮動的手,她像是尋求到慰藉似的投入他的懷抱,淒淒切切的啼啼哭喊。
  曲慕文滿心憐惜的擁住她,「別怕,寒寒,有我在你身邊,誰也傷不了你,寒寒乖,別怕。」
  他不知道她醒了沒,只感受到那一道道的熱淚的燙了他,讓他心口直髮疼。
  「血……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每個人都是……我好怕……」好驚惶的低訴,有如失了方向的小孩,以淚水傾出全然的無助。
  「不是,你在作噩夢,沒有人受傷,沒有人流血,只有我,你安安全全的在我懷裡,我會永遠保護你的,你聽到了嗎?」他輕拍著她的背,藉以傳遞內力,穩定她的心緒。
  她只是迷亂的搖著頭,深深的將臉理進他溫暖的懷裡,雙臂緊緊纏住他,一逕的哭泣,就好似當年的災難過後第三大,她終於能哭出聲音時,悲傷的抱住母親哭得聲嘶力竭,彷彿流盡一身的淚水。
  曲慕文由著她在他懷中恣意的宣洩,他明瞭,那是極深的痛,而他所能做的,只是提供一個可以宣洩淒苦的溫暖胸懷。他從來就不知道,外表看來如此堅強的商淨寒,卻是將脆弱與無助壓抑在靈魂深處,怎不教他憐惜?
  感受到她逐漸穩定下來,他本欲拉開她些許,卻發現她將他抱得緊緊的,他只好低下頭,輕吻了她微濕的前額,以安定她惶然的心。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今後都有我陪著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永遠毋需害怕。」
  她呼吸緩緩平定,抬起一雙經過淚水洗滌後,顯得格外清亮的水眸靜靜地望著他。
  曲慕文點了下頭給予堅定的承諾,她楚楚堪憐的神態是他不曾見過的,而這揪疼了他的心,他輕憐蜜愛的俯下頭,以唇吻去嬌容上的點點清淚,溫熱的唇滑過她冰涼的唇瓣,蜻蜓點水般的輕輕碰觸,傳遞他的溫暖與柔情。
  認真說來,不管是稍早前又或是這一回,那都不能算是一個吻,然而她卻不得不承認,此舉確實震動了她的心,而他,是唯一能帶給她安定感覺的人。
  過去的幾年,當她還是孩子時,由噩夢中驚醒過來,即便是在娘親的懷抱中,也平息不了她深刻的恐懼,然而,此刻窩在曲慕文的懷中,她竟是深刻的依戀著,縱然天翻地覆,她也不再心驚了。
  她訝於他能給她這般強大的安全感,一直以來,他於她而言不是一向可有可無的嗎?
  可是今晚的他好溫柔,以往笑謔的神態已不復見,令她為他沉醉。
  「好多了嗎?」』他輕輕柔柔的問道。
  她似有若無的點了一下頭。
  「再睡一會兒,」感覺到腰間的手一緊,他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吻,「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我在,我保證你不會再作噩夢,相信我,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一直遷就著她,但她卻從不曾對他有和顏悅色過,他何必這般縱容她?
  他笑了笑,輕柔的吻著她的眼瞼,看著她緩緩的合上眼眸
  「因為你,是我的小娘子呀!」愛憐的呢哺逸出他的唇畔。
          ☆          ☆          ☆
  樹影隨風搖曳,清冷的殘月透著蒼涼氣息,沙沙的冷風吹拂,格外顯得詭異。
  深沉的夜幕,將兩道晦暗的身影融入其中。
  「取不了她的命?為什麼?」不帶情感的木然語調飄散空氣中。
  「她身邊有個男人,深沉難測,我們探不出他究竟有幾分能耐。外表看來他像個全然沒有功夫底子的文弱書生,起初,我們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但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破壞了我的計劃,我才開始注意到這個男人不可小覷,今天我就是要來告訴你,絕命門既然接了你這筆生意,自然會執行到底,只不過要完成任務,在時間上,可能會比原訂計劃還晚。」
  他面無表情的鎖起眉頭,「你不是下毒的高手嗎?居然會讓一個丫頭逃出你的手掌心?」若連一個不諳江湖險惡的天真女孩也對付不了,絕命門豈不浪得虛名。
  看出了他的想法,毒蜂老人不悅的皺起陰寒的面容,「我說過,有高人暗中助她,普天之下,有能耐輕易化解我獨步江湖的數類奇毒者,唯有一人而已。我懷疑商丫頭身邊的男人便是享譽江湖的文曲神扇。」這便是他最懼怕的結果,若真是如此,那事情便棘手了,面對文曲神扇,他完全沒有勝算。
  「文曲神扇?」男人的表情有剎那的變化,彈指間又恢復正常。』『她一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何來此幸,得蒙名滿天下的江湖奇俠不遺餘力的傾心相助?據我所知,她從不涉及江湖,不可能與江湖人物有所牽扯,就更甭提來去如風、行蹤成謎的天下第一神醫了。」
  可是,除了文曲神扇,還有誰有這本事化解他所下的毒?
  不管那個男人是不是文曲神扇,他都是個不可輕忽的對手。
  「我只問何時能完成任務?」
  「這我無法預估。」多年的經驗與直覺告訴地,這樁任務多了那神秘男子,將多出許多未知的變數,一不小心,這些變數將使他兵敗如山倒。
  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慌,生平第一次,他對一樁任務完全沒有把握。
          ☆          ☆          ☆
  隔天清晨,當商淨寒在曲慕文懷裡醒來,一時之間她還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在她發現自己的手正纏在他的腰間時,昨夜的一切使全數如潮水般湧回腦海,思及昨夜待她溫存而柔情無限的曲慕文,淺淺的紅霞飄上面頰。
  她悄悄的抬眼朝上望去,這才發覺曲慕文一雙清亮的黑眸正直直盯著她瞧,她頓時愕然,「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睡死了呢!」一反昨晚的溫柔,他好似多麼難以忍受的皺著眉頭。「可以放開我了吧?別藉機信我便宜。」
  『哦……佔你便宜?」商淨寒無法置信的嚷出聲來,她聽到了什麼?
  「不是嗎?」曲大公子一定不曉得憐香惜玉四字怎生書寫,很粗魯的推開她起身,一副「我有多犧牲。我有多委屈」的表情,「昨晚死巴著我不放的人是誰?我要是不順從,你就用哭來威脅我,我不乖乖『就範』行嗎?」
  「你——」她雙頰漲得通紅,方才是羞紅,現在是氣炸了心肺的惱怒,這天殺的混蛋說的是什麼混話?
  「別你你我我的,搞清楚,我的犧牲有多麼大,誰能忍受一個女人在他身上哭得一塌胡徐,眼淚鼻涕交加?還有,你知道嗎?你哭起來的樣子好醜哦!」
  商淨寒不斷的深呼吸,死握住拳頭,克制著不往他臉上揮去。
  她終於明白,昨夜的一切只是黃粱一夢,狗永遠改不了吃屎,這男人仍然沒變,還是惡劣的讓她有海扁痛毆、剝皮拆骨的強烈衝動。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發誓會將你碎屍萬段!」
  不知是裝傻還是真蠢,他還是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你不可以過河拆橋!這樣不但沒道德,沒良心,還會遭世人唾棄喔!」
  誰才是那個得了便宜還貪乖。沒道德。沒天良該遭人唾棄的人?
  商淨寒努力的壓下怒火,對於這種人,她要是氣死了也不會被同情,何苦讓自己已然慘淡的人生悲到最高點?隨他去了。
  她不發火了,曲慕文反而不習慣,一時還愣了一下。「寒寒,你要不要發洩一下?不要太壓抑,那樣對身體不好,」想了想,「我看你接我幾拳好了,要不然——踹我幾下也可以。」
  這人是天生反骨還是皮癢欠人扁?
  商淨寒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說的話很讓人吐血?」可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嘛!
  「正好磨練你的修養呀!」曲慕文笑著。
  是的,在他的「調教」下,她如果有幸不被氣死,那想榮登全天下最有修養之人的寶座該是指日可待,這點她絕不懷疑。
  商淨寒不理地,起身去整理包袱。
  曲慕文跟了上去,一如往常在她身邊打轉,「寒寒,你不可以逃避責任,要勇敢面對我。」
  「然後來磨煉我的修養?」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曲慕文一副好委屈的模樣瞅著她,這下,她又成了「欺凌弱小」。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唉!商淨寒覺得好嘔喔!
