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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橫溝正史]12篇短篇小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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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手鐲[全文完]

手鐲
作者:橫溝正史  


  小說家青木愛三郎終於把想了好久的手鐲買到了手,喜得心頭砰砰直跳。他走出店門,想馬上就去看望京子,但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京子在一星期當中,星期一、三、五三天出門請教鋼琴教師,不過六點鐘是會不到她的。
  青木轉念一想,決定先到銀座去吃頓飯,於是叫了一輛出租汽車。
  坐在汽車裡面,一路上清點身上剩下的錢,發現買手鐲花去的錢比原先想像的要少得多。於是青木沉浸在雙重喜悅裡,想到京子看見手鐲時將會顯出的那副喜悅的模樣,他簡直有點地坐不住了。
  在尾張街的拐角處下了車,一看電鐘,吃飯的時間還早著呢。青木於是決定在街上閒走一會兒,如果遇到中意的領帶,就買下來。他剛走了幾步,有人在他背上「啪」地拍了一下。
  「嗨!」
  「嘿嘿!」
  「好久沒見啦!」
  「是呵。瞧你這快活勁兒!有喜事嗎?」
  「嗯,是有點兒喜。你呢?還是那麼忙吧?」
  「呵,近來正倒霉!——怎麼樣,請客吃點兒什麼吧?」
  「行,請就請。不過,你居然愁眉苦臉起來,這是少有的呀。」
  青木遇見的那個朋友叫橋場,是H報社的社會部記者,人們都說他是個相當有才幹的人,他是青木大學時代的同學,如今看上去還像從前那麼敏捷,無論頭、臉還是身體,都使人有一種靈活之感。青木從來就喜歡他對人對事都不存壞心眼的優點,其實不用他提出來,就有心請他一塊兒吃飯的。
  「說真的,你有什麼事倒霉了?莫不是失戀吧?」
  「哎,要是有那種艷遇就好啦!我還沒那分福氣。只因工作上遭到一些失敗,現在被弄得狼狽不堪!」橋場說著,聳聳肩膀,真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是為了古峰博士住宅裡發生的那件強盜案。我的話說得有點兒不恰當。你也知道那案子吧?」
  「哦,那件案子嗎?我也讀過你寫的報導,好像沒什麼地方不對頭呀!」
  「哼!沒什麼,沒什麼,人家說我捕風捉影,要追究責任呢!真傷腦筋。」
  古峰博士住宅的強盜案,也許讀者們還有所記憶。那是有關正當防衛的法令經修改以後第一個適用的案件,引起了社會上的密切關注。下面我把案子的大概輪廓描繪一番。
  古峰博士在鞠町的三號街上有一所寬大的宅邸。博士是盡人皆知的營養科學權威,他發明的味精如今在全世界開闢了銷路,據說博士現在擁有的億萬財產和寬廣的宅邸都是味精給他帶來的利益,也許竟是事實。博士有個兒子,那孩子目前正在美國的理化研究所勤奮學習。因此,三號街的宅邸裡面只住著博士夫妻和幾個僕人。夫人奈美子還只有三十歲上下,是個絕色美人,比丈夫小三十多歲,自然是後妻,不是博士在美國留學的兒子的生身母親。
  案件發生的當晚,在三號街附近巡邏的警官B——於深夜十二點過後聽到博士宅邸的內院裡傳來兩響手槍射擊的聲音,接著聽見女人的哀號。他連忙跑到大門口一看,大門側面的便門是開著的,於是他從便門進去。剛進門,便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奈美子夫人。
  「強盜!強盜!博士!博士——」
  夫人一看見警官,便像瘋子一樣斷斷續續地喊出上面那些話,然後砰然一聲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夫人身上穿著夜禮服,手裡握著一把還在冒著輕煙的手槍,胸前別著的寶石一類飾件有被強扯過的跡象。B——警官一見此狀,立刻吹響警笛,一方面,大聲叫喚僕人。然後,他把夫人交給提心吊膽跑來的僕人們照管,自己偕同聞警笛聲音而來的兩、三個警官一起走向發出過手槍射擊聲的內院。走進內院一看,只見裡面有一個樹蔭環繞的大古池,池邊有個亭榭,亭子旁邊,兩個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之一就是這家的主人古峰博士,他的模樣淒慘至極。後頭部與前額有打擊傷,從那兩塊地方淌出來的血流把漂亮的白髮染得通紅。看起來,他曾作過一場激烈的格鬥,衣服和外套上都沾滿了泥巴。可以肯定,他已經斷了氣。
  離博士的屍體四、五步遠的地方,橫著一個工人模樣的人的屍體,這個人的左大腿與肺部有從背後受到的明顯的槍傷,這就是他的死因。從他的衣袋裡搜出了夫人的錢包,裡面有現金百餘元,還有當晚夫人身上戴著的三、四樣珠寶一類的東西。
  不久以後,夫人甦醒過來了。根據她的敘述,悲劇的始末是這樣的。那天夜裡,夫人應邀出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回來已經十一點半了。不湊巧,小使女因為姐姐生病,請了兩三天探親假回去了,而丈夫古峰博士還沒從研究所回家。於是她打算等丈夫回來,仍舊穿著夜禮服,拿起一本書讀起來。忽然,她見剛才說過的那個工人模樣的男人往她身邊走來,一時嚇得她魂不附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著,她按照那男人的命令,把錢包和寶石一類的裝飾品交給他。那強盜等那些東西一到手立刻往外走。夫人在強盜走出房子以後,有一會兒因為恐怖而動彈不得。強盜的腳步聲聽不見了,一會兒從內院裡傳出一陣拳打腳踢格鬥的聲音。而且,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她丈夫的怒喝聲。
  夫人想,必定是丈夫回來了,撞上了盜賊。於是她的勇氣油然而生。為丈夫的擔心把恐怖壓下去了。她迅速地從小櫃裡拿出手槍,握著它跑到內院裡。可是她到晚了一步,只見盜賊給博士以最後一擊,博士跌倒在地,盜賊抽身就要逃走。夫人見狀,便不顧一切地從後面對盜賊開了兩槍,盜賊中彈倒下了。她就記得這麼些,後來的記憶簡直像夢幻一樣——
  夫人的敘述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從強盜的衣袋裡搜出了夫人的錢包和寶石之類,博士的屍體旁邊有盜賊使用過的粗橡木棒。而且,據後來調查,得知那盜賊名叫前田定吉,是有七次犯罪前科的歹徒。報紙在撰文悼念博士的不幸死亡的同時,還大力讚揚夫人的勇敢行為。
  那是兩個星期以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案件的報導我也讀過,你寫的報道有哪兒不對頭嗎?」
  「我估計這案子裡的盜賊有同謀犯,並堅持我的見解。可是這種說法似乎觸怒了夫人。她再三提出抗議,真叫人頭痛。」
  橋場說著臉上有點兒發紅。
  「說有同謀犯,怎麼會得罪夫人的呢?」
  「我也摸不著頭腦。大約是夫人出於女人的虛榮,討厭別人在她自己敘述的情節裡面加油添醋。不過別談這個,還是喝杯茶吧。」
  於是兩人登上不二屋的二樓。因為當時正是黃昏的散步時間,人不很多。青木和橋場在角落裡找了張桌子坐下。橋場看樣子立刻忘記了自己的不愉快,說道:
  「我的事說完了,你的事呢?還沒聽你說呢!剛才那樣喜氣洋洋,要是有好事情,也該讓我知道呀!」
  「好,就告訴你吧。先給你瞧瞧這個。」
  青木一副賣關子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地從衣袋裡掏出一個綠紙包,把它放在桌子上。橋場一把拿過來,打開一看,說:
  「哎呀,不是手鐲嗎?」
  他好奇地用手摸弄著手鐲,又說:
  「哈哈,這樣看來,一定是送給京子小姐的!呵,倒挺合適的!」
  說完,把鐲子匡啷一聲放回桌子上。這時,他們聽到背後有人「呵」了一聲。他們吃驚地扭頭一看,原來是一位漂亮的中年女人站在身後。她見兩人回頭望著她,立刻紅了臉,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
  「呵,多好看的手鐲!對不起,請讓我看看好嗎?」
  「呵,請看吧。」
  青木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多少有點兒得意地說著,拿起手鐲遞給那個女人。女人接在手裡,細細地觀看著,口裡一邊說:
  「好珍貴的手鐲啊!是意大利造的呢。呃,對不起,請問是在哪兒買到的呀?」
  「哦,是麻布的M——街上—家叫做銀光堂的舊貨店。」
  「啊,對了,那地方雖是舊貨店,卻時常有珍奇品賣。多謝了!」
  女人說著,把手鐲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行過禮,住樓下走去。橋場邊想著什麼,邊目送著那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用手肘在青木的腰上碰了一下,說:
  「喂,你認識那女人嗎?」
  「不認得。怎麼回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就是古峰博士的夫人奈美子呀!」
  不知為什麼,說話之間,橋場的表情變得嚴肅了。
   


  那天晚上,青木為了安慰朋友,和他一起吃了飯。結果把去看京子的時間給錯過了。
  「不要緊!反正明天是星期六,不如明天去更好些。」
  在分手時,橋場向他說了幾句過意不去的話,青木慷慨地說出了上面那句話,作為回答。回到家裡一看鐘,已經十一點多了。青木什麼也不想幹,靠在桌邊抽煙,一邊把買來的手鐲拿在手裡玩賞。忽然,他有了意外的發現。
  在手鐲的內側,刻有精細的花墳,細看之下,原來是花體拉丁字母。由於雕刻已經磨損,開始很難辨認。但經過細心琢磨,終於認出來了。與此同時,青木屏住了呼吸。那些花體字母是:
  Namiko Furumine
  這是個女人的姓名——古峰奈美子。古峰奈美子,不就是那已被殺害的老博士的夫人,今天不是在不二屋的樓上遇見過的女人嗎?這麼說,這手鐲是那位夫人的東西了。肯定是她的。古峰這個姓氏是不多見的。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青木完全想不通了。許多疑問象走馬燈一樣在旋轉而過。他出於小說家的空想,圍繞著那隻手鐲想像出種種事情。想著想著,他忽然感到這個發現非同小可,決定在明天趕早告訴橋場。
  翌日,青木把看望京子的事擱起來,往丸內的H報社打電話。
  「喂,我有話對你說,你可以在報社裡等到什麼時候?」
  「可以等到四點鐘。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啊?」
  「你一定會感興趣的!你等著吧。不會叫你失望!」
  青木掛斷了電話。兩小時以後,他來到H報社的接持室會橋場。
  「昨天耽誤你了。」
  「哪裡哪裡。」
  如此寒暄了幾句以後,青木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說了出來。橋場熱心地聽著,臉色看著看著緊張起來。
  「請讓我看一看手鐲!」
  橋場簡直象行搶一樣把手鐲拿到手裡,放在明亮的窗前細看。
  「一點兒不錯!Namiko Furumine!」
  「這豈不奇怪嗎?如果是那位夫人的東西。她昨天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是啊。而且,昨天她看見這手鐲的時候,樣子很反常。我想,莫不是她把這東西賣掉了吧?」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喂,咱們到銀光堂去走一趟,問問他們是從誰手裡買下的好嗎?」
  「好主意!」
  橋場下了決心,急忙走出房子。不一會兒,就見他拿著帽子和上衣走了過來。
  坐在汽車上,兩人沒有說一句話。他們一會兒把這件事想得事關重大,一會兒又以為它不過是雞毛蒜皮。
  終於來到了麻布的銀光堂門口。橋場如飛地跑進店內。可是,他們剛找到掌櫃的,還沒來得及開口,青木就被掌櫃的認了出來。那掌櫃的說出的一句話,又使兩人吃驚不小。
  「呵。你們也是來打聽那手鐲的事情嗎?」
  「嗯?」
  兩人不覺怔怔地反問道。
  「不久前,有位紳士模樣的年輕人來打聽過那隻手鐲的事情……」
  掌櫃的不安地主動把事情說了出來。據他說,大約一小時前,來了個漂亮的年輕紳士,他把昨天被青木買走的手鐲的樣子詳細地描繪了一遍,請掌櫃的把賣主告訴他。
  「呵呵,老實說,我們也正是來打聽這件事的……哦,請別擔心,這件事只與我們有關。」
  掌櫃的遲疑地支吾了一陣子,終於搬出一本大帳簿。橋場飛快地找出了淺草區XX街XX號往宅山本虎市那一欄,然後詳細地打聽了不久前來過的那位紳士的相貌和風度,最後對青木說了句:「好了,走吧!」便奔出店子。在汽車上,青木問道:
  「這是上哪兒去?」
  「當然是去尋找山本虎市那傢伙。喂,你知道上銀光堂的那位紳士是誰嗎?」
  「不知道。」
  「就是澤井清彥呀!哦,就是那位音樂家……說穿了就是古峰夫人的情人!看樣子這傢伙很可疑。」
  橋場完全興奮了。
  可是,山本虎市是個不容易找到的人。他不在家。到附近一打聽,被問的人驚詫地說:
  「剛才有人來過,也是打聽山本虎市……」
  不過,他還是好心地把山本常去的五、六個處所告訴了橋場和青木。
  「怎麼?又給澤井搶了先!可是我們必須搶在那傢伙前面找到山本。」
  橋場顯得異常興奮,決心更大了。不過,要找到山本是談何容易的事情!
  他們把打聽到的那五、六處地方——找遍了。都不見山本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
  在快到十二點鐘的時候,終於在雷門附近的酒館裡打聽到了他的消息。
  「山本嗎?剛才我還見山本和一位漂亮的紳士在一起,大約五分鐘以前從這兒出去了。我看見他們過了吾妻橋,朝對面走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兩人連忙奔出酒館。青木此時的心情也不同尋常了。不知不覺之間,他合上了橋場的步調。他們過了吾妻橋,往岡田公園的方向走去。突然,隔著一條街,聽到前面的黑暗中傳來幾聲哀叫。
  聽到那叫聲,兩人停住了腳步,過了一瞬間,橋場如驚兔一樣飛跑起來。青木落後了一步,當他跑到出事地點時,只見先行的橋場已經跪在地上,把一個男人抱起來。走近一看,那男人的腰窩上正咕咕地往外冒著鮮血。
  「喂,還有氣!醫生!快叫醫生!」
  橋場大聲喊著,聲音因興奮而顫抖著。
  第二天的H報晨刊引起了近來罕見的轟動。其他的報紙僅僅報導了古峰夫人與音樂家澤井清彥的情死事件,而H報則徹底地揭露了事件背後隱藏的秘密。那一天正好是星期日,沒有晚刊,因此H報整整先於其他報紙一天登載了這一特別報導。H報以「古峰博士慘遭殺害之秘密,可惡妖婦與白面鬼情死之真相」為標題,下面的文章追究了不久前發生的強盜案件。
  案子的秘密是這樣的。
  古峰博士並不是被強盜殺死的。兇手實際上是夫人奈美子及其情人澤井清彥。那天夜裡,的確有兩個同夥的盜賊偷偷地潛入了博士的內院,伺機下手。可是在下手之前,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件事情的經過是:夫人與清彥密會——發現了他們的古峰博士盛怒——博士與清彥格鬥——清彥用手杖打死博士。目睹了那個殺人場面以後,兩個盜賊之一前田定吉突然出現在現場。夫人與清彥驚駭失神,他們之間不一會就達成了交易,為了使前田保守秘密,給他許多錢和寶石。夫人推說再去拿錢,回到屋裡拿了把手槍轉來。前田定吉正想帶著錢和寶石逃走,冷不防從背後遭到槍殺。於是,一場好戲就此順利地演下去。誰也不懷疑夫人,因為盜賊的屍體就在眼前。
  可是,唯有一點夫人失算了。盜賊不止一人。內院裡還躲著個山本虎市,他在草叢中把一切都看得分明。他見同夥被殺,嚇得直打哆嗦。接著,夫人安排清彥逃走後,又往大門口去叫警察,趁那段時何,山本虎市迅速地從同夥的衣袋裡掏出那隻手鐲和兩、三顆寶石,拿著它們逃之夭夭。
  不過,夫人在發現屍體的衣袋裡短少了手鐲和寶石之後,立刻想到了曾有第二個盜賊在場偷看。這就成了她的恐懼之源。於是,她叫情人澤井清彥幹掉那個盜賊。可是鬼使神差,讓垂死的山本虎市道出了全部秘密。
  他們知道罪行已經敗露,便服毒自盡,籍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5-15 17:1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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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15:20 |只看該作者

[橫溝正史]女人的決鬥[全文完]



  在傑姆斯·魯賓孫舉行告別宴後的那天晚上,不巧正是大雨滂沱。
  當時日本正值復末秋初,天氣變化無常,遇上這樣的天氣本屬無奈,但是厚道的魯賓孫卻深感不安,他對急雨中到來的客人們誠懇地逐一道歉。
  魯賓孫似乎覺得這樣的壞天氣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過失或怠慢造成的,他為客人們的衣物被打濕而自責。看著魯賓孫不知所措的樣子,木戶奶奶終於忍不住了,她笑著說:
  「這有什麼啊!魯賓孫先生,下雨不能怪你呀!要說責任。應該歸於日本的氣候,不用往心裡去嘛!」
  「魯賓孫夫人!」
  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回頭望著比魯賓孫年輕足有十五歲的瑪卡麗特·魯賓孫夫人說:
  「今天晚上的客人都是咱們綠丘的住戶吧?」
  「是的,山本先生。」
  瑪卡麗特夫人臉上長著一些雀斑,像小姑娘一樣討人喜歡,她微笑著使勁地點了點頭,亞麻色的頭髮搖動著。
  看來她也一定在為丈夫過分顧慮天氣而感到滑稽。瑪卡麗特夫人到日本只有三年,日語還不怎麼好,所以剛才山本是用英語問她的。
  「瑪麗!今天晚上的客人預定有多少啊?」
  木戶奶奶也用英語問道。
  「三十人左右,老奶奶。」
  瑪卡麗特夫人用日語回答。她說得那麼流利,使得周圍的客人們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啊,那麼說差不多都到了吧。」
  木戶奶奶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計算著客廳裡的人數。
  魯賓孫出生英國的牛津,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曾在小傅的高商數授英語。其間由於局勢惡化,日本排斥英語運動激烈,魯賓孫便回到了倫敦。回到倫敦後,魯賓孫感到無聊,就去了澳大利亞,似乎在墨爾本的一所大學裡當助教。戰爭結束後,他受這所大學的派遣,又來到了日本。
  魯賓孫研究的科目是日本的政治史,重點是明治維新後的政治史和政治學。
  當然,澳大利亞的大學按時寄錢給他,但看來僅靠這些錢難以維持生計,於是魯賓孫便在日本的私立大學兼教英語,同時還在自己家個別教授。他有時還給本國和澳大利亞的報紙、雜誌寫稿,但似乎被採用的並不多。
  魯賓孫處於這樣的經濟狀態,所以他身上沒有那種白人的優越感,反倒可以看出他對日本人很謙遜,這正是綠丘的居民們對他抱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在身材高大的洋人中間,他算是小個,但他長得結結實實,可以劃入日本人中那種胖瘦相當的中等身材之類。這一點,也使得日本人感到容易和他接近。
  魯賓孫三年前回倫敦時,和瑪卡麗特結了婚,兼作新婚旅行,他又來到了日本,並在綠丘租了房子。
  瑪卡麗特剛到日本時,對日語一竅不通。但她對日本的茶道、花道懷有興趣,似乎在英國時就已有所聞。她一住進綠丘,就請人引見作了木戶奶奶的弟子,並說願教授木戶奶奶的門徒們的英語,以此作為學習茶道、花道的學費。魯賓孫夫婦目前尚無子女。
  魯賓孫本來想在日本住的更久,但不知為什麼,澳大利亞方面突然停止了給他寄錢。對此,魯賓孫大為驚慌,儘管他去信幾經商討,但結果卻不得不使他斷念,他已經無法在日本住下去了。
  對魯賓孫將回國;他的朋友們也深感唐突。因為大家喜歡這對夫婦,所以都為驟然別離感到遺憾,分別寄來了餞行的錢、物。
  今天晚上的告別宴會是魯賓孫夫婦對大家的答謝。
  當然,魯賓孫小若火柴盒的房子莫要說三十人,就是十個人怕也難以容得下。好在附近的一位美國富商豪爽地答應將自己的房子和三名女僕借他用一個晚上。
  這所房子的原主人為M氏。他戰前曾在綠丘建立攝影所,到戰後被轟走之前,一直當經理。因為房子建於他的極盛時期,所以相當豪華。
  據說魯賓孫要先回一趟墨爾本,到那把話說明,然後回自己的國家。魯賓孫回到英國後,必須立即尋找職業,但無論是魯賓孫,還是瑪卡麗特的臉上,都看不出憂慮,可能在英國找工作不像在日本這樣難。
  宴會進行得很順利。房間的各處都擺著烤麵包,喝酒的人自己到廚房裡去,那裡有可供選擇的酒。女賓們自有女性的愛好,她們用軟冰糕、鮮檸檬汁滋潤著喉嚨。
  這個宴會介於雞尾酒會和茶會之間,與其說是借題喝酒,倒小如說是相互交談的聚會。
  除魯賓孫夫婦之外,還有五名外國人,其餘都是日本人。宴會上,沒有那種鄭重其事的致詞和裝腔作勢的道別。
   


  「哦?……」
  坐在屋角的金田一耕助似乎被遺忘了,一個人默默地吸著煙。突然。他皺起眉頭,逐個審視著客廳裡人們的臉。
  宴會開始以來,氣氛一直很融洽,可是突然間似乎摻進什麼抵抗物,空氣下子緊張起來。當金田一耕助覺察到原因在於剛到場的年輕婦女身上時,他便饒有興趣地注視起她了。
  這位婦女站在客廳門口,迅速地掃了一眼煙霧瀰漫的房間,接著又以略顯不自然的微笑,向客廳裡的這位、那位道著寒暄。正在這時,不知是誰告訴了魯賓孫夫婦,他們急忙上前迎接。
  「喚!籐本夫人……」
  魯賓孫來到客廳門口,無意中隨口說道。突然,他發現自己走定了嘴,於是又趕忙更正
  「不。對不起!河崎小姐,您在這樣的雨中光臨,太歡迎了。」
  「你們將要回國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說著,這位婦女和魯賓孫握手:
  「今天接到夫人的信大吃一驚,這也太突然了!魯賓孫夫人。」
  她把美麗的眼睛轉向瑪卡麗特夫人:
  「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呀?你看我,簡直慌亂極了。」
  她又是英語又是日語地說道。
  「信……?」
  魯賓孫夫人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但馬上就在她那天真的微笑中揉碎了:
  「對不起了!」
  接著,魯賓孫夫人也半英語、半日語地告訴這位婦女。似乎解釋她最近太忙了。她拉著這位婦女的手,邊說邊來到客廳裡面。
  綠丘最新的居民金田一耕助不認識這位婦女,但看來她在這條街上是很受歡迎的人物。一時間緊張起來的空氣又歸舒緩,人們紛紛向這位婦女打著招呼。
  這位婦女十分機靈地應答著,最後,她加入到木戶奶奶這一幫。這位婦女看年齡三十歲左右,名字似乎叫河崎泰子。她身姿苗條優美,蒼白的臉與黑色的禮服正好互成對照。
  當金田一耕助最初看見她帶著拘謹的表情站在客廳門口時,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美得像個妖女。而且似乎在這妖女身上嗅到了悲劇的氣昧。
  儘管如此,金田一耕助不明白剛才一瞬間空氣緊張的原因,難道這位婦女的到來與宴會的氣氛有什麼衝突不成?
  魯賓孫開始時叫這位婦女為籐本夫人,後來又急忙更正為河崎小姐。這說明這位婦女可能作過姓籐本的人的妻子,離婚後義恢復了父姓。
  還有一點使金田一耕助不解。就是當河崎泰子說「今天接到夫人的信,大吃一驚」時,瑪卡麗特夫人臉上輕輕掠過的一絲疑惑。
  那裡面究竟包含著什麼?
  「河崎小姐,聽說你眼下住在大森的公寓裡,條件怎麼樣啊?」
  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問道。不知什麼時候,他也加入到了木戶奶奶這幫人中。
  對山本三郎,金田一耕助很瞭解。
  山本三郎大概因為長期在英國駐在,英語非常好。戰前他在綠丘就有房子,戰爭結束後,他一直在自己家裡教授英語。因為他教得耐心細緻,跟他學的人很多。在靠教英語維持生活的同時,他還畫畫。當海軍時,作為興趣,他就喜歡繪畫,戰爭結束後,他專心致志,苦學苦練,最近竟漸漸地在畫壇上顯露出頭角。他很有英國派的修養,是當今時髦的風流男子。
  「唉!先生,說起來真讓人為難,周圍亂七八糟的,總是難以安頓。終歸是難以找到象綠丘這樣的好地方啊!」
  河崎泰子說話時,總愛微頓她那長得很長的脖子。這一點又使金田一耕助感到她像妖女一樣迷人。
  「那麼搬回這裡怎麼樣?」
  山本親切地建議說。
  「咯咯……可是,這多可笑啊!」
  「這有什麼可笑的!」
  中井夫人插嘴說。她是某公司重要人物的夫人,在綠丘是有名的熱心腸。她的臉胖得圓圓的,雙下顎福態態地鼓了出來。
  「我想你是不該客氣的。」
  「這並不是什麼客氣,可是……」
  「既然如此,就毫無理由放棄自己中意的綠丘的居住權,新憲法承認我們居住自由嘛!別那麼軟弱,你呀……」
  「□哈哈,這事情可不好解決了。」
  山本穩沉地笑著說,他面貌溫和,一笑,嘴角就聚起皺紋。
  「木戶奶奶,耽誤您一會兒。」
  看來中井夫人想一舉解決問題,她硬是把用英語同外國人講話的木戶奶奶叫了過來。
  「泰子想搬回綠丘來住,您那不是有閒屋子嗎,讓泰子住在您那兒吧!」
  「啊!是嗎?我那裡方便得很,哪天過來都行……倒是泰子一來,我就更有依靠了。」
  被大家稱作木戶奶奶的老夫人名叫郁子,是位理學博士的遺婿。她看上去已年近七旬,但腰板挺直,略顯清瘦的身體,非常硬朗。
  木戶博士死於戰爭期間,曾給這位遺孀留下一筆可觀的財產,但是作為戰後的沒落派,現在說起來也只有房產和有時得到的一點亡夫著作的版費。大兒子死於戰爭,兒媳婦另嫁他人,現在木戶奶奶和二兒子夫婦以及大兒子、二兒子的孩子們生活在一起。
  因為光靠二兒子的工資不能充足地生活,木戶奶奶便開始教授茶道、花道,並有了不少得意門生。最近,在別人的動員下,木戶奶奶又半為消遣、半為賺錢地開始製作裝飾用的偶人。在綠丘的夫人中間,木戶奶奶是位中心人物,她那寬敞的家,伊然成了婦女們的俱樂部。
  「看,木戶奶奶也應承了,那就搬過來吧!不用顧慮這顧慮那的。」
  「倒不是因為有什麼顧慮……」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她無力地微笑著:
  「可是,中井夫人……」
  正當泰子低聲想說什麼時,女僕領著三名男女客人出現在客廳門口。
  「籐本哲也先生夫婦和他們的朋友井出清一先生來到!」
  一瞬間,客廳裡的空氣又緊張起來,金田一耕助探索似地把頭轉向泰子。
  河崎泰子正默默地注視著吹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妖精般蒼白色的臉變得陰沉起來……
   


