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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J.R.R. Tolkien] 魔戒系列三 王者再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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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書紀要】 國王歸來上

【第一章】米那斯提力斯

【第二章】灰衣人出現

【第三章】洛汗全軍集結

【第四章】剛鐸攻城戰

【第五章】驃騎長征

【第六章】血戰帕蘭諾

【第七章】迪耐瑟的火葬堆

【第八章】醫院

【第九章】最后的爭論

【第十章】黑門開啟

【第十一章】西力斯昂哥之塔

【第十二章】魔影之境

【第十三章】末日火山

【第十四章】可麥倫平原

【第十五章】宰相與人皇

【第十六章】眾人別離

【第十七章】歸鄉旅程

【第十八章】收複夏爾
{2} 201-9043-31-1596[2]-10.26
【第十九章】灰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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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版已有魔戒系列二 雙城奇謀了,所以我就直接貼系列三 王者再臨

請剛看完魔戒系列一 魔戒再現的讀友們先到草薰風版主貼的魔界之主--雙塔記看吧,雙塔記=魔戒系列二的雙城奇謀

和沒看過魔戒系列的讀友們說一下:電影版的魔戒也很好看,在此跟各位推薦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5-15 19:36 編輯 》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1 + 5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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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29 |只看該作者
【前書紀要】