  「你到底想怎樣?」「是你想怎樣才對,你不可以這樣玩弄我,一夜同床共枕下來,我的貞操全毀了,你想『始亂終棄』嗎?」
  玩弄?同床共枕?貞操?始亂終棄?
  她瞪大了眼,「曲慕文!你有沒有槁錯,現在到底是誰吃虧?」難不成他還要告訴她,他是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男」。
  「當然是我吃虧,平白被你佔了一夜的便宜,你叫我以後怎麼做人?」他的表情實在太認真,害商淨寒聽得傻了眼。
  到底是真的假的?他有這麼純情嗎?
  也不是沒可能啦!瞧他傻呼呼的,搞不好,思想真的比女人還純潔。保守。
  唉!她忍不住要歎息,「不然呢?」
  「寒寒,你有心上人嗎?」他突然一本正經起來,這個問題他一直想問。
  「現在再問這些是不是稍嫌太晚了?」不過看他難得的凝肅表情,應該有些在乎她吧!她的心頭泛起一陣甜意。
  「說的也是哦,」他偏著頭想了一下,笑嘻嘻的應道。
  商淨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說嘛!別對他抱太大的期望,他就算讓她開心,也從來不會超過半刻。
  「如果我的答案是有,你打算怎麼辦?」她挑眉鬧著他,見他漸漸苦惱的蹩起眉宇,她才稍微滿意,心理平衡了些。
  未料,他竟說道:「你是要我說什麼嗎?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幹好不好?」太多的經驗告訴他,姓商的小雌虎已開始凝聚怒氣,噴火的美眸似乎企圖將他燒得屍骨無存,他嚇得趕忙接著說:
  「不好是不是?我也覺得陳腔濫調,太老套了點,那不然佳偶天成,琴瑟和鳴好了。」
  這個死混蛋。爛混蛋!口口聲聲娘子。娘子的叫她,到頭來居然還興匆匆的鼓吹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他耍她是不是?
  「何不說珠聯璧合,鸞鳳和鳴?』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通常這種情形,叫做笑裡藏刀。
  偏偏有人活得不耐煩!
  「原來你比較喜歡珠聯璧合,駕鳳和鳴?好吧!那就珠聯璧合,鸞鳳和鳴好了。」他很配合的說著。無所謂,他遷就她,表示他這個人是很隨和、好商量的。
  「砰!」商淨寒重重拍桌,美顏閃著一觸及發的怒焰狂濤,她咬著牙恨聲說:「好!就衝著你這句話,我馬上找個人來珠聯璧合,駕風和鳴!」
  哇,她氣壞了哪!
  曲慕文見狀,反而笑得更開懷,分秒不差的將正欲往外走的淨寒抱個滿懷,「你想到哪裡去找?現下不正有個再適合不過的人選嗎?何必捨近求遠。」
  商淨寒火氣正旺,無動於衷的別過臉去。
  「不滿意呀!我不管,反正我要定你了,管你有沒有心上人,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了。」
  總算說了句人話。
  她神色稍緩,「你實在很霸道無理。」
  「是這樣嗎?」他反省的想了一下,「那也沒辦法了,你就『節哀順變』,將就一下吧!」
  怒意都還沒完全消退,她就忍不住被逗笑了,「討厭!」
  他就說嘛!他曲慕文還不曾遇過擺不平的女人,他雖然不喜歡捻花惹草,但可不代表他的功力就遜於任飛宇,瞧,三兩下就把這頭張牙舞爪的小母老虎搞定了。
  他傾身有一下設一下的親了親她的俏鼻。嫣唇。粉頸,「你剛才很生氣。」
  「不,我不是生氣。」她說得好輕柔,突然,話鋒一轉,她戳著他的胸膛,一字字用力說:「我是——憤、怒、到、了、極、點!」
  唔!好痛。曲慕文一臉委屈的撫著胸,忍氣吞聲的不敢叫出來。
  她不會同情他的!商淨寒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為什麼會憤怒到了極點?」黑眸閃過一抹詭異的笑,但商淨寒沒發覺。
  「某個死沒良心的口口聲聲喊我娘子,結果卻一點也不在乎我,你說,我該不該撕了他,再一刀刀將他剁碎了餵狗?」她笑笑的問道。
  這個暴力女!曲慕文失笑的搖搖頭,「那你又為什麼會在乎我在不在乎你的問題呢?」
  「我……」她一窒,無言以對。
  「可見你還是希望我在乎你的嘛!」他臉上的表情更賊了,「那表示,你對我其實一直存著「非分之想」,是不是啊?」
  她?非分之想?對他?
  商淨寒嘔得半死。「我才沒那麼倒媚,又不是飢不擇食。」
  女人,你的名字叫言不由衷,又名口是心非。
  但曲幕文就愛任何一刻的她,暴跳如雷,像個小夜叉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她;嗔怒著和他賭氣,不顧搭理他時的她;三娘教子的訓誡著他要有點出息,像個男子漢,別丟人現眼時的她,偶爾流露出小女人嬌媚風情及任性倔強時的她;甚至柔弱的躲在他懷中悲泣,惹他心痛的那個楚楚堪憐的她。
  嚴格說來,她並不是個完美的女人,脾氣也不是很好——不過這多半是他造成的——比她更美,條件更甚於她的女孩,他不是沒見過,但他就是受她吸引,為她動心,沒有原因,也沒有道理,縱然再有任何天仙美人都沒有用,他只要一個商淨寒。
  因此,他會希望她也能接受全部的他,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單單只因為他是他,而不為任何理由。
  淨寒能嗎?
  沉思的目光飄向她,就讓時間來告訴他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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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7 09:45:25
第七章

  不曉得這消息是怎麼走漏的,反正費盡了苦心的商淨寒就是打聽出月餘之前。文曲神扇與揚音神簫兩人相偕往南方而去。
  去他的!連他們曾預定前往南方都有人知道,真不曉得,是他們掩飾功大大失敗,還是那群吃飽沒事做,專打聽人家私事的人厲害到無孔不久。
  不過這回他們倒是說對了,只是中途有了變數,真正往返杭州的只有任飛宇,而他的變數正是身旁這位有眼無珠的小女人。
  也好,陪著商淨寒遊山玩水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寒寒,有件事忘了問你,」他動作輕巧的一躍,翻身坐上堅固石橋,低頭望著她,「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商淨寒不解的格首望去,「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回答我就是了。」
  很重要嗎?似乎是,她很少見到曲慕文這麼認真的神態。
  她的身子倚靠在橋邊,偏頭思考著,「沒有哇!」
  沒有,人家會這麼不屈不撓、追殺她追得這麼勤,非取了她這條小命不可?
  「包括絕命門?」他又問。
  絕命門?她錯愕。
  「你在說什麼啊?」她不是沒聽過絕命門,只是他為什麼將她和絕命門扯在一塊?
  看來她是真的不懂。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
  曲慕文目光深沉,若有所思,「那麼你爹呢?他可曾得罪過什麼人……或者我該問你,那讓你連睡夢中都無法擺脫的恐懼是什麼?」
  這下,商淨寒是真的呆住了。
  『別瞞我,寒寒!」他跳下來,迅速扣住她的肩膀,目光犀利堅決的扭住她亟欲逃避的游移目光,「對於一個預備和你相守一生的人,你還不能夠信任嗎?將所有的困難與痛苦交給我,我替你打!」這一刻的他,一如昨晚!淨寒心弦震動,再堅強的偽裝,再完的防備也全然退去。
  「你知道我習武的目的嗎?」目光飄向遠方,她幽幽沉沉的開了口,曲慕文沒有回答,靜靜等待她的解釋。
  「為了一份椎痛心扉,重重壓在肩頭的血海深仇!」她悲憤的陳述,「那是十一年前,那時我只有九歲,並不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一夜間,爹爹慘死,商氏一門全遭殺害,只有我和我娘僥倖存活下來,我發誓,要手刃仇人以祭爹爹及當年慘死的每一條亡靈,讓他們能夠安息。」
  「但是這些年來,我始終查不出蛛絲馬跡。」
  近日來的種種追殺舉動,極有可能是衝著當年那場血案而來,那逍遙了十多年的幕後兇手想趕盡殺絕。
  「你在想什麼?」商淨寒看見他在沉思,疑惑的詢問著。
  「在想怎麼保住你這條小命。」
  「我?」她眨了眨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在這節骨眼上,他也不想再跟她裝白癡,怕一個不小心,她的小命就休矣。
  「我只知道你該小心點,別再和以往一樣輕率大意,你自己不長進,別人可會愈挫愈勇,精益求精,致力取你這條小命。」
  「你是說,」星眸張得好大,「有人要——」
  話還沒說完,曲慕文出其不意的攬住她的腰身,快如閃電力轉身一閃,躲過了一根淬毒的細針。
  「殺你。」他沒好氣的接口。
  一名駝背老人翻空而至,商淨寒當下明白來者不善。
  她本能的擋在曲慕文身前,握緊手中的劍,冷傲的昂首與之對峙。
  不錯,好氣勢!真不愧是他的小娘子。有多少料,姑且不論,商淨寒傲然不屈的性格,他很是欣賞的。
  「要我替你吶喊加油嗎?」曲嘉文很夠意思的問。
  商淨寒還來不及丟給他一記白眼,對方已先下手為強的出招,一掌攻向她的咽喉,商淨寒險險閃過,急忙將曲慕文推開,專注的迎戰。
  「喂,你這人懂不懂江湖規矩啊!人家還沒說開始你就使暗招偷襲,這是很可恥的行為,你師父沒教你嗎?」反正沒事做,曲慕文在一旁攪局窮嚷嚷。
  這個人當真沒有功夫底子嗎?見商淨寒極力的護著他,毒蜂老人懷疑的目光瞟了過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曲慕文的揚眉好整以暇的回望他。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毒蜂老人退開與商淨寒的戰鬥,出其不意的朝曲慕文攻去!