  剛才被報告來的三人並沒覺察到客廳中緊張的空氣,也沒有覺察到河崎泰子這個人的存在。
  「魯賓孫先生!夫人!來晚了,真對不起。我們正要起身時,這位先生到我們家去了。」
  籐本哲也握著魯賓孫的手,說: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作曲家井出清一先生,多美子的老朋友……因為不能讓人家吃閉門羹,所以就把他拉來了。方便吧?」
  看起來籐本哲也已經喝得相當醉了,他爽朗、精神、情緒非常好。
  「啊,這可太歡迎了。」
  魯賓孫笑瞇瞇地握著井出清一的手:
  「這是我愛人,瑪卡麗特。」
  接著魯賓孫又把剛才籐本的話翻譯給可愛的妻子聽。
  「夫人,不速之客冒昧打擾,給您添麻煩了吧?!」
  當丈夫翻譯完之後,瑪卡麗特用日語說:
  「沒關係。」
  接著又用英語補充說,對他的光臨感到非常高興。
  趁丈夫向魯賓孫夫婦介紹朋友的工夫,多美子環視客廳,並向認識的人寒暄。但是,當她的視線碰到站在對面窗戶旁邊的河崎泰子時,簡直象被什麼擊中了似的,竟趔趔趄趄地問後退了好幾步。
  客廳裡的人們一定在等待著這麼一瞬,好奇心和抑制不住的緊張使地他們睜大眼睛,不住地打量著這一對女人。沉悶的空氣瀰漫整個客廳,使得人們幾乎透不過氣來。
  河崎泰子臉上浮起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向多美子和呆立在多美子身旁的籐本點頭致意。
  就在這一瞬間,趔趄後退的多美子已經站穩,剛才那失去血色變得蒼白的臉上似乎馳過一道閃電,一下子浮起紅光,眼睛閃動起異樣的光芒。那目光大膽、無畏,看上去猶如野獸的眼睛。對於泰子那躊躇不定的致意,多美子傲然地點了一下頭,接著就不屑一顧似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但是,當她發現身邊的魯賓孫夫婦臉上流露山為難的神色時,就又恢復了她那嬌媚的微笑:
  「夫人,今晚蒙您招待,非常感謝。想到我們即將分別,心裡實在難過。」
  當魯賓孫把多美子的話傳達給瑪卡麗特時,她又通過丈夫向多美子表示感謝,並說他們一定會再來日本,那時請繼續給予關照。
  「真的,魯賓孫先生,可一定再回來啊!我們有緣成為鄰居,還沒處夠就突然分開,真讓人感到戀戀不捨。」
  這時,一個穿著鮮艷的夏威夷襯衫的小個子日本人醉醺醺地東搖西晃地走到多美子眼前:
  「夫人!夫人!」
  醉漢往多美子的臉上噴著酒氣:
  「喂!這種老掉牙的話適可而止吧,快到這邊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哎呀!是安永先生啊!」
  多美子笑著推脫,但對方卻不容分說,扯起多美子的手,把她拉進一夥外國人中間。看來多美子在外國人當中很受歡迎。
  拉多美子的人,金田一耕助也很熟悉。金田一耕助年輕時,曾在美國西部流浪了三年,那時他曾得到這個人的幫助,此人名叫傑克·安永,曾在好萊塢電影裡演過日本廚師等角色。
  後來,當日本電影事業篷勃發展時,安永被日本某電影製片廠聘請回國當了導演。那一段,恐怕是他有生以來最得意的時期了。
  然而,作為日本導演,他卻顯而易見地不合格。因為他五、六歲時去美國後,就再沒回來過,看來缺乏日本人的靈感。雖然他精通機械技術,但指導演技,卻洋味十足,所以拍了一、二部片子後,便默默無聞了。
  金田一耕助回來早於安永,當安永回國時,金田一耕助曾經去祝賀過他的飛黃騰達。自那一見之後,兩人再沒接觸過,互相間連音信往來也沒有。可是,當不久前金田一耕助移居綠丘之後,卻發現傑克。安永住在這裡。傑克住在今晚出借客廳的富商家原來的的車庫裡,車庫的門上釘著用油漆寫的木牌,上面是:
  JackYasunaga
  金田一耕助不知道安永現在做什麼,因為他沒問,傑克也沒說,但似乎是一種為外國人臨時干雜活的職業。
  總之,安永沒有妻兒,行蹤不定,這與金田一是五十步笑百步。但不知為什麼,安永卻有一種令人莫名其妙的感覺。把金田一介紹給魯賓孫夫婦的也是安永。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安永已經頭染白霜,但卻穿著鮮紅的夏威夷襯衫。此刻,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地大聲喊著,那醉漢特有的尖銳叫聲把客廳裡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你不要像個貓似地躲在角落裡,到這邊來嘛!我給你介紹個美人。」
  金田一耕助無可奈何地苦笑著站了起來,他的身姿在客廳裡大放光彩。雖然今晚他梳理了那頭蓬亂的頭髮,可是卻沒有油光。他上穿白底黑花布衣,下穿夏季褲裙,腳上是夏用白布襪子。雖然他來時還穿了件短外褂,但因為潮濕的客廳裡過於悶熱,被他脫掉放到一邊了。
  「安永先生,有什麼事……」
  「啊,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傑克突然站了起來:
  「這位是那邊那位小說家籐本哲也的夫人多美子,漂亮吧,多美子!這位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大名鼎鼎的私人偵探,是我住美國時的老朋灰。哈哈哈哈……」
  傑克·安永本來就滿臉皺紋,大醉之後臉上皺紋顯得更多。但說著說著,竟然毫無意義地大笑起來。關於傑克的年齡。無人知曉。不用說他人,就連傑克本人也不知道。問他戶口等在哪裡時,他也裝聾作啞地說不知道。
  一聽到私人偵探四個字,多美子暗暗地倒吸了一口氣。
  當金田一耕助意識到客廳裡的人們都看著他時。竟然害羞得臉微紅起來。
   


  現在,客廳裡的客人們已經明顯地分為三組。第一組以木戶奶奶為中心。包括有河崎泰子、山本三郎等。在整個客廳裡、這一組最熱火朝天,談笑風聲。
  第二組是包括安永在內的外國人組,加上多美子被拉進來。對她那一口流利的英語。連金田一耕助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這裡可以看出,先時多美子通過魯賓孫翻譯,向瑪卡麗特夫人寒暄的作法,可能是為了表示自己謙遜的美德。剛才傑克說多美子漂亮,這決不是誇張。但這個女人的美似乎美中不足,也就是羌的太合乎常規了,即使有一萬個人說美吧,那她只不過是一般地美罷了。
  那邊的河崎泰子雖然不顯山露水,卻總是成為人們關心的目標。她與多美子的美似乎正可以兩相對照。
  再說第三組。作為中心人物的魯賓孫夫婦,現在正處在非常為難的立場上。籐本哲也的兩個妻子——離婚的妻子和現在的妻子出乎意料地在這裡碰面了,而且兩個人明顯地互相抱有敵意,作為主人,對哪一方表示好感都不成。
  「瑪麗!」
  魯賓孫小聲問道
  「你給河崎小姐發請柬了嗎?」
  「沒呀!」
  瑪卡麗特回答著,褐色的眼睛裡浮現出不安的神情:
  「傑姆!是不是誰搞的惡作劇啊?」
  「就是惡作劇,也是不能問罪的惡作劇。到底是誰……」
  「是傑克,一定是他。我最討厭他了。」
  話儘管這麼說,但瑪卡麗特仍為今晚能見到泰子高興。
  瑪卡麗特同籐本皙也的新妻多美子交往還不足一年,而同泰子卻曾作為鄰居相處了兩年多。魯賓孫住的火柴盒般小巧美麗的房子緊挨著流行作家籐本哲也頗有氣派的宅第,兩家經過後院的木門可以互相往來。泰子曾向瑪卡麗特請教過西洋菜和點心的作法,作為答謝,她也教過瑪卡麗特夫人日語。
  成為鄰居不久,倆人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由於瑪卡麗特的請求,泰子還把她介紹給了木戶奶奶。
  所以,當泰子被籐本拋棄,不得不離開家時,最悲痛的要數瑪卡麗特了。
  雖然瑪卡麗特和泰感信深厚。但她卻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知道多美子肯定會出席她家的告別宴會,就沒給泰子發請柬。待到從橫濱乘船出發還有一周時間,她想在這期間去拜訪泰子,盡情地暢談一番。
  那麼,到底是誰冒充自己的名義把泰子騙來了呢?
  當多美子被傑克·安永強行拉走時,籐本哲也一時間竟傻呆呆地不知所為。他覺得自己的英語會話不像多美子那樣外國人那一組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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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16:02 |只看該作者
  此時,多美子正高興地同外國人談笑著,無形中這是對那邊泰子的一種示威。如果是好脾氣的丈夫哪怕聽不懂他們的談話,也要站在旁邊,臉上作出微笑。然而,像籐本哲也這樣虛榮心很強的人,卻難以扮演這樣的角色。何況離婚的—被自己拋棄的妻子還在那裡,作為男人,難道不應該對她說點什麼暖心的話嗎?
  籐本哲也是個出色的男子。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態勻稱,不胖不瘦,太陽曬過的皮膚紅裡透黑,像抹了油似的潤滑。總之,他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瀟灑男子,還是個紅極一時的作家。
  籐本哲也不喜歡泰子,是她太古板了。對這點,綠丘居民們深信無疑。籐本哲也既是流行作家,又是體育健將,而泰子卻沒有運動的細胞,她不愛和丈夫一起出去玩,卻喜歡閉門讀書。後來籐本哲也終於在高爾夫球場上發現了自己的知音,她就是多美子。
  多美子是一個富有的貿易商的女兒。籐本結識她之後,便和泰子糾紛不斷,但最後終於甩掉了死纏不放的泰子,而和多美子結了婚。
  「好久不見了。怎麼樣?身體好嗎?……」
  井出清一以一副哲學家的派頭端然而立,他嘴裡叼著煙斗,不住地噴著煙,籐本哲也把他甩在外國人小組那裡,慢慢地踱到木戶奶奶這邊來。
  「好久不見了,你身體也……」
  泰子閃動著美麗的眼睛笑道。
  這傢伙和自己離婚後反倒漂亮起來了……對此,籐本心裡暗暗生恨。
  「在報紙的廣告欄上不時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幹得不錯……」
  和籐本離開之後,泰子一直寫著小朋友們所喜愛的作品。
  「哎,平平常常。」
  泰子臉上流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正在這時。中井夫人在一旁開了口:
  「籐本先生,這回泰子要搬回來,和木戶奶奶住在一起,您看好嗎?」
  籐本顯得有些吃驚,當他發現眾人都注視著自己,頓時血往上湧,臉潮紅起來:
  「啊,啊,這……好,好……」
  「好了好了!你並無權制止嘛!」
  不知什麼時候,多美子來到了籐本身旁,她嬌艷地笑著:
  「泰子小姐,好久不見了。身體好……」
  「哎,謝謝。你也……」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又露出那種妖精般的笑。
  「夫人,請入我們這一夥吧。籐本先生,您也請……」
  好管閒事的中井夫人想要在兩個妻子中間斡旋,至少她覺得自己應該盡力緩解一下眼前的緊張空氣。
  「哎,好唯!」
  多美子快活地應承:
  「井出先生。請您也過來吧!我介紹您認識一下綠丘的名流們。」
  井出仍舊叼著煙斗,不緊不慢地來到這邊,這位頗負盛名的作曲家竟拙笨得像頭公牛。
  魯賓孫夫婦互相交換了一下目光,似乎懸著的心放下了。這就平安無事了。想到這,老實厚道的魯賓孫放心地長出了一口氣。
  可是,瑪卡麗特夫人卻不這樣想。因為誰被假冒姓名也會感到不快,所以她不能像丈夫那樣無所顧慮地放下心來。
  何況她還知道他人所不知的,兩個女人圍繞籐本哲也的糾葛,這也成了她的精神負擔。因此,當幾個當事人湊到一起之後,她變得提心吊膽起來。對瑪卡麗特來說,如果泰子和多美子互相疏遠、冷淡,各在不同的組裡度過這一晚上,那該是多麼求之不得呀。
  「怎麼了?瑪麗!」
  看到妻子臉色不好看,魯賓孫來到她身邊,用本國語言小聲問道:
  「你還在為河崎小姐和多美子夫人的事煩惱嗎?」
  「不!沒什麼……」
  瑪卡麗特無力地微笑著,把頭轉向丈夫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屋子悶熱悶熱的……」
  她皺著眉頭,確實是一副因悶熱頭痛的樣子。
  客廳裡確實悶極了。因為擔心開窗吹進雨水弄濕客人們的衣物,所以只能關著。何況就是嚴嚴地關著窗戶,潮氣還是毫不留情地流進。進來的潮氣被三十人的體溫、呼吸烘得熱乎乎的,難怪瑪卡麗特夫人說頭疼了。
  可是,作為丈夫的魯賓孫卻清楚,妻子難看的臉色絕不只是關窗的緣故。
  「瑪麗」。
  他體貼地輕輕拍著妻子的手。
  「宴會就要結束了,河崎小姐和籐本夫人將微笑著互道再見,這樣也就沒什麼了。你看,一切不都很順利嘛!」
  「是的。」
  瑪麗也振作起自己的精神,朝著丈夫笑了笑。
  可是,實際上並不見得一切都順利,這點很快就得到了證明。
  夫妻倆剛說完話,在傑克·安永的提議之下,客人們跳起了舞,室內開始混亂起來。男人們烈酒下肚,說話都語無倫次,大吵大嚷。多美子、泰子雖然都有男客邀請跳舞,但兩個人卻都笑著拒絕了。
  瑪卡麗特夫人擔心地把目光移向多美子和泰子,只見兩個人正友好地並排坐著吃軟冰糕,山本三郎和井出清一站在她倆旁邊,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又說又笑。多美子的丈夫籐本皙也被中井夫人強拉硬拽,不情願地和她跳著舞,大家似乎為他倆不協調的舞姿笑著。瑪卡麗特夫人想什麼也不會發生了。日本人性格恬淡,心胸寬廣,大概對於離婚,再婚是不那麼拘泥的。兩個人不是正在友好地品嚐軟冰糕嗎!
  可是,就在這時,瑪卡麗特夫人突然雙眉緊皺,幾乎就要驚叫起來,但考慮到今晚自己女主人的身份,總算強忍住了。可是那邊的泰子,卻失聲地尖叫了起來。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引到了那裡,只見泰子臉若素縞,多美子倒在她的腳下,激烈的痙攣使身體蜷曲成一團……
   


  須臾之間,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整個客廳。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低頭看著多美子狂亂掙扎的樣子。
  開始時,連金田一耕助也以為是歇斯底里發作。因為歇斯底里症嚴重時,有時會引起類似瘸瘸發作時的症狀。
  也許多美子的丈夫籐本哲也也是這樣考慮的。
  「多美子!多美子!你怎麼了?躺在這裡多不像話,怎麼不起來,快,快起來!」
  他呆呆地站在多美子身邊,滿臉不高興地申斥著。也許是在他人面前故作姿態,那語氣絲毫體現不出對妻子應有的感情。
  不知道多美子是否聽見了丈夫的話,愈加激烈地痙攣象波濤一樣搖動著她的全身,她緊緊地咬著牙關,齒縫裡淺出火炙般的呻吟聲。
  「河崎!」
  籐本虎視眈眈地望著已是路人的前妻: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和多美子吵架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泰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茫然地望著哲也,突然,她好像終於醒悟了似地
  「沒,根本沒吵……我們倆正在一起吃著軟冰糕,可突然間多美子的冰糕掉到地下……」
  可不是嗎,漆布地板上,軟冰糕正摔在那裡,散成一灘。
  金田一耕助恍然大悟。這時,只見作曲家井出清一跪在地上,從容地抱起了多美子的上半身。
  「阿美!阿美!你怎麼了?你平常從來都不這樣,請挺起精神來!」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多羌子的臉,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多美子的臉已經變成青紫色,脖子無力地向一旁耷拉著,似乎已筋斷骨折。
  「喂!對不起。」
  金田一耕助撩起褲裙,跪在井出旁邊,用手捏住了多美子的鼻子。多美子憋得左右直伸,但終於張開了嘴。金田一耕助用手指往多美子喉嚨裡捅了捅,多美子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堆髒物。
  「哪位……快,快叫醫生……」
  金田一耕助一邊讓多美子一次又一次地吐著,一邊斷斷續續地高聲喊道。
  金田一耕助話音未落,傑克·安永便飛也似地朝客廳門口奔去。
  「喂!木下大夫的電話是一○六八號……」
  木戶奶奶在後面提醒道。隨後她來剩金田一耕助身旁:
  「這是吃什麼中毒了吧?」
  「我想是的。總之,請先找件東西把這軟冰糕裝好放著。再是,得把這位夫人放到安靜的地方躺著……」
  剛才已經嚇破膽的台濱孫一直不知所措,聽到金田一耕助的話,才猛然想到自己是宴會的主人。他用英語和客廳的主人商量了一會兒說:
  「金田一先生,請抬到這邊來……」
  「喂!籐本君,幹嗎還呆著!她不是你老婆嗎?你抬腳,我抱著頭。」
  聽到是中毒之後,籐本哲也茫然若癡,呆如木雞,在朋友井出清一的申斥下,他才慌慌張張地抬起多美子的腳。
  多美子軟如亂泥,好像死了似的。身體不時一抖一抖地抽搐著。籐本和井出抬著她,跟隨魯賓孫和客廳主人走出客廳。正在這時傑克·安永回來了。
  「木下大夫說馬上就到。再是,金田一先生,我還順便給警察f丁了個電話。」
  一聽到警察兩個字,人們中間又出現了新的不安。
  「警察?」
  中井夫人扯著嗓子叫了起來
  「這麼說,是有人給籐本夫人下毒了。……就是說,是一起投毒事件。」
  「不,不,夫人,咱可沒那麼說!」
  傑克。安永戲譴地說:
  「金田一耕助尤生的臉止不是寫著嗎?哈、哈、哈、哈。」
  安永此時此刻的笑,恐怕難免被議論為有失莊重。金田一耕助把地上的軟冰糕和多美子的嘔吐物分別取樣放到了不同的容器裡。他的行動似乎在證明安永的判斷,愈加使人們感到恐怖。
  河崎泰子經受住了眼前的考驗。她意識到客廳裡的人們都眼盯盯地看著自己,好像從自己身上尋找著什麼破綻,但她泰然自若,沒有露出慌亂與不安。
  她呆呆地注視著多美子吐過的地方,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但她的臉仍像妖精一佯迷人。山本三郎走到她跟前,似乎想說什麼,但泰子默默地阻止住了他。
  瑪卡麗特夫人擔心地從遠處望著泰子。
  過了五分鐘左右,木下大夫趕到,瑪卡靦特夫人立刻帶著她去了患者躺著的地方,客廳裡又重新罩上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都以自己的想法考慮著事件的起因,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講話。
  瓢潑大雨仍然傾瀉不止,不時象機關鎗似地拍拍地打著玻璃。關嚴門窗的房間裡此時更加悶熱,人們感到被勒住脖子似的憋悶。只有傑克·安永一個人還在悠閒自得地飲酒,
  在婦女們的心中,他簡直不如一個三歲的孩子。
  山本三郎又走到泰子跟前,告訴她坐到椅子上,木戶奶奶也小聲地催促著她。
  可是泰子卻一言不發,只是使勁地搖著頭。似乎她覺得保待多美子倒下時自己的姿態,是眼下需要履行的義務。
  金田一耕助意昧深長地注視著泰子的舉止神態。
  幾乎使人感到過了一年,木下大夫臉色難看地來到了客廳。客廳的主人和魯賓孫夫婦也一起回來了,但籐本哲也和井出清一卻沒露面。
  「木下大夫,怎麼樣?籐本夫人的病情……」
  中井夫人一迭連聲地搶著問。
  「聽說是哪位使她嘔吐過,這種處置很得當,看來沒有生命危險。」
  「這麼說,還是毒物……」
  「大概是吃了番木鱉鹼……」
  木下大夫似乎感到憋悶,鬆了鬆領帶:
  「而且,據患者丈夫說,患者決不是自殺。這樣,就得請警察偵破了。」
  「警察嗎,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啊,像似來了。」
  此刻,泰子彷彿再也支持不住了。
  「不好!」
  山本三郎叫著,和木戶奶奶一起跑近泰子,泰子無力地歪倒在兩個人的胳膊上。
  「不要緊,不要緊!奶奶,不用扶我……我只是想休息一會……」
  事到如今,泰子仍然這麼堅持著,可見她是何等地堅強。
   