  在首部曲《魔戒現身》中,記述了灰袍甘道夫發現哈比人佛羅多所擁有的戒指,其實正是
至尊魔戒,統御所有權能之戒的魔戒之王。因此,佛羅多和伙伴們從夏爾一路被魔多的黑騎士
追殺,最后,在伊利雅德的游俠亞拉岡的幫助下,他們終于克服萬難,逃到了瑞文戴爾的愛隆
居所。
  愛隆在該處慎重地舉行了一場會議,決定將魔戒摧毀,佛羅多也被指派為魔戒持有者。魔
戒遠征隊的成員就這樣被挑選出來,他們的任務是前往魔王之境的末日火山,在該處摧毀魔戒
。遠征隊中包括了代表人類的亞拉岡和剛鐸之王繼承人波羅莫;幽暗密林的精靈國王之子勒苟
拉斯代表精靈,孤山山脈的葛羅音之子金靂代表矮人;佛羅多和他的僕人山姆衛斯,以及兩名
年輕的親戚梅裡雅達克和皮聘則代表哈比人,而率領全體的是灰袍甘道夫。
  一行人秘密地從瑞文戴爾離開,在經過長途跋涉之后,卻因意圖在冬天橫越卡拉霍拉斯隘
口而無法通過該處;之後,甘道夫帶領他們從密道進入摩瑞亞礦坑,試圖從山底下前往目的地
。甘道夫在該處由於和一名黑暗世界的妖靈搏鬥,因此落入了無底深淵。被揭穿了西方王儲身
分的亞拉岡繼承遺志,帶領著眾人逃出摩瑞亞的東門,進入精靈的疆界羅瑞安,並且沿著大河
而下,來到拉洛斯瀑布。他們在這段旅程中已經意識到遭人跟蹤,對魔戒念念不忘的生物咕嚕
,鍥而不舍地緊追在後。
  他們必須決定是否該往東前往魔多,或者是和波羅莫一起前往援助剛鐸的主城米那斯提力
斯,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還是應該解散小隊。當魔戒持有者決定必須繼續前往魔多的旅程時
,絕望的波羅莫試圖搶奪魔戒。故事的首部曲就在波羅莫屈服於誘惑,佛羅多逃出虎口,和山
姆衛斯一起消失的狀況下結束了。在此同時,剩下的遠征隊成員遭到半獸人士兵突如其來的攻
擊,有些是聽命於黑暗魔君的半獸人,有些則是來自叛徒薩魯曼旗下的強獸人。魔戒持有者的
任務,似乎已經遭遇到空前未有的危機。
  二部曲《雙城奇謀》描述的是遠征隊解散之後的狀況。第三章中記述了波羅莫的悔悟和犧
牲,眾人將他的屍體放入船中,漂向拉洛斯瀑布。梅裡雅達克和皮瑞格林則是被半獸人士兵俘
虜,敵人沿著東洛汗平原將他們帶往艾辛格,亞拉岡、勒苟拉斯和金靂則是緊追在后。此時,
洛汗國的驃騎出現了,在元帥伊歐墨的率領之下,騎兵隊在法貢森林的邊境包圍了半獸人,並
且將他們徹底殲滅。哈比人即時逃出,躲進森林中,並且遇見了名為樹胡的樹人,他也是法貢
森林真正的主人。在他的陪伴下,哈比人見識到了樹人的怒氣,以及他們朝向艾辛格進軍的過
程。
  在此同時,亞拉岡和同伴們遇見了剛離開戰場的伊歐墨,驃騎元帥送給他們駿馬,讓他們
繼續尋找同伴。雖然亞拉岡一行人在法貢森林中沒有找到哈比人,卻意外地和甘道夫重聚。他
從死裡複生,化身成白騎士,卻依舊穿著灰色的袍子。他們和老巫師一起穿越洛汗,來到了驃
騎王希優頓的宮殿。甘道夫治愈了年老的國王,並且將他從弄臣巧言的詛咒中釋放出來,眾人
這才明白了巧言原來是薩魯曼所安排的內奸。一行人和御駕親征的國王一起迎戰艾辛格的大軍
,在聖盔谷以寡擊眾,獲得了勝利。甘道夫接著帶領眾人前往艾辛格,他們發現原先雄偉的堡
壘已經被樹人徹底破壞,薩魯曼和巧言則是被困在堅固不破的歐散克塔中。
  在談判過程中,薩魯曼拒絕悔改,甘道夫撤銷了他的頭銜、打斷了他的手杖,把他交給樹
人看管。巧言從窗戶中對著甘道夫丟出一枚水晶球,卻沒有砸中,反而被皮聘所撿起。這原來
是努曼諾爾殘存的三枚真知晶球之一。當天夜裡,皮聘抵抗不了晶球的誘惑,偷走晶球,並且
加以使用;索倫也因此而發現了他的行蹤。在這章尾聲中,一名戒靈騎在飛行的座騎上,讓眾
人明了到大戰即將展開。甘道夫把真知晶球交給亞拉岡,和皮瑞格林快馬加鞭地趕往米那斯提
力斯。
  第四章的主人翁則是佛羅多和山姆衛斯,他們迷失在愛明莫爾的山區,不知何去何從。當
他們終于脫離山區的時候,狡詐的咕嚕卻又尾隨而至。佛羅多馴服了咕嚕,讓他帶領著兩人穿
越死亡沼澤,以及寸草不生的摩拉南,來到了北方魔多的黑色大門前。
  由于此時已經無路可走,佛羅多只好接受咕嚕的建議:前往他所知道的一條「秘密通道」
。據他說,這條通道就在黯影山脈中,亦即是魔多的西方屏障。在他們旅行的途中,又被波羅
莫的弟弟法拉墨所率領的剛鐸突擊隊所擄獲。法拉墨發現了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但卻謹慎自
制,不受讓波羅莫崩潰的魔力所誘惑,反而派人護送他們前往旅程的最后一段,西力斯昂哥,
也就是蜘蛛小徑。他也警告佛羅多,這是個危險的地方,咕嚕並沒有完全吐實。當他們抵達十
字路口,朝向米那斯魔窟前進的時候,卻發現一股無比強大的黑暗力量從城中傾巢而出。索倫
已經派出了他的先頭部隊,由戒靈之王所率領的大軍,吹響了魔戒聖戰的號角。
  咕魯領著哈比人走上一條避開米那斯魔窟的秘道,在黑暗中他們終于來到了西力斯昂哥。
咕魯又再度恢複了之前的邪惡本性,準備將他們獻給這條小徑的邪惡守護者屍羅。在山姆衛斯