  商淨寒反應極快,一手格開毒蜂老人的襲擊,另一手將曲慕文一推,「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算什麼英雄好漢!你的對象是我,別牽連無辜。」
  文弱書生?他真的是嗎?這娃兒究竟是想騙他,還是連她也不曉得?
  為了符合大家的希望,曲慕文在被她一推,狼狽的跌個四腳朝天。
  「寒寒,你欺負我。」他可憐兮兮的指控。
  「要命就給我閉嘴。」商淨寒極力擋開毒蜂老人的襲擊。
  那個姓曲的,當真文弱到無力自保?他不相信!
  毒蜂老人氣勢狠報絕的襲向淨寒頸間的致命死穴,乘她慌亂的退開時,朝曲幕文連發三枚毒蜂針,當商淨寒發覺時,情勢讓她無多餘的時間推開曲慕文,當下,她完全沒有猶豫,飛身撲向他,拚命護著他。
  曲幕文手腕一翻,指間多了幾根銀針,神乎其技的飛散而去,其中三根彈開了毒針,最後一根往毒蜂老人射去,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來不及反應的毒蜂老人張大眼,驚駭的在千鈞一髮之際閃了開來。
  算你好狗命!絕對不會玩輸他,毒蜂老人算他好運了,要不是軟玉溫香在懷,心情爽得不得了,隨便玩玩,否則哪容得了他輕易躲過。
  死裡逃生的毒蜂老人,自是片刻也不敢多作停留的抽身離去。
  這轉變太過快速,待商淨寒來得及反應時。四周只剩下親暱的疊合在一起的他倆。
  「這、……怎麼回事?」她一臉的茫然。
  曲慕文擺出「天真無邪」的神態,「大概是良心發現,打算放過我們這對可憐的同命鴛鴦吧!」「你少亂講,誰和你是同命鴛鴦了。」她嬌容微微泛紅,意識到他們的姿態有多親密,她更是羞不可抑,慌亂的掙扎著欲起身。
  曲慕文趕緊雙臂一縮,讓她更緊密的貼住他的身軀。
  『當然是你和我羅!不然你幹嘛迫不及待往我身上撲?」
  「我迫不及待?」商淨寒死瞪著他,他真把她當成了飢渴的女色魔了嗎?「搞清楚,我是……」嘔得說不出話來。
  「為了救我,我知道。」這回他沒戲弄她,輕柔的代她說完,「寒寒,謝謝你。」
  「算了啦!嚴格說來,我並沒有救你。」她又沒代他承受什麼苦難,他幹嘛一臉感動。
  「不,我是謝你的情深義重。」深邃眼眸專注而執著的望進她眼底,商淨寒感覺到靈魂深處的情弦正隱隱牽動。
  「我們一定要用這種姿勢談話嗎?」這姿勢讓她心蕩神馳,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她真會成為他眼中的女色魔。
  「因為這樣比較方便」「方便?」她迷迷茫茫地回望他。
  曲慕文低低一笑,「吻你比較方便。」
  說完,他身形一翻,在商淨寒還來不及回過神的當口,熾熱的吻已然烙下。起初,他只是柔柔的親著她的唇瓣,看著她由愕然,怔忡,再到迷恫失神,不自覺的展臂圈住他的頸項,含羞的啟唇回應他。
  他當然不會跟她客氣,火熱的舌探人她口中,狂烈如焰的挑起她潛藏於靈魂深處的熾熱情纏,深深的、狂亂的攫取她的美好、她的柔情繾結,互動的靈魂交換了刻骨醉心的纏綿。
  商淨寒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那震撼而悸動的感覺一如那—夜,她在他懷中感到安定與依戀,希望就此與他相系相依,好似只要在他懷裡,她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擔憂。正如他所說,他會為她扛下一切,不讓她哭泣、不讓她被夢魘纏繞,她可以忘了天、忘了地,忘了一切一切,只記得有他。
  是滿足,是甜蜜,更是繞腸般的情醉。
  她想,她是真的不能沒有他了!
  當他的唇終於離開她,她嬌顏羞赧,低斂著眼睫不敢抬頭看他。
  總算像個女人了。曲慕文頗感安慰,這是她最柔情似水的一次。
  他滿懷寵溺的拉她起身,傾身在她耳畔低語:「別再用那種神態引誘我,我們現在是在光天化日下,無法『盡興發揮』。你是打算讓我郁卒而死嗎?」
  「你……」她差得說不出話來。
  沉默片刻,她突然仰首,神色認真的望遠,「你真的要娶我?」
  「我沒必要花個把月的時間來開玩笑。」
  「但我不夠溫柔,對你又凶巴巴的,還時時惡言相向……」要仔細數起來,還真說不完。她有什麼好的呢?值得他這般憐她、寵她,容忍她的一切?
  她終於良心發現了。
  曲慕文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率先走在前頭,丟下一句,「我不介意你『痛改前非』。」
  什麼話嘛!商淨寒悶悶的嘛著嘴,就知道他死性不改,溫柔不了多久。
  但,如今她已不在意。
  跟在他身後,她望向前頭的地,幽幽柔柔的開口:「慕文,我愛上你了。」
  「砰!」曲慕文一不留神,腳底一滑,整個人往前栽去,撞上前頭的大樹。
  「哎喲!』曲慕文捂著額頭哭天搶地的慘叫。
  「怎麼啦?」她急忙上前察看。噴!都腫起來了,「幹嘛這麼想不開,感動也用不著這樣嘛!」
  「我不是感動。」他小小聲的低喃,「我是被你嚇壞了。」
  聲音雖小,不幸的是,商淨寒還是聽到了,她臉一變,「你什麼意思?被我愛上是多慘絕人寰的事情嗎?要你嚇破膽的跑去撞樹?」
  「你的話是真的很嚇人嘛!」他還理直氣壯。
  「你」
  她正欲發飆,有先見之明的曲慕文已快一步地拉過她,以唇封住了她欲出口的咒罵。本欲上演的火爆場面,瞬時轉換成似水纏綿。
          ☆          ☆          ☆
  人來人往的街市中,商淨寒全副心神皆放在熙攘的人潮中,一雙眼忙碌的在人群中打轉,根本沒注意到身份聒噪的未婚夫婿在嘰嘰咕咕說些什麼。
  「我說寒寒,』曲慕文含笑扳回她的臉,讓她正視他,「一個曠世絕倫的大帥哥就在你面前,你不要吃著碗裡,望著鍋裡哦!」
  什麼吃著碗裡望著鍋裡,真難聽,說得好像她是三心二意的花癡女似的。
  她輕境道:「你明知道的。」
  「知道什麼?你想文曲神扇想瘋啦!」他戲謔地回道。
  「我……這也是不得已的嘛!」
  「別想大多了,我說過,你的事全交給我,我自有打算,總之,你相信我就是了。」他輕柔的拍拍她的粉頰,那自信的神采很具有說服力,只不過商淨寒太瞭解他有幾兩重,要是真靠他,那她娘還是等死比較快。
  儘管清楚曲慕文幫不上她什麼忙,這番安慰話語還是讓她滿心感動。
  「對了,你剛才在說什麼?」她的目光落他手中的碧玉簪上。
  曲慕文隨著望去,臉上回復到先前歡愉的光彩,『你看,這支簪子好不好看?你喜歡嗎?」
  哦,對啦!她依稀記得方才曲慕文興匆匆的將她拖到這個小攤販前,然後在她耳邊拉拉雜雜念了一堆,他就是在說這個嗎?