  可是,那天夜裡警察的調查並無任何結果。
  搜查主任為島田警部補(譯者註:警部補為日本警察宮階)。他又矮又胖。羅圈腿,臉圓得像十五的月亮,與金田一耕助是老相識。過去,金田一耕助曾經偵破過綠丘發生的兩起犯罪事件,那時,總是島田警部補和他一起行動。
  島田警部補為金田一耕助發案時能在場感到特別高興。
  島田聽耕助講完大致情況後,又開始向在場的人詢問情況。
  做這種事情,島田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的目光象羊一樣溫和,提問方式非常穩妥,一舉一動簡直使人感到他不像警察,而像大商店的老闆或經理一樣周到。當然,島田警部補今晚處事也格外小心,因為這裡聚集的都是綠丘的名流。
  「啊,那麼軟冰糕是……」
  對於島田警部補的提問,泰子低低地,但卻異常沉著地回答:
  「多美子夫人讓她的丈大籐本先生去拿軟冰糕,於是籐本先生到那裡……到招待員那裡拿來了。籐本先生考慮得很周到。給我也拿了一份。接著我和多美子夫人井排坐到了沙發上……」
  「請稍等一下。」
  島田警部補插嘴說:
  「軟冰糕是夫人……也就是被害者直接從籐本先生手中接過來的嗎?」
  泰子有些吃驚地望了望警部補,蒼白的臉止突然漲得通紅:
  「不!這,是我從籐本先生手中接過後遞給多美子夫人的。」
  「啊,是這樣。接著呢?」
  「我們倆個人正吃著,突然,多美子夫人手裡的軟冰糕掉到了地板止。我吃驚地扭頭一看。只見多美子夫人的臉令人恐怖的抽搐著。我剛想開口,只見她猛地從沙發k站起,接著就像砍斷的朽木一樣,咕咚一下栽倒了。……那以後的事情人家都知道,我好像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
  「這麼說,過程是這樣的。籐本夫人請丈大拿過來兩份軟冰糕。你接過來之後遞給籐本夫人一份……可是。籐本先生為什麼不直接遞給夫人呢?」
  「當時的位置正好是這樣的。籐本先生隔著桌子把冰糕遞了過來,因為我離得近……再是正好這時中井夫人邀請籐本先生跳舞,所以我就……」
  泰子站起來,指著三人當時的位開說。
  「那麼,當時三位旁邊是……」
  「這……」
  泰子歪著頭略加思索地說
  「這張沙發上只有我和多美子夫人,木戶奶奶離這不遠,中井夫人站在籐本先生身後。再是山本老師正在旁邊和別人談話……」
  因為泰子跟山本三郎學習英語,所以稱他為老師。
  「那麼,籐本先生遞過來軟冰糕之後父做了什麼呢?」
  「沒做什麼。他接連遞過兩份軟冰糕之後,便被中井夫人邀去跳舞了。」
  「當籐本先生遞給你冰糕時,井出先生也在旁邊嗎?」
  「摁。」
  「請你原諒,冒昧地再問一下:聽說在一年以前你還和籐本先生一起生活?」
  「摁。」
  泰子鼻樑上聚起皺紋,臉上浮起一絲飄忽不定的笑:
  「我被他拋棄了……」
  說完之後,泰子輕輕地,但是迅速地問正關注著自己的瑪卡麗特夫人望了一眼。這使得金田一耕助心裡納悶:那目光中包含著什麼意思嗎?
  可是,島田警部補卻毫無察覺……
  「提這樣的問題實在失禮,我所以要這樣提問,原因不在於瞭解你們離開的原因,而是從你的口氣中感到,你似乎並不熟悉籐本先生的朋友井出先生……」
  「摁。他是多美子夫人的朋友吧。據說是這樣的……」
  「啊,原來是這樣。那麼你也吃了軟冰糕吧?」
  「摁。」
  「沒什麼異常感覺吧?」
  「摁,現在感到身體蠻好……」
  說著,泰子臉上又浮現出飄忽不定的微笑。
  秦子覺察到警部補對有的問題故意不明確提出,她想,這可能是警部補覺得自己可憐。
  可是,警部補終於涉及到了實質性問題:
  「這樣就是說,只是籐本夫人吃的軟冰糕裡摻進了番木鱉鹼,你認為這究竟是誰的所作所為呢?」
  泰子又歪起她那妖精似的長脖子考慮著:
  「這樣的事,我不知道!」
  泰子眉宇間閃過一絲怒氣。
  「對不起,是我提問的方式不當。我的意思是,誰能有機會往冰糕裡投放番木鱉鹼呢?」
  「這……」
  「招待員不會有問題,除掉她們,就剩下我和籐本先生。……啊,對,還有多美子夫人。」
  「可是,籐本先生說,籐本夫人不可能是自殺的……」
  「既然她那麼說,就算是那樣吧。」
  「這樣一來……」
  「三減一剩二,就是說不是籐本先生就是我了。」
  「籐本先生有必須殺夫人的動機嗎?」
  泰子臉上流露出遲疑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她否定說:
  「這非常不可能的……」
  金田一耕助對泰子一瞬間的猶豫不決感到懷疑。
  「這樣一來……」
  「二減一剩一,就是說,結果就是我了。」
  「不!請等等。」
  這時金田一耕助搶著插上了話
  「有沒有這種可能呢?籐本先生本想對你下毒,結果讓她夫人錯吃了……」
  金田一耕助的話對泰子如同巨雷轟頂。在這之前,她以頑強的意志克制自己,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聽到這話以後,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彷彿遇到魔鬼似的,直盯盯地望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蒼白的臉上閃現出痛苦的神色:
  「這樣的事……這樣的事……」
  她斷斷續續地自語,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為什麼說得這麼可怕啊?我是被他遺棄的人啊?是的,當時我感到很痛苦,可是,現在已經完全死心塌地了。他為什麼要殺害一個對他毫無干擾並已經死心的女人呢?這樣的事絕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泰子大聲地叫著「絕對不可能」,但這話似乎不是講給金田一耕助聽,而是自己為自己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該解釋解釋你本身……?」
  島田警部補有些摸不透對方其意似的擰起了眉頭。
  「摁,是的。在一般人看來,我好像該有作案的可能。正如我方才說過的那樣,對籐本我已經斷念,情緒已平靜下來,對多美子夫人也沒有什麼妒意,但在別人眼裡也許並不是這樣。這一點,在金田一先生搶救多美子夫人時。我就已經感覺到,因此,我在這裡一直也沒有動,並且極力避免別人靠近我。不必客氣,請搜查我的身體……為了說清這不明不白的嫌疑,即使在眾人面前一絲不掛我也無所顧慮。正是抱著這種決心,我才直挺地一直站到現在。」
  「這,這麼辦怕……這麼辦怕……」
  到底還是自己可憐起了自己,泰子黑白分明的眠睛裡湧出了淚水。看到這裡,木戶奶奶再也不能沉默了,她有板有眼地、鄭重其事地開了腔:
  「島田先生,我想請教您一下……」
  木戶奶奶在綠丘是頗有影響的元老,區區的一個警部補根本不在她的眼裡。
  「哎。」
  島田警部補心想:好傢伙,到底來了。他只是一個勁地縮著脖子。
  「儘管說籐本夫人吃下了番木鱉鹼。但也不能肯定毒物就在軟冰糕裡。……看樣子她很能喝外國酒,今天晚上好像就喝了雞尾酒和其它的什麼東西。」
  「可是,夫人!據木下大夫說,吃下番木鱉鹼後會即刻出現反應……」
  「奶奶,謝謝您了!對您的關懷,我感到高興,但我還是要請他們搜查身體。」
  「啊,是嗎?那麼只搜查你自己是不公平的。大家考慮考慮,怎麼辦好?我們也請他們搜查搜查吧!」
  「對!當然要這洋做了。」
  -中井夫人向前扭動著她圓鼓隆隆的膝蓋:
  「檢查我們,也請搜查搜查籐本先生和他的夫人,為了防止疏忽,我提醒一下。」
  這樣,包括籐本夫婦在內,當晚在場的人都接受警察嚴格的搜身,但結果卻一無所獲。搜身的同時,警察還無一遺漏地搜查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番木鱉鹼。
  搜查的結果,使人感到有以下兩種可能:一是犯人只攜帶了最小限度的番木鱉鹼;二是在投毒之後到搜身之前曾離開客廳銷毀罪證。
  如果第二種可能成立,那麼誰屬於這個範圍呢?首先應該是安永,因為他曾跑出去打過電話;其次是客廳的主人和魯賓孫,他倆曾帶著抬多美子的籐本皙也和井出清一離開客廳;最後應該是魯賓孫的夫人瑪卡麗特,她曾領著木下大夫離開過客廳。這些人中間,客廳主人、魯賓孫夫人似乎可以略去不算,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三名日本人,即傑克·安永、籐本哲也、井出清一。可是,這三個人不論是誰,都沒有可以確認的作案動機和罪證。
  於是,搜查陷入了擱淺難航的狀態之中。
   


  魯賓孫夫婦的告別宴會在意想不到的事件中結束了,稍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事件本身並末釀成大的悲劇。也許是罪犯沒有計算好投藥量,也許是金田一耕助處置得當,多美子保住了生命,並且不久便恢復了健康。
  那以後警察化驗的結果表明,軟冰糕裡確實混有番木鱉鹼。
  對於是否是自殺的詢間,多美子毫不含糊地一口否定;對於是否可能是泰子投毒的詢問,她也只是付之一笑:
  「只要她不會變魔術,這種事就絕不可能……」
  可是。仔細玩昧多美子的話,就會發現她並不是絕對否定泰子投毒的可能。因為多美子的否定是有先決條件的,即:「只要她不會變麾術。」這就是說,假如泰子有魔術師那樣的本領,說不定就是她投的毒。
  那麼泰子有這種深藏不露的高招嗎?警方調查的結果表明,這種可能微小得只是接近於零。
  放下泰子暫且不論,再說魯賓孫夫婦。他們曾經一度擔心肯定要拖延出發的時間,但在警方的關照下,他們按期於事件發生的一周之後,從橫濱港乘輪船踏上了歸途。木戶奶奶一夥人一直把他們送到橫濱碼頭,河崎泰子也在其中。
  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離別都是痛苦的,何況一別之後,不知今生能否再重逢。人們雖然常說英國人性格內向,不輕易表露感情。但魯賓孫夫婦卻流下了眼淚。情同手足的泰子和瑪卡麗特夫人更是擁抱在一起,嚎啕不止。
  瑪卡麗特為朋友蒙受不白之嫌而悲泣,泰子為這位年輕夫人丈夫就職渺茫、未來甘苦不知而痛苦。看到兩個人難捨難分的悲傷情景,魯賓孫也淚眼通紅。
  泰子與木戶奶奶等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舊話重提:
  「不管怎樣,還是搬過來好。住在大森那樣的地方,反倒使人感到有躲避之嫌。」
  「是嘛!是嘛!老奶奶說得好。再說木戶奶奶的房子與籐本的房子一個在路南,一個在路北,相距很遠,不願碰面蠻可以做到嘛!」
  「可也是。那麼,我對奶奶的盛情就不客氣了。」
  「好,就這麼決定吧!裡面的獨間明天就給你騰出來。」
  木戶奶奶痛快地說。
  就在那第二天,泰了帶著少許行李,搬到了木戶奶奶的家裡。
   


  「金田一先生,有重要的消息羅!」
  金田一耕助有時到租住那位美國富府車庫的安永家裡來。臨近12月的一天,傑克·安永眼瞞瞪得溜圓。對來訪的金田一說道。
  「哦!什麼重要消息?」
  「有一個名叫《5月13早晨的菜館》的美國音樂喜劇吧。」
  「摁,是的。聽說最近將由日美合作拍成電影。」
  「對!已經說定讓我參加這部片子的演出。此外。還有一部片子。也談得差不多了。」
  「啊!是嗎?這可值得祝賀。」
  對這位長期時運不佳的朋友,金田一耕助由衷地為他祝福:
  「那麼什麼時間起程啊?」
  「聖誕節之後,從羽田機場出發。為這個,房主還要借聖誕節的機會為我舉行歡送宴會。金田一先生,你會出席吧。」
  「那當然。」
  「不僅如此,這位房主還一直有個奇怪的打算。」
  「奇怪的打算?」
  「就是總想找個時間把出席魯賓孫夫歸告別宴會的人都找來。」
  「這……」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上次的富會為那件事不歡而散,這位房主一直覺得過意不去,總想重搞一次。總之,我想負責把那天晚上的人全都劃摟來。好在籐本原來的妻子也搬回到這條街上……」
  傑克·安永閃著惡作劇的目光,笑嘻嘻地說。
  也許是傑克·安永的奔走之功,上次魯賓孫夫婦告別宴會的參加者兒乎都出席了在聖誕節肋夜為安永舉行的歡送宴會。之所以不能說全部出席。是因為上次的核心人物多美子沒有到場。
  「實在對不起,我太太得了重感胃。她說,對安永先生真感到過意不去,希望您能原諒今晚的失禮。」
  多美子的丈夫哲也對傑克·安永寒暄之後,又虛情假意地討好泰子。
  「河崎君。聽說你搬過來了。有時間可以到我家玩玩嘛!」
  「嘿,謝謝。」
  泰子鼻樑上又聚起那一貫的皺紋,臉上義浮現出妖精般的微笑。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上次宴會更大了。
  「籐本先生,最近您一點東西也沒有寫吧?同現在的夫人結婚以後,你不是一篇作品也沒有發表嗎?」
  好管閒事的中井夫人在擔心。
  「說是這麼說,但是還不要緊。」
  也許因為妻子多美子不在,籐本哲也也顯得無精打采。井出清一也不時陷入深思。
  宴會廳裡,只有傑克·安永興奮異常。他串來串去,逢人便敬酒,而他自己也喝得像掉到了酒缸之中。
  安永把金田一耕助作為頭號對手揪住不放。結果金田一耕助喝得酩酊大醉,甚至連河崎泰子何時整裝離開他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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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16:30 |只看該作者
  泰子離開幾分鐘之後,又回到了宴會廳。這時大約l0點鐘,廳內已經亂作一團。
  「金、金、金田一先生!」
  泰子用手不斷撕扯著大衣領子,臉色蠟黃,驚慌失措地站在金田一耕助面前。
  「啊!河崎小姐,出什麼事了嗎?」
  「請,請您來一下!」
  泰子令人恐懼的表情使金田一耕助不由心裡咚登一下,他急忙跟泰子跑出客廳。
  「哪兒?……在哪兒?」
  「外面……」
  「外面?……」
  金田一耕助急忙跟拉起脫在正門的木屐。
  「木戶奶奶她們呢?」
  「她們已經先走一步回去了。本來我也想和她們一起回去。結果安永先生硬是不讓走……」
  「摁、摁、那麼後來……」
  兩個人氣喘吁吁地跑著,冬夜的空氣寒浸肌膚。
  「剛才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出門之後,看見籐本先生跟來了,說非要送我一程不可。」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回頭望了望泰子:
  「噢、噢、那後來……」
  「雖然我覺得不合適,但他非要跟著,我也沒辦法。於是我就想一句話也不說,走我自己的路。可是……」
  泰子似乎嗚咽得說不下去了。
  「可是……?」
  金田一耕助謹慎地催她往下說。
  「可是,當走到前面不遠的地方,籐本先生突然倒下了……」
  泰子害怕地站住了,金田一耕助吃了一驚。他仔細往前方一看,只見路燈幾乎照不到的地方躺著一個人。金田一耕助跑到近前,見正是籐本。籐本身體象蛇一樣扭曲著,已經完全死亡,臉上非常明顯地刻著臨終前的痛苦。
  番木鱉鹼!
  金田一耕助心中默念著轉過頭來,只見泰子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近前,正站在他身後。
  「我學著先生的作法也想讓他吐,但是沒有作用。」
  泰子雙手捂著臉,開始抽泣起來,淒切的哭聲撕裂著人心:
  「瑪麗……只有你知道啊!只有你……」
  金田一耕助心裡一動,朝後仰起身子望了望泰子,只見她已背過身去,久久地、不停地哭著。
  隱藏在綠丘的殺人魔鬼雖然第一次陰謀失敗了,但第二次終於獲得了成功。
  可是,泰子剛才無意中流露出來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身在澳大利亞的瑪卡麗特、魯賓孫夫人究竟知道什麼呢?
   


  金田一耕助一如既往地甩著和服外套的寬大衣袖,飄然進人冷冷清清的綠丘警察署搜查辦公室。看到他進來,島田警部補把放在桌子上的兩條羅圈腿拿了下來
  「怎麼樣?那傢伙體面地往美國溜之大吉了?」
  語氣中顯出島田有幾分生氣。
  「摁,愉快地揮手道別了。還讓我給主任先生代好呢!」
  「哼,簡直是笑話!」
  警部補繃著圓臉,用鼻子嚀道。
  雜亂無章的房間裡,呈方形擺著五、六張桌子,而且桌子的主人都外出不在,只有搜查主任島田警部補愁眉苦臉地坐在正面的桌子前。
  島田警部補發愁並不難以理解。在上次魯賓孫夫婦告別宴會上發生投毒事件時,警部補曾想把重要證人魯賓孫夫婦留住一個時期,但因為出國手續已經辦妥,沒有足夠的理由可以阻止人家出發。這次,安永雖說拍完片後回國,但在搜查的關健時刻,重要的證人卻一個接一個地去往國外,這使得島田警部補那雙羊一樣的溫和的眼睛也帶上了恤色。
  前次雖然可以說是殺人末遂事件,但陰謀害人的傢伙在就席間,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為什麼不留住魯賓孫夫婦進行更深入、徹底的調查?如果上一次凋查得徹底,這次的投毒殺人事件就可能不會發生。這且不說,這次居然又放縱一名重要的證人去了美國,這又意夜何為?島田警部補強烈地感到,綠丘的居民已把譴責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又怎能不滿臉愁雲。
  可是。對傑克·安永來說,這次能否參加演出確實是至關重大的,硬留住他不行,因為必須尊重人權。所以,當島田警部補聽到傑克。安永l2月26日從羽田欣然飛走時,不由得緊鎖雙眉,恨得牙癢。
  「金田一先生真認為放走他無關緊要嗎?」
  「是這樣,主任先生。」
  金田一耕助從其它桌子旁邊拿過一把椅子,沒脫和服外套就坐在了警部補對面:
  「他雖然是個流浪漢,但不是殺人、撿劫、姦淫的兇犯……。」
  「可是……」
  警部補剛要發洩不滿,金田一耕助寬慰似地說:
  「是啊,是啊,……能參加這次拍片,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機遇了。我們不該做蠢了,讓他錯過這次機會。」
  「道理倒是這樣……」
  上次魯賓孫夫婦從橫濱出發時,島田警部補也是這樣,
  他總覺得像丟掉了重要的東西似的。
  「那,解剖的結果怎麼樣?」
  「啊,對了。還是番木鱉鹼。」
  「投在什麼東西裡邊了?」
  「這一點不清楚。喝了大量的酒,吃了烤麵包、三明治,毒物混雜在裡面。啊,對了!看來還吃了最近流行的肝保健藥。」
  「肝保健藥……?」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皺起眉頭,詰問似地說:
  「可是,被害者身上不是沒帶這種東西嗎?」
  「所以,可能是和誰要的。最近,酒鬼們中間盛行吃這種藥,連我們署的老頭子也信這個,一參加宴會就非逼著我們吃不可。」
  「問沒問過受害者的夫人?她丈夫有沒有吃這種藥的習慣?」
  「沒有。為葬禮她已經疲憊不堪了。」
  「啊,對。今天舉行了葬禮。」
  金田一耕助稍稍思索了一會兒,說:
  「那麼,河崎女士的病情如何呢?還沒恢復到能回答問題的程度嗎?」
  「據說要不了多久了。能回答問題時,就從醫院打電話通知我們。」
  河崎泰子在遭遇那件事之後,立即因極度亢奮引起歇斯底里性高燒,住進了綠丘醫院。
  「只有瑪麗知道……」
  泰子花歇斯底里發作前脫口而出的話一直縈繞在金田一耕助的心頭,他恨不得馬上知曉其中的含義。
  「金舊一先住,根據現有情況分析,看來還是她幹的。開始想毒殺籐本的妻子,但是失敗了,第二次毒死了籐本。當然,第二次她也以為多美子會來,但不巧多美子因感冒沒有到場,於是,就對多美子的丈夫下了手。……我們的考慮基本就是這樣。」
  「這就是說,她懷著被遺棄的仇恨……」
  金田一耕助漫不經心地隨口應道。
  「對,是這樣。」
  島田警部補目不轉睛地審視著對方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找不出足以駁倒對方的證據,但覺得這樣認定義過於簡單化。雖然不必對一切事情都硬去作複雜的考慮,但泰子畢竟是個聰明的女性。從她最近寫的小朋友們喜歡的作品中,便可使人一目瞭然。想幹掉拋棄自己的男人和情敵。完全可以採取更高明的手段,泰子不能不考慮到這點。可是金田一耕助也知道,聰明人往往做出愚蠢的事。
  「可是,籐本君是為什麼呢?」
  金田一耕助低聲自語。
  「為什麼……是指……」
  「他和現在的愛人結婚之後,連一篇作品也沒有發表過。……」
  「大概是只顧和愛人玩了吧。」
  「可是,主任先生,現在是瞬息萬變的時代,特別是從事寫作的人,一年不動筆,就會被遺忘。再說籐本君還不是有名的作家,而且他又是個虛榮心很強的人……」
  「可是,這與發生的事件有什麼……?就是說,籐本君不寫書的事與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係?……」
  「不,這一點我也搞不明白。……」
  正當金田一耕助含糊其詞之時,桌上的電話響起了刺耳的鈴聲。島田警部補拿起聽筒,應答了幾句之後,掛斷了:
  「金田一先生,河崎女士己恢復到能夠回答問題的程度。」
  從島田警部補和對方的對話中,金田一耕助已經聽出了電話的內容,當管部補告訴他時,他已經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河崎泰子蓋著罩有雪白被襯的棉被,橫臥在病床上。她身上的血似乎已被吸血鬼吸盡,形骸般的臉蒼白如紙,眼窩鑲上了一道黑圈。看上去,使人感到她一下子老了五、六歲。當她看見金田一耕助走進屋子,微微地笑了一笑,但那笑中似乎藏著無限的哀愁。病床旁邊坐著木戶奶奶,中井夫人,還有個人教授英語的原海軍少校山本三郎;他們都板著臉等在這裡。看到這,島田警部補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請盡量簡單些……」
  作嚮導的綠丘醫院大大佐佐木以不耐煩的聲調說:
  「過於追問,在此時尚有不便。……」
  「不!大夫,不要緊。」
  泰子枕著枕頭沒有動,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弱的笑:
  「金田一先生,對不起,前天給您添麻煩了,我恨自己當時怎麼不堅強點……」
  從泰子自嘲的微笑中,金田一耕助又感到了妖精之謎。
  「諸位……」
  島田警部補用右手小指搔著鬢角:
  「想請大家暫時離開一下……」
  島田警部補不過意地說。聽到他的話,木戶奶奶和中井夫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身子卻紋絲不動,山本三郎也像沒聽到一樣,只是從側面注視著泰子的臉。
  「哎——諸位……實在對不起……」
  「不!我要呆在這!」
  木戶奶奶迅速地打斷警部補的話:
  「她現在需要看護的人。死的要顧,但活的更要顧。」
  聽到木戶奶奶的話,山本三郎微微地笑了。眼角上聚起密密的魚尾紋。
  「奶奶,我不要緊哪。」
  「你不要吭聲!因為你是病人。……對島川先生的提問,你只要回答對、不對就行了。」
  「島田先生,我在這也沒什麼妨礙吧!我想看看你是怎佯進行逼供的。」
  中井夫人刻薄的嘲諷使得溫和厚道的島田警部補面紅耳赤:
  「逼供?」
  「哎呀!對不起。剛才失言了,就算沒說。但我要呆在這裡卻是說了就算的。」
  中井夫人那頗有重量的身體穩當當地坐在那裡,看來想把她從這裡攆走是困難的,風流的山本二郎只是一個勁兒地微笑著。
  「哎——既然如此,這樣也好。」
  島田警部補乾脆地撤回前言:
  「河崎小姐!」
  「哎。」
  「大體情況己從金田一先生那兒聽到了,可是,你前天晚上為什麼沒和這裡的夫人們一起回去呢?」
  「這件事由我來說。」
  木戶奶奶在旁邊接過話頭:
  「是籐本先生央求我把她留下的。」
  泰子臉上閃出-絲吃驚的神色,但並沒受到很大的震動,似乎在說,還有這樣的事啊,
  「我對籐本打心裡討厭,他只是一昧地自負、虛榮。再說……求我這樣做的本身就讓我厭惡。但是,我相信泰子,別看外表軟弱溫順,但實際上她性格十分堅強。我想,如果兩個人當面爭吵,吃虧的一定是籐本,因此我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木戶奶奶花白的頭髮梳成垂髻,深陷下去的大眼窩裡嵌著炯炯有神的眼睛,閃著老鷹般的光芒。對島田警部補來說,這個老太太一向都是難以應付的對手。
  「那後來……?」
  島田警部補的目光又移到床上躺著的人的身上:
  「在你想要回家時,籐本君跟了出來,說是要送你回去。是吧?」
  「哎。」
  「他說什麼沒有?就是說,說沒說值得懷疑的話?」
  泰子稍稍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道:
  「哎。」
  「說什麼事了?」
  泰子又猶豫了一會兒:
  「說讓我和他復婚……」
  「復婚?……就是請求你和他重歸於好?」
  島田警部補的語調中充滿懷疑,敏感的泰子立即就覺察出來:
  「哎。可是,這樣的事……不管我再怎麼說也沒用,因為死人不能開口啊!……」
  此時,泰子的目光中,飄浮起憤恨,確切地說是絕望的神色。
  「不!為給我們提供參考,請你往下說。對他的話,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什麼也沒回答。」
  「為什麼啊?」
  「我懶得和他講話。」
  「那麼,一句話也沒說嗎?」
  「哎,一句話也沒說。……連和他一起走我都厭惡得很。」
  「可是,據傳說去年你和他離開時,你曾糾纏了他好長一段時間,是這樣嗎?」
  泰子沉默了一會兒說:
  「這樣的問題難道一定要我回答嗎?請您盡量問那天晚上的與事件有關的事好不好?」
  看到島田警部補突然狼狽的樣子,山本三郎嘴角浮現出冷笑。木戶奶奶和中井夫人也相視而笑。
  「對不起。」
  島田警部補伸出嬰兒般的胖手,抹了一下圓臉:
  「後來你們走到山下那家門前……就是到了那所房子前面時,籐本君突然痛苦起來。是吧?」
  「哎。」
  「於是,你學著金田一先生的辦法想使他嘔吐?」
  「哎,我想捏住他的鼻子,但他總是搖著頭,沒有捏住。後來我想,與其自己在這裡手忙腳亂,還不如去找金田一先生為好……」
  「為什麼當時不大聲喊叫或者把住在附近的人敲醒呢?」
  「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泰子象孩子般天真地毫無顧忌地回答,使得警部補也無懈可擊。
  「再向你瞭解一個問題。據金田一先生說,你曾說過『只有瑪麗知道』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時,泰子蒼白的臉上刷地佈滿紅潮,她那妖精般的大眼睛轉向了金田一耕助:
  「先生,我說了這樣的話嗎?」
  金田一耕助和藹地笑道:
  「是說過啊。那是什麼意思啊?」
  泰子稍稍考慮了一會兒,說:
  「如果我說了那樣的話。那意思就是說,瑪麗瞭解我,她知道我不是那種害人的壞女人。……因為我倆非常要好。……」
  泰子那睜得大大的眼睛已經開始濕潤了。此時,佐佐木大夫急忙站在島田警部補和泰子的中間,制止道:
  「請就到這裡吧……」
  回到綠丘警察署後,金田一耕助聽新井刑事談了他從籐本夫人那裡瞭解到的情況。據籐本夫人說,籐本哲也雖然經常服用肝保健藥,但都限於在自己家中,沒有外出帶著藥瓶的習慣,她還說,假如籐本有服用這種藥的跡象,那麼可能是向誰要的。」
  這天晚上,金田一耕助給在墨爾本的魯賓孫寫了信,接著父向那位羌國富商問明了魯賓孫的通訊地址,然後寄了航空。
   