奮不顧身的搏鬥下,他的計畫失敗了;咕魯被打傷,屍羅也被重創。
  二部曲結束於山姆衛斯所面臨的兩難狀況中。佛羅多被屍羅刺中,看來毫無生機地躺在地
上:山姆衛斯如果不舍棄敬愛的主人,這次任務就將一敗塗地。最後,他決定取走魔戒,繼續
這絕望的任務。但正當他準備進入魔多時,半獸人分別從米那斯魔窟和西力斯昂哥的高塔前來
察看。山姆衛斯藉著魔戒隱形的力量,這才知道佛羅多只是陷入昏迷,並非死亡。當他準備救
回主人時,一切已經太遲了;半獸人已經將佛羅多抱入隧道,前往他們的高塔中,大門正好在
山姆衛斯面前重重關上。
  本書,也就是第三部分,魔戒聖戰的最後一部分,將描述甘道夫和索倫對抗的戰略,記載
了光明與黑暗雙方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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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皮聘從甘道夫的斗篷之下往外看,他搞不清楚自己是睡是醒,感覺好像依然身在這段急如
星火、半飄半飛翔的夢境中。黑暗的景物不停往後飛掠,風聲在他耳邊呼呼地吹著,除了在天
空中漫游的星辰之外,什麼都看不見,右邊則是襯著黑色天空的巨大山脈陰影。他迷迷糊糊的
試著想要弄明白現在身處於何時何地,但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他完全無法判斷。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種高速下馬不停蹄地奔馳,接著,在曙光之中,他看見了薄弱的金光
,發現來到了一座寂靜的小鎮,山丘上還有許多空蕩蕩的房屋。當那長著翅膀的魔影再度飛越
的時候,即使是最堅強的戰士也覺得心膽俱裂。但甘道夫一直在他耳邊呢喃著溫柔的話語,讓
他在角落沉睡著。皮聘雖然十分的疲倦,卻覺得相當地不安,依稀感覺得到人們來來去去,甘
道夫則是正在發號施令。然後,又是一段夜間的狂奔,這是第二,不,是他使用過水晶球之后
的第三夜。一想起這段恐怖的經歷,他完全清醒過來,耳邊急促的風聲立刻轉化成步步進逼的
威脅聲。
  天空又再度泛白,黃色的火焰似乎被隔絕在黑暗的屏障之後。皮聘縮起身體,感到十分害
怕,不明白甘道夫究竟領著他來到了什麼樣恐怖的地方。他揉揉眼睛,這才發現原來是圓月正
從東方緩緩升起。看來時候尚早,應該還會趕上好一段路。他換了個姿勢,開口問道:「甘道
夫,我們在哪裡?」他問。「在剛鐸國境內,」巫師回答道:「還在安諾瑞安一帶。」兩人沉
默了片刻。接著,「那是什麼鬼東西?」皮聘突然間抓住甘道夫的斗篷大喊道:「你看﹗火﹗
紅色的火焰﹗這裡有惡龍嗎?你看,還有那邊﹗」道夫對著駿馬大喊作為回應。「影疾,快﹗
我們必須再快一點,時間已經很緊迫了。你看﹗剛鐸的烽火已經燃起,這是通知盟友馳援的信
號,戰火已經點燃了。你看,阿蒙丁山上亮著火焰,愛倫那奇的烽火也跟著點亮,訊號繼續往
西傳:那多、伊瑞拉斯、明瑞蒙、加侖漢,以及在洛汗邊境的哈力費理安。」
  影疾卻突然慢了下來,接著抬起頭嘶鳴了幾聲。從黑暗中傳來了其他馬匹的回應,零落的
馬蹄聲也漸漸靠近。三名在月光下像是鬼魅一般的騎士來勢洶洶,隨即消失在西方的黑暗中。
影疾抖擻精神,立刻撒開四蹄狂奔,夜色如同潮水一般掠過它身邊。
  皮聘又再度覺得昏昏欲睡,沒有多少精神理會甘道夫對他苦口婆心講述剛鐸的傳統;甘道
夫解釋城主在鄰近的山丘上和邊境建造烽火台,同時也在這些地方設置驛站,隨時備好快馬將
消息傳遞到北方的洛汗或是南方的貝爾法拉斯去。「北方的烽火已經沉寂了許久,」他說:「
而在古代,由於剛鐸擁有七晶石,他們根本不需要這種簡陋的通訊方法。」皮聘又不安地動了
動。
  「快睡吧,不要害怕﹗」甘道夫說:「因為你不像佛羅多一樣必須去魔多,你要去的是米
那斯提力斯。這是自由世界最後的堡壘。如果剛鐸淪陷,或是魔戒失落,連夏爾都會跟著落入
魔掌。」
  「聽起來並不怎麼讓人心安啊﹗」皮聘說,不過,睡意還是老實不客氣地征服了他。在他
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高聳的白色山峰,這些山峰沐浴在西沉圓月洒下的月光中,像
是漂浮在雲海間的島嶼。他開始擔心佛羅多身在何方,如果他真的已經到了魔多,現在是生是
死?他並不知道,遠方的佛羅多也正在看著同樣的月亮自剛鐸沉落,等待新的一天到來。
  皮聘被人聲給吵醒了,這又是另一個躲躲藏藏和連夜趕路的一天。現在正是黎明,冰冷的
寒意依舊步步進逼,灰色的迷霧包圍著眾人。影疾渾身冒著熱氣和汗水,但它依舊驕傲地昂挺
著頭,沒有露出任何疲倦的樣子。許多高大的人類披著厚重斗篷站在他身邊,在他們身后的迷
霧中矗立著一座石牆。看來這石牆已經飽經風霜,不過,在夜色完全消退之前,皮聘就可以聽