  一抹蜜般的甜意在心田泛了開來,嫣容染上些許嬌羞。他學會了溫存體貼,柔情蜜意的待她了嗎?
  「怎麼不說話?不喜歡啊!」他逕自猜測著,「那算了,別浪費銀子!」
  「你怎麼這樣啦!人家又沒說不喜歡。」她嬌填的嚷著,「要送就送的有誠意一點,態度這麼隨便!」
  她忍不住要抱怨,這男人真不是當個多情人兒的料。
  豈料,曲慕文卻回了她更令人火冒三丈的話:「我說過要送你了嗎?」
  『你——」他耍她是不是?商淨寒當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她的第一步都還沒有邁出,便讓曲慕文給拉進臂彎抱個滿懷。「我沒說要送你,那是因為你已經知道我會送你了嘛!那我幹嘛說?不是很浪費口水?」
  這下,商淨寒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噘著小嘴直瞪著他。這人真是生來氣她的,連送個簪子都能嘔她。
  逗她的感覺還真不錯。曲慕文輕笑著,「你是我的小娘子,不送你我還能送誰?真是的,哪來這麼多氣好生呀!」
  商淨寒白他一眼,「簪子呢?」
  簪子?他一愣一愣的回頭去找,剛才隨手一丟,也不曉得丟到哪兒去了。
  「公子,這是你要的簪子。」攤販前的女子嬌嬌柔柔的遞到他面前。
  「噢,對!」他看也不看那名女子,目光全集中在那支碧玉簪上,接過簪子,便堆著笑容討好的朝貢到商淨寒眼前。
  商淨寒這才注意到,那賣珠釵首飾的女子一雙媚眼正忙不迭的往她的男人身上拋。而曲慕文不知是當真不解風情還是故意裝聾作啞,從頭到尾視若無睹,害得人家一顆芳心都快碎了。
  「我說美人該配寶玉金釵,這等粗俗劣等之物,怎配姑娘美顏?」另一道聲音加入,在商淨寒欲接過簪子時被一把扇子壓下,以另一支金釵取而代之。
  商淨寒錯愕的抬起頭,「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釵贈佳人。再下複姓歐陽,敢問姑娘芳名,可願與在下結識相交?」歐陽公子露出一奮以為風流倜儻,可以傾倒眾人的笑容。
  奇怪了,怎麼任飛字能笑得風流瀟灑,一點也不覺得難看,眼前的男人不但沒有帥氣的感覺,反而讓人感到有礙觀看,很傷眼睛耶!
  曲慕文研究似的瞧著,好生疑惑。
  「公子盛情,小女子心領了,只是我名分已定,不想徒惹未婚夫婿誤解。」她很婉轉的拒絕著。
  「就是他嗎?」歐陽公子輕蔑的眼神望向曲慕文,他已注意他們好一陣子了,這愣頭愣腦的男人根本是個無用的軟腳蝦,不配稱為男子漢。「他配不上你,我只要三兩下就能擺倒他,你何必跟著這樣沒出息的男人呢?他根本不能保護你,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住口?」
  商淨寒溫怒的一喝,「你憑什麼批評我的未婚夫?你自以為高人一等嗎?我告訴你、在我眼中,謙和待人的地好過你千萬倍,你沒有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出口傷人!」
  她生氣了,這種怒氣,不若對曲慕文的惱與嘔,而是一種含著厭惡的憤怒。
  滿腔情意被人潑了一大桶冷水,向來心高氣做的歐陽公子很不是滋味,「有個無用的未婚夫,想必你也覺得恥辱吧?否則,他可敢和我一較高下?」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商淨寒氣得不願多說,拉著靜默的曲慕文就要離開。歐陽公子怎嚥得下這口氣?當下便老羞成怒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倒要看看你口中完美的未婚夫有多少本事!」說完,他一掌揮向曲慕文,商淨寒見狀,迅速格開他的手,怒氣急速往上衝。
  「你太過分了!」
  當他下一掌再度揮來時,商淨寒毫不客氣的還以顏色。
  「寒寒,別為我和這種人起衝突,不值得的,」曲慕文在一旁乾著急的叫著,小心的掩飾心中暗爽的情緒。
  哇,好開心啊!他明白商淨寒的反應是為他心疼,令他滿懷窩心,雖然他並不介意那個丑角說了些什麼,他若真在意旁人的眼光,就不會裝瘋賣傻個把月,是不?
  文曲神扇、銀針神醫,甚至天下第一神醫他都不在意,他真正的身份只有一個——曲慕文,他唯一在意的附加身份,只有商淨寒的未婚夫,在他來說,光這一個便勝過江湖上加諸在他身上的各種美譽。
  而商淨寒辦到了,她的一言一行在在說明著她要的是曲慕文,無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皆真心待他,身懷絕技或軟弱無用她已不再介懷。
  是不是到了該向她坦言一切的時候了呢?
  大庭廣眾下,商淨寒也不想讓歐陽公子太難看,於是手腕一轉,奪過了他手中的檀木扇頂向他的咽喉。
  「也不過爾爾。」她冷冷一哼,將扇子丟還他
  嘖,連寒寒都應付不了了還敢這麼囂張放肆,真是沒擦亮狗眼,曲慕文很同情的歎息著,一面也頗感驕傲,他的小娘子的確身手不凡。
  歐陽公子哪還有臉留下,自是不敢多作停留的轉身離去。
  「等一下!」曲慕文出聲喚住他,「把你的金釵帶走,我娘子適合什麼我自會斟酌,毋需你多事!」
  曲嘉文準確無誤的往他的方向拋去,接下金釵的同時,歐陽公子臉色頓變,瞬時白得泛青,他的手骨好似全碎了,但他不敢哼出聲,挺起胸膛故作無事的離去。
  曲慕文看在眼裡,忍不住暗暗偷笑
  他怕商淨寒發覺他的異樣,低垂著頭掩飾凡欲氾濫的笑意,率先往前走。
  「慕文!」商淨寒以為他心裡頭難過,急忙追上去,暗暗後悔著剛剛太便宜那個爛痞子,應該送他幾拳的。「你聽我說,慕文,那種人的話你用不著太在意,我從沒這麼想過,真的!」
  曲慕文慶幸自己低著頭,沒讓淨寒看清他的表情。
  真好,又讓他給逮著逗弄她的機會,這回可是她自我的,怨不得他喔!
  「左一個文曲神扇,右一個歐陽公子,你以為我有多大的度量?是否,我也該承認他的話,我是不如人家,那麼寒寒,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他聲音壓得好低,聽來無比悲愁——其實是在壓抑狂笑的衝動,忍得太辛苦。
  「你怎麼這麼說!』滿淨寒驚叫,「那無賴的話你理他做什麼?你有你的好,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至少,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包容我、更珍惜我的人;至於文曲神扇,我以為你可以諒解的,你別因為他太完美便自慚形穢。我承認我曾經對他有過一份祟敬般的傾慕,至今仍是,但那也只是一份對於英雄俠士自然而然湧起的仰慕之情,沒別的意思,你別想這麼多好不好?」
  「你仰慕他?」曲慕文的聲音聽來好怪異,商淨寒卻將其中的含義給誤解。
  「你別多心——」
  「我要聽實話。」他阻斷她的解釋,轉身面對她,「我心裡很平靜,真的!我只想知道,文曲神扇與曲慕文讓你選擇,你要誰?」
  醋都吃成這樣了還說平靜!「慕文………
  「我、要,聽、實、話。他再說一次,「沒別的意思,單單想明白你的想法。」
  「那……我說實話羅!」她吊人胃口的頓了頓,「聽著,我知道實話很殘忍,但是——」她定定望著他,看他幾乎屏住呼吸,她倏地開懷一笑,投入他懷中,「當然是你啊!傻蛋一個!」
  曲慕文愕了一下,接著笑出聲來,「沒錯,這的確是個很殘忍的事實,我的後半輩子將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永無翻身之地了。」
  「什麼?我是說對我很殘忍,和你在一起久了,我居然也不正常了,十個人當中,有九個人會選擇文曲神扇這人中龍鳳,而我是剩下的那個白癡,竟選擇你,讓你來氣死我。」
  「這麼說來,你真的好委屈喔!」他很同情的拍著商淨寒的頭。
  淨寒笑得更開心了,「沒個正經!你呀!要是有人家文曲公子百分之一的好,我就該燒香拜佛。痛哭流涕的感激上蒼仁慈了。」
  曲嘉文撇撇唇,悶聲咕噥,「只怕到時得知真相,你會受不了。」他幾乎能想像淨寒在得知他便是文曲神扇時,那因幻想破滅而衝動的想一死了之的表情。
  「什麼?」她微皺秀眉,他一句話要上不下的含在嘴裡,誰聽得清楚啊!