十一

  綠丘街投毒殺人事件的凋查毫無結果,陷入了停滯狀態之中。警察雖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河崎泰子身上。但卻得不到逮捕她的足夠物證。一是沒有任何人目擊她的投毒行為;二是沒有任何根據證明她有番木鱉鹼;三是假定她有番木鱉鹼,也不知道搞到它的途徑。
  她三天之後出了院,在木戶奶奶家的獨間裡悄悄地迎來了新年。山本三郎一天不漏地去看她,這件事漸漸成了綠丘街上的話題。戰爭結束後,山本三郎就同妻子離了婚,他先前的妻子長得很美,現在是個新暴發戶的老婆。山本三郎沒有孩子。
  多美子也在居喪服忌中悄悄地迎來了新年。聽到作曲家井出清一也經常到她那裡訪問時,金田一耕助不出得笑了,看來哪方面都有騎士相伴啊!
  一月末,金田一耕助收到了魯賓孫從墨爾本寄來的航空信。對這封望眼欲穿的信,金田一耕助寄托了很大的期望。
  但卻壓根兒也沒料到它竟然有著噩磅炸彈的威力。金田一耕助著實吃驚不小,以致讀過之後還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您的信使我們夫妻驚恐萬分,瑪麗為河崎小姐的處境擔心,整天都在憂慮之中。我的心情也與瑪麗相同,在此恕不贅述。
  在這裡,我不想一一贅述別情,只想就您提問的實質性間題簡略作復。
  「只有瑪麗知道。……」假如如您信中所示,是河崎小姐無意中流露出的話,瑪麗認為它包括著下列的意思:
  似乎一般人都誤以為是籐本先生拋棄了河崎小姐,但在瑪麗看來,事情正好相反。
  河崎小姐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嫌棄丈夫,但是處事慎重的河崎小姐卻絕對避免公開化。作為鄰居和親密的朋友,只有瑪麗覺察到了這一點。那麼,河崎小姐為什麼嫌棄她的丈夫呢?……
  親愛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涉及他人的秘密,瑪麗感到心裡非常不安,我也為此苦惱,可是,在關係到河崎小姐的名譽、命運、生命的情況下,我們也只好承受著內心的痛苦。
  據瑪麗說(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因而感到非常驚訝),籐本是一個冒牌的作家。即以他名義發表的作品都是河崎小姐代寫的。瑪麗什麼時候,是怎麼覺察到這點的,在這裡就略去不寫了,但這一事實是確鑿無疑的。瑪麗說,她可以對神發誓。據說,河崎小姐曾懇切地希望瑪麗不要把此事告訴他人。
  因此,瑪麗認為,籐本沒有拋棄河崎小姐的理由。不僅如此,假如籐本失去了河崎小姐,那麼他連一天也不能維待其作家的地位。瑪麗還說,籐本和河崎小姐分手時兩個人的舉止言談完全是在演戲。
  河崎小姐無意中說出的「只有瑪麗知道。……」含義就在於此。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實相告。這件事本來應當在離開日本前告之,但終於沒得機會,因而心裡一直感到內疚。
  我們夫妻那天晚上的告別宴會,河崎小姐是不宜邀請的客人,所以我和瑪麗沒有向河崎小姐發出邀請,瑪麗本想在出發前找一天同河崎小姐長談話別。可是那天晚上河崎小姐卻來了,當時我們夫妻有說不出的吃驚。
  總之,一定是有冒充我們夫妻之名把河崎小姐騙來的。而且,想必此人一定是這次投毒事件的策劃者。如果河崎小姐還保存著那天的請柬,請從筆跡查明寫信的人。
  瑪麗所瞭解的事實僅是以上這些,不知這封信是否達到了您的期望。
  再是,正如此信開始所說,瑪麗現在心裡異常難過,事件明瞭時,敬請從速將結果告之。
  最後祝您及河崎小姐愉快、幸福!
  傑·魯賓孫於墨爾本
   
十二

  故事以信的形式結尾了。私人偵探金田一寄向大洋彼岸的信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傑·魯賓孫先生:

  前些天曾蒙迅速賜覆,深感榮幸。對這次的疑案,您的信成了寶貴而有效的鑰匙,對您的幫助,謹表示由衷地感謝。
  籐本只是個木偶,真止的作家是河崎。……您信中的炯樂,像光芒照亮了深藏在事什之中的秘密。
  在這裡,我試著僅把事什前因後果簡明地敘述如下:
  在以前,籐本也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作家,當時,作為頗有影響的女作家河崎愛上了他的才華。不!應該說是抱著愛才目的的,河崎其實是愛上了籐本那舉世無雙的美貌。當然,如果只是美貌,聰明的河崎小姐是不會愛到和他結婚的程度。河崎小姐愛的是籐本舉世無雙的關貌和羌貌之中蘊藏的才能和睿智(其實這只是徒有其表)。
  美貌和才能是河崎小姐希望雙雙都能得到的東西,但是,她所得到的只是其中之一。籐本雖然貌美,但卻無才。
  即使說有,也少得可憐。而且。這少得可憐的才能也在同河崎結婚後迅速地揮發竭盡。文壇上有時確會出現這種現象——一篇作品使人一夜之間成為文壇驕子。但可悲的是再也寫不出東西。……籐本就是這種悲劇式的人物。
  不知何時開始,河崎小姐替丈夫代寫起了作品。籐本把妻子寫出的原稿按自己的文體稍加改動。然後用自己的筆跡抄在別的稿紙上。最後以膝本哲也的名字發表。這樣,就使得他名聲大震。
  就這樣,幾年過去了。但是,這種不自然的結合總不能永遠繼續下去。沒有才能的美貌使得河崎小姐的追求成為泡影。幾年來。河崎小姐每時每刻都要咀嚼著這難嚥的苦果。
  外衣美貌無比。內心空洞出奇,也許更使人感到難以忍受吧。
  破裂的時刻終於到來,河崎提出要於籐本分道揚鐮。這中間,棘手的問題和爭論當然是不會少的。但當籐本明白河崎決心不再為他代寫作品時,他也只好不得已地同意離開。
  因為妻子不寫作便無法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於是,兩個人締結了下列條約:
  一、絕對不向他人洩露代寫作品的秘密;
  二、以前所有作品的著作權歸籐本所有;
  三、今後河崎絕對不寫面向大人的小說;
  四、兩個人離婚的理由對外要裝成流行作家籐本哲依然棄了自己的妻子。
  於是,籐本又開始著手物色j新的獵無。不久,可憐的多美子便陷入了他美貌的羅網之中。當然,多美子也不是僅僅愛他的美貌。而是更愛他的才華和名聲。
  表面上看,在夫妻的糾葛中(實際並不存在)籐本哲也拋棄了泰子,而與上島多美子結了婚。這使得多美子錯誤地認為自己是愛俏的勝利者,因而感到異常得意。自豪。
  可是。多美子的幸福連半年也沒持續到,她終於看破了丈夫的真面目:自著美麗外表的一具木偶。腹中空空的一個好看的飯桶。她感到幻滅、憤怒,邢種心情可以想像得出,
  不僅如此,當她知道過去以籐本哲也名義發表的作品都出於自己的情敵之手時,她那無比的自豪頃刻煙消雲散。直感到自己陷入悲慘的恥辱之中。
  這當然不難理解。因為上島多美子所景仰的聲望實際上正是自己的情敵所具有的。在籐本哲也向她求婚的同時,作曲家井出清一也曾問她求婚,而且後者是真正的寶玉。但多美子卻捨玉求瓦,同籐本了婚。……不可挽回的痛悔和恥辱驅使她走上了殺人的道路。
  她下定決心首先要把欺騙自己的草包丈夫從這個世界上抹掉,這樣作既是對丈夫的復仇,也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譽。因為她絕對不想讓世人知道她是一個追慕笨蛋的蠢貨。
  於是,她還進一步考慮了把殺害籐本哲也之罪轉嫁到同樣欺騙了自己的可惡情敵身上計劃。
  多美子首先冒充魯賓孫夫人的名義把河崎騙到了魯賓孫夫妻的告別宴會。因為請柬用打字機打就,河崎沒能發覺破綻。
  多美子選擇適當時機,吃下了少量的番木鱉鹼。當然,多美子知道藥量不會使人致死,而且想到了到時會有人急救。
  她的計劃成功了。誰都以為有人在謀殺多美子,而且都把最大嫌疑加在了河崎身上。因為河崎不僅參加了宴會,而且就在多美子身邊……
  那天晚上,多美子順利地實現了計劃,接著,她又在聖誕節前夜歡送安永的宴會上達到了最終目的。
  說起來她的手段簡單得很。她把致死量的番木鱉鹼放入兩片籐本經常服用的肝保健藥中,然後交給了丈夫,並勸他在宴會進行時背著人吃下去。同多美子吃下的番木鱉鹼不同,籐本吃下番木鱉鹼包藏在藥囊之中,所以在胃裡溶化需要一定時間。當籐本和河崎兩人在深夜的道路上行走時,藥性突然發作,這對計劃者是意想不到的幸運和得計。
  親愛的傑·魯賓孫先生:以上是根據您信中提供的鑰匙探明的事件真相。對您給予的寶貴啟示實在感激不盡,這裡再一次向您致謝。最後,虔誠地祝願你們夫婦愉快、幸福。

                        金田一耕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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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19:07 |只看該作者

[橫溝正史]夜半口哨聲[全文完]

  怪聲響起
  半夜裡,益美突然從溫暖的被窩裡醒來。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輾轉難眠。
  這時某處忽然傳來時鐘敲兩下的聲音,益美一聽到鐘聲立刻從床上跳起來,逃也似 地跑到窗戶邊。
  (為什麼我聽到兩點的鐘聲會如此害怕?鎮定下來,沒什麼好怕的。)
  儘管這樣,益美還是覺得房裡似乎有可怕的魔鬼正張牙舞爪地等著她。
  無奈之下,她只好緊抓著睡衣的領子,將視線轉移到湖邊景色。
  此時湖水正閃著銀色波光,月亮從連綿不絕的信州山脈間露臉出來。
  面對這般美景,益美的心情漸漸緩和下來。
  但是不久,益美又聽到一陣「卡沙卡沙」的怪聲,連忙回頭看向房內。
  剎那間,四周響起一陣低沉的口哨聲。
  噓……噓……
  (啊!半夜的口哨聲!)
  益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聽到口哨聲漸漸逼近,整個人緊張得都快要昏倒了。
  益美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搖搖晃晃地狂奔到雄策的房間。
  「益美,你怎麼了?」雄策一臉擔心地問道。
  「雄策,口哨……半夜的口哨聲……」
  雄策歪著頭,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我沒有聽到什麼口哨聲啊!益美,你是不是作噩夢了?」
  「不!我真的聽到了『卡沙卡沙』的怪聲和可怕的口哨聲。」
  雄策看到益美嚇得全身發抖的模樣,連忙用一隻手攙扶著她,兩人一起來到益美的 房間。
  雄策馬上打開電燈,小心翼翼地環顧四處。
  「益美,你看,根本沒有人啊!」
  聞言,益美慢慢抬起頭來向四周張望。
  (難道真是我在作夢嗎?)
  第二天早上,益美把折疊式的躺椅拿到陽台上,靜靜地躺在上面休息。
  益美眺望著湖畔,看到她的叔叔——片桐敏郎正沿著岸邊工作。
  片桐敏郎是日本相當有名的昆蟲博士,現在他一隻手拿著捕網,另一隻手提著採集 箱,準備在湖邊採集稀有昆蟲。
  益美跟片桐敏郎已經在這間溫泉旅館逗留了一個多月,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 不好,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片桐敏郎對這附近的昆蟲非常感興趣。
  益美從小父母雙亡,姊姊又在去年過世,因此只剩下片桐敏郎這個親戚。
  「益美,你在欣賞風景啊!片桐博士又去採集昆蟲了嗎?」
  雄策對益美露出粲然一笑。
  事實上,益美是個十六歲的美少女,只可惜她的身體一向虛弱,在沒有辦法上學的 情況下,只好跟著片桐敏郎遊歷全國的昆蟲保育區。
  「是的,叔叔正在湖邊工作。」
  益美那張蒼白的臉上泛出一抹微笑。
  「怎麼了?你今天早上的臉色不太好耶!你昨晚後來還是睡不著嗎?」
  「這……」
  「這樣不行哦!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雄策邊說邊拉來一張籐椅,坐在益美的身邊。
  雄策是東京高中二年級的學生,這次是利用春假來到這間旅館打工,才有機會認識 病美人——益美。
  此外,雄策經常在工作之餘教益美打乒乓球、划船……希望她的身體能快一點恢復 健康。不知不覺中,兩人漸漸產生「來電」的感覺。
  「我們等一下去划船吧!」
  「可是……」
  「怎麼?你不想去嗎?」
  「嗯,我的頭有一點痛。」
  「你就是運動量不足,才會像昨晚一樣睡不著又作噩夢。」
  「才不是這樣呢!雄策,我昨晚真的不是在作夢,而是清清楚楚聽到怪聲和口哨 聲。」
  「就算你真的聽到那些聲音,也用不著嚇得臉色發白啊!」
  此時益美猛然從躺椅上站起來,語帶哽咽地說:
  「雄策,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無法瞭解我的痛苦與恐懼。對我而言,半夜 的口哨聲就是可怕的詛咒!」
  惡魔毒手
  「益美,對不起,如果我說了什麼話讓你生氣,請你一定要原諒我。還有,請告訴 我為什麼你會這麼害怕在半夜裡聽到口哨聲呢?」
  益美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雄策,她那張淚水縱橫的臉龐充滿了恐懼。
  「益美,你不要怕,讓我來幫助你吧!」雄策信誓旦旦地說道。
  益美還是猶豫一下,過了半晌才下定決心說:
  「叔叔叮囑我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我 一定會被叔叔罵死的。」
  「好,我答應你不告訴任何人。快說吧!」
  「事實上,我們全家都被半夜的口哨聲所詛咒。據說只要在半夜裡聽到口哨聲,就 一定會遇到不幸的事情。我爸媽在去世之前,也都曾經在半夜裡聽到可怕的口哨聲,而 且他們在聽到口哨聲之後不久便過世了。」
  雄策聽到這番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是我叔叔。他說我們家很久以前就受到詛咒,因此任何人只要在半夜裡聽到口哨 聲,就一定會慘遭橫禍而死。」
  「益美,你真傻!難道你真的相信這種事嗎?我想那。定是片桐博士在跟你開玩笑 的。」
  「不!」
  益美激動得不停搖著頭。
  「我姊姊在去世之前,我也曾經在半夜裡聽到那可怕的口哨聲……。」
  益美一想到那段可怕的回憶,肩膀又開始發起抖來。
  「我姊姊一向是個很堅強的人,可是她在去世之前卻變得相當無助、軟弱……姊姊 經常對我說,她每天半夜就會聽到低沉的口哨聲,當時我還以為那只是姊姊的心理作祟, 還不斷找理由來安慰她。後來,我終於在那個晚上親耳聽到了……」
  益美的眼底閃過恐懼的神色。
  「在四月十四日的半夜裡,我睡到一半突然醒過來,正好聽到有人低聲吹著口哨, 我趕緊跑到姊姊的房門前探聽裡面的動靜。
  沒想到,我竟然聽到房裡傳來姊姊痛苦的呻吟聲!由於房門從裡面上了鎖,我只好 用力敲著門,可是姊姊根本沒有回應我。於是,我馬上衝回自己的房間,拿來備用鑰匙 打開姊姊的房門。
  我打開電燈之後,看見姊姊已經倒在地板上,連忙跑過去拚命呼喚她。好不容易, 姊姊微微張開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對我說:『益美,小心半夜的口哨聲……那可怕的惡 魔毒手……毛茸茸的惡魔毒手……』姊姊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益美又傷心地把臉埋進兩手之間。
  雄策聽到她說的話,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當時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在?」
  「就只有我們兩姊妹、叔叔和三個傭人在家。」
  「那麼,你曾經把這件事情告訴過誰嗎?」
  「我只跟叔叔提過,所以他才會跟我談到家裡被半夜的口哨聲詛咒的事情。」
  聞言,雄策一直默默注視著湖水。
  這時候,片桐敏郎剛好結束採集昆蟲的工作,正準備走回旅館。
  「啊!片桐博士回來了。益美,我絕對不會把你剛才所說的話傳出去,而你最好也 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說完,雄策便匆匆忙忙離開益美的身邊。
  接下來一整天,益美都沒有再看到雄策的人影。
  片桐敏郎依然沉迷在自己的昆蟲研究中,所以益美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和她聊天的 人。
  「益美,早點去睡覺吧!」吃過晚飯後,片桐敏郎體貼地說道。
  「好,我先去睡了。」
  可是益美只要想起昨天晚上的口哨聲,便害怕得無法闔上眼睛。
  為了打發時間,益美不經意地走到雄策的房間前敲門。、
  「來啦!」
  當雄策看到益美站在門口時,忍不住驚訝地瞪大眼睛。
  「益美,你怎麼來了?」
  「我睡不著,所以想找你聊天。」
  「哦!好!請進。」
  此時益美看見雄策的手上拿著一種像鞭子般的東西,不禁好奇地問道:
  「你在幹什麼?」
  「你是說這個嗎?」
  雄策把鞭子往空中一揮,發出「咻」的一聲。
  「這是我剛才用柳樹的嫩枝所編成的柳鞭,還挺好玩的!」
  說完,雄策把柳鞭丟到床上,然後請益美坐上椅子。
  「益美,你知道片桐博士現在在做什麼研究嗎?」
  「不知道耶!不過,我想他應該還是在研究一些稀有昆蟲吧!」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片桐博士才不是在研究什麼稀有昆蟲呢!」
  「哦?那他在研究什麼?」
  「蚊子。」
  「蚊子?」
  「是的。片桐博士每天都帶著採集箱出去,等到箱裡裝滿蚊子之後才回來。哈哈哈! 很好笑吧!」
  「這……你怎麼會知道呢?」
  益美大感不解地問道。
  「我是在無意間和看管湖水的伯伯聊天時才知道的。因為片桐博士拜託那位伯伯幫 他抓蚊子,然後每天提著採集箱去伯伯那裡買蚊子。哈哈哈!」
  益美聽出雄策的笑聲裡有一些嘲諷的意味,於是滿臉不悅地沉默以對。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不說話?哦!對不起,大概是我說錯話意你生氣了。別嘟著 嘴嘛!我來泡一杯你最喜歡喝的熱檸檬茶向你賠罪。」
  「嗯,這還差不多。」
  此刻益美的心情才好轉許多。
  益美喝完雄策為她泡的熱檸檬茶,接三連三打了好幾個呵欠,最後竟然乾脆閉上雙 眼,沉沉地進入夢鄉中。
  見狀,雄策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
  他把益美抱到床上躺著,輕輕拿起柳鞭,躡手躡腳地走到外面關上門。
  接著,雄策又偷偷潛入益美的房間,從裡面上了鎖,然後關掉電燈。
  超級大蜘蛛
  雄策在黑暗中捲曲著身體,一手緊握住柳鞭,另一隻手則拿著手電筒。
  到了十二點半左右,門外突然響起片桐敏郎的聲音:
  「益美,你睡著了嗎?」
  片桐敏郎得不到回應,於是輕輕旋轉門把,發現門已經從裡面上了鎖。
  「大概已經睡著了。」片桐敏郎的口中喃喃低語著。
  沒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口哨聲。
  噓……噓……
  雄策一聽到口哨聲,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在黑暗中瞪大眼睛。
  隨著口哨聲愈來愈接近,雄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牙齒也發出「喀啦喀啦」的 打顫聲。
  當口哨聲嘎然停止時,床上卻傳來「啪」的一聲。
  雄策連忙舉起柳鞭,打開手電筒往床上照過。
  令人訝異的是,一隻身長三十公分以上的大蜘蛛正張開毛茸茸的腳在床上爬行。
  大蜘蛛被雄策的手電筒一照,迅速抬起前面的兩隻腳,擺出備戰姿態。
  另一方面,雄策也不甘示弱地揚起手中的柳鞭,「咻」的一聲劃過大蜘蛛那兩隻前 腳。
  大蜘蛛嚇得縮起身子,雄策又拚命對著它揮動了三次柳鞭。
  就在這時候,詭異的口哨聲再度響起來。
  噓……噓……
  大蜘蛛聽到口哨聲,突然爬到天花板上,一溜煙地鑽進天花板的洞裡面。
  正當口哨聲停止的那一瞬間,隔壁房裡忽然傳來尖銳的慘叫聲:
  「哇!可惡!是我、是我啊……」
  緊接著,隔壁房裡又傳來好像有人倒在地板上的聲音。
  「糟了!」
  雄策一面大喊,一面衝進去隔壁的房間。
  只見片桐敏郎倒在地板上,整張臉都被剛才那隻大蜘蛛毛茸茸的八隻腳給蓋住。
  不只這樣,大蜘蛛那尖銳的嘴巴還緊緊咬住片桐敏郎的脖子。
  「可惡!」
  雄策將柳鞭對準大蜘蛛用力揮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才解決掉這只難纏的傢伙。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叔叔搞的鬼……」
  益美看著火車窗外的綿綿細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是的,那半夜裡的口哨聲就是他命令大蜘蛛的暗號。」
  雄策溫柔地擁著益美的肩膀。
  「我想,你姊姊一定也是被那隻大蜘蛛咬死的。」
  「可是……為什麼昨天晚上那隻大蜘蛛會反過來咬死我叔叔呢?」
  「那是因為大蜘蛛被我的柳鞭打到非常生氣,因此它不管看到什麼人都會亂咬。事 實上,我聽你說到你姊姊去世時的事情,突然想起曾經在一本書裡面看到『惡魔毒手』 四個字,所以我馬上跑去圖書館查資料。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生長在台灣南部的毒蜘蛛,任何人只要被它咬到都會 沒命。再加上大蜘蛛那毛茸茸的八隻腳張開很像人類的手,所以當地人都稱它為『惡魔 毒手』。另外,這種大蜘蛛還有一個特殊習性,就是它很喜歡聽到口哨聲。
  我從圖書館回來之後,正好碰到那位看管湖水的伯伯,他告訴我說:
  『片桐博士每天都會來買蚊子,但是今天他卻說已經不需要蚊子了。』
  我聽到伯伯說的話,心裡面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我猜想片桐博士一定是用蚊子來喂大蜘蛛,可是為什麼他今天不需要蚊子了呢?是 不是表示片桐博士今天晚上就要利用大蜘蛛來咬死你?
  為了以防萬一,我只好讓你喝下加了安眠藥的熱檸檬茶,自己再偷偷跑去你的房間 查明真相。」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叔叔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呢?」
  益美一臉落寞地問道。
  「因為片桐博士想要謀奪你父親留給你們姊妹的遺產,所以才會想出這麼殘忍、可 怕的陰謀。」
  聞言,益美難過得把臉埋進雄策的懷裡哭泣。
  此時火車正快速向前奔馳,益美和雄策兩人也即將展開人生中的另一段全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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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0:03 |只看該作者

[橫溝正史]少女落難記[全文完]