見許多人忙碌工作的聲響:鐵錘擊打、車輪滾動、鏟子挖掘。火把在迷霧中照亮了部分的景物
,甘道夫正在和擋住他去路的男子說話,當皮聘凝神傾聽的時候,這才發現他們在討論的話題
和他有關。
  「是的,我們的確認識您,米斯蘭達,」那群人類的領袖說:「你也知道七門的通行密碼
,因此可以自由來去。但我們不認識你的同伴。他到底是什麼種族?是北方山脈中的矮人嗎?
在這個時候,我們不希望讓任何陌生人踏上我們的土地,除非他擁有強大的戰力,而我們又能
夠信任他。」
  「我願意在迪耐瑟王的寶座前替他擔保,」甘道夫說:「至於一個人的勇氣和戰功,你們
不能單純用外表來評斷。印哥,雖然你比他高一倍,但他經歷過的戰鬥和危險遠遠超過你。他
和我都剛離開艾辛格攻防戰的現場,我們正準備將消息傳到剛鐸去。如果不是因為他日夜兼程
的趕路,已經很疲倦了,我會叫他起來的。他叫作皮瑞格林,是個非常勇敢的人。」
  「人?」印哥懷疑地重複道,旁人哈哈大笑。
  「人類﹗」皮聘完全蘇醒過來,大喊道:「人類﹗我才不是哪﹗我是哈比人,不是什麼勇
敢的人類,如果沒有必要,我才不願意冒任何危險。不要被甘道夫給騙了﹗」
  「許多偉大的英雄都是這麼謙虛的,」印哥說:「但哈比人是什麼種族?」
  「也就是半身人,」甘道夫回答道:「不,不是預言中的那一位,」他看見那些人臉上的
驚訝之情後說:「不是他,是他的同類。」
  「是的,而且還是曾經和他一起旅行的同伴,」皮聘說:「與你們同住一城的波羅莫,也
曾經和我們同行,他在北方的大雪中救了我一命,最後為了保護我而在寡不敵眾的狀況下犧牲
了。」
  「不要多說﹗」甘道夫說:「這種噩耗應該先告訴他的父親才對。」
  「我們已經猜到了,」印哥說:「最近發生了許多詭異的事件,你們還是繼續趕路吧﹗米
那斯提力斯的國王一定會很想要知道兒子的下落,不管這位是人類還是半身人」
  「哈比人﹗」皮聘說:「看在勇敢的波羅莫份上,我願盡棉薄之力協助你的王上。」
  「祝你們好運﹗」印哥說,他率領的人類也紛紛讓路給影疾通過,影疾飛快地穿過一座小
門。「米斯蘭達,希望你能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給予迪耐瑟和我們所有的國民睿智的指引﹗
」印哥大喊道:「不過,他們說,你每次都會帶來噩耗。」
  「這是因為我只有在眾人需要援助的時候才出現,」甘道夫回答:「至於你嘛﹗我可以給
你一些指引:你在修補帕蘭諾平原圍牆上的進度已經落後了。要對付即將來臨的風暴,勇氣可
能是你們最大的屏障,還有我所帶來的希望,因為,我所帶來的消息並非全都是噩耗。放下你
們的鏟子,磨利你們的刀槍吧﹗」
  「今天日落之前這裡的工事就會完成,」印哥說:「這是我們最後一面需要加強的城牆,
也是最不可能受到攻擊的地方,因這面對的正是我們的盟友洛汗國。你知道他們嗎?你認為他
們會回應我們的呼喚嗎?」
  「是的,他們會來的,但是,他們已經在你們的背后奮戰了許多回合。不管是這條路或是
任何其他的道路,都已經不再絕對安全了。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如果不是我甘道夫,這條路
可能只會成為半獸人進軍的路線,根本不會有驃騎國的援軍﹗即使到現在,這裡還是危機四伏
。好好努力,不要鬆懈﹗」
  甘道夫這才來到了拉馬斯安澈之後的平原。剛鐸的人們將在伊西立安淪落入魔王之手後,
艱辛建造的這道城廓,稱為拉馬斯安澈。這道城牆從山腳下延伸三十哩,然後又再度折返,將
帕蘭諾平原完全包在裡面,這是安都因流域中最豐饒富庶的土地。這道城牆在距離王城大門最
遠的東北方角落,有一個十二哩寬的開口,俯瞰著大河邊的一大塊平地,人們在那邊建造了極
端堅固的防御工事。在那個區域,人們建造了雄偉的大門,鎮守著奧斯吉力亞斯渡口和跨河的
大橋。這道外牆在西南角距離王城不過三哩遠,安都因河在該處繞過南伊西立安的艾明亞南轉
往西方,城牆就建在河邊,哈龍德的碼頭和港口也位於該處,專門停泊從南方封地前來的船隻。
  這區域的土地非常肥沃,阡陌縱橫、果園遍布。每個私人農場中都有著圍欄、穀倉、燒窯
,許多溝渠則是沿著山勢流下,穿越這塊翠綠的大地,進入大河安都因。不過,居住在那邊的
牧人和農人並不多,大部分的居民還是住在剛鐸七層城池的內部,還有一部分的人則是居住在
山中的羅薩那奇谷中,或是更南邊擁有五條溪流的蘭班寧。在高山和海洋之間還居住著一支刻
苦耐勞的民族,他們雖然也屬於剛鐸的子民,但他們的血統已經和其他的民族混雜在一起;這
一帶還居住著矮壯的人類,他們的祖先是黑暗的年代中居住在丘陵附近的人類初民。在貝爾法
拉斯的繁華港口邊,則是印拉希爾王居住的多爾安羅斯堡壘。他和他的子民都屬于擁有高貴血
統、藍灰色眼眸的自傲民族。
  甘道夫策馬奔馳了一段時間之后,天色漸漸變亮,皮聘這才醒過來開始打量四周。他的左
邊是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霧氣,完全將東方遮掩在陰影中;右邊則是高聳直達天際的山脈,似