  「沒有,」他甩甩頭,「那若是文曲林扇也傾心於你,你會不會動心?」
  商淨寒撲哧一笑,老是胡思亂想。「你太抬舉我了,曲公子。」
  「我跟你說真的!」他一臉嚴肅。
  「好吧!我也跟你說真的。」她斂去笑意,「我不會,真的不會!因為他未必會如你這般待我好,而我也不認為我能抓得住他,我何苦捨棄我已孰悉瞭解的你,而去追逐那難以捉摸,遙不可及的寒星?」
  「其實寒寒,你知道嗎?他並不難懂,記不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話?他也只是一個凡人。在某方面而言,如果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很多事情都會簡單得多,反倒像文曲神扇那樣的人,往往為盛名所累,他們的顧顧忌就來得多了。」
  「哦?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他呀!他笑了笑,「猜的。」
  沒再給她發問的機會,他回復了以往的開懷輕鬆,拉著她的手叫道:「走羅!我們遊山玩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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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讓曲慕文首度露出破綻,並且差點就大大洩了底的,是在一件突發的驚魂意外中!
  當天,他們行經陡峭的山壁,因剛下過雨,土石鬆軟,因此他們在行走上格外的小心翼翼。
  「寒寒,你小心點,這路不好走,若掉下去,我可是愛莫能助喔!」以他足不點地的輕功,就算閉著眼走都沒事,但商淨寒可不一樣,一不留神,他可會沒了老婆羅!
  「你才小心一點,我對當寡婦沒興趣。」
  曲慕文的話才剛說完沒多久,商淨寒就腳底一滑,心頭一慌,整個人朝山谷跌了下去——
  「寒寒!」曲嘉文大驚失色,無暇多想便迅速縱身一躍,翻了個身,趕上淨寒,「抱緊我!」他攬過商淨寒的腰,利用山壁幾塊突起的石尖,藉力使力的提氣飛身而上,成功的將商淨寒救回崖上。
  老天!商淨寒煞白了臉,渾身冰冷的偎在慕文的懷裡。
  下頭是萬丈深淵呀!她要掉下去,別說命了,恐怕屍骨無存。
  「沒事,寒寒,我們沒事了。」曲慕文攬住她,安撫的輕拍著她。
  待稍回過神來,她震驚的大喊出聲:「你會武功!」
  「呃?」慘了!這底洩大了。他暗暗叫苦,硬著頭皮擠出傻笑,「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會啊廠
  商淨寒當下怒焰沖天,激動的跳離地的懷抱,狂吼出聲:「你會武功,卻不告訴我?!原來你打一開始就在戲弄我、看我笑話,曲慕文,你太過分了!」
  他不僅有武功;而且還遠超過她太多大多,光是剛才那登峰造極的卓越輕功,就不是尋常人能及,普通人就是練上五、六十年,也未必有此修為,而她竟一直傻傻的將身懷絕技的奇才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回想起過往的種種,她越想越火,粉拳握得死緊,要不是他現在離她有兩公尺遠,她一定會馬上拆了他全身所有的骨頭!
  可惡,她竟然一直被人當成猴子在要!
  「不,不是這樣的,寒寒!我從來就沒有耍你的意思……」他通常都是臨時興起比較多。但這不能說,不然他真的會死得很難看。
  「那你為什麼從不向我解釋你會武功?」她咄咄逼人。
  「這點小小的武功修為,用不著敲鑼打鼓的到處炫耀吧?難不成你希望我成為像歐陽公子那樣的討厭鬼嗎?」
  「小小的?」那其他人不就都是軟腳蝦了?他也輕描淡寫的過了頭吧!
  說到歐陽公子,她更是不悅,「他明明就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什麼要任人羞辱、奚落,卻不予以反擊,你是吃死我一定會為你出頭是不是?」她真的覺得自己不但被耍,還被設計得很徹底!
  噢!這他就有必要澄清了。
  「冤枉啊!我才沒這樣想,那一天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那種人計較,因為不值得,也沒有必要。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最清楚,用不著別人來評斷,而他們要怎麼看我,我沒有必要耿耿於懷,爭論更是多餘,我是不敢說自己虛懷若谷啦!但是基本的謙讓仍是有的,做人還是內斂點好,以免樹大招風,惹來無妄之災,是不?」
  這麼一說,好像全是她的錯似的,是她做人不懂謙虛!
  商淨寒口氣悶悶的,「你太大度太善良了。」
  他到底寬大的胸懷?好似~切不平的對待都忍讓,先是她的誤解,再是歐陽公子……她的未婚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現在才發現,曲慕文值得她用一生去瞭解、去探掘。
  耿直?善良?天知道!要是商淨寒知道他下手比她狠,那個歐陽無賴此刻正叫苦連天、欲哭無淚,她就不會這樣說了。
  「原諒我了嗎?」他走近她,展臂輕撫著她。
  「你應該告訴我的。」她猶有淡淡的介懷,他讓她像個傻子一樣。
  「你又沒問,我怎麼曉得你想不想知道?」
  「我想不想知道?每回一有刀光劍影的場面,最光溜得無影無蹤的人不曉得是誰?我遵記得某某人曾不帶種的躲在樹後發抖,你想,我還有必要問什麼嗎?」「呃…這個……我不太喜歡血腥場面嘛!」轉得好硬!
  「是這樣嗎?」習武之人會怕血腸場面,屬她是三歲小孩呀?編這種蠢到了極點的低能說詞,是存心污辱她的智商是不是?
  「過去的事就算了,別研究了嘛!」快撐不下去了,他只好使出耍賴招數。
  「好,這事我不和你計較。」
  呼!有驚無險。曲慕文重重吁了一口氣。
  「可是,」她又有但是,「你給我從實招來,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她發現原來她一點也不瞭解他,他太莫測高深,讓她捉摸不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還…還有一件,」他吞著口水,「最重要的~件。」
  商淨寒危險的瞇起眼,光這件事就讓她氣得七竅生煙,幾乎沒將他踹成人肉乾,他還有「最重要」的?
  「你說!」她已握緊拳頭,蓄勢待發,隨時可以揍他一頓。
  這表情讓曲慕文看得心驚膽跳,開始頭皮發麻,「呃——」
  不行,他說不出口,寒寒的表情好可怕唱!他要是真在這個時候告訴她,他便是她找了數月的文曲神扇,那……天!他不敢想像。尤其在這種地方,一怒之下。她不是衝動的將他一把推下谷底,就是受不了刺激,氣到自個兒往下跳!
  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呵呵呵……」他傻笑以對,「那不重要,我看還是改天再說好了。」
  「曲慕文!不要給我顧左右——」
  「改天真的告訴你啦!」要說也得選個良辰吉日,也許他就不會死得太淒慘。
  「慕——」
  「你忘了,你答應要陪我去個地方嗎?再磨牙下去,夭都要黑了。」
  這是藉口,也是事實。
  前天他剛收到任飛宇的消息,言明有事托他盡些棉薄之力,此事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他自是義不容辭。而任飛宇也說他會盡快趕去那裡和他會合,順便將他查出的事情告訴他。
          ☆          ☆          ☆
  走過了彎彎的小路與山徑,他們終於來到山上的一座小屋。
  「雪蓮、雪蓮,你在嗎?」曲嘉文在門外喊道,沒一會兒,一名約十七,八歲的清麗女子前來應門。
  「曲大哥!」她驚喜的叫道,「你怎麼來了?』
  「好久不見,雪蓮。」他溫文的談笑。
  「是啊!好久不見,」她露出甜美的笑靨,忘形的擁抱拖。
  曲慕文也大方的回擁她,你比一年前又漂亮許多了。」
  「曲大哥又笑話我了。」柯雪蓮嬌容上泛起紅暈,靈眸一轉,望見一分沉默的商淨寒,「大哥,她是?」
  「噢,她是我的未婚妻,商淨寒,」他自然的展臂攬過商淨寒,「寒寒,她是雪蓮,姓柯。」
  「柯姑娘。」商淨寒淡淡~頷首。
  「好了,人你也認識了,現在告訴我,你打算讓你的客人在外頭站上一夜嗎?」
  「抱歉,曲大哥、商姑娘,快請進。」柯雪蓮如夢初醒的欠身請他們進屋。
  他們進屋坐下,趁關門的雪蓮還沒回來時,曲慕文在商淨寒耳邊低語:「寒寒,你的表情浪僵硬!」
  商淨寒脫地一眼,虛偽的丟了一抹沒有笑意的笑。
  奇怪,他怎麼寒毛全豎起來了?