  深夜的訪客
  「那是什麼聲音?是媽媽還沒有睡?還是護士小姐來了呢?」
  半夜裡,千晶突然聽到腳步聲,於是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難道是爸爸的身體惡化了?)
  想到這裡,千晶一古腦兒從床上坐起來。
  千晶的父親一一御柴博士是一位相當有名的學者,可是打從今年春天開始,他的健 康情況就一日不如一日,最近更是生了場大病躺在床上。
  這兩、三天以來,千晶的母親幾乎都沒有闔過眼,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御子柴博士。
  「媽媽,是你嗎?」
  為了確認是誰發出的腳步聲,千晶忍不住開口問道。
  可是千晶等了半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而剛才的腳步聲也嘎然停住。
  「是護士小姐嗎?」
  千晶爬起來打開房門,沒想到一隻冰冷的手猛然伸過來按住她的嘴巴。
  「噓!如果出聲的話就給你好看!」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對千晶威脅道。
  「啊!」
  千晶先是輕喊一聲。隨即又想起某件事說道:
  「對不起,請你說話也小聲一點。」
  「你說什麼?」
  「我爸爸生病了,現在正在睡覺,所以麻煩你說話小聲點。」
  對善良的千晶而言,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邪惡、可怕的,因此她根本不畏懼眼前的 這個小偷。
  小偷看到千晶的態度如此冷靜,反而驚訝地鬆開了手。
  「小姐,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啊!你是小偷吧?」
  聞言,小偷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過一會兒,他才又壓低聲音說:
  「別說這麼多了!我知道你是御子柴博士的獨生女,所以你一定有很多錢,快點把 錢全部拿出來!」
  千晶聽到小偷的話,先是歪著頭想了一下,接著笑道:
  「我把錢全部給你,請你以後不要再做小偷了。」
  說著,千晶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個紅色皮包。
  「喏,這裡有五萬塊錢,不知道你夠不夠用?」
  小偷看著千晶一臉真誠的模樣,心裡覺得十分感動。
  「小姐……」
  「怎麼了?」
  「事實上,我有一個跟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妹妹,只可惜她的身體不好,長年臥病在 床。」
  說到這兒,小偷不禁紅了眼眶。
  「最近她病得很嚴重,必須住院治療才有救,但是我實在籌不出錢來給她住院。為 了救我妹妹的命,我才會跑到你家來偷東西。沒想到我竟然會遇上你這麼善良的小姐, 我真的覺得很羞愧……」
  「原來是這樣啊!」
  千晶聽完小偷的說明,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這麼說,你一定需要一筆很大的錢……對了,我阿姨以前曾經送我一枚鑽戒……」
  千晶邊說邊從抽屜裡拿出鑽戒。
  「這枚鑽戒應該可以換到不少錢,你趕快拿去吧!」
  「不!小姐,我不可以再拿你的東西了。」
  「沒關係,快收下吧!啊!對了,你妹妹住院一定很寂寞,喏,這是我最喜歡的洋 娃娃——露米,你把它帶去醫院裡陪伴你的妹妹。」
  此時小偷已經感動得淚流滿面。
  「小姐,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說完,小偷便帶著千晶送給他的東西悄然離開。
  千晶則鬆了一口氣地說:
  「太好了!沒有吵到爸爸……」
  一場陰謀
  幾天之後,御子柴博士還是撒手西歸,千晶和她的母親兩人也傷心得哭腫了雙眼。
  御子柴博士死後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足以讓她們母女倆生活無後顧之憂。
  另一方面,御子柴博士那不務正業的弟弟一一御子柴剛三也在此時住進千晶的家中。
  半年後的某個星期日,千晶跟剛三、弓雄一起參觀上野產業博覽會,三人來到此次 活動的重點——乘坐氫氣球的會場。
  「千晶,你要不要坐氫氣球?很好玩哦!還可以俯瞰整個東京呢!」
  剛三極力慫恿道。
  「我……」
  「你等一下,我馬上去買乘坐券。」
  說完,剛三快步走向售票處,根本不給千晶任何拒絕的機會。
  過了幾分鐘,剛三滿面笑容地走回來。
  「我買了兩張乘坐券。弓雄,你和千晶一起上去坐吧!」
  「叔叔,你不坐嗎?」
  千晶皺著眉頭問道。
  「我以前已經坐過一次了,這次就讓弓雄陪你去坐吧!」
  聞言,千晶不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不用怕啦!弓雄,你要好好照顧千晶哦!」
  「我會的。千晶,走吧!」
  弓雄拉著千晶的手,興高采烈地坐進氫氣球的籃子裡。
  弓雄是千晶的表哥,目前是K中學三年級的學生。
  平時弓雄總是展現出自信的笑容,給人一種威風凜凜的印象。
  千晶本來不想乘坐氫氣球,但是在剛三的熱心推薦下,再加上有弓雄陪伴著,她才 安心地坐進籃子裡。
  「歡迎光臨!氫氣球準備升空嘍!」
  服務人員露出他那口潔白的牙齒笑道。
  接著,服務人員將統在粗柱子上的鋼繩緩緩鬆開,氫氣球漸漸往天空上升。
  「好棒啊!千晶,你看,對面那座高塔好像縮到地底下一樣。」
  「真的耶!而且叔叔的身影也愈來愈小了。」
  千晶和弓雄兩人從籃子裡往四周看去,只見四周的建築物漸漸往下降,他們的視野 也慢慢變得遼闊,甚至還可以看到遠方的隅田川……
  另一方面,有個男子一直站在高塔的頂端,定定地看著氫氣球好一會兒,接著又突 然往地面上看過去。
  令人訝異的是,剛三好像在做什麼暗號般朝空中畫了三次大圓圈。
  高塔上的男子一看到剛三的動作,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隨即從口袋裡掏出 一把手槍。
  他向四周張望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之後,立刻將槍口瞄準綁著氫氣球的鋼繩。
  「砰!」
  隨著槍聲響起,氫氣球便在沒有鋼繩的羈絆下,漫無目的地飄向高空。
  「怎麼辦?氫氣球飄走了……」
  地面上的服務人員驚慌得不知該如何處置。
  「哇!太可怕了!」
  遊客們都抬起頭來看著氫氣球,口中不斷發出驚叫聲。
  一時之間,整個會場的秩序變得十分紊亂。
  高塔上的男子看到這一幕,迅速把手槍藏在口袋裡,然後悄悄地消失蹤影。
  千晶跟弓雄聽到槍聲時先是愣了一下,過一會兒,弓雄才緊張地叫出來:
  「糟了!綁住氫氣球的鋼繩斷掉了!」
  「什麼?」
  千晶聞言,臉色馬上變得慘白。
  「弓雄,我們該怎麼辦?」
  她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
  「千晶,鎮定一點,我們亂動的話反而更危險。」
  「嗯。」
  儘管如此,眼看氫氣球漸漸往西南方飄去,千晶還是擔心地發起抖來。
  「弓雄,氫氣球會被風吹到哪裡去?」
  「我也不知道。總之,待會兒氫氣球會慢慢洩氣,只要我們沒有掉到大海裡,應該 還會有活命的機會。」
  弓雄表面上裝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其實心裡面也是怕得不得了。
  千晶無可奈何,只好在心裡祈禱能有奇跡出現。
  突然間弓雄轉頭問道:
  「千晶,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好像是氫氣球正在洩氣的聲音。」
  聞言,弓雄立即抬起頭來望向漸漸縮小的氫氣球。
  「嗯,你說的沒錯!」
  緊接著,弓雄又慌忙起身往下看。
  「太棒了!千晶,這下面是森林跟田地,我們有救了!」
  「真的嗎?」
  千晶高興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然而他們高興得太早了,因為氫氣球洩氣的速度比兩人想像中還要快。
  眼看著森林跟田地在剎那間逼近面前,千晶的心臟差一點就要迸出胸口了。
  「救命啊!」
  他們驚慌得大叫出聲。
  在神奈川縣的某條鄉間小路上,有一輛黑色轎車正筆直地向前急駛。
  當這輛轎車行駛到茂密的森林旁時,車速突然放慢下來。
  「熊公,你看!那棵樹上掛了一個東西。」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坐在後座,手指著森林說道。
  熊公緊握住方向盤,抬起頭來回答:
  「老大,看樣子好像是氫氣球耶!」
  「嗯。可是氫氣球怎麼會掛在樹上呢?走,我們去看看吧!」
  他們將車子停在路旁,走到掛著氫氣球的樹前仔細一看。
  「老大,籃子裡有兩個人昏倒了。」
  老大目不轉睛地看著千晶,嘴角慢慢揚起不懷好意的奸笑。
  「熊公,這女孩看起來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你快點把她抱到車上,我們馬上就 可以發大財了。」
  「是」
  在老大的把風下,熊公迅速將千晶拖進車子裡,只留下昏迷不醒的弓雄一個人在籃 子裡面。
  落入黑手黨
  後來,弓雄被路過的村民所搭救,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千晶的人影。
  好心的村民在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立刻動員全村居民在那附近展開搜索, 但終究還是沒有找到千晶的下落。
  弓雄在村民的護送下,沮喪地回到千晶的家中。
  「阿姨,對不起,都怪我沒能好好保護千晶……」
  「不,這也不能怪你。」
  千晶的母親開郎地安慰弓雄,內心裡卻感到焦急不已。
  第二天下午,千晶的母親收到一封信,信上面寫著:
  媽媽:
  我現在落入黑手黨的手中,他們說要拿到一千萬才肯放我回去,所以請你在明天晚 上八點鐘,派一個人帶著一千萬來新宿車站接我。
  此外,黑手黨還放話說,如果你敢報警的話,他們就會殺了我。媽媽,請你救救 我……
                             千晶
  千晶的母親看完這封信,忍不住流下淚來。
  在她的印象中,黑手黨是一個凶狠殘暴的殺人集團,經常綁架良家婦女藉此索求贖 金。
  如果不照黑手黨的要求去做,他們便會毫不留情地殺死人質。
  為了女兒的安全,千晶的母親只好按照信上的指示,請剛三帶著一千萬前往新宿車 站。
  奇怪的是,剛三去了老半天,最後卻還是一個人帶著錢回來。
  「大嫂,黑手黨並沒有按照信上的約定來拿錢。」
  剛山聳了聳肩說道。
  千晶的母親得知這個消息,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千晶雖然還沒有死,卻遭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被關在一棟荒廢已久的洋房地下室裡,不時要用手驅趕四處亂竄的老鼠和蟑螂。
  當熊公送飯進來時,這群鼠輩還會一擁而上,把千晶的食物吃個精光。
  「媽媽,快來救我出去呀!」
  千晶一邊哭泣,一邊叫道。
  牆壁信號
  咚、咚、咚
  黑暗中,千晶忽然被一陣怪異的聲音吵醒。
  (咦?那是什麼聲音?)
  瞬間,千晶的腦中靈光一閃。
  (對了!那是不是跟偵探小說中所描寫的一樣,利用敲擊牆壁來傳達信號……)
  咚咚聲不斷響著,千晶於是決定也對著牆壁敲敲看。
  咚、咚、咚……
  千晶一敲,對方敲牆壁的聲音便立刻停止。
  不過沒多久,對方又更急促地敲打牆壁。
  咚咚咚、咚咚咚……
  千晶聽到對方的反應,也拚命敲打著牆壁。
  「小姐!」
  突然間,一陣纖弱的少女聲從天花板上傳過來。
  「請問你是在叫我嗎?」
  「是的,小姐。」
  少女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才又開口說:
  「小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御子柴千晶。」
  「啊?」
  少女驚叫一聲,隨即又輕聲地喃喃說道:
  「果然是千晶小姐……」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千晶開始感到不安。
  不久,少女的聲音又響起來:
  「千晶小姐,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
  話聲甫落,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突然開了一個洞,只見一個洋娃娃隨著繩索緩緩垂下 來。
  此時千晶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是少女敲打一樓的地板跟她通信號。
  千晶拿到洋娃娃連忙定睛一看,不禁訝異地叫出聲來:
  「啊!露米。」
  「千晶小姐,我名叫真弓,就是半年前個闖進你家的小偷的妹妹。因為有你的幫助, 我才得以保住一條命。」
  「原來如此。那你哥哥呢?」
  「我哥哥得急病過世了。他在臨死之前還不斷地提到你,說你是一位熱心助人的小 姐……」真弓語帶哽咽地說道。
  「真弓,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不!我一直很想見千晶小姐,然後親自向你好好道謝。可是哥哥死後,我不幸被 黑手黨抓來,還幫他們做一些壞勾當……」
  說到這裡,真弓難忍心中的悲痛,開始哽咽起來。
  「真弓……」
  「不過話說回來,還好我待在這裡,才有機會偷聽到老大跟熊公談起綁架你的秘密。
  千晶小姐,請你振作一點,我馬上就會想辦法救你出去。啊!小心點!有人來了。」
  真弓說完,天花板上的洞很快地關了起來。
  沒多久,熊公打開地下室門,踏著大步走到千晶的面前。
  「你剛才是不是在跟誰講話?」
  「沒有啊!我剛才一直在趕老鼠。」千晶扯著謊回道。
  「呵呵呵!是嗎?這裡的老鼠很多吧!呵呵呵!」
  熊公露出猙獰的笑臉,旋即又跨著大步離開。
  這時候天花板上的洞又打開來,真弓立刻從上面垂下一個繩梯。
  「千晶小姐,趁現在快點爬上來。」
  「真弓,謝謝你。」
  千晶好不容易逃離地下室,正想握住真弓的手向她道謝,卻發現她不但骨瘦如柴, 全身更是傷痕纍纍。
  「真弓……」
  千晶感到十分難過與不捨。
  「千晶小姐,我沒關係的,快點跟我來。」
  真弓帶著千晶來到樓梯口,兩人正想步上階梯時,誰知道熊公剛好從二樓走下來。
  「真弓,你想幹什麼?」熊公瞪大眼睛問道。
  真弓一見事跡敗露,連忙拉著千晶轉身往另一邊的樓梯爬上去。
  「千晶小姐,走這邊!」
  此時樓下傳來熊公急躁的叫聲:
  「老大,不好了!真弓把人質救走了……」
  真弓和千晶上到二樓後,馬上衝進一間寬廣的空房裡。
  真弓迅速將房門鎖上,接著又牽起千晶的手,走到位於房間角落的小樓梯口。
  她們爬上狹窄的樓梯,來到一座很高的鐘樓。
  真弓一面從鐘樓放下繩梯,一面轉頭對千晶說:
  「千晶小姐,我曾經偷聽到老大跟熊公在說,其實你叔叔是世界上最陰險的壞人。」
  「什麼?」
  「聽說他還花錢僱用槍手來射斷綁住氫氣球的鋼繩。」
  「啊?我叔叔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想殺死你,好奪走你家的財產呀!
  後來,黑手黨抓你當人質,還寫了一封恐懼信給你母親。你母親拜託你叔叔拿一千 萬給黑手黨,希望能換得你平安歸來。
  可是你叔叔在見到黑手黨的人之後,竟然反過來要求他們把你殺死!還把那一千萬 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總而言之,你叔叔是我見過天底下最邪惡、恐怖的壞人。」
  千晶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不禁哭喪著臉說:
  「那麼,現在我該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綁好繩梯了。你趕快沿著繩梯走下去,然後跑到警察局報 案……至於黑手黨這邊就交給我來解決吧!」
  「真弓,謝謝你。」
  千晶正準備走下繩梯時,卻又猛然縮回腳步。
  「真弓,我實在不敢走下去,因為這裡離地面至少有十公尺高。」
  「千晶小姐,你別再猶豫了。啊!老大好像已經快把二樓的房門給撞破了……」真 弓邊說邊把千晶推出去。
  「真弓,謝謝你。」
  千晶這完這句話,便一鼓作氣地步下繩梯。
  「再見了,善良的千晶小姐。我……我要去找我哥哥,告訴他說我已經報恩了。」
  千晶逃到地面上後,飛也似地奔向警察局。
  在千鈞一髮之際,警方成功地逮捕到黑手黨的老大和熊公,也順利將遍體鱗傷的真 弓解救出來。
  此外,無惡不作的剛三也難逃警方的法網。
  從今以後,他再也無法傷害千晶,只能蹲在牢獄裡挨過下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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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0:45 |只看該作者

[橫溝正史]玫瑰的詛咒[全文完]

  可疑的人聲
  神鏡子回到房間時已經很累了,因為她剛才拚命練習網球,弄得全身汗水淋漓,後 來又被舍監叫去談話,所以一進房間便立刻開口問:
  「有沒有人要去洗澡?我現在要去洗澡嘍!」
  三年級的學生——早苗轉過頭來回道:
  「你去洗吧!我們剛才都洗過了。對了,鏡子,舍監跟你談些什麼?」
  「沒什麼。那……我先去洗了。」
  鏡子拿著毛巾跟肥皂,一個人走在陰暗的走廊上。
  雖然現在的時間還不到五點,可是在這種晝短夜長的十一月天裡,宿舍的走廊顯得 格外昏暗。
  「鏡子,你要去哪裡?」
  「我去洗澡。」
  「不行啦!水已經變冷了,你現在去洗會感冒的。」
  一個同學好心地對鏡子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沒關係的。」
  鏡子那張美麗的臉龐露出幸福的笑容。
  事實上,鏡子就讀的這個學校裡一直流傳著一首不知道是誰作的歌,當中的幾句歌 詞是這樣寫的:
  妙子與鏡子是不相上下的玫瑰與百合,同時也是S校的驕傲。
  只可惜被喻為玫瑰的妙子已經在今年春天病逝,所以現在S校的驕傲只剩下鏡子一 個人。
  鏡子有一對晶瑩閃亮的大眼睛、濃密捲曲的長睫毛,以及嫣紅的櫻桃小嘴,因此全 校的學生們都十分喜歡她,有的人甚至還把她視為崇拜的偶像。
  除此之外,鏡子打網球的技術更是讓人讚不絕口。
  鏡子走進大澡堂,發現洗澡水果然已經變冷了。
  她稍微梳洗一下,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步出澡堂。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學生們大都聚集在餐廳用餐,所以宿舍裡連個人影都沒有。
  在這樣的寂靜的氣氛中,鏡子不由得想起剛才舍監所說的話:
  「鏡子,最近宿舍裡好像有人散佈奇怪的流言。」
  舍監對鏡子說道。
  「奇怪的流言?」
  鏡子張大晶亮的眼睛,不解地注視著合監。
  「不過,我想你也不用太擔心,應該不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情的。」
  舍監含糊其詞地說著。
  「舍監,請你告訴我宿舍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有一些膽小的學生們傳說宿舍裡鬧鬼。」
  「啊?宿舍鬧鬼?」
  鏡子驚訝地瞪大眼睛。
  等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臉上才又露出微笑。
  舍監見到鏡子的反應,也不禁笑道:
  「呵呵呵!我想這些學生們一定是看錯了。我叫你到這裡來,是希望你如果聽到這 類傳言,一定要盡可能避謠,不要再讓其他人以訛傳訛,讓學生們人心惶惶的。」
  「舍監,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向大家解釋的。」
  話雖如此,現在鏡子走在如此安靜的走廊上,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笨蛋!剛才還在舍監面前說大話,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真是丟臉極了!)
  鏡子忍不住在心裡面嘲笑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鏡子好像聽到右邊的房間傳來某人的說話聲。
  她的一顆心開始劇烈鼓動,連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是誰在裡面?」
  鏡子用盡全力才從嘴裡吐出這一句話。
  可是對方並沒有回答,四周依然是一片靜默。
  「到底是誰」
  鏡子又鼓起勇氣喊了一次,並悄悄往那個房間靠過去。
  等了老半天,房裡還是沒有人回應。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這個房間就被校方封鎖了,現在應該沒有學生住在裡 面才對。)
  想到這裡,鏡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件事……唉!那真是一件悲慘的事倩……)
  直到現在,鏡子每回想起那件事情,仍會感到十分難過。
  忽然間,房裡又傳來可疑的人聲。
  「玫瑰……玫瑰……可怕的玫瑰……」
  對方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怨懟和哀歎。
  「玫瑰……取我性命的可怕玫瑰……」
  鏡子聽得出對方說話時還夾雜著啜泣聲。
  「啊!那好像是妙子的聲音。」
  鏡子恍然大悟地叫道,頓時忘了剛才的恐懼感。
  她激動地轉動門把,沒想到房門並沒有上鎖。
  鏡子迅速走進去,打開房間裡的電燈之後,瞪大眼睛搜尋每個角落,卻完全看不見 半個人影。
  (會不會是從窗戶逃走了?)
  鏡子走到窗邊往外一看,只見窗外的大波斯菊正不斷在風中飄搖著。
  花束之謎
  第二天,鏡子並沒有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甚至也沒有向舍監報告。
  實際上,美麗的妙子和鏡子是一對無話不說的知心好友。
  然而就在今年春天,妙子那張花容月貌卻在一夕之間完全變樣;她不但一直發高燒, 口中還喃喃說著狂亂的囈語。
  醫生診斷出妙子患的是一種致命的「丹毒」,校方深怕其他學生會被她傳染,因此 下令不准學生們接近妙子。
  可是鏡子卻冒著被記過的危險,一直到最後都沒有離開過妙子身邊。
  「玫瑰……可怕的玫瑰……」
  令鏡子感到不解的是,妙子生前最喜歡玫瑰,但她在臨終前卻對玫瑰望之卻步。
  (唉!妙子長得那麼美,卻死得那麼慘……)
  鏡子忍不住在心中為可憐的妙子歎息。
  「鏡子,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耶!」一旁的同學關心地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什麼。」
  「怎麼可能?瞧你臉色那麼差,一定是感冒了。我看你今天還是早點回房休息,最 好不要再去練網球了。」
  鏡子拗不過同學的強烈要求,只好接受建議回房休息。
  今年秋天才剛轉學來的一年級學生——鈴代正在房裡看書,她一看到鏡子,馬上誇 張地大叫:
  「鏡子學姊,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哦!」
  「沒什麼,我想大概是感冒了。」
  「是嗎?我看你這個樣子好像是被鬼附身一樣。」
  鈴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讓鏡子驚愕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過鈴代似乎沒有察覺到鏡子的異狀,還在一旁擔心地說:
  「我看你還是先上床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我不要緊。」鏡子笑著回道。
  此時鈴代像想起什麼事般打開書桌的同屜,然後轉頭對鏡子說:
  「鏡子學姊,我剛才幫你收下了一個包裹。」
  鈴代馬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裹給鏡子。
  鏡子看到包裹上面寫著「神鏡子小姐收」等字樣,卻沒有任何寄件人的姓名和資料, 心裡面不禁覺得很奇怪。
  「咦?這是誰寄來的?」
  鏡子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拆開包裹。
  鈴代好奇地湊過來看,接著忘情地大喊:
  「哇!好漂亮的玫瑰哦!」
  「奇怪?這是誰送給我的呢?」
  鏡子不解地歪著頭。
  此時傳代突然興奮地拉扯鏡子的手臂。
  「鏡子學姊,花束裡面有一張小紙條耶!你趕快看看是哪位愛慕者送花給你的。」
  在鈴代的催促下,鏡子連忙拿起紙條來看。
  瞬間,鏡子整個人愣在當場,因為紙條上面寫著
  死神即將取你的性命!
  儘管舍監和鏡子兩人努力避謠,「宿舍鬧鬼」的傳言卻像滾雪球一般愈滾愈大。
  「我覺得那好像是妙子的聲音。」
  「對啊!那聲音的確跟妙子的說話聲很像。」
  「我還聽到她不斷地說:『玫瑰……玫瑰……』」
  「討厭!不要模仿了啦!真可怕……」
  校園裡到處可以聽見學生們這樣對話。
  鏡子以前是網球雙打的好手,如今失去了好搭檔——妙子,她只好在即將到來的秋 季網球大賽中以單打身份出場。
  以鏡子的實力來說,無論她選擇雙打或單打,一定都可以獲得優異的成績,可是鏡 子還是希望能夠再和妙子一起出場比賽。
  「鏡子!」
  鏡子正揮動球拍練習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同學跑過來叫她。
  「什麼事?」
  「舍監叫你現在過去找她。」
  「哦!好,謝謝。」
  鏡子立即放下球拍,快速跑向舍監辦公室。
  「舍監,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鏡子客氣地問道。
  舍監一看到鏡子來到,馬上請她坐在椅子上,然後把辦公室門關起來。
  「鏡子,是不是有人寄玫瑰給你?」
  「啊?」
  鏡子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舍監。
  「是呀!你怎麼會知道呢?」
  舍監並沒有直接回答鏡子的問題,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給她。
  鏡子看到紙條上面所寫的字,差點大叫出聲。
  死神即將取你的性命!
  「舍監這……。」
  鏡子還來不及說完,舍監便先搶白道:
  「其實除了你之外,我也收到玫瑰了。」
  「什麼?」
  鏡子感到驚訝不已。
  「不只如此,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一封信。」
  舍監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給鏡子,只見信上面寫著:
  秋季網球大賽快到了,你還記得今年春季網球大賽落幕後所發生的那件慘事嗎?請 記住!死神即將會在秋季網球大賽結束後降臨。
  「一開始我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才想到這說不定跟宿舍鬧鬼的事件有 關。」
  鏡子聽到舍監的話,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我想,這封信上寫的『今年春季網球大賽落幕後所發生的那件慘事』應該是指妙 子的死吧!鏡子,我想請問你一件事情,當時你跟妙子雙打獲得冠軍後,是不是有人送 玫瑰給妙子?你認識那個玫瑰的人嗎?」
  聞言,鏡子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兒。
  (春季網球大賽結束之後,的確有人送了一束玫瑰給妙子,而且當天晚上她就生病 了。
  難道妙子的死真的跟那個送玫瑰的人有關嗎?)
  「舍監……」
  鏡子正想回答時,舍監突然將食指擺在嘴唇中間,並對她使了個眼色。
  舍監悄悄走到門口,出其不意地用力打開門。
  雖然門外沒有半個人影,卻還是可以聽得到有人迅速跑開的腳步聲。
  「剛才有人在外面偷聽,我看我們還是以後再談這件事吧!」
  說完,舍監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誓言保密
  這天夜晚,鏡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沒有辦法闔上眼睛。
  她的腦子裡不斷想著舍監說過的話,心情煩悶到了極點。
  (送玫瑰給妙子的人……,難道是那個人放了什麼東西在玫瑰裡,才害得妙子染上 怪病?
  或許是這樣吧!妙子才會在臨終前對玫瑰產生恐懼感。可是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呢?)
  突然間,鏡子想起妙子在臨終之前,似乎曾經提到過某人的名字。
  (可憐的妙子……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想帶著這個秘密進到墳墓裡。
  既然你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也不應該輕易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鏡子傷心得淚濕枕畔。
  此時一陣冰冷的寒風突然吹向鏡子的臉龐。
  好冷!我得去關上窗子。
  她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這才發現到房裡的另一張床是空著的。
  (咦?鈴代跑去哪裡了?)
  不知道為什麼,鏡子心裡總覺得很不安,連忙開門走到走廊上。
  就在這當兒,妙子以前往的那個房間裡突然傳來啜泣聲。
  鏡子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地向前進。
  眼看妙子的房間愈來愈接近,鏡子的胸口也開始劇烈鼓動著。
  她緊握著門把,正想推門進去時,房裡面卻傳來一陣說話聲: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你只要再等一等,真的只要再等一下……雖然 我無法確定是誰害死你,可是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聽到這裡,鏡子已經知道待在房裡的是誰了。
  她用力轉開門把,一古腦兒衝進去房裡。
  「鈴代,你在這裡做什麼?」鏡子大聲質問道。
  鈴代面對突如其來的鏡子,驚訝得不知該如何以對。
  過一會兒,鈴代猛然睜大眼睛正視著鏡子說:
  「請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送玫瑰給妙子的?請你快點告訴我真相!」
  聞言,鏡子不由得臉色大變。
  「你……」
  鏡子正想開口說話,鈴代卻搶先一點說道:
  「我是妙子的妹妹,我發過誓一定要替姊姊報仇。鏡子學姊,請你快點告訴我是誰 送玫瑰給我姊姊的。」
  「妹妹?你是妙子的妹妹?」鏡子難以置信地喃喃說著。
  鈴代見狀,突然跑到門邊,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鏡子。
  「哼!看你這麼驚訝、害怕的樣子,一定是心裡有鬼!你一定是送玫瑰給我姊姊的 人,就是你害死我姊姊的!」
  鈴代說完這番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往走廊的另一邊跑去。
  鏡子本想追上前去解釋,卻剛好瞥見鈴代留下來的一個小牌位。
  她抱緊牌位,忍不住淚流滿面。
  (妙子,不管鈴代多恨我,我都不會告訴她是誰送玫瑰給你……)
  鏡子決定要幫妙子守住秘密。
  神秘婦人
  秋季網球大賽的日子愈接近,鏡子心裡面的不安也愈加強烈。
  「鏡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同學們發現到鏡子練習時有異狀,頻頻過來關心她。
  「沒什麼,謝謝你們的關心。」
  鏡子故意露出笑容回道。
  雖然鏡子很想對鈴代解釋清楚,可是她又不能說出妙子已經帶入墳墓的秘密,因此 只能任由鈴代繼續恨著自己。
  在舉行秋季網球大賽的前一晚,一位神秘的訪客正在會客室裡等待鏡子。
  「鏡子,你好。」
  那位年約三十七、八歲的貴婦對鏡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好。」
  鏡子對她鞠了個躬。
  此刻學生們都已回房休息,偌大的會客室裡只剩下她們兩人。
  「鏡子,我不方便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不過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你這個人了。 事實上,我今天來這裡是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拜託我?」
  鏡子不解地用手指著自己。
  「嗯。明天就要舉行秋季網球大賽了。」
  婦人突然迸出這一句話,著實讓鏡子嚇了一大跳。
  但是鏡子仍然點著回答:
  「是的。」
  「你會出場參加比賽嗎?」
  「當然會呀!」
  婦人聽到鏡子的回答,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說:
  「呃……我知道這個請求一定會讓你感到很為難,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參加明天 的比賽。」
  「為什麼?」
  鏡子感到一頭霧水。
  「這……」
  婦人低下頭,不時咬著嘴唇。
  「我實在很難講明原因……不過請你相信我,這全是為了你好。老實說,我真的很 擔心你,請你千萬不要參加明天的比賽。」
  婦人的臉上充滿著難以言喻的煩惱與悲哀。
  她對鏡子行了個禮,旋即掉頭離開會客室。
  真兇露面
  秋季網球大賽的日子終於來臨,校園裡面佈滿了許多色彩繽紛的旗幟和海報。
  選手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希望能夠抱得勝利的獎盃回家。
  每當選手們有精彩的表現,現場觀眾立即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不久,終於輪到明星選手一一鏡子上場比賽,觀眾們的掌聲頓時響徹雲霄。
  鏡子的對手是一向跟S校爭冠亞軍的Y校主將,而且這個主將的實力跟她比起來可以 說難分軒輊。
  比賽一開始,先由Y校主將開球,觀眾的歡呼再度響起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鏡子在第一場的比賽中頻頻表現失常,不斷被Y校主將得分。
  「明星選手怎麼了?她好像沒有發揮實力耶!」
  「哎呀!又被得分了!」
  在觀眾們連連發出惋惜聲的同時,第一場比賽宣告結束。
  令人失望的是,鏡子輸掉了第一場比賽。
  (不行!我絕不能再分心去想昨晚那位婦人所說的話,否則我一定會在比賽中落敗 的。)
  鏡子在心中自我告誡。
  接下來,鏡子在第二場的比賽中慢慢發揮實力,幾乎讓Y校主將無機可乘。
  她漸漸扳回劣勢,終於贏了第二場比賽。
  到了第三場比賽,鏡子絲毫不給Y校主將任何反攻的機會,最後再度贏得勝利。
  現場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鏡子連忙對觀眾們行禮致謝。
  就在這時候,鈴代突然衝到鏡子的面前。
  她的眼中佈滿血絲,手裡抱著一束鮮艷的玫瑰。
  「請你接受這束被詛咒過的玫瑰!」
  鈴代象發瘋似地大喊。
  所有人都驚訝地注視她們兩人。
  「你怕什麼?這是我姊姊——妙子送給你的玫瑰,你為什麼不快點收下來?你以前 陷害過我姊姊,所以你現在也必須接受這束被詛咒過的玫瑰。」
  鈴代咄咄逼人地吼道。
  鏡子仍然站在原地,不發一語。
  「你給我收下來!」
  說完,鈴代硬把玫瑰塞到鏡子的手中。
  就在這當兒,昨晚和鏡子見過面的那位婦人也猛然衝上前來。
  「把那束玫瑰拿給我。」
  婦人邊說邊把玫瑰搶過來,接著把自己的臉埋進玫瑰裡面。
  「媽媽!你……」
  鈴代驚愕得不知所措。
  「鈴代,請你原諒我,我因為太疼愛你,才會害妙子死得那麼慘……其實真正害死 妙子的人就是我!」
  鈴代的母親泣不成聲地說明真相。
  鈴代聽到這些話,先是不停地顫抖,隨即便昏倒在她母親的面前。
  原來妙子跟鈴代是同父異母的姊妹,鈴代的母親無法忍受妙子長得比鈴代漂亮,最 後竟然還想出在玫瑰裡下毒害死妙子的陰謀。
  但是她並不知道,其實鈴代和妙子兩人非常要好,因此妙子的死帶給鈴代非常大的 打擊。
  正因為這樣,鈴代才會用盡各種辦法,甚至還在宿舍裡面裝神弄鬼,就是想要揪出 殺害妙子的真兇。
  當事情真相大白之後,鈴代便把鏡子當作死去的妙子,兩人的感情比親姊妹還要深 厚,讓外人看了都不禁好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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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迷樣紅寶石[全文完]