乎在天地創生時,大河憑著蠻力硬是撞出一座雄偉的山谷來,未來這將會成為一塊充斥著戰鬥
和爭論的地方。正如同甘道夫承諾的一樣,他也看見了白色山脈的盡頭,亦即是明多陸安山黑
漆漆的身影,它的峽谷隱含著黑紫色的陰影,陡峭的山壁隨著天色而漸漸變得明亮。在它伸出
的山腳下,座落著固若金湯的城池,七層堅固難攻的城牆將它團團圍住;結實而古老的城牆,
恍惚間會讓人以為這是巨人們從山脈中開鑿出來的奇觀。
  當皮聘正驚訝地贊嘆著眼前的奇景時,在曙光照耀下的城牆緩緩從灰色變成耀眼的白色。
太陽突然從東方的陰影中躍出,整座要塞沐浴在燦爛的金光中。當第一線陽光觸及要塞最高層
的愛克西裡昂塔時,萬丈銀光立刻洒向四方,彷佛整座高塔是用水晶鑄造的一般,皮聘忍不住
感動地驚呼出聲。晨風中白色的旗幟迎風飄揚,清澈的號角聲隨著微風飄送過來。
  就這樣,甘道夫和皮聘於日出時進入了剛鐸城池的大門,正好看著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
「米斯蘭達﹗米斯蘭達﹗」人們大喊著:「你的出現,讓我們明白風暴的確迫近了﹗」
  「風暴的確迫在眉睫,」甘道夫說:「我是乘著這陣風暴的前翼趕來的。讓我進城﹗在迪
耐瑟王還擔任攝政王時,我必須立刻晉見他。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你們所熟知的剛鐸可
能從此消失在歷史中。快讓我進城﹗」
  在他威嚴無比的嗓音下,人們敬畏地紛紛退讓,不敢再繼續質問;不過,當看到哈比人和
他們胯下的駿馬時,人們依舊無法掩飾眼中的好奇之色。王城中的人們極少騎乘馬匹,在街道
上更少見到馬匹的蹤影,唯一的例外只有替攝政王跑腿的信差。他們交頭接耳說道:「這一定
就是洛汗國王所擁有的駿馬吧?或許驃騎軍團很快就會前來支援了。」影疾依舊頭也不回,自
信地往目標走去。
  米那斯提力斯的城池是以獨特的方式興建的,城中分成七層,每一層都有獨立的城牆和入
口,但這些入口並非是一直線的:主城牆的正門位在整座城半圓的東方,下一座門則是建造在
城的東南方,第三座則是在城的東北方,所有的入口都是依這樣的規律興建的。因此,進入要
塞的道路蜿蜒曲折地繞著山丘鋪設。每當這條道路經過垂直正門的位置時,它都會穿過拱形的
隧道,有一座極為龐大的巨岩正好將整座城池分割成兩半,只有第一層例外。這特殊的景觀一
部分是天然的山勢,一部分是古代巧匠的鬼斧神工。這座鋒利如同刀刃一般的巨岩就位于正門
廣場后方,一路延伸到這座圓形城池的最高層。巨岩的最頂端還興建了另一座堡壘,讓頂端要
塞中的守軍可以像是巨艦中的水手一般,俯瞰七百尺之下的正門。通往城中要塞的入口也同樣
面對著西方,但卻是鑿穿堅硬的岩石所雕鑿出來的,然后是一道通往第七門的斜坡。人們最后
才來到了執政廳,以及淨白塔前的聖泉園。高聳簡潔的淨白塔直入雲霄一百五十尺,攝政王的
旗號就在塔頂俯瞰著千尺以下的大平原。
  這的確是座固若金湯的城池,只要城內還有一兵一卒,就算千軍萬馬也無法將其奪下。除
非有敵人從後方來襲,攀越明多陸安山,來到衛戍之丘和山脈會合的地方。不過,那個區域正
好在第五城的高度,迎面而來的就是與懸崖同高的陡峭壁壘;在那附近則是先王們的陵寢,永
恆沉寂地戍守著高塔和山脈。
  皮聘看著這座巨大的石造城池,越來越來覺得敬畏不已。這比他所曾經幻想過的任何人造
建築都要雄偉輝煌,比艾辛格還要高大、還要強悍,更為美麗。但事實上,它卻是座逐漸衰微
的厄運之都,人口至少比全盛時期減少了一半,每條街道上都聳立著許多雕梁畫棟的建築,門
上刻著美麗陌生的古文字,皮聘猜測這些一定是曾經居住在此地的偉人的名號。但是,現在這
些建築都變得空空蕩蕩,一片死寂;不再有腳步聲在長廊中回響,不再有笑語聲點綴著美麗的
花園。
  最后,他們終於走入了第七門,溫暖的陽光照在底下的河流上;此時的佛羅多則是正走在
伊西立安的平原上,看著那些逐漸頹圮的城牆和石柱,以及落在地面上的石雕頭像。甘道夫下
馬步行,因為要塞中不準任何馬匹進入。在主人的溫言軟語之下,影疾聽話的讓僕人將它帶開。
  此門的守衛都穿著黑衣黑甲,頭盔的形狀十分特殊,高聳的盔尖、與臉側密合的護頰,太
陽穴的地方則是裝飾著海鳥的白色羽毛。這些頭盔都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因為它們都是以古代
傳承下來的秘銀所打造的。在披風上則是刺繡著一株盛開如雪般的樹木,上面有著一頂銀色皇
冠以及星芒。這就是伊蘭迪爾的家徽,全剛鐸除了聖白樹曾生長的聖泉宮中駐扎的禁衛軍之外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配戴這徽記。
  看來,他們抵達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兩人立刻被領進門內,對方沒有任何多於的質問。甘