  「算了,你還是維持原樣好了。」他怕作噩夢,天曉得她那哪是笑容,他又哪兒惹到她啦?
  「你想找麻煩是不是?」她溫怒的瞪著他。
  到底是誰在找麻煩?曲慕文不敢怒,更不敢言,一頭露水的閉上嘴,幸好這時雪蓮正好回來,解除了他們之間微微撩起似有若無的小火苗。
  雪蓮——倒了杯茶遞到他們面前,「是任大哥請你來的吧?」
  他啜了口茶,「嗯,他說他隨後也會過來一趟。」
  紅撲撲的小瞼漾起柔笑,「他總是這麼照顧我,當年要不是他,我們母女早就…她輕搖著頭,甩開湧起的千絲萬緒。
  「哎呀!別想這麼多了,他這人你是知道的,紅粉知己滿天下,吃飽沒事專搞這玩意,你就當是配合他好了。」曲慕文以詼諧的語調安撫她。
  她微低下頭,掩住眼眸中閃動的幽幽思緒。
  曲慕文盯住她的神情。她——還是看不破?唉!任飛宇,你真是作孽喔!
  雪蓮被他瞧得不自在,「曲大哥,你……」
  曲慕文搖了搖頭,這是人家的情感糾纏,他沒必要多事,就讓任飛宇自個兒去了斷。
  這一來一往的眼神交會,看在商淨寒眼裡,~股莫名的情緒在心湖翻攪,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令堂現在情況如何?」這才是他此番前來的目的。
  「氣色越來越差,我真的好擔心。」說到這個,雪蓮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曲大哥……」
  「先別憂心,我看看再說。』曲慕文給了她一抹「你放心」的笑容。
  原來他真的懂歧黃之術!商淨寒望向他。
  有不凡的身手,又懂醫術,再加上俊美無情的容貌、拓然的氣度…一股急切的思緒在腦中轉動,迫切的就要衝破惱人的薄霧——
  曲慕文感受到她強烈的凝視目光,眼底閃過一抹戲謔。「寒寒,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以為你飢渴。迫切的想吃了我。」
  死混蛋!居然在外人面前日沒遮攔!商淨寒羞惱的漲紅了臉,無地自容的收回目光。
  在外人面前,她給他面子,但暗地裡,她面不改色的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腳。
  「晤!」曲慕文沒料到她會有這一招,吃痛的悶哼出聲。
  「怎麼啦?曲大哥。」不知情的雪蓮疑惑的間他,渾然不察他們之間微妙的暗潮洶湧。
  「沒什麼,被一隻沒風度、沒修養、脾氣又奇差的老鼠咬了一口。」他很有技巧的指桑罵槐。
  「老鼠也有風度、修養、脾氣的好壞之分嗎?」雪蓮聽得一頭露水。
  「當然有!」商淨寒搶在他張口前回道,「正所謂物以類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沒聽過嗎?」說完,她不忘狠狠回瞪他一眼。
  敢拐彎抹角罵她沒風度、沒修養,她就不信他這五十步會比她一百步好到哪裡去。
  豈料,曲慕文的反應竟是開懷的暢笑出擊,將她抱個滿懷,「彼此彼此!咱們可是半斤八兩,天作之合啊!」他的小娘子真可愛,他這後半輩子有了個靈敏慧黠的她的陪伴,想必不會索然無趣才是!
  商淨寒有些不爽的推拒,他卻不理會,笑容更為愉悅。
  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呀?自認不笨的雪蓮看得迷糊,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在為雪蓮的母親就診前,他技巧的讓雪蓮支開商淨寒,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理清頭緒,不曉得該如何向商淨寒坦白自己的另一身份,只好繼續隱瞞這個秘密。
  商淨寒對雪蓮極為冷淡,他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就他所瞭解的商淨寒,該是平易近人的,為何獨獨對雪蓮疏冷客套?就連對他,近來也都是愛理不理,她吃錯藥啦?
  診視過柯母的病後,他起身找尋商淨寒的身影。這些天,柯伯母吃了他開的方子已有起色,病情已控制住,並且逐漸好轉中,只等和任飛宇見上一面後,他和商淨寒可隨時離去。
  他能感覺出淨寒似乎頗排斥這裡,所有的異樣也全是到了這裡才開始的,雖然他一直不明白為何緣故,但若離開這裡,她應該會好些吧?
  他正打算將這個決定告訴她。奇怪,寒寒人呢?
  他開了門放眼搜尋,沒瞧見商淨寒,反倒見著了出神凝思的雪蓮,他想了想,舉步朝她走去。
  「在想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微愕了一下,轉頭望去,「曲大哥。」
  他審視雪蓮臉上每一寸表情,「如果我沒料錯,你是在想飛宇吧?」
  她怔愣了下,默然垂首。
  他沉吟了一會兒,「有句話——你聽不聽?」
  「曲大哥想說什麼?」
  深幽的目光投向遠方,他低低沉沉的說:「有些事,不用我說你也明白,飛宇那如風的性格,不是任何女子能掌握住的,他飄浮不定的心更不懂執著為何物,也許有一天他會憧,也或許永遠沒有那一天,若對他過於執著,到最後只會傷了自己。」
  雪蓮輕咬著唇,「若他明白我的感情呢?」
  「他會很篤定的告訴你,他不值得你愛。」
  「我懂,」她幽怨的輕點著頭,「他的紅顏知己這麼多,而我,他一直都只當作妹妹看待,我所付出的感情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曲慕文看了於心不忍,他開始有些後海那天在客棧裡沒有毀他的容。
  「雪蓮,我知道這些話對你很殘忍,但我只是不希望看見你為他而耽誤了自己的幸福。」
  「感情哪能輕易的說收就收!其實,我從來就不敢奢望大多,能默默愛他,我便已心滿意足。」
  「雪蓮——」
  他正欲說些什麼,她搖首淒楚一笑,返回眼眶裡的閃爍淚光,強自展開歡顏,「我沒事的,謝謝曲大哥的關心。」
  沒事才有鬼!死任飛宇,標準的女性禍害!
  「對了,你是不是要找商姑娘?」雪蓮提醒他。
  對哦!差點忘了。「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知道,就在你後面。」雪蓮指了指後頭,商姑娘的表情實在…唉!
  「我後——」他轉身望去,「咦,寒寒,你什麼時候來的?」
  商淨寒盯著他看。
  呢……氣氛好像怪怪的。雪蓮當機立斷,明哲保身要緊。「那——你們聊,我先進屋去。」
  「怎麼了嗎?寒寒。」
  怎麼了?他居然還有瞼問她怎麼了!
  「曲慕文,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
  「當女人啊!」他答得理所當然。
  廢話!難不成她是男人?她忍著怒氣,「好,那麼柯雪蓮呢?」
  「雪蓮?」幹嘛扯上她?難不成她的情緒化是針對雪蓮而來?
  曲慕文錯愕的張著嘴,望住她好~會兒,恢地,他好似領悟了什麼,雙唇抿得死緊,不斷的深吸著氣,那表情說有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曲慕文,你那是什麼鬼態度?」她更為不滿,眼看著怒火就要爆發。
  終於,他忍不住的狂笑出聲,笑得驚天動地。腸子打結,甚至體力不支的癱靠著商淨寒的嬌軀。噢,老天!原來他的小娘子是在吃醋,哈哈哈,太好笑了。
  「曲、慕、文!」商淨寒惱怒的一把推開他,「你笑什麼?」
  「我……我笑你……事情沒……沒搞清楚就亂吃····醋,哈…」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說什麼?」這傢伙太可惡了,居然敢死不認帳!