   神秘廣告人
  傍晚時分,日比谷的路旁有一個穿著玩偶極裝的「廣告人」,他看準備公司的下班 時間,準備趁機展開宣傳工作。
  這位「廣告人」鑽進大型填充娃娃裡面,頭上戴著三角帽,一張臉化妝得非常滑稽, 站在路上將廣告傳單散發給過往的行人。
  突林間,一個少女穿過公園,迎面走來。
  她的手上拎著花籃,大概正要去人潮擁擠的銀座賣花吧!
  少女一看到佇立在注色街頭的廣告人,隨即露出害怕、不安的眼神。
  她慢慢地接近廣告人,就在相遇的一瞬間,兩人迅速地交換了東西。
  這時,一名尾隨少女的男子毫不猶豫地走到廣告人和女孩身邊叫道:
  「喂、喂.等一下!」
  少女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慘白。
  「請、請問有什麼事嗎?」
  少女戰戰兢兢地回道:
  「就是有事才叫你啊!我是刑警,你知才把什麼東西交給那個人?」
  「沒、還有……」
  少女的臉色越來越慘白。
  「你以為不承認就騙得了我嗎?剛才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把東西交給那個人。我們一 直很疑惑你到底是如何跟你哥哥聯絡的,因此一直跟蹤你,想不到你哥哥竟然會裝扮成 廣告人……喂,廣告人,脫掉你身上的廣告道具。」
  「關我什麼事?」
  廣告人鎮定地回道。
  「想不到你還能這麼鎮定,你應該就是這個女孩的哥哥——深尾史郎吧!」
  「我是這個女孩的哥哥?你別開玩笑了!」
  「你還想賴!別說那麼多,快點脫掉這個填充娃娃!」
  「是、是、是,遵命。」
  廣告人說完,便將填充娃娃的頭部拿下來。
  結果刑警和少女一看到他的臉時,不禁睜大雙眼。
  「啊!認錯人了……」
  「警察先生,怎麼樣?疑慮澄清了嗎?」
  眼前這個廣告人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如此一表人材的年輕人竟會從事出發傳 單的工作,教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明白了,你是受這女孩的哥哥所托才來這裡的吧!別說那麼多廢活了,快把這 個女孩剛才遞給你的紙條交出來。」
  「紙條?警察先生,你是不是又弄錯了?我不記得曾經從這個女孩的手中拿到任何 紙條。」
  「你還想狡辯……好,既還如此,我就要當以搜身了。」
  「搜身?」
  年輕人一聽,不禁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的周圍已經濟滿看熱鬧的人群了。
  「如果你不看望我這麼做,就乖乖地把紙條交出來,真是的,依你這樣一表人材,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哎呀!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覺得不好意思。」
  年輕人靦腆地搔著腦袋說:
  「事實上,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覺得好玩?哼!真是奇怪的傢伙。」
  於是刑警開始對年輕人扭身。可是並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紙條。
  接著,刑警搖搖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籐生俊太郎。」
  年輕人回答後,還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刑警。
  「籐生俊太郎?哦……還有名片啊!」
  刑警先是不屑地看了名片一眼,隨即吃驚地看著年輕人說;
  「噫?名片上怎麼印著籐生俊策……你是他的什麼人?」
  「籐生俊策是我父親。」
  「你是籐生俊策的兒子?」
  刑警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少女不禁訝異地看著年輕人。
  這時刑警又想到一件事,於是開口問道:
  「關於這次的事件,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少女放聲大叫。
  於是刑警和年輕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面,只見暮色中有一個人招搖晃晃地前他們這 兒走來,那個人的裝扮與眼前這位年輕人一模一樣,也是一個廣告人。
  這時,刑警明白少女先前一定是認錯人了。
  「啊!他才是我要我的人!」
  刑警拋下少女和年輕人,朝那個廣告人的方向跑去。
  廣告人見情況不對,立即拔腿衝進公園裡,四周的人群則一路跟在刑警後面看熱鬧。
  「啊!逃到噴水池那邊去了。」
  「在那裡!」
  微暗的公園裡,此刻就像獵人在追兔子一般混亂。
  廣告人一路跑下來,顯得氣喘吁吁。
  埋伏在四周的刑警將廣告人逼到公園一角的時候,一座知名的戶外音樂廳突然出現 在他眼前。
  廣告人見狀,立刻鑽進陰暗處,儘管在後面緊追不捨的刑警們認為這下了他鐵定無 處可逃,但依舊不敢大意。
  大家謹慎地靠近廣告人躲藏的地方,突然間,一個搖搖晃晃的玩偶頭出現在黑暗中。
  「啊……在那裡!」
  話聲甫落,三、四個刑警立刻一擁而上,可是對方卻完全沒有反抗。
  「喂、喂!你們究竟想對我怎樣?」
  聽這個人說話的語氣,似乎是個醉漢。
  刑警急忙拿掉那個人頭上的玩偶頭,沒想到從道具服裝裡露出來的竟是張老人的臉。
  「喂,你沒事跑來跑去做什麼?」
  「我才沒有跑來跑去!剛才我在這邊的椅子上睡覺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年輕人走過 來過請我穿上這身道具服裝,還說如果我願意這麼做,他就會付給我一千元。」
  這一刻,刑警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但是經過這一陣混亂,那個廣告人早就不知去向,而且等刑警回到原先的地點對, 才發現賣花少女和詭異的年輕人也不見蹤影了。
  就在這時,位於牛貪天來町、門上掛著籐生俊策名牌這戶人家的一間房裡,賣花少 女和詭異的年輕人正面對面談話。
  儘管籐生俊太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可是他的父親——籐生俊策卻是家喻戶 曉的名偵探。
  籐生俊太郎身上流著名偵探的血液,他一向對神秘事件很感興趣,假以時日,一定 會青出於藍的。
  目前幾天,我無意中看見你和一個廣告人交報紙條,那時我就感到你的行為並不單 純,因此從那天起,我每天都暗中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
  直到今天,我終於決定裝扮成廣告人的模樣,希望你會遞紙條給假份廣告人的我。 唉……人真的不可以做壞事,我才剛有這個念頭,就被刑警逮個正著,還當眾拆穿我的 假面具,真是太丟臉了。」
  籐生俊太郎笑了笑,繼續說道: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若是你遇到麻煩,儘管告訴我,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的忙 呢!」
  少女見籐生俊太郎的態度相當誠懇,頓時卸下心防,開始與他侃侃而淡。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由美……深尾由美。」
  「那個廣告人是你的哥哥吧?你哥哥為什麼要裝扮成廣告人?」
  由美一聽到籐生俊太郎的問題,眼淚立刻撲簌簌地流下來,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了,這是你遞給你哥哥的紙條。」
  當籐生使太郎從口袋裡取出那張紙條時,由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剛才他究竟把紙條藏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連刑警都搜不到呢?)
  「啊……你一定感到很吃驚。其實我根本沒有把這張紙條藏起來,你瞧!」
  俊太郎一邊說,一邊將左手的大拇指拔下來。
  由美一看,登時臉色大變。
  「哈哈!你別大驚小怪,我的拇指還在手上呢!你放心,這不過是個橡皮套罷了, 它做得跟其的拇指一模一樣,只要我戴上這個板皮拇指套,不仔細看,根本辨別不出它 的真偽。剛才我就是把紙條藏在這個橡皮拇指裡。」
  說完,籐生俊太郎若無其事地念著少女誤交給他的紙條。
  哥哥,快向警方自首吧!你這是躲躲藏藏,警方就越懷疑你。
  拳頭三尺有神明,偷走志摩夫人紅寶石的小偷和殺死波越先生的兇手一定難逃法網。
  哥哥,來求你快出來自首,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警方吧!
  籐生俊太郎念完紙條上的內容後,吃驚地看著由美說;
  「這麼說,你哥哥捲入那位震驚社會的紅寶石事件……」
    紅寶石事件
  知名企業家志摩貞雄的夫人——貞代擁有母親死前留給她的紅寶石,那顆紅寶石對 她來說意義非凡,但是這顆市價好幾千萬的稀世珍寶居然在十幾天前不見了。
  那天,由於紅寶石從戒台上掉下來,貞代夫人打算送去修護,便將它暫時放在屋中 的櫃子裡。
  不料在一個鐘頭內,那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竟然不翼而飛。
  紅寶石不見之後,志摩家領時亂成一團,他們找造屋裡的每個角落,就連庭院裡的 水池也搜尋過了,可是仍舊找不到那顆紅寶石。
  一般小偷應該不敢在白天到人家家裡偷東西。既然紅寶石是在大白天遺失的,因此 不太可能是外賊所偷。
  原本志摩貞雄打算立即向警方報實,可是貞代夫人卻說再等一天看看。
  結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依然不見紅寶石的蹤影。
  這時,志摩貞雄的秘書日正說:
  「夫人,昨天紅寶石不見的時候,波越先生也來了。你問過波越先生這件事了嗎?」
  波越是貞代夫人的表弟。
  「日正先生,你的意思是……紅寶石是他偷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當時他就跟在屋外的水池旁,我想他或許知道一些事 情。」
  「貞代,日正說的有理,你就去被起那兒問問看吧!」
  既然丈夫都這麼說了,因此貞代夫人便和日正一同前去大久保拜訪她的表弟。
  波越恭助是親友中最不受歡迎的一位,他在三、四年前從大學畢業,卻到現在還沒 找到一份工作,每天窩在家中的實驗室繞著一些不知名的藥水打轉,說他正在做一項偉 大的發明。
  每當他缺錢時,就會去找親戚們調頭寸。
  昨天他就是來志摩家借錢,但由於波越經常向貞代夫人借錢,所以昨天她很明白地 表示以後不再借錢給他。
  難道波起恭助因為借不到錢,便偷偷拿走紅寶石?
  貞代夫人一來到位在大久保的波越家,立刻開門進入屋中。
  波越恭助沒有請傭人,他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裡。
  當貞代夫人打開實驗室的房門對,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愣在原地。
  她看見躺在地上的波越恭助胸前有一道傷口,而且已經斷氣了!
  波越恭助的身旁站著一位年輕人,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短刀,呆著木雞地站在原地。
  接著,貞代夫人尖聲叫道:
  「啊!深尾……」
  這名年輕人就是由美的哥哥——深尾史郎。
  深尾史郎是波越恭助學生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兩人目前一起從事研究,因此波越恭 助的親戚……包括貞代夫人在內都對他沒啥好感。
  「深尾,想不到你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一旁的日正秘書接著說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你殺了恭助先生嗎?」
  一聽到日正這麼說,深尾史郎這才清醒過來,慌張地回道:
  「不是我……我到這裡的時候,波越就已經被人殺死了!」
  深尾史郎一心想為自己辯解,可是貞代夫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詞。
  「你還狡辯!既然殺了人就要有勇氣承擔。日正,快點報警處理。」
  一聽見貞代夫人叫日正報警處理,深尾史郎頓時嚇得不知所措。
  就在下一秒鐘,他拉開貞代夫人和日正,宛若一陣風似地衝出去。
  「快來人哪!殺人啦……」
  後來警方趕到命案現場處理時,深尾史郎已經消失無蹤,目前下落不明。
  事後貞代夫人對新聞媒體發表談話:
  「兇手一定是深尾史郎,他看見恭助帶回去的紅寶石便想佔為己有,於是萌生殺 機……這種人真是社會的敗類,如果有人抓到兇手,並找回紅寶石的話,我願意奉送五 十萬元的酬謝金,不,是一百萬元……」
  由美—邊哭,一邊說著:
  「我相信哥哥,他絕對不是那種人!兩、三年前,我父親因為股市失利殺死亡,嬸 嬸將我們兄妹倆接來跟她一起住;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兄妹沒任何朋友。如果哥哥不是 將所有心思放在研究事業上,他今天就不會被人陷害、欺騙朋友、搶奪別人的財物,甚 至還被指控殺人……」
  由美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淚水。
  籐生俊太郎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說:
  「好了,別哭了。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一定會抓到真兇,洗刷你哥 哥的冤屈。」
  「真的嗎?」
  「當認是真的,所以現在你必須老實回答我的門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你哥哥化裝成 廣告人的?」
  「我在五天前知道這件事,當時我看見廣告人遞給我的傳單上面有我哥哥的筆跡, 他說他在這兒,叫我不用擔心,我雖然感到十分吃驚,卻不敢露出任何破綻。從那天起, 我每天都會接到哥哥寫給我的字條。」
  「原來如此。那麼你哥哥有沒有提到紅寶石的事情?」
  「我哥哥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紅寶石。」
  「貞代夫人說紅寶石是波越恭助拿走的,那個人有可能偷走紅寶石嗎?」
  由美聽到這兒,搖搖頭說:
  「絕對不可能!波越先生和我哥哥都是非常正直的人。不論生活過得多麼抬據,他 都不可能去偷竊別人的財物。」
  「好,我瞭解了。假如波越先生沒有偷貞代夫人的紅寶石,那麼你哥哥自然就沒有 殺他的動機了。由美,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變個水落石出,還你哥哥一個公道。」
  籐生俊太郎很有自信地點頭說道。
    深夜探險
  儘管籐生俊太郎說得很有自信,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調查。
  (根據由美的說法,波越恭助絕對不去偷竊別人財物,那麼他為什麼會被殺呢?
  除了那顆紅寶石之外,難道他還惹上其他麻煩嗎?
  不,這起殺人案件一定是由那顆紅寶石引起的。
  波越恭助那天晚上一定是帶著那粱紅寶石回去,才會惹禍上身。
  話又說回來,如果波越恭助並沒有偷那顆紅寶石呢?
  他若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寶石帶回家……)
  籐生使太郎大膽做出這個假設。
  (說不定偷寶石的人不知道該把寶石藏在什麼地方時,正巧波越恭助來到志摩家, 結果陰錯陽差地將寶石帶回去……沒錯,一定是這樣!)
  籐生使太郎愈想愈興奮。
  接下來,他必須到命案現場察看一番。
  第二天深夜,民生使太郎悄悄地往波越恭助的實驗室出發。
  自從發生命案後,波起恭助的象就沒有人住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籐生俊太郎輕輕一推,後門便打開了。
  (太好了!)
  籐生俊太郎認為一切進行得相當順利,拿著手電筒一步一步地踏進屋內,很快就找 到那間實驗室。
  這個房間有厚厚的牆壁、高高的天花板、密實的雙層窗戶和不透光的窗簾,地上還 殘留著波越恭助的血跡。
  不久,籐生俊太郎找到電燈的開關,他小心翼翼地扭開開關,房內頓時變得十分明 亮。
  突然間,一陣振翅的聲音和嘎嘎的怪叫聲響起,只見一隻不知名的怪物倏地往上飛, 嚇得籐生俊太郎叫了起來,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隻鸚鵡。
  鸚鵡全身的羽毛都豎立起來,又叫又飛地吵鬧不已。還好有一條鏈子拴住它的腳, 所以它不能飛太高。
  籐生俊太郎見狀,不禁鬆了一口氣。
  (既然鸚鵡還活著,表示有人定期來餵它吃東西。
  如果被那個人發現我在命案現場,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想到這裡,籐生俊太郎急忙看看四周。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大型工作台,上面擺著一排試管,各式各樣的機械用具旁 邊,還有一個很大的陶制水盤。
  他往水盤裡瞧,只見裡面浮著兩、三片圓形的葉子。
  籐生俊太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打開桌子的抽屜,發現抽屜中有一本日記。
  他如獲至寶地立刻打開命案當天的日記,不過裡面並沒有寫什麼特別的事,內容如 下:
  中午過後去志摩家,晚上空閒來我這兒,他回去的問候,我托他帶花送給由美。
  當天的日記只寫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根本找不到可供參考的線索。
  籐生使太郎失望地閱上日記。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汗毛直豎,因為……大試管的玻璃表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一 只手臂。
  緊接著,他看見壁櫥的門緩緩打開,一隻手臂慢慢伸出來。
  當那個人的手臂、胸部和臉部的影像逐漸映在試管表面時,籐生俊太郎覺得自己的 背上彷彿爬滿了蜘蛛那般恐怖。
  壁櫥裡的人要跳出來的同時,籐生俊太郎也嚇得正想轉身逃跑,結果兩個人竟撞倒 在地……
  這時候,站在棲木上的鸚鵡再度被驚嚇得振翅飛舞,倒在地板上的兩個人開始扭打 起來。
  不久,籐生俊太郎略佔上風,他把對方壓在地上,而被壓在地上的人似乎感到十分 絕望,只見他雙眼緊閉、全身顫抖著。
  原本籐生俊太郎以為自己遇上什麼凶種惡煞,哪知眼前這個男子竟是和他差不多年 紀的善良青年。
  他雖然一臉倦容,鬍鬚也長了些,但是籐生俊太郎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人到底是誰?論長得好像某人……)
  籐生俊太郎側頭想著。
  突然間,由美的影像浮現在他的腦中。
  「啊!你就是深尾史郎……」
  籐生俊太郎大叫一聲,同時在後退了一步。
    紅色露珠
  躲在星櫥裡的男人果然是由美的哥哥——深尾史郎。
  他一直認為兇手會再度回到命案現場。於是每天晚上都躲在墨櫥裡等待殺他好朋友 的兇手出現。
  「深尾,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由美拜託我務必要找到真 的,還你一個清白。」
  「可是我已經沒指望了。」
  深尾史郎說完,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沒指望?」
  「我一度以為你就是兇手,當時我的確非常高興,可是這份高興來得快、去得更快, 轉眼間就變成幻影,我依然沒有抓到真兇,這回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別說假話!我一定會讓兇手現出原形,而且還要讓你的實驗繼續做下去。」
  「謝謝你。」
  深尾史郎無力地搖搖頭說:
  「可是我根本沒有錢,以前都是靠波起資助我,現在他已經死了,只怕再也沒有人 願意出錢支持我繼續做研究了。」
  「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讓你實現夢想!」
  籐生俊太郎用力拍拍深尾史郎的肩膀後,這才注意到鸚鵡從剛才就一直在鳴叫。
  「哈哈哈!『紅色露珠』,哈哈哈!『紅色露珠』……」
  鸚鵡發出嘲弄般的笑聲。
  「史郎,『紅色露珠』是什麼?」
  「我也不明白。這只鸚鵡從波越被殺的第二天開始,就一直重複說這句話,我也感 到很納悶。」
  「什麼?從波越遇害的第二天起,這只鸚鵡就一直重複說這句話?」
  (「紅色露珠」……
  難道這句話中藏著什麼秘密?)
  「史郎,紅色露珠會不會是指紅寶石?」
  「或許吧!可是鸚鵡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波越應該不知道紅寶石不翼而飛的事情 呀!」
  「不,我想波越注意到了。可是他為什麼不教鸚鵡說紅寶石,而要它說『紅色露珠』 呢?難道紅寶石看起來像『紅色露珠』?」
  突然間,籐生俊太郎整個人跳了起來,接著走到陶制水盤的的旁邊,撈起圓形的葉 子。
  「我明白了,深尾,你知道志摩家的電話號碼嗎?」
  深尾史郎說出一串數字後,籐生俊太郎立刻拿起實驗室裡的電話找到志摩家。
  由於籐生俊太郎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一旁的深尾史郎不禁瞪大雙眼看著他,完全 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志摩象的秘書——日正接起電話。
  「訪問是日正先生嗎?關於紅寶石……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紅寶石?紅寶石找到了嗎?」
  「日前還沒找到,不過就快了。我想問的是,志摩家是否有正在盛開的水蓮?」
  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唐突,日正秘書不禁大吃一驚。
  「水蓮……整個池裡都開滿了水蓮啊!」
  「那真是太好了!那麼,水池和放置紅寶石的房間距離有多遠?」
  「就在隔壁,窗子下方就是水池。」
  「太好了!謝謝你。」
  籐生俊太郎說完,立刻掛斷電話。
  深尾史郎吃驚地問道:
  「水蓮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嗎?由於當時正好有人經過,於是偷紅寶石的小偷急忙將紅寶石益在 水蓮裡面,不料波越恭助碰巧從庭院的方向走來,他大概以為那是一顆『紅色晶珠』, 便走短池邊摘下水蓮……波越恭助並沒有確認『紅色晶珠』究竟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 它其實是一顆紅寶石,就這樣把含著紅寶石的水蓮帶回家了。」
  「啊!原來如此。」
  深尾史郎興奮地叫著。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那天波越的確從志摩家帶了一朵水蓮回來。」
  「喂,我說的沒錯吧?」
  籐生俊太郎顯得非常高興,繼續說道;
  「所以那天晚上,兇手來這裡要回那顆紅寶石,在波越和兇手對談中,他才想起自 己看到的那裡『紅色露珠』,因此就嘲笑對方說:『哈哈哈!紅色露珠,哈哈哈!紅色 露珠……」
  鸚鵡大低對這句話比較有印象,才會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後來兇手殺了波越,並帶 走水蓮……」
  「不對、不對,兇手並沒有帶走水蓮!」
  深尾史郎的口氣十分篤定,籐生使太郎不禁吃驚地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
  「因為那時候水蓮已經不在彼越家,你剛才也看過波越的日記,上面不是寫著要我 把花送給由美嗎?也就是說,那天晚上我已經把花帶回去了。」
  「啊!」
  籐生俊太郎和深尾史郎同時大叫一聲後,立刻衝出實驗室。
  他們拚命地跑向由美的住處,準備去找那朵水蓮……
    謎底揭曉
  這時候,由美家也出了一點狀況。
  正當由美在為哥哥的下落擔心、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一位自著墨鎮的刑警來 到她家。
  刑警在她家大肆搜查一番,最後將院子裡的水蓮帶走了。
  那天晚上探尾史郎帶著一條水蓮回家,由美將花瓣緊閉的水蓮放在院子角落的陶器 裡。
  之後由於發生波越恭助的命案、哥哥涉嫌殺人逃亡等事件,由美根本忘記院子裡還 擺著一朵水蓮,直到剛才刑警慎重其事地帶走水蓮,她才覺得有點奇怪。
  就在這時,深尾史郎和籐生使太郎臉色蒼白地趕到由美家。
  「啊!哥哥!」
  「由美,那朵水蓮呢?」
  深尾史郎見到由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那朵水蓮的下落。
  由美一頭霧水地反問道:
  「那朵水蓮怎麼了?剛剛有位刑警把水蓮帶走了……」
  「糟了!」
  籐生俊太郎和深尾史郎大剛一聲後,隨即轉身衝出由美家。
  由美見狀,緊張萬分地跟在他們兩人身後。
  「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由美,那個警察是什麼時候到家裡拿走水蓮?」
  「就是剛剛……啊!他在那裡!」
  或許是聽見由美的聲音,只見拿走水蓮的刑警轉過街角,跳過停在街角的車子裡, 然後握緊方向盤,迅速駛離現場。
  「糟糕,他要逃走了!」
  籐生俊太朗氣得直跺腳。
  但就在這時,一輛空計程車剛好開到他們身邊,於是三人立刻坐上計程車,並吩咐 司機全速追趕前面那輛車子。
  一路上,深尾史郎和籐生使太郎直盯著前方,額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心跳十分急 促。
  由美納悶地問道:
  「照你們這麼說,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警察嘍!」
  「當然不是,那個人就是殺死波越恭助的兇手。」
  「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到今天晚上才來拿走那朵水蓮?」
  「我也正在思考這件事,不過謎底就要揭開了。」
  籐生俊太郎坐在汽車裡,信心十足地說道。
  「在今天晚上以前,兇手都沒有注意到紅寶石我在那朵水蓮裡,我想他並不是故意 將寶石我在水蓮裡,只是倉倉之間隨手在窗外一扔,結果剛好落在那朵水蓮上。
  兇手認為是正好走到庭院的波越恭助撿到紅寶石,並把它帶回去了。於是那天晚上, 兇手便去找波越恭助要那顆紅寶石,波越恭助發現對方竟然沒察覺到這件事,因此一邊 用笑對方,一邊說出『紅色露珠、紅色露珠』這幾個字。」
  「可是兇手為什麼到今天晚上才注意到這件事?」
  「史郎,剛才我打電話去志摩家,接電話的是日正秘書。」
  「啊!這麼說個……日正秘書就是兇手?」
  深尾史郎恍然大情地叫道。
  「沒錯,先前我一直問他水蓮的事情,因此他開始注意到那朵水蓮。而且他殺死被 越恭助之後,還看了波越恭助寫的日記,因此知道水蓮是被你帶回家的。」
  籐生俊太郎的推理簡直無懈可擊,而且盜走紅寶石、殺死波越恭助的兇手的確是志 摩貞雄的秘書。
  暗夜中,兩輛車子宛若子彈般急速地駛過街道,兩旁的住家和電線桿被它們遠遠拋 在後面。
  剎那間,前瓦那輛車子急速轉動方向盤,卻仍閃躲不及,竟與迎面駛來的大卡車撞 個正著。
  寧靜的深夜中登時傳出轟然巨響,進出熊熊火焰……
  籐生俊太郎他們看到這驚險刺激的一幕,立刻摀住眼睛。
  待他們鎮定下來,隨即跳下計程車,抱起被彈到路邊的日正。
  當時,日正的手中仍緊緊握著那朵水蓮。
  「由美,快點利開水蓮的花瓣。」
  由美雙手顫抖地剝開水蓮花瓣,只見包裹在柔軟花蕊中的紅寶石,宛若紅色白珠滑 落到她的手中。
  後來貞代夫人遵照諾言,致白一百萬元答謝籐生俊太郎替她找回紅寶石。
  籐生俊太郎則把一百萬元酬謝全交給由美,溫柔地對她說:
  「由美,含著紅寶石的水蓮是波越恭助送給你的花,因此這筆獎金應該是你的…… 而且你哥哥需要一筆資金繼續做研究,你就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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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溝正史]燈塔島之怪[全文完]