道夫快步橫越鋪著白色石板的宮殿,一座美麗的噴泉在晨光下舞動著,四周點綴著一片青綠色
園圃;但在正中央,靠近池水處矗立著一株枯死的樹木,噴濺而出的泉水,又從這毫無生機的
樹枝上憂傷地落回池中。
  皮聘緊跟在甘道夫身后,同時打量著這樹。他覺得這樹看起來好憂傷,同時也不明白在這
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花園中,為什麼會留下這麼一株枯死的老樹。
  七星七晶石,一樹聖白。
  甘道夫曾呢喃過的那句話浮現在他心頭。接著,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精光閃耀的高塔下
大門;皮聘跟在巫師身后,越過高大沉默的守門人,走進石塔涼爽空曠的大廳。
  在兩人穿越一條空曠的長廊同時,甘道夫還在皮聘耳邊低聲說:「皮瑞格林先生,小心你
的一言一行﹗這可不是哈比人輕鬆開玩笑的時機。希優頓是個慈祥的老好人,迪耐瑟與他全然
不同,他既驕傲城府又深沉,家世顯赫、權柄蓋世,唯一的差異就是他沒有國王的稱號。等下
他大部分的問題都會是針對你的,因為只有你可以告訴他兒子波羅莫的遭遇。他最寵愛波羅莫
,或許可以稱之為溺愛。在這父子親情的掩飾之下,他會直接問你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希望能
夠從你身上能比較輕易地打探到許多情報。不要泄漏不該說的事情,對佛羅多的任務更是要謹
守秘密,時候到了我會處理的。除非別無選擇,否則你也最好不要提到亞拉岡。」
  「為什麼不行?神行客有什麼地方不好嗎?」皮聘低聲問道:「他準備來這邊,不是嗎?
而且他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或許,或許吧,」甘道夫說:「不過,即使他來到這裡,出現的方式可能也會出乎所有
人的意料之外,連迪耐瑟也一樣。而且,情狀最好是這樣,至少不應該由我們來宣告他即將前
來的消息。」
  甘道夫在一座光可鑑人的金屬大門前停了下來。「聽著,皮瑞格林先生,我沒有時間把剛
鐸的歷史都描述給你聽;如果當你在夏爾逗鳥散步的時候曾經聽過一些,就不需要我擔心了。
照著我說的做﹗當你把繼承人的死訊告訴掌握著偉大權柄的王侯時,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太多其
於的消息。特別是如果有另一個人一旦抵達,對方可以名正言順的取得他王位時更是如此。這
樣夠清楚了嗎?」
  「王位?」皮聘驚訝地說。
  「是的,」甘道夫說:「就算你這一路上都這樣渾渾噩噩的,也該醒來了﹗」他開始敲門。
  門打了開來,但卻似乎沒有任何人在其後操控。皮聘看見門後是一座寬廣的大殿,大殿中
的光線來自兩旁成列高大石柱邊的窗戶。大廳還陳列著許多黑色大理石的雕像,有著各種奇珍
異獸和植物的形象,隱約可見的大殿屋頂閃爍著黯沉的金光,其間夾雜著多彩的光芒。在這座
莊嚴肅穆的大殿中沒有懸掛任何裝飾或是織錦,也沒有任何木造的物品;不過,在石柱之間卻
有許多雕刻在冰冷石板上的浮雕。
  突然間,皮聘想到了亞苟那斯的巨大岩雕,當他看著這些先王的雕塑時,禁不住覺得敬畏
莫名。在大殿的盡頭,在許多階梯之上是一個高大的王座,上面有著由大理石雕成,如同冠盔
一般的華蓋,在其後的牆壁上,則是以寶石排列成一株盛開的大樹,不過,王座卻是空蕩蕩的
。在寶座之下,最低階的寬大階梯上安置著一張樸素的黑色石椅,一名老者坐在其上,他瞪著
自己的雙膝,手中拿著一柄尖端是金色圓球的權杖。他們一言不發地走向他,直到距離他不過
三步的距離為止,然後,甘道夫開口了。
  「您好,米那斯提力斯的城主和攝政王,愛克西裡昂之子迪耐瑟﹗在此危機迫近的時刻,
我前來提供我的忠告和情報。」
  老人抬起頭來,皮聘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透露著傲氣的臉孔和白如象牙的肌膚,以及那雙深
邃的黑眼和鷹勾鼻,他實在無法將波羅莫和眼前的這名老人聯想在一起。「危機的確迫在眉睫
」,老人說:「米斯蘭達,你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雖然種種跡象顯示剛鐸的末日即將到
來,但這也不會比我所經歷的危機來得黑暗。據說你帶來了目擊我兒死亡的人証,就是這位嗎
?」
  「是的,」甘道夫說:「是兩個目擊者的其中一名,另一位正在洛汗國的希優頓王身邊,
不久之後應該就會趕來。您也看得出來,他就是半身人,但並非是預言所說的那一位。」
  「不過,他依然還是個半身人,」迪耐瑟面色凝重地說:「我對這個稱呼沒有多少好感,
是這個該死的預言將我的兒子從宮中誘走,踏上那死亡的任務。我親愛的波羅莫啊﹗我們現在
正需要你,當初應該派法拉墨去的。」
  「本來也應該是他去的,」甘道夫說:「不能因為你難過就不講理﹗波羅莫主動爭取這個
任務,不願意讓其他人接替。他很強勢,想要的東西就必定要得到。我和他一起相處了很長的