  「我說我的小寒寒是個愛吃飛醋的小醋罈子!你先別發火嘛!雪蓮與我無關。她是我~個好兄弟的感情債,會到這裡來,也是受了我那好兄弟所托。」
  「是真的?」她半信半疑。
  「我像個三心二意的人嗎?對我有點信心,嗯?」
  明瞭真相後,商淨寒雙頗泛紅,難為情的垂下頭,低聲呼聲道「我……我還以為……」
  「以為我和她糾纏不清?」難怪她會對雪蓮特別冷淡,原來……他的小娘子也會為他爭風吃醋那!「如果你真的無法忍受,我們可以馬上離開這裡。」「不用了,我相信你。」她悄悄抬眼望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心眼?」
  「不,當然不。」事實上,他開心得不得了。
  曲慕文憐愛的擁她人懷,輕點了-一下她的俏鼻,「有話怎麼不直接來間我,悶在心裡多不好受啊!」想來,她這陣子一定在暗地裡生了不少悶氣。
  「人家……人家不想讓你看笑話嘛!」
  他搖搖頭,溫柔的輕吻她,「這不是笑話,是你對我的在乎。」
  商淨寒泛起微笑,仰首接受他輕柔的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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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濃情蜜意的日子才過沒多久,就因身份的揭穿而掀起狂風暴雨!
  洩了他的底的,不消說自是雪蓮。
  人家本來好好的在一旁溫存相依,伺候母親用完藥的雪蓮走出房來,曲慕文自然就順口問了句:「令堂有好些了吧?」
  雪蓮不但回答了,還回答得太「完整」,完整到曲嘉文當場差點衝動的撞牆一死了之——
  「那還用說,在名聞遐邇的文曲神扇手下,哪有醫治不了的病。曲大哥真不虧是天下第一神醫。」
  他發音,他是真的很想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找面堅固點、不至於讓他一撞就倒的牆——尤其在望見商淨寒瞬間大變的臉色後。
  噢!雪蓮這個多嘴的八婆!
  曲慕文欲哭無淚的撐著頭哀哀呻吟。「你最好有個很好的解釋。」商淨寒不知何時掙脫他的懷抱,冷凝著臉,面無表情的望住他。
  「我……是的,我有個解釋,但並不是很好,你要嗎?」他好想哭喔!
  「怎麼了嗎?」雪蓮不明就裡,來回望著神色迎異的兩人。商姑娘為什麼這麼憤怒?曲大哥又為什麼一臉「我玩完了」的絕望模樣?
  「替我準備一副好一點的棺木,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麼的話。」曲慕文無盡悲慘的回了雪蓮一句,不曉得寒寒會不會留他一個全屍?
  「是的,如果你沒有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它會用得上的!」商淨寒瞇起了眼,俏容冰冷。
  「對不起,寒寒,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怎麼說呢?」情急之下,曲慕文的腦子失去作用,不知由何說起。
  「怎麼說?」她握緊了拳頭,「何不說你存心要我,明知道我在找文曲神扇,你居然什麼也不說,把我要得團團轉,曲慕文!你太過分了!」
  打一出生娘胎,她不曾這般憤怒過,一腔憤恨的情緒燒得她心口發痛。初識至今,他看了她多少笑話。他整了她多少回?裝個文弱書生,裝得懦弱無用,甚至任由她心急如焚的找著文曲神扇,他卻悶不吭聲的在一旁看她坐困愁城,一路的欺她。騙她、玩弄她……每回想一件,她就更加怒不可遏。
  曲慕文見她臉色越來越陰沉,不妙的感覺也越升愈高,「寒寒,你聽我說,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我很不應該,但是我也有我的顧忌,我。。。。」
  「你的顧忌?那我的呢?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她退了一步,拒絕他的靠近,狂吼出一腔的憤怒。
  「你聽我說完嘛!」他愁苦的望著她,商淨寒會有這麼大的情緒反彈,實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敢說你不是存心瞞我?」她緊緊瞅住他。
  「我……」他說不出口,打一開始,他就錯了!
  「你敢說你不曾存心戲弄過我?」她目光如炬。
  他張口欲言,最後仍是沉默以對。
  沒錯,他是曾無數次有意逗弄她,看她氣煞了嬌顏的模樣。「你又敢說你不曾裝瘋賣傻,從頭到尾都是真誠以對?」
  他無言以對。的確,他一再的試探她,次數之多,連他都忍不住心虛。
  「那麼,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實在糟透了!
  「我……」至少他的心是真的,他的情也是真的,他只是不要他們的感情中摻雜「文曲神扇」這個虛名。
  「我承認欺瞞你是我不該,你會怒氣衝天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若不這麼做,我無法確定你究竟是為愛我而愛我,還是受了文曲神扇或者天下第一神醫這些虛名的影響而愛我的,我希望你能諒解我的顧慮,寒寒——」
  「不要叫我!你這個該死的卑鄙小人!」她近乎發狂的大叫。他不說還好,一說她更是怒不可抑。
  他把她看成什麼?虛榮膚淺的女人嗎?他以為她愛的是他所擁有的虛名?讓他必須要用這種極度傷人的方式來試探她。
  「曲慕文,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狂吼完,她飛速奪門而出,速度快得曲慕文想攔都來不及。
  任飛宇連門都來不及敲就被撞個正著。
  「晤!」他捂著被撞痛的胸口,踉蹌的退了兩步。
  哪個不帶眼的,走路這麼模沖直撞,撞到人也不會道聲前歉。
  他莫名其妙的看著與他擦身而過的女子。咦,那不是慕文的小寶貝嗎?她幹嘛跑得這麼急,發生啥事啦?
  還來不及思考,曲慕文的聲音已先傳了過來:「飛宇,幫我攔住她!」
  「噢!」他迷迷糊糊的應了聲,反射性的追上去。
  曲慕文形色匆匆的起至門口,望著已然消逝的兩道身影,不禁無奈而挫敗的靠著門沿輕歎出聲。
  隨後而到的俏麗女子,看到一前一後離去的兩個人,不自覺的咒罵出聲:「死任飛宇!又跟女人跑了廠
          ☆          ☆          ☆
  依任飛宇非凡的輕功,要追上商淨寒並非難事,追了一段距離,他打算結束這種無趣的追逐戰,凌空躍身一翻,擋住了她的去路。
  商淨寒一陣錯愕,不解的望向那張陌生的面孔,「閣下攔我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你要是肯聽我『指教』,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她困惑的擰著眉,「閣下是?」
  「任飛宇。」他瀟灑一笑,手中的洞簫一用,在指間靈巧俐落的轉了幾圈。
  商淨寒面容幕地一視,好一個文曲神扇,揚音神簫.該死的曲慕文!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恨屋及烏』」的她已曉得曲慕文的真實身份,難怪她會氣成這樣。
  活該,自食惡果了吧!他早猜到會有今天,誰教曲慕文犯賤,就愛玩火,燒著了屁股也只能說他自找罪受。
  對於商淨寒的冷漠,他不以為意,明知故問的說:「怎麼,和慕文鬧情緒了?」
  她別過臉,「如果是他要你來追我,那大可不必了,我再也不要見到那個虛偽的小人!」
  看來這小妞脾氣挺烈的,可憐的慕文。他有得罪受了。話別說得這麼絕嘛!你要是不見他,你娘怎麼辦?」
  商淨寒一愣,沉默下來。
  是啊!娘怎麼辦?方纔她氣得失去理智,全然忘了這件事,現在想想,她要回去求他嗎?不,她的骨氣不允許,但是。。。。
  「那是兩回事,不可混為一談。為了我娘,我會去找他,請他出手相救,至於我的私人情緒間題,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麼你是不打算原諒他羅?」任飛宇依著她臉上的神情推測著。
  「他太過分!」她心亂如麻,無意識的漫步至溪邊。
  「喂,你該不會氣過了頭,想往河裡跳吧?」他半戲詣的調侃道。
  「真是個好建議,多謝你的提醒,也許先將曲慕文丟下去會是個不錯的主意。」她望著河面上的粼粼水波,漫不經心的回應。
  這女人真狠。任飛宇不敢恭維的咋咋舌,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要判人罪名前,也得先給他一個申訴的機會吧?他告訴你,他瞞著你的原因了嗎?」
  「說了。」她捏緊手中的石子,用力往水面一丟,咬牙道:「他竟敢用這種卑劣的方式試探我,他以為我多希罕他外在的虛名?」
  這樣的想法,令她更為怒火中燒。
  「這是措詞不當的問題,我想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試探你,而是不希望你對他的愛裡存在著文曲神扇這個因素。你不能怪他這麼想,大多的人因為他的出色,因為他的不凡而愛他,所以他才會期望扣除了這些因素,讓你單純純的愛一個平凡的曲慕文。
  「你不能否認,當初若是他以文曲神扇的身份來面對你,你一定會先因為他外在的美名而心動。」
  商淨寒默默無語。
  她無法反駁曲慕文的顧慮,但是他可明白,縱然他一無是處,她仍會為他動心,就因他偶爾流露的溫柔與疼惜、就因他在她被噩夢驚醒時給了她暖暖的柔情,他帶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感受,也因此她不在乎他是否軟弱無用,因為那股安心的依戀,並不是任何有不凡條件的人所能給予她的。任飛宇繼續說道:「也許你並不苟同,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人往往為盛名所累,我不相信,在尚未得知他便是文曲神扇之前,你心理對文曲神廟這人沒有任何的景仰之意,他便是拘束這個。他不要你對他存有任何夢幻式的情緒,害怕所以他把一切現實化。」
  「那他未免『現實化』過了頭!」商淨寒冷哼。
  任飛宇忍不住笑了,「那倒是。慕文裝傻。學白癡還真是逼真。」而且還詮釋得栩栩如生,頗有這方面的天分。
  「所以他還是有個乘機耍人的罪名。」她悶聲說,這口氣她就是嚥不下。
  「或許吧!但嫂嫂子——」
  「別叫我嫂子!我和曲慕文沒關係。」她不悅的喝阻。
  女人就愛口是心非。「好吧!商姑娘。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慕文之所以裝瘋賣傻,有一部分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對手得知他真正的實力。若非他用心良昔,屢次暗中幫你化解危機,你早就死了不只~百次了。」
  「你是說……」商淨寒猛然驚覺,自己竟曾多次在死亡邊緣徘徊,難怪前陣子他會語重心長的警告她,要她當心,更問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不用我說,你該比誰都明白,他待你有多麼情深義重,除了你,他還不曾為任何女孩如此用心過,你就原諒他吧!別再生他的氣了。」
  「可是,被他這麼耍著玩,我還是不甘心,」她悶悶的說著,看到眼前的小溪,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臉色一正,喃喃道:「那我和他初識時,他掉到水中豈不是故意的!還……還佔盡了我的便宜,他。。。。」
  任飛宇一聽知道她誤會了,連忙澄清:「不不不,他是真的不譜水性,舉凡江川溪流,不論大小,他只要一碰著,那白癡的程度你絕對無法想像,以往,我師父每每不屈不撓的訓練他的水性後,都會捶胸頓足,認為這是平生最大的恥辱,要不是我們在一旁安慰著,搞不好師父會衝動的一頭撞死給他看。」
  名震江湖、一身絕藝的文曲神扇居然怕水?