  地獄八十八巖

  伊豆半島的南端有一個S漁港,來往關東、關西之間的汽船都會經過它附近的海域,那一帶海域到處都是裸露的大小岩石,自古就經常發生船難。
  據說那裡共有八十八塊岩石,因此當地居民將這個區域稱為「地獄八十八巖」。
  人們之所以這樣稱呼那個海域,是由於海水流經八十八塊岩石附近時會激起強勁的漩渦,過往船隻如果被捲進漩渦裡,就會碰撞到突起的岩石,導致船身解體的意外事故。
  既然這一帶海域容易發生船難,就有必要設置一座燈塔。
  燈塔是行船人的航行指標;尤其對行駛在危險海域上的船隻而言,簡直就像崇高的保護神一般。
  S漁港外有一座燈塔建在小島上,那座小島位在距離S漁港西側的天狗鼻海角尖端,大約五百公尺的海面上。
  由於這座小島的外形酷似一把四扇,因此當地的居民叫它「團扇島」或「扇島」。
  不過在燈塔建好之後,大象便改稱它「燈塔島」。
  以下這個故事就是發生在燈塔島上的離奇事件。
  昭和二十六年七月下旬的某個午後,燈塔管理員——島崎用望遠鏡從燈塔上的瞭望臺巡視附近海域時,看見一艘漁船從s漁港朝燈塔駛來。
  那艘船上除了舵手、漁夫之外,還有一位穿著白上衣、寬鬆長褲,頭上戴著一頂舊巴拿馬帽的矮小男人,以及一位像是國中生的少年。
  「咦?那些人是要來燈塔這邊嗎?」
  島崎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把望遠鏡的焦距對準那位身穿白上衣的男人的臉。
  下一秒鐘,他吃驚地叫道:
  「啊!那不是金田一先生嗎?嗯……沒錯,金田一先生,喂、喂!金田一先生……」
  島崎邊叫邊將身子探出瞭望臺,不停地對著漁船揮手。
  這時,漁船上的人也看見島崎了,只見穿白上衣的男人脫下帽子,笑著對他揮舞手中的帽子。
  「啊!真是太好了,金田一先生來得正是時候,只要拜託他幫忙,任何事情都可以順利解決。」
  島崎說完,急忙走下燈塔的樓梯。
  燈塔對面有一棟燈塔管理員的宿舍,當島峽從燈塔正面入口走出來時,正好遇見由宿舍走出來的燈塔副管理員——古河。
  「島崎先生,怎麼啦?」
  島崎興奮地拍拍古河的肩膀說:
  「是金田一先生……我曾經跟你提過的那位金田一先生來了,只要他一出現,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島崎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匆匆忙忙地走向碼頭。

  消失的旅人

  離峽口中的「金田一先生」,正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金田一耕助,至於站在他身邊的少年叫做立花滋,是金田一耕助的助手。
  去年夏天,金田一耕助曾經來伊豆半島的S漁村避暑,他住在山海寺裡,和寺廟的和尚非常投經,一住就是兩個多禮拜。
  當時他也有來參觀燈塔。因此結識了管理員——島崎。
  今年金田一耕助再度造訪山海寺,與他同行的立花滋很想見識燈塔究竟是何模樣,因此兩人立刻趕來這裡。
  「歡迎!歡迎!」
  島崎端著冰涼的麥茶給兩位客人,咧嘴笑說:
  「等一下我帶兩位參觀一下燈塔。金田一先生,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們這兒過夜吧!」
  他露出一副有事相求的神情。
  「不用麻煩了,這次我打算住在山海寺,因此下回來的時候再過來叨擾你。」
  「不、不……我真的很希望你今天晚上能住在我們這裡,這裡發生了一件怪事,可是跟我一起看守燈塔的古河卻說我發神經……」
  島崎回頭看了到管理員——古河一眼。
  他大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完便揚著頭髮花白的腦袋瓜。
  「你說的『怪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島崎開始娓娓道出那件怪事。
  距今七天前的一個傍晚,有一個旅人從S漁村搭船來這兒,說他想參觀燈塔。
  但就在那個旅人參觀燈塔曲時候,天氣突然轉壞了。
  「大家都知道這一帶海域非常危險,即使是好天氣,一旦太陽落到海平面之後,漁夫們便不敢再出海捕魚。
  那天眼看著就要起風了,所以旅人便回到我們這兒借住一晚。他的名字叫野口清吉,大約三十五、六歲左右。」
  「那個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那天夜裡他就從這座小島上消失了。」
  「從島上消失了……」
  「是的,那天晚上狂風大作,我們一夜未曾闔眼,因此第二天早上根本爬不起來,當晚的暴風雨在天決亮的時候才停歇,隔天又是個好天氣,我想野口大概還在睡,所以就沒去叫醒他。
  直到早上十點左右,一般S漁村的船載了二十多個旅客前來參觀燈塔,當時我負責帶領大家參觀.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壓根兒就忘了野口是否還在睡覺這回事。
  旅行團在這兒參觀一個鐘頭左右梗搭般回S漁村,他們回去之後,我才想起野口,心想該叫他起床了,誰知他根本不在床上,我到處找都找不著。」
  「這個……他會不會是跟著旅行團的遊客一塊兒回去了?」
  金田一耕助一提出這個看法,旁邊的古河隨即心有慼慼焉地說:
  「你瞧,金田一先生也同意我的看法。」
  「是有這個可能啦!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離開,未免也太奇怪了,而且當時我親自送旅行團的遊客上船,那個叫野口的年輕人明明就沒有在旅行團裡面啊!」
  「原來如此。如果野口沒有跟隨旅行團的遊客一起回去,那麼他會不會在晚上就……」
  「不可能!金田一先生,剛才我已經說過那天晚上的暴風雨相當大,他應該不會冒著風雨回去,更何況,野口搭乘的那艘船早就先開回去了,而我們的馬達船也一直在船塢裡。」
  「嗯,那麼他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落海了……」
  「我原先也這麼認為,不過後來我又想到暴風而那天夜晚,小島後面……金田一先生應該也知道島上有一個被當地居民稱為『龍口』的洞穴吧!那人晚上,『龍口』上面的山崖崩塌,把整個洞口堵住了,我想野口會不會是進入那個洞裡,結果被崩塌的土石堵住而出不來。」
  古河一聽到這裡,忍不往哈哈大笑起來。
  「金田一先生,島崎就是這麼愛胡思亂想。後來我們有派人去挖那個洞穴,並且進入洞穴裡面仔細搜尋,但是野口根本就沒在那裡面嘛!」
  「可是那個聲音又該怎麼解釋呢?金田一先生,自從野口失蹤之後,我有時候會聽見一個非常奇怪的聲音……」
  「哈哈哈!你又在發神經了。其實那些都是你自己的幻覺,根本沒有什麼聲音,我想你聽見的只是海浪的聲音罷了。」
  古河隨便一句話就推回了島崎的說法。
  但是金田一耕助卻針對這一點提出問題:
  「你聽見什麼樣的聲音?」
  「那個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從很深的地底傳出來的,白天由於雜音太多,聽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一到晚上,聲音便會斷斷續續地傳來……說不定野口還在這個島上的某個地方,譬如在地底下……」
  聽了島崎的話之後,阿滋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來自地底的聲音

  當天晚上,阿滋和金田一耕助留宿在燈塔島,可是他卻睡不著。
  先前聽了島崎詳盡的介紹,阿滋學到不少關於燈塔的知識。
  例如,燈塔的光源來自石油單心燈,在光源四周圍繞著很大的鏡片,這個鏡片可以將六十萬燭光的燈光投射到很遠的地方。
  這個鏡片的重量大約有兩噸重,而且它是圓形運轉,四面八方都可以看見燈光。
  此外,沉重的鏡片必須借助許多齒輪來推動,其中一個齒輪纏著鋼索,鋼索的一端掛著孩碼,征碼因為地心引力而下降,因此帶著鏡片轉動。阿滋對島崎的說明很感興趣。
  但是他現在一個人睡在燈塔管理員的宿舍,腦中想的不是燈塔如何運轉而是野口清吉下落不明的事情。
  先前參觀過燈塔之後,阿滋和金田一耕助在島崎的帶領下一起遊覽燈塔島,當時他們還看到發生崩塌的洞穴。
  這座小島只有五千坪大,島上唯一的平坦處便是佔地五百坪的燈塔,除此之外,燈塔島上大都是懸崖、山谷多險俊地形。
  根據島畸所言,在暴風雨過後的第二天,「龍口」的入口完全被堵住,經過他和古河努力挖掘之後,才能勉強進出洞穴。
  由此看來,在島椅和古河挖掘被堵住的洞口時,如果野口已經不在島上,自然就不可能進入洞裡。

  (果真如此,野口清吉究竟跑去哪裡了?
  他是不小心失足墜海,還是已經很旅廳國的遊客回去S漁村?
  此外,島崎後來聽到的怪聲又該做何解釋?
  難道真如古河所說,那只是島崎的幻覺或洶湧的波濤聲?
  不……事情也可能像島崎所說,野口還藏在島上的某個地方……)

  阿滋就是這樣不停地朝思亂想,才會一直無法入睡。
  當時金田一耕助和島崎、古河在餐廳聊天,他們好輿聊到十二點才各自回房去。
  阿滋聽到他們回房之後,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滋突然睜開雙眼,整個人在床上坐起來,在微暗中堅耳傾聽著。
  可是那個聲音十分微弱,聽不太清楚,於是他跳下床,將耳朵貼在地板上聆聽。

  (聽到了、聽到了……)

  阿滋確實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那既不是波浪聲,也不是風聲,他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叫喊的聲音。
  一開始,阿滋覺得那個聲音從地底下傳來,清漸的,他感覺到聲音越來越近……
  不久,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那個聲音。
  阿滋扭開電燈開關,急忙穿上外出服衝出房間。
  同一時間,穿著白上衣、寬鬆長褲的金田一耕助也從隔壁房間衝出來。
  「阿滋,你也聽到了嗎?」
  「是的,金田一先生,那聲音不是從地底傳來的,那個人確實還在這座島上。」
  「嗯,我們去看看。」
  當他們兩人來到宿舍玄關內側的時候,島崎和古河也拿著手電筒衝了出來。
  「金田一先生,果然……」
  「噓!往這邊走。」
  於是一行人屏住氣息往前走。
  那個奇怪的聲音越來越接近他們,聽起來像是發瘋的叫喊聲,又好像是呻吟、哭泣聲。
  等他們來到玄關,聽見有人從外面開門的聲音,大家彼此互看一眼,接下來又聽見東西倒下來的聲響。
  一聽到這個聲音,大家立刻從玄關衝到外面,只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
  當島崎和古河用手電筒照射那個人的臉時,所有人登時驚叫出聲。
  「啊!果然是野口先生!」
  野口清吉的衣服全部沾滿泥濘,而且謁體鱗傷、血跡斑斑。
  不知道他這七天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當金田一耕助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似乎還有話要說,只可惜來不及開口便斷氣了。

  鐵環刺青

  失蹤七天的野口清吉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且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斷氣了。
  天亮以後,在金田一耕動的提醒了,古河才跑去S漁村的派出所和醫生那裡通報這件事。
  派出所的清水巡警和醫生立刻跟著古河一塊地趕來燈塔島。
  醫生勘驗之後,認為野口清吉並非死於他人之手,而是由於過度疲勞和衰弱致死。
  儘管如此,大家對野口清吉這幾天的行蹤仍然十分感興趣。
  這座小島只有五千坪大,在這七天當中,野口清吉不可能避開島椅和古河的視線而藏匿在島上的任何地方。
  這時,每個人的腦中都響起那個來自地底的聲音——
  看來,這座燈塔島上一定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地底洞穴。
  野口清吉可能在無意中闖進那個洞穴,卻不知該如何走出來,於是在洞穴裡度過了恐怖的七天。
  一直到第八天的晚上,他終於找到出口,並回到燈塔管理員的宿舍。
  但這時他的身體已經相當虛弱,沒多久便氣絕身亡。
  令人不解的是,野口清苦為何走進那個地底洞穴?他又如何得知那個連長久居住在這兒的島峽都不知道的洞穴呢?
  或許在找到那個洞穴、查深洞穴裡究竟有什麼東西之後,自然就可以解開這些疑惑吧!
  於是,金田一耕助和大家合力搜尋燈塔島,卻始終沒有發現其他洞穴。
  他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動手檢查野口清吉的隨身衣物,結果發現他的身上除了有一點點現金之外,並沒有攜帶任何證件。
  比較奇特的是,他的左手臂有一個類似奧林匹克會旗上的五環刺青,好像具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另外,他們還從野口信吉的皮夾裡找到一張奇怪的紙。
  那是一張長二十五公分、寬十五公分的普通圖畫紙,上面割下許多不規則的四角形。
  「哎呀!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清水巡警已出一段疑慮的樣子。
  可是金田一耕助卻睜大眼睛說:
  「滿水先生,這張紙可以交給我保管嗎?」
  「可以,只是這裡面有什麼……」
  「哦,沒什麼啦。」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三地接過那張紙,並將它突夾在自己的筆記本裡,接下來便是如何處置野口清吉的屍體了。
  由於時值炎夏,他們決定將屍體運回S漁村火化,然後將骨灰安置在山海寺裡。
  野口清吉死後的第三個晚上,山海寺的和尚、金田一耕助、清水巡警和立花滋聚集在和尚的房裡等候燈塔管理員——島崎到來。
  六點左右,島崎才匆匆忙忙地從燈塔島趕過來。
  「對不起,我正要離開的時侯,剛好有兩名遊客來參觀燈塔,所以才會來晚了。」
  島崎一邊坐下,一邊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
  當所有人都到齊後,他們開始談論野口清吉這個離奇案件。
  在談論中,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出聲問道:
  「對了,師父,去年我來這裡的時候,看見對面的匾額堂裡掛了一塊很特別的匾保,上面寫了一些好像咒語的文字……那塊匾額呢?怎麼沒看見它掛在四場堂裡?」
  和尚聽金田一耕助問起這件事,不禁皺著眉頭說:
  「那塊匾額已經拿下來了。金田一先生,你為什麼會問起這件事呢?不過今天的確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是什麼奇怪的事?」
  「剛才寺裡來了兩個客人,他們問起這件事,所以我就把那塊匾須拿下來給他們看。」
  「他們問起這件事……那是什麼樣的男人?」
  「一個男人的右腳裝義肢,另一個則只有一隻手臂。」
  「什麼?裝義肢的男人和獨臂男人…他們就是剛才去參觀燈塔那兩個人嘛!這麼說來,他們現在應該還在燈塔島上。」
  一聽到這幾,大家不約而同往拉門外頭看去。
  只見仁立在燈塔島上的燈塔對著斯斯陪沉的大海發出一道強光,規律地掃視著洋面。

  匾額的秘密

  大伙盯著燈塔好一會兒。
  接著,和尚拿來一塊匾額說:
  「金田一先生,這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塊匾額,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阿滋看了那塊四額一眼,心裡感到十分納悶。
  只見長二十五公分、寬十五公分的板子上用壓計寫著一些難解的文字。
  金田一耕助監視這塊匾額好一陣子,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在野口清吉的皮夾中找到的紙張。
  「阿進,你把這張紙放在巨額上面,就可以看見位在小洞裡的文字,還後請你把它念出來。」
  「金田一先生,這是一種暗號嗎?」
  「是的,這是一種暗號。如果只看到這塊匾額,根本不知道上面寫些什麼東西,唯有帶著這張紙的人才看得懂匾額上這些文字的含義。」
  於是阿滋顫抖地將金田一耕助交給他的紙放在匾額上面,露出來的文字來。
  「把扇軸巖的底部往西用力推三次……啊!金田一先生,莫非這就是洞穴的入口?」
  「嗯,一定是這樣。島崎,燈塔島上有『扇軸巖』嗎?」
  島崎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語氣慌張地說:
  「有、有的,燈塔島本來叫做團扇島或扇島,在相當於扇軸位置的地方有一塊大岩石,大家都叫那塊岩石為『扇軸巖』。」
  「既然如此,就一定不會錯了。」
  金田一耕助興奮地叫了起來。
  清水巡警則不解他將身子向前挪一下問道;
  「可是,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匾額呢?師父,捐贈這塊巨擔的究竟是什麼人?」
  「我本來就打算在今天晚上告訴各位這件事……島崎先生,那座燈塔是在昭和十六年建成的吧?」
  「是的。」
  「這麼說,那應該是發生在昭和十五年的事……那時燈塔島還沒開始整地建塔。某天。這個漁村有一名漁夫被海浪捲走。他開盡千辛萬苦達到那座小島,卻在島上發現一具腦袋迸裂的男屍。
  這件事立刻引起一陣騷動,根本沒有人認識死者,警方檢查死者身上的隨身物品,也沒有發現任何證件,於是他們將那具無名屍送來寺裡火葬,那具屍體的左手臂上有一個和野口相同的刺青……」
  聽到這裡,大家不禁而面相視。
  「這件事情發生一年多後,有四個男人來到寺裡,由於他們即將上戰場,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平安歸來,因此說把這塊匾額掛在匾額堂裡,希望這塊匾田能保佑他們。他們捐了這塊匾額和許多錢給寺裡之後,連名字都沒留就先去了。
  在這之前,我從沒將這件事和最先那個身上有刺青的男人聯想在一起,直到聽了金田一先生的話之後,我才想起這件事。
  那個叫野口的男人,以及今天來寺裡那個裝義肢的男人和獨臂男人就是當年來山海寺的人……加上昭和十五年被殺害的男人在內,一井是五個人,五環相扣的刺青是否代表他們五人呢?
  聽完和尚的話,在場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
  這時,阿滋突然大叫一聲:
  「啊……金田一先生、島崎先生,燈塔的光源轉動速度比剛才快很多呢!」
  大伙急忙轉頭看向燈塔的方向,發現燈塔光源的轉動速度的確比剛才快多了。
  「金田一先生,我們趕快回去看看,燈塔那邊一定出事了。」
  島崎神色慌張地站起來說道。

  人為財死

  燈塔內的光源是由鋼索上的砝碼來帶動,砝碼的重量一經更改,轉動的速度就會跟著改變。
  島崎一回到燈塔島,立刻衝進燈塔內檢查砝碼的重量。
  當他走進管理室,整個人頓時呆愣在原地。
  只見砝碼仍舊掛在縱切燈塔中心的水銀圓筒裡,可是上面卻綁著一個男人,身上不停地流出鮮血……
  「啊!他是那個裝義肢的男人。」
  裝義肢的男人可能先被槍射死,然後原砝碼一起掛在空中,那群血淋識的模樣真是慘不忍睹。
  阿滋看到這副慘狀,全身顫抖不止。
  「金田一先生、清水先生,麻煩你們很忙先把屍體放下來,好讓燈塔恢復正常的轉動速度。」
  當大家把屍體從砝碼上拍下來後,金田一耕助檢查起義肢男人的左手臂,上面的確有鐵環刺青。
  「沒錯,他們是同一夥的。」
  「金田一先生,古河不知到哪兒去了?」
  經島崎這麼一說,大家才注意到古河並沒有在管理室裡面。
  「先找找著吧!他會不會到燈塔上面去了?」
  於是他們爬上旋轉式樓梯,從四周圍著玻璃的光源室往瞭望臺走去,但是依然沒看見古河的蹤影。
  「哎呀!我真笨……獨臂男子一定是進入那個洞穴了,說不定古河就是去追他……島崎,你說的『扇軸巖』在哪裡?」
  「往這邊走。」
  今晚月色明亮,他們不必使用手電筒便能看見景物。
  不久,一行人來到小島外緣的低矮峭壁,峭壁上面有一塊尖尖的大岩石聳立著。
  「金田一先生,那個就是扇軸巖。」
  只見扇軸巖的底部橫躺著一塊像母牛般大的岩石。
  「島崎、清水先生,我們合力來推動這塊岩石。」
  清水巡警依言將手放在扇軸巖上面,努力推了三次。
  他每推一次,扇軸巖就會晃動一下。
  當他第三次用力推時,扇軸巖突然往一旁傾斜了二十度。
  「啊……危險!」
  大伙見狀,頓時嚇了一大跳。
  不過扇輪巖並沒有繼續往旁邊傾斜,而是非常巧妙地達到平衡點,底部裂開的地方正好是洞穴的入口。
  「啊!難怪沒有人知道這個洞穴的秘密……在大岩石和小岩石取得平衡之後,便巧妙地將洞穴的入口藏匿起來,而且沒有人想得到這麼大塊的岩石竟然可以移動,真是奇跡,那是什麼聲音?」
  這時,洞穴裡突然傳來一記槍聲。
  「糟了!獨臀男子一定和古河打起來了,我們趕快進去看看。」
  金田一耕助立即打開手電筒,串先衝進洞穴裡,其餘三人也緊緊跟在他身後。
  洞穴裡有一道自然形成的階梯,金田一耕助他們走了五十階之後,再往下走到一個橫向的洞穴。
  這個橫穴很長,而且彎彎曲曲的,他們大釣走了五百公尺左右,瞬間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只見獨臂男子和古河拿著手槍倒臥在地。兩人之間還夾著一隻大木箱。
  獨臂男子被子彈貫穿胸部,當場氣絕身亡,但古河的傷勢較輕。
  正當島崎查看古河的傷勢時,金田一耕動立刻打開木板用手電傷用一下箱子裡面。
  就在下一秒鐘,金田一耕助忍不往大叫道:
  「啊!島峽先生、清水先生,你們快過來看,這個箱子裡面有好大的金塊……」
  聽到金田一耕助的叫喊,大家都驚訝萬分地看著箱子裡面的金塊。
  事後醫生趕到燈塔島醫治古河的傷勢,過了一會兒,他就恢復意識了。
  大家聽了他的自白,終於明白事情的真相。
  古河有一個哥哥——謙一,長年待在南方,昭和十五年回到內地之後,不久便下落不明。
  古河一直在追查哥哥的下落。其間曾被軍隊徵召到緬甸作戰,他在部隊裡遇見一位叫山本的士兵,這個人的左手因上刺了一個鐵環刺青。
  古河知道哥哥的手臂上也有相同的刺青,於是便向山本詢問刺青這件事。
  山本原本不願意告訴古河這件事,但後來他在一次作戰中身負重傷,臨死前終於將這個秘密告訴古河。
  原來古柯的哥哥——謙一、山本和另外三人的手臂上都有一個鐵環剜青,這五個人從南方帶了一塊金塊回來,並將金塊趕在扇島的洞穴中。
  那個洞穴以前是海盜藏身的地方,時間久了,世人漸漸淡忘這件事,不料卻被這五人當中的一人發現這個洞穴。
  然而這五人在藏金塊的時候發生爭執,竟把謙一殺死,並將他的屍體扔在扇島上。
  但是他們害怕日後忘記如何打開洞穴的方法,便製作一個隱藏暗號的匾額送給山海寺,之後才去從軍。
  古河瞭解事情的經過情形之後,便回到內地尋找住進燈塔島的門路。
  「當時山本說到一半就斷氣了,我知道這座島上藏著金塊,卻不知道洞穴在哪裡,還有打開洞穴的方法……我來這座島上並不是為了尋找金塊,而是為了替哥哥報仇!
  哥哥當時主張把金塊交給政府,所以才會慘遭另外四人的毒手,我想這四人之中的山本雖然已經戰死,可是其餘三人說不定還活在世上……只要他們還活在世上,就一定會來這座小島取回金塊,所以我才來到這座小島等候他們出現。」
  如今,古河的目的終於達成了。
  野口清吉由於在洞穴裡迷路,體力衰竭而死,另外兩人也都死於非命。
  不過,義肢男人卻是被獨臂男子殺死的,古河只是將屍體放在砝碼上。
  他這麼做是為了提醒島崎和金田一耕助燈塔這邊發生狀況了,如此一來,他才能隻身去追殺獨臂男子。
  古河一路追進洞裡,共和獨臂男子扭打起來,最後終於為哥哥報仇了。
  如今那塊引發殺機的金塊已經交由政府處理,它將被運用在有意義的社會福利事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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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7:23:05 |只看該作者

[橫溝正史]黑玫瑰城堡[全文完]

  迷宮專家

  富士夫身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內部的通道四通八達,宛若迷宮一般。
  富士夫一直在迷宮裡東走西走。始終繞不出去,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恐懼。
  更糟的是,即使他現在想往回走也不可能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走到原點。

  (啊!這座漆黑的地底迷宮裡竟然只有我一個人……)

  富士夫感到十分孤獨、害怕,幾乎要哭出來。
  他想大聲叫喊,但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我會葬身在這個黑暗的迷宮裡沒有人知道嗎?)