一段時間,對他的個性也相當的了解。不過,你剛剛提到他的死訊,難道在我們來此之前你就
聽說了嗎?」
  「我收到的是這個,」迪耐瑟放下權杖,將之前他所凝視的東西從膝蓋上拿起來。他兩只
手各握著號角的一半:那是用銀環固定在一起的野牛角。
  「這就是波羅莫隨身攜帶的號角﹗」皮聘驚呼道。
  「是的」,迪耐瑟說:「當年我也曾經攜帶過,我們家族中的每個長子,都必須繼承這個
信物,遠從皇族血脈斷絕的年代就開始了,在遠古時是馬迪爾之父維龍迪爾在盧恩所獵殺到的
巨大野牛之角所打造的。十三天之前,我在北方邊境聽見了它微弱的號聲;大河將破裂的號角
帶到我身邊來:它再也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他暫停片刻,氣氛變得十分凝重。他的黑色雙
眸猛然轉向皮聘,「半身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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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39 |只看該作者
  「十三,十三天」,皮聘結巴地回答:「是的,我想就是這樣,沒錯,當他吹響號角的時
候,我就正在他身邊。當時我們孤立無援,四周只有越來越多的半獸人。」
  「那麼,」迪耐瑟目光銳利的打量著皮聘。「你也在那邊?說詳細些﹗為什麼沒有援軍?
你怎麼逃出來的?像他這麼驍勇善戰的人,怎麼可能只被幾個半獸人阻攔就犧牲生命?」
  皮聘脹紅著臉,忘卻了心中的恐懼。他說:「即使是最強的猛將,也可能被區區的一枚羽
箭射死,而波羅莫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箭矢。當我最後看見他的時候,他正靠著一株大樹,試圖
從腰際拔出一枚黑羽箭,然後我就被打昏、被俘虜了。我從此再也沒有看見他,也沒有他之後
的消息。但他在我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是那麼的奮不顧身。我們被黑暗魔君麾下的
部隊埋伏,他為了拯救我同胞梅裡雅達克和我而浴血奮戰;即使他最後還是寡不敵眾,壯烈犧
牲,但我對他的感激並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接著,皮聘看著老人的眼睛,在之前那冰冷語氣的刺激下,他體內的傲氣開始沸騰翻滾,
「毫無疑問的,對於人類中如此尊貴的君王來說,像我這樣一個來自北夏爾的半身人、哈比人
所能夠提供的協助一定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即使如此,為了回報這救命之恩,我還是願意獻
上我的忠誠。皮聘掀開斗篷,將短劍放在迪耐瑟的腳前。
  老人的臉上掠過一抹蒼白的微笑,如同微弱的陽光照在冬日的冰雪上。不過,他還是低下
頭,將號角的碎片拿開,伸出手。「把那武器給我﹗」他說。
  皮聘舉起短劍,將劍柄遞給攝政王。「這是哪裡來的?」迪耐瑟問道:「它經歷了許多許
多年的風霜,這應該是我族在遙遠的過往于北方鑄造的武器吧?」
  「這是從我的故鄉邊境的陵墓中找到的,」皮聘說:「但現在只有邪惡的屍妖居住在當地
,因此,我也不願意對您詳述該處的情形。」
  「我看得出來你有過不凡的經歷,」迪耐瑟說:「再一次的,古諺又証明了它的睿智,不
以貌取人––連半身人也不例外。我接受你的效忠,因為,你並沒有被我的言辭所震懾,雖然
你的腔調很奇怪,但你還是毫不退縮地描述一切。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會需要所有勇敢的人
,不管他們是大是小。向我宣誓吧﹗」
  「拿住劍柄,」甘道夫說:「如果你下定決心,就跟著城主說。」
  「我已經決定了﹗」皮聘道。
  老人將短劍放在膝蓋上,皮聘握住劍柄,跟著迪耐瑟緩緩說道:「本人在此宣誓效忠剛鐸
,以及這國度的攝政王;自此之後,為它喉舌,義無反顧,置生死於度外,不惜踏遍天涯,穿
越戰火及升平。直到我主解除我的束縛,或世界毀滅,至死方休。以上,夏爾的帕拉丁之子,
皮瑞格林謹誓。」
  「愛克西力昂之子迪耐瑟,剛鐸管理者,輔佐吾皇的攝政王,謹記閣下的誓言。我將不會
遺忘,必定回應你的效忠:以愛回應忠誠,以榮譽回應英勇,以復仇回應背叛。」皮聘取回寶
劍,將它收回鞘中。
  「現在,」迪耐瑟說:「我的第一個命令是:不要顧忌,直言無諱﹗把完整的經過全都告訴
我,把你對於吾兒波羅莫的所有回憶都說出來。坐下,開始說﹗」他話一說完,就敲響了腳凳
邊的一個小銀鑼,僕人們立刻走了過來。皮聘這才發現他們都站在門邊的壁龕中,因此,當甘
道夫和他進來的時才會沒有注意到。
  「把椅子和酒菜送到客人面前,」迪耐瑟說:「一小時之內不準任何人打攪。

  「國事繁忙,我最多只抽得出這麼多時間來,」他對甘道夫說:「看起來或許有許多更重
要的事情,但對我來說,都比不上這件事急,或許我們在天黑之後可以有機會再談談。」
  「希望能夠更早一些,」甘道夫說:「我從艾辛格星夜飛馳,跨越四百五十哩的土地,並
不只是為了送一名小戰士到你面前,不管他有多勇敢都一樣。希優頓贏了一場大勝仗,艾辛格
已經被攻破,我打斷了薩魯曼的法杖,難道這對你來說都不重要嗎?」
  「對我來說都很重要,但就對抗東方的威脅這點上,我已經知道夠多的情報了。」他黑色
的雙眸轉向甘道夫,皮聘注意到這兩人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並且可以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
較勁,似乎有隱而不明的火焰在兩人的雙眸之間奔馳,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迪耐瑟看起來的確比甘道夫還要像巫師,更有王者之氣、更英俊、更強而有力,年紀看起
來也更大些;但是,皮聘卻可以感受到甘道夫擁有更強的力量和智慧,他的尊貴是不輕易外顯
的。而且,甘道夫的年歲更長,比眾人想像的蒼老多了。「到底有多老呢?」他思索著,這才
發現自己以前竟然從來沒對此產生過疑問。樹胡提到過有關巫師的事情,不過,即使是那個時
候,他也不認為甘道夫是他們的一份子。甘道夫究竟是什麼?他到底是在遠古的什麼時候來到
這個世界,又是什麼時候才會走?不久之後,他的沉思被打斷了。甘道夫和迪耐瑟依舊互不相
讓地瞪著彼此,彷佛想要讀取對方的心思,不過,最後還是迪耐瑟先撤回了目光。
  「是啊,」他說:「雖然他們說晶石已經失落了許久,但是剛鐸的王公貴族依舊擁有比凡
人銳利的目光,還有許多收集情報的管道。大家先坐吧﹗」
  僕人拿著椅子和矮凳各一張進來了,一人還捧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銀壺和銀杯
以及白色的糕點。皮聘坐了下來,但他無法將目光從蒼老的攝政王身上移開。不知道是真的還
是幻想,他似乎覺得對方在提到晶石時,雙目突然精光暴現,掃向皮聘的臉孔。
  「我的忠臣哪,」迪耐瑟半是關懷、半是嘲諷的說:「能和吾兒為友的人所說的話,我都
很想聽。」
  皮聘永遠無法忘記在剛鐸統治者銳利目光下的那一個小時,他在對方尖銳的問題之下毫無
招架之力,同時甘道夫又總是在他身邊注意和傾聽著,皮聘隱隱然可以感覺到巫師正強自壓抑
著內心逐漸膨脹的不耐和怒氣。最後,那一小時終於過去了,迪耐瑟再度敲響銀鑼,皮聘覺得
渾身無力。「現在最多也不過九點而已,」他想:「我已經覺得可以吃下三頓早餐了。」
  「將米斯蘭達大人帶到替他所準備的住所去,」迪耐瑟說:「如果他的同伴願意,暫時可
以和他住在一起。不過,你們把話傳下去,我已經接受了他的效忠,你們都應該稱呼他為帕拉
丁之子皮瑞格林,並且把低階的通行密語交給他。通知將軍們在日出之後三小時,來我這邊報
到。」
  「至於米斯蘭達大人,你也應該過來一趟,除了我的就寢時間之外,沒有人可以阻止你來
見我。就請盡情宣洩你對于一名老人愚行的忿怒,給予我忠告吧﹗」
  「愚行?」甘道夫說:「不,大人,如果你做出愚行,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你盡管把你的
哀傷當做掩飾吧﹗難道你以為我不明白讓我在旁枯坐,看你質問我一無所知的同伴是什麼用意
嗎?」
  「既然你了解,那就不需要為此大驚小怪,」迪耐瑟回答道:「驕傲會玷污你的忠告和協
助,你給予這些珍貴的禮物也都必定是按照自己謀略。但是,不論對方地位多高,剛鐸的統治
者都不會成為他人掌上的玩物。對他來說,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比不上剛鐸的福祉;統治剛鐸是
他的責任,和其他人都無關,除非人皇再度回到剛鐸。」
  「除非人皇回歸?」甘道夫說:「攝政王啊,負責維系王國,隨時做好對這件事的準備,
這不就是你的責任嗎?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你應該接受所有可能的協助。我只能這麼說:不管
是剛鐸、其他或大或小的國度,都不歸我管轄,但我所關切的是這世界上一切善良事物現在所
面臨的危機。至於我的部分嘛,即使剛鐸毀滅,但只要今夜所發生的事情能夠流傳下去,能夠
在未來開花結果,那我的任務也就不會白費了。我也負有輔佐人君的義務,難道你不知道嗎?
」話一說完,他就轉過身,和皮聘並肩離開。
  在走路的時候,甘道夫並沒有多看皮聘一眼或是和他說話。他們的帶路人領著他們從大殿
的正門離開,穿越聖泉宮,走進一條夾在兩邊高聳岩石建築間的小徑。轉了幾個彎之後,他們
來到了一個靠近要塞北邊外牆的屋子,就在和突出的山丘距離不遠的地方,他們被帶到屋子內
的二樓,一個光亮、通風的房間,牆壁上還掛著許多閃著黯沉金光的掛毯。房間內的布置相當
簡單,只有一張小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個長凳;不過,在兩邊牆壁都有掛著廉幕的凹室,裡面
有著收拾整齊的床鋪和盥洗的用具。房間裡面還有三個高而狹窄的窗戶,往北俯瞰安都因籠罩
在迷霧的河灣以及愛明莫爾與拉洛斯瀑布。皮聘得要踩著長凳才能夠攀到窗台。
  「甘道夫,你在生我的氣嗎?」在領路人關上門走出去之後,他問道:「我已經盡力了。」
  「你真的盡力了﹗」甘道夫爽朗地笑了,他走到皮聘身邊,摟著對方的肩膀,一起看向窗
外。皮聘有些驚訝地看著身邊的老者,因為那笑聲聽來十分歡欣和輕鬆。但是,他在巫師的臉
上只能看見哀傷和憂心的皺紋;不過,當他凝神細看時,可以注意到在那面具之下藏著無比的
快樂:這情緒若一湧而出,可能足以感染全國的人民,讓他們一起開懷大笑。
  「你的確盡力了,」巫師說:「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這樣被困在兩個恐怖的老人之間進退
不得。不過,皮聘哪,剛鐸的統治者依舊從你身上,得知了比你所猜想還要多的消息,你無法
隱瞞帶領眾人離開摩瑞亞的並非波羅莫的這個事實,同時,他也清楚知道你們之中有一名地位
極高的人將要前來米那斯提力斯,而且他擁有一把名聞遐邇的寶劍。也別忘記,自從波羅莫離
開之后,迪耐瑟有很長的時間去推敲有關埃西鐸克星的那首詩歌。」
  「皮聘,他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類都不同,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但西方皇族的血統在他
身上十分鮮明,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他的另一名兒子法拉墨身上;不過,他最鍾愛的波羅莫卻
沒有繼承到這血統。他很有遠見,如果他專心一意,甚至可以知道人們心中的思想,就算對方
在天涯海角也是一樣。你很難欺騙他,光是有這個念頭就非常的危險。」
  「千萬記住﹗因為你現在已經對他宣誓效忠,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做,但這是個
相當不錯的作法,我並沒有阻止你,因為我認為慷慨激昂的行為不該受到冰冷邏輯的攔阻。這
感動了他,同時也讓他心情好了一點。至少,在你沒有任務的時候,可以在米那斯提力斯自由
來去。你現在成了他的屬下,他不會輕易忘記這事情的。隨時提高警覺﹗」
  甘道夫沉默了片刻,嘆氣道:「算了,沒必要為了明天會發生的事情而憂愁。我可以確定
的說,從今天開始,狀況會越來越糟糕,我也沒有辦法阻止情勢的演變。棋盤已經擺好了,棋
子也開始移動。有一枚棋子是我十分想見到的,那是成為迪耐瑟繼承人的法拉墨,我想他應該
不在城中,但我又沒時間收集情報。皮聘,我得走了,我得去參加他的軍事會議,盡可能的打
探消息。這盤棋魔王占了先機,他已經布好了陣勢。皮瑞格林,剛鐸的戰士,像你這樣的卒子
可能知道的和我們一樣多,磨利你的寶劍吧﹗」
  甘道夫走到門口,轉身說道:「皮聘,我得趕時間﹗」他說:「你出門的時候幫我個忙,如
果你還不累,最好能夠在休息前幫我辦好––去找影疾,看看它狀況怎麼樣。剛鐸的人民睿智
而善良,但他們並不像其他的民族一樣擅於照顧馬匹。」
  甘道夫話一說完就走了出去,就在同一瞬間,要塞的高塔中傳來了清脆的鐘聲。這宏亮的
鐘聲在空氣中回響了三次:日出之後三小時的鐘聲。
  幾分鐘之後,皮聘離開房間,走下樓梯,觀察著外面的街道。太陽投射著溫暖的光明,高
塔和建築都朝著西方落下深深的陰影。明都陸安山白色的頂峰襯著湛藍的天空,顯得格外耀眼
。全副武裝的男子在城中的街道來來往往,似乎正準備進行換班和上哨的動作。
  「我們在夏爾都稱這個時間為九點,」皮聘大聲的對自己說:「正好是在春日下坐在窗邊
吃頓豐盛早餐的時候。天哪﹗我真希望能夠有頓早餐吃﹗這些人到底吃不吃早餐哪,還是大家
都已經吃完了?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在哪裡吃早餐?」
  這時,他注意到一個穿著黑、白兩色衣服的男子,沿著要塞中央的狹窄街道朝他走來。皮
聘覺得十分寂寞,