  「你在說笑吧?」
  「是真的。在此,我也必須向你招認,將他打入水裡的人是我,除了我們這幾個同門師兄妹,沒有人知道他這個大弱點。」
  她瞪大了眼,「你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別這樣看著我啦!我沒這麼殘忍,之所以放心大膽的這麼做,是因為我知道你在那邊,他不會有生命危險,而慕文,他完全是被我設計的,根本不知情。上回和他碰面,他還不忘和我算帳,要不是看在我歪打正著的讓他尋得如花美眷,間接促成你們的良緣,他才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我,瞧你面子有多大,讓我逃過一劫。」
  這還差不多。商淨寒神色微緩。
  「原諒他了嗎?」他說得口都干了,她好給點面子吧?
  「先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好吧!」看出她已軟化,他乾脆的應允,拍拍屁股走人。
  察言觀色他最在行,如今萬事已俱,就欠東風,也該換正主兒上場了。
          ☆          ☆          ☆
  其實想一想,她也沒什麼好氣的,曲慕文雖然戲要她,但並非惡意,這~路走來,他雖然是氣得半死,但也多了不少樂趣,不是嗎?
  扣除掉被嘔得差點吐血的前因不想,後果可是堂堂天下第一神醫對她鞠躬哈腰、逢迎討好,她其實也不吃虧嘛!
  想到這裡,她才心理平衡了些。
  其實曲慕文也滿委屈的,老是得忍受她的大呼小叫,乖乖聽她將他訓得慘不忍睹,不曉得是不是也很嘔?
  算了,以後再找機會報老鼠冤,把他給整回來不就好了。
  有了結論後,她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才剛轉過身,迎面便對上不曉得何時立於她身後的曲慕文。
  「任飛宇告訴你的?」
  他隨意點了一下頭,神情好不自然,「你……還生氣?」
  「很氣。」她故意板起臉,語調平板的回道。
  「那……」他竟詞窮,不知所措的望著她。
  眼前的男人真是聲名震天,人人讚不絕口的江湖奇俠嗎?瞧他那果愣的傻樣!
  她忍住笑,「那什麼?如果你無話可說,能讓我走了嗎?」
  「不!」他情急的大喊,「我愛你,別離開我,寒寒!」
  商淨寒傻住了!
  他始終不曾對她說過這句話,雖然她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意,但經由他說出口,仍有著滿滿的感動與震撼。
  她的沉默,曲慕文卻誤以為她已氣得不想理他,於是抓著她的手急道:「對不起,我知道我的欺瞞很惡劣,你可以憤怒,也可以以牙還牙,但是別離開我。」
  商淨寒抽出手,緩緩抬頭望向他心急如焚的俊容——哈,真真,終於讓她整上他一回了!
  「是的,我是預備報復,」她頓了頓,「所以我打算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整體、纏你,讓你叫苦蓮天,悔恨莫及,你敢不敢接受挑戰?」
  曲慕文張口結舌,待回過神,他又驚又愕地低叫:「寒寒,你——」
  她但笑不語。
  曲慕文展臂堅定的擁她人懷,「這戰帖我接下「現在,你可以老實告訴我,你沒別的事瞞著我了吧?」她自他胸懷中仰起頭來問道。
  曲慕文思考了一下,很中肯回道:「目前為止是沒有了,但是很快的,就會有了。」
  她倏地繃直身子,「什麼意思?」
  「別這麼緊張。」他拍拍她僵直的身軀,「這事與我無關,不至於把你氣瘋。」
  「哦?」他在打什麼啞謎?怎麼她半點頭緒也抓不著?
  「好奇心別太重,有時知道大多對你未必是件好事,你只要記得,天大的事有我替你扛著就成了。」
  「我不想凡事依賴人家。」商淨寒不滿的提出抗議。
  「我不是『人家』,小寒寒。」他笑得好溫柔,「我不反對你獨立堅強,但應付不了的事,就由為夫的替你代勞不好嗎?」
  「我還沒嫁你呢!」
  「你在向我求婚嗎?」深邃的黑眸隱隱閃著戲謔。
  「你想得美」她輕嚀,見他那不正不經的死相又擺出術,她沒好氣的說:「我真懷疑傳言的真實性,說什麼文曲神扇風度翩翩,有超凡絕塵的風骨,怎麼我橫看豎看,只看出一副痞子樣?」
  「我該同情你嗎?將有個痞子丈夫。」曲慕文一副悲天憫人的說著。
  「哦,不用了,這是我個人的悲哀。你只要告訴我,你的醫術是否真如傳言般的絕頂神妙,」
  「馬馬虎虎,騙得過幾個白癡,目前為止,不曾有過把人給醫死的丟臉紀錄——你要問的是這個嗎?」
  「可喜可賀,是不是?」商淨寒很虛偽的假笑著。
  「對呀,我也這麼覺得。」他嘻皮笑臉的回道。
  深吸氣,忍耐再忍耐,她辦得到的!商淨寒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她可以忍受他的愚蠢!
  「怎麼會有人說你智冠群倫,器字非凡?」她懷疑,她現在真的萬分懷疑!
  「有這樣的丈夫,唉!寒寒,你要看開點。」
  「閉嘴。」她受不了了,「你到底還有哪一點值得我安慰,自己說吧!」
  曲慕文好努力又好為難的想著,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很困擾的說:「這是一個很高難度的問題,你多給我一點時向,讓我慢慢思索,」
  她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乾脆自己提出:「那麼,你只要告訴我,那些傳言的真實性有幾分?」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個……寒寒,你是知道的嘛!正所謂三入成虎,眾口鑠金,一句話傳過三個人,母豬都可以說成貂蟬。你要是有點智慧,就該明白,傳言是不可靠的,尤其......」
  「曲慕文,你再給我裝蒜試試看!」去他的死混蛋,到現在還在玩她!她瞇起了眼,「信不信我劈了你?」
  信!怎麼不信!光看她那表情就夠他作三天惡夢了。
  「好——好啦!」他稍微收斂,不敢玩得太過火,怕他的小母老虎當真發起威來,「我想,你娘的事我能盡點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還差不多。
  世事還真是沒有絕對,想當初,她早做好了放下身段、竭力請求文曲神扇答允巧施妙手,豈料事情發生,竟是他被她凶得不敢不答應,想了想,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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