  富士夫在地底迷宮裡不停地走著,無邊無際的恐懼感使他的心底升起一陣涼意……
  終於,他忍不住流下淚來。
  就在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敲擊洞壁的聲者。
  富士夫一聽到聲音,心中頓時萌生一線生機。

  (有人……有人來救我了!)

  「救生救命啊!我在這裡……」
  富士夫拚命叫喊著。
  突然間,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原來是做了一場噩夢啊!)
  一想到這裡,富士夫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個噩夢不僅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一顆心也噗咚噗咚地跳得好快。
  富士夫回想起先前自己在夢中大呼救命的聲音,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躺在床上側耳傾聽,看著有沒有人聽見他的叫聲而趕來查深情況。

  (如果有人聽見我的叫聲,那就糗大了。)

  幸好家中一片寂靜,其他人似乎都睡得很熟。
  他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可是,人一旦從噩夢中驚醒,就不容易再入睡了;而且越是想睡,頭腦反而越清醒。
  因此富士夫打消睡覺的念頭,開始回想剛才做的噩夢。
  富士夫為什麼會做那個噩夢呢?
  關於這一點,他自己倒是非常清楚。
  現在,我們就開始述說他為什麼會做那個噩夢吧!
  那天,富士夫和叔叔小田切博士在八月的炎炎夏日下走了十幾公里,其於抵達「黑玫瑰城堡」時,整個人宛若一團棉花般虛弱無力,兩條腿僵硬得提不起來。
  富士夫今年十四歲,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他的叔叔——小田切博士趁著暑假帶他到伊豆半島的溫泉區避暑。
  富士夫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但身體卻不是很健壯,因此小田切博士如多利用這個暑假好好留煉他的體格。
  他每天拉著窗上失去好游或到海水浴場游泳,今天他們更是一口氣走了十幾公里來到「黑玫瑰城堡」,並打算住在這裡。
  途中,小田切博士已經為富士夫介紹過「黑玫瑰城堡」的來歷。
  「我曾經說如果有機會來這裡的溫泉區,一定要再次拜訪『黑玫瑰城堡』,裡面住了一個非常可憐的人。」
  「黑玫瑰城堡」的主人原本是一位叫古宮一摩的子爵,古宮子爵是一位非常有趣的人,對建築特別有研究,算是日本相當有名的大師。
  大學畢業之後,古官子爵區出國遊歷,四處參觀外國的建築物。
  在旅遊途中,他對歐洲的古堡最感興趣,因此一回到日本,便在伊豆半島上建造這座「黑玫瑰城堡」。
  城堡裡面的裝滿,擺飾全部由歐洲進口,儘管它的外觀不像歐洲古堡那麼雄偉、宏大,但只要你一走進這棟建築物裡;馬上就會感染到歐洲古堡的神秘氣氛。
  「即使他現在已經不是子爵,但我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他。古宮子爵有一個非常奇特的嗜好……」
  「叔叔,古宮子爵有什麼奇特的嗜好?」
  「外國的古老建築物大都和迷宮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像埃及的金字塔裡面就宛如一座迷宮;還有在希臘文化之前,興盛於地中海克里特島古文明的遺跡,看起來也像一座迷。
  另外,羅馬的地下基客有聯繫羅馬城和附近村莊的地下通道;那些地下通道有如蜘蛛網一般四通八達,也算是另一種地下迷宮,古宮子爵就是研統這一類迷宮的專象。」
  「叔叔,古宮子爵為什麼喜歡研究迷宮呢?」
  「我聽說他是想將伊豆半島的某個地方設計成規模龐大的迷宮,藉此吸引外國觀光客前來參觀……啊!到了,富士夫,那棟建築物就是『黑玫瑰城堡』。」
  經過小田切博士的說明之後,富士夫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黑玫瑰城堡」時的成覺。

  冒失男子

  「黑玫瑰城堡」矗立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儘管外觀看起來不夠雄偉、宏大,但是觀測哨、尖塔和鐘稜等高聳入雲的景物卻十分奇特。
  每當落日餘暈照映在這棟建築物上所烘托出的美景,實在很難用隻字片語來形容。
  「叔叔,真是太美了,這棟城堡好美啊!」
  富士夫忘情地發出一連串驚歎聲。
  「是啊!不過這棟宏偉的建築物裡卻發生一段令人感傷的故事,如今住在城堡裡的人甚至沒有時間沉下傷心的淚水。」
  「叔叔,究竟那是什麼樣的故事?」
  「我現在正要告訴你……」
  當他們兩人邊說邊走在通往「黑政現城堡」的緩坡時,有個男人突然從旁邊的樹林裡跳出來。
  男人一看到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便吃驚地停下腳步,接著又驚慌張張地跑開,男人的長相和裝扮非常奇特,所以小田切博士和富土夫也被他嚇了一大跳。
  那男人戴著一副大墨鏡,臉上長滿了鬍子,看起來有如一頭黑熊。
  此外,他的額頭到左眼角有一道很長的疤痕,乍看之下會讓人嚇一大跳,加上他的穿著十分落魄,彷彿將一大塊抹布穿在身上似的,手上還拿著一根粗粗的枴杖。
  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對著一眼之後,那個男人立刻將臉轉開,一溜煙地跑掉了。
  「叔叔,那個人是……」
  「嗯,那個人啊……如果他這樣神出鬼沒、晃來晃去的話,我們就必須小心『黑玫瑰城堡』裡的每一個人……」
  小田切博士叨念了幾句,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看著富土夫問道:
  「對了,富士夫,剛才我說到哪裡?」
  「叔叔剛才說到『黑玫瑰城堡』發生過一段令人感傷的故事,那究竟是怎麼樣的故事呢?」
  「這的確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有一天晚上,古宮子爵突然不見了,就像煙霞一般消失了。」
  「古官子爵為什麼會像煙霧一般地消失了?」
  「不知道。去年夏天的某個晚上,古官子爵的夫人和女兒都有看見他走進寢室,可是到了第二天,古宮子爵卻不見蹤影了!奇怪的是,家中的玄關、後門,以及所有窗戶都上了瑣,完全看不出古宮子爵離家出走的跡象。
  古官子爵的家人搜遍城堡中的每個角落,始經找不到他,所以我才會說古宮子爵就像煙霧般消失無蹤。」
  「真是奇怪。」
  「古宮子爵失蹤後,他的夫人和女兒一直相信有一天他會再度回到『黑玫瑰城堡』,可是過了一年,古宮子爵依然音訊全無,因此子爵夫人——達子和女兒美智子整日以淚洗面。由於達子夫人哭得大傷心,聽說已經失明了。」
  聽到這麼悲慘的故事,富士夫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叔叔,美智子今年幾歲?」
  「她今年十三歲,比你小一歲,你們兩個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啊!對了!古宮子爵消失的時候又發生一件怪事!」
  「是什麼怪事?」
  「古宮子爵有收然寶石的嗜好,他收集了許多鑽石、紅寶石等,可是在他失蹤之後,他的家人曾經找尋過這些寶石,卻始終不見蹤影。」
  「這倒是很奇怪。」
  不久。他們來到『黑玫瑰城堡』。
  由於小田切博士事前已經聯絡妥當,因此達子夫人和美智子都迎接他們。
  達子夫人的雙眼失明後,臉上總是戴著一副綠色墨鏡。
  美智子雖然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但由於遭遇父親無故失蹤的悲參境遇,使她看起來比同年齡的女孩早熟、懂事。
  那天晚上,「黑政槐城堡」裡除了小田切博士和富士夫之外,還有一位客人。
  他叫柳澤一郎,一名律師,最近在「黑玫瑰城堡」附近買下一棟別墅作為避暑之用。
  柳澤一郎大約四十歲左右,個子很高,是一位非常有教養的紳士。
  「最近柳津先生每天都會到我們家坐坐,否則家裡只有年幼的美智子和幫傭,實在教人不放心……」
  達子夫人說道。
  小田切博士、富士夫和柳澤一郎在「黑玫瑰城堡」用過晚餐後,一起來到會客室聊天。
  由於富士夫白天走了一段很長的路,在聊天的過程中不時地打瞌睡,最後終於體力不支睡著了。
  柳澤一郎將他抱到二樓的房間睡覺,那時候大約是九點左右。但富士夫實在太累了,完全不知道柳澤一郎抱他回房間睡覺這件事。
  後來,柳澤一郎和小田切博士聊到十二點,才回去自己的別墅。
  當晚,富士夫在房裡區來後,便再也睡不著了。
  他開始回想今天前來「黑玫瑰城堡」的途中,小田切博士告訴他關於城堡的事情。
  突然間,富士夫聽見某處傳來敲打牆壁的聲音。
  咚咚咚…敲打牆壁的聲音一直持續著。
  富士夫這才想起先前他在睡夢中就曾聽到這種聲音,但是他現在絕對不是在做夢,的確是有人在敲打牆壁……
  他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環機房間內部,然後發現一件難以形容的怪事。

  奇怪的大時鐘

  由於富士夫是被柳澤一郎抱過這個房間睡覺的,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房間的角落放了一個大時鐘。
  這種時鐘在外國被叫做爺爺鐘,大約有一個人那麼高。
  富士夫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見那座大時鐘,是因為大時鐘的鐘面塗了夜光塗料,所以能清楚看見現在的時間。
  此外,鐘面下方有一扇可供一人進出的玻璃門,裡面有一個左右搖搖的金色鐘擺。
  現在時間是十點半,富士夫不經意地瞥了鐘擺一回,突然睜大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我還在做夢?
  左右搖搖的鐘擺怎麼會浮現出一張人臉?)

  「啊!」
  富立夫不由得緊緊抓住床單的一角。
  那真的是一張人臉,而且就像馬戲團中經常出現的小丑臉蛋——一張臉塗成白色,兩頓畫著紅色的心型和方塊。
  那張勝不但張大嘴巴笑著.還一直看著富士夫。
  富士夫搖搖頭,心想自己果然還在做夢。
  如果他不是在做夢,左右搖晃的鐘擺怎麼會突然變成一張人臉呢?
  但富士夫並非在做夢,他不僅看到一張臉,接下來還看見一個人形……
  只見那個人穿著寬鬆、白底紅色圓點圖案的衣服,好像是馬戲團裡的小丑戲服。

  (天啊!大時鐘裡面競然有人……)

  就在富士夫準備大聲尖叫之際,大時鐘的玻璃門突然往左邊打開,緊接著,一個奇怪的小丑從玻璃門裡面跳出來。
  富士夫被這究如其來的怪異景象嚇得大叫一聲,迅速將臉埋在床上,不敢再看下去。
  接下來,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從身後一把抱住富立夫,並用手帕摀住他的鼻子,一陣刺鼻的味道由鼻子直衝富士夫的腦門。
  沒一會兒,富士夫就不省人事了。因此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他當然一概不知。
  當富士夫清醒過來時,整個房間裡充滿陽光。
  富士夫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緒仍然混濁未明。
  瞬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富士夫旋即從床上坐起來,定睛一看,房間的角落果然有一個大時鐘,金色的鐘擺一左一右地擺動著。
  他將視線移到鐘面上,得知現在的時刻是十一點鐘。
  富士夫從床上跳下來,慢慢走向大時鐘,然後伸手去摸鐘面下方的玻球門。由於玻璃門沒有上瑣,他一下子就打開了。
  富土探頭進去玻璃門內,摸了摸大時鐘後面的板子,結果板子嘎的一聲掉下來,後面露出一個好大的洞。
  他趕緊從房間衝出去,可是才跑到門口,便愣在原地。
  富士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大時鐘後面的牆壁就是走廊上的牆壁,上面絲毫沒有挖掘的痕跡。
  再說,哪有人會去挖一個通向走廊的大洞呢?
  當富士夫發現如上並沒有預期的洞口時,的確感到有些失望。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出於我的幻想?
  大時鐘後面的板子是因為太老舊、釘子鬆動才會作下來,昨晚發生的事情其實只是一場夢,全是因為我太累了……嗯,一定是這樣,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一個人從時鐘裡面走出來這種怪事呢?而且那個男人,還穿著怪異的小丑服裝……一定是我自己在做夢!)

  儘管富士夫不斷地說服自己相信那只是一場夢,但心底仍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
  於是他待在房裡冷靜一下,然後又按巡一遍房間的角落,才換好衣服下樓。
  這時,柳澤一郎正和小田切博士愉快地聊著。
  小田切博士一看到富士夫,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富士夫,已經日上三竿了,你怎麼還是一副睡眠惺忪的樣子?哈哈哈!快去洗洗臉,早飯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達子夫人說今天要讓我們見識一下古宮子爵的收藏品。」

  紅寶石

  等富士夫吃過早餐後,達子夫人帶著大家參觀古宮子爵的收藏品。
  那些收藏品放在樓下大廳四壁的房間裡,全都是古宮子爵重金買回的珍奇主物,包括外國中世紀的盔甲、印度的可怕佛像、西洋的盾、劍、頭盔,以及刻印著各式圖籐的瓦片……等等,這些寶物不僅掛滿整面牆壁,有些還擺放在屋子裡。
  「我丈夫失蹤之後,我就決定盡量不要進入這個房間。雖然我的雙眼已經失明,但這個房間裡的味道還是會讓我想起音訊全無的丈夫……」
  達子夫人悲傷地說著。
  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點了點頭,兩人都非常同情達子夫人的遭遇。
  就在這時,美智子突然尖叫起來。
  「美智子,你怎麼了?」
  達子夫人急忙問道。
  「媽媽,佛像手中的那把劍上勾住一個奇怪的東西。」
  美智子一邊說,一邊拿起勾在劍上的小布條。
  富士夫看了一眼美智子手中的布條,嚇得瞪大雙眼。

  (白底紅色圓點圖案的布條……這不是跟他昨晚看到的馬戲團小丑身上穿的衣服花色一換一樣嗎?)

  「看來有人跑進這個房間,而且衣服還被這把劍勾破了。媽媽,這塊布條好奇怪哦……你們看!」
  這時,美智子的腳下發出一陣輕脆的聲響。
  她本能地往後跳開,從地板上撿起一個東西。
  「啊!這……」
  美智子的手裡拿著一顆紅寶石,顫抖著聲音說:
  「媽媽,這是和爸爸一起消失無蹤的紅寶石!」
  「美智子,你是說那顆我們追尋不著的寶石嗎?」
  「是啊!它就掉在這裡的地板上,你摸摸看。」
  於是達子夫人伸手去換美智子撿到的紅寶石。
  「美智子,這顆紅寶石為什麼會掉在地板上?當初我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這時,柳澤一郎開口說:
  「夫人,會不會是你們之前沒有留意到它掉在地板上?畢竟它只是一顆小寶石……」
  「不可能,我每天都到這個房間仔細查看每個角落,怎麼可能會沒有注意到它掉在地板上?我覺得爸爸一定躲在某個地方,昨天我也照例進來這個房間,但是那時候並沒有看見布條和紅寶石。」
  美智子說話的口氣相當激動,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不禁面面相視。
  由於發生了這一段插曲,因此大伙參觀寶物的興致也就此打住。
  如果美智子所言不假,那麼昨天晚上一定有人潛入「黑玫瑰城堡。」
  後來他們詢問傭人,傭人說城堡的前、後門都瑣得牢牢的,而且所有的窗子也都從裡面上瑣。
  「其是奇怪……」
  「嗯,的確有些不對勁。」
  小田切博士和柳澤一郎看了對方一眼,感到一頭露水。
  但是美智子仍然相當堅持自己的想法。
  「不,一點都不奇怪……我想一定有人從某處進入這個房間,而且我知道這個人是誰。」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柳擇一郎吃驚地問道。
  「那個人臉上有一道疤痕,他每天都在城堡附近徘徊,我想……他一定是從某個地方港進城堡。」
  美智子的情緒相當講動,說完便哇的一聲哭出來。
  雙眼失明的達子夫人也亂了方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富士夫出聲問道:
  「叔叔,你們昨天晚上聊到幾點才睡覺?」
  小田切博士對富士夫這個問勤感到非常訝異,他回答說:
  「我和柳澤先生一直聊到十二點左右。富士夫,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
  那個奇怪的小丑是在十點半左右從大時鐘走出來,如果當時大家都還沒有睡覺的話,應該會聽見聲音才對。

  (難道……那真的只是一場夢?)

  富士夫的發現

  那天晚上達子說她頭痛,吃過晚飯便立刻回房去了。
  接著,美智子也以頭痛的理由跟著母親回房。
  奇怪的是,富士夫竟然也說自己昨晚沒睡好,大約八點左右就回到昨天睡覺的房間。
  最後只剩下小田切協主和柳澤一郎,兩人開始下起日本象棋。
  富士夫回到房間後,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每當他要思考事情,就其非常想睡,還是可以讓腦子繼續運作。
  富士夫回想著被佛像手中的劍勾住的布條,以及掉在地板上的紅寶石……昨天晚上的確有人潛入「黑玫瑰城堡」,而且那個人是從大時鐘裡面走出來的。
  可是,大時鐘後面的牆壁並沒有任何機關。

  (這又是為什麼呢?
  難道真的是我自己在做夢……)

  富士夫連續打開、關上大時鐘的玻閉門好幾次,忽然靈光一閃,大叫一聲便站在原地不動。

  (當時那個大時鐘的玻大門是往左開的……)

  這件事的確有違常理。
  一般而言,門應該會往右開才對,可是昨天晚上那扇玻璃門卻是往左打開,接著奇怪的小丑從大時鐘裡面走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

  宮士夫專心地思索這個問題。
  頃刻間,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再度檢查一遍房間。
  就在這時,他聽見小田切博士上樓的腳步聲,立刻打開房門叫道:
  「叔叔、叔叔!」
  「富士夫,你還沒睡啊!」
  「叔叔,柳澤先生回去了嗎?」
  「嗯,他剛回去。你有什麼事?」
  「我有話要根叔叔說,請您進來一下。」
  小田切博士納國地走進房裡後,富士夫立刻關上門,然後簡短地述說他昨天晚上親身經歷的事情。
  聽完富士夫的敘述,小田切博士立即吃驚地檢查那個大時鐘。
  不一會兒,他失望地對富士夫說:
  「富士夫,後面的牆上根本沒有任何機關,你果然是在做夢。」
  「不,叔叔,昨晚我明明看見那扇玻璃門往左邊打開,可是剛才我檢查的結果,卻發現它是往右邊打開的,叔叔,既然是往右邊打開的門,為什麼我會看成是往左邊打開的呢?」
  「富士夫,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使你的意思。」
  「叔叔,你真的不懂嗎?那麼,你看著這個。」
  富士夫將區院房間、掛在大時針對面牆上的黑色窗簾捲起來,不料那裡竟然也出現一個大時鐘!
  小田切博士瞬間睜大眼睛,隨即明白那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
  「叔叔明白了,你昨天晚上再到的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所以看起來才會左右相反。」
  「沒錯。叔叔,當小丑跳進來的時候,我的確是腳前著門的方向睡在床上。當時昏黃的月光從右邊段進來,因此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時我聽見奇怪的聲響,於是前門的方向看去,時鐘是位在機個位置。」
  「這麼說來,你昨天晚上看見的是真的時鐘……」
  「不,叔叔,昨天晚上我看到的是映在鏡子裡的時鐘,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門的旁邊有一面鏡子,鏡子的對面是那個大時鐘,只是後來小丑把大時針和鏡子的位置互調了。」
  「我想小丑之所以要把鏡子和時鐘的位置互調,主要是為了誤導我,也就是說,他不想讓我知道時鐘真正的位置,因為在真正時鐘後面的用上有一個洞穴。」
  接著,小田切信上和富士夫合力推開鏡子,結果正如富士夫所說,鎮子後面的後壁上有一道門型的裂縫。
  小田切博士一看到這個門型裂縫,不禁大吃一驚。
  就在下一秒鐘,牆壁裡而忽然傳出一些聲響。
  「啊!他來了!」
  富土夫小聲說道。
  他立刻關掉電燈開關,和小田切博士躲在暗處等待著。
  咚咚咚……從牆壁裡面傳出的聲音愈來力清晰,聽起來好像有人在牆壁後面的樓梯走著。不久,那個人大概爬完樓梯,腳步聲在門型裂縫的對面停頓下來,可能正在觀察房內的動靜。
  富立夫的心臟跳得非常急促,額頭也不斷冒著冷汗。
  他咬緊牙關,靜持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狀況。
  接著,他們聽見啪答一聲,對上的門型裂縫就住彈簧一般朝房裡推開,昨晚那個奇怪的小丑走了進來。
  在微暗的燈光下,小丑睜大眼睛環顧房裡的一切,但這時又發生一件怪事……
  只見另一道人影從小丑的身後走進來喊道:
  「偽君子?」
  話聲甫落,那道人彭立到撲向前面的小丑,剎那間,兩道人影倒在地板上扭打起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富士夫看到眼前這一幕,嚇得不知所措。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富士夫,你怎麼了?」
  富士夫聽到達子夫人和美智子的叫喚聲,終於清醒過來,在他打開房門的同時,小田切博士也打開房裡的電燈開關。
  他們看見地板上躺著一個筋疲力竭的小丑,以及一個臉上有疤痕、吃力地爬起來的男人。
  「啊!你、你是什麼人?」
  一聽到小田切博士的聲音,臉上有疤痕的男人難過地搖搖頭說:
  「小田切、達子、美智子……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我是古宮一磨啊。」
  自稱是古宮一磨的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倒在富士夫的床上。

  十點半之談

  古宮一磨之所以無緣無故地失蹤一年,是由於發生了一件離奇的事情。
  他除了喜歡研究外國城堡之外,對迷宮也深頒興趣。正因為如此,古宮一磨在建造「黑玫瑰城堡」的時候,便悄悄地構築一條秘密通道。
  他有時會喬裝成老百姓的模樣,跑到附近的小鎮、村落去玩,並且對沒有人能識破他的偽裝而到十分自豪。
  大約在一年前的某個晚上,古宮一磨喬裝成老百姓,從秘密通道館到附近的小鎮去玩,不料卻在回家途中掉落懸崖,身受重傷,也失去記憶。
  幸好這次意外並未奪走古宮一磨的性命。
  他在清晨時分清醒過來,但由於頭部受到撞擊,對以前的事沒有任何印象,連自己叫什麼名字、家往何處、有妻有女的事全部記不得了,他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糊里糊塗地來到東京。
  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期間,他只能當建築工人維生,度過了一個年頭。
  某天,一根木材從鷹架上掉下來擊中他的頭部,他就這樣失去知覺了。
  不知他遭受這一擊是幸?抑或不幸?當地恢復意識的時候,終於想起自己是古宮一摩。
  於是古官一磨將事值的原委告訴當時僱用他的山脅工頭,並說出「黑玫瑰城堡」的秘密通道和自已收載的許多寶物。
  山脅工頭一聽到這件事,便把古宮一磨拘禁起來,然後以柳澤一郎的名義買下「黑玫瑰城堡」旁邊的別墅,悄悄地從神秘通道進人城堡盜取寶物。
  因此那個小丑其實是柳澤一郎,他真正的身份則是山脅工頭。
  古宮一磨費盡千辛萬苦才逃脫出來,回到「黑玫瑰城堡」附近監視山脅工頭的一舉一動,並決定在今天晚上活捉他。
  這麼一來,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
  達子夫人和美智子看到古宮一磨平安返家,心裡真是高興極了。
  第二天,古宮一家和小田切博士、富士夫五人聚在一起慶祝,席間大夥一直稱讚富士夫的機智表現。
  但是,富士夫從映在鏡子上的時鐘看到小丑出現的時間究竟是幾點鐘呢?
  他當時看到的時間是十點半,那麼正確的時間應該是……
  關於這一點,各位讀者只要將時針對著鏡子觀察就可以知道正確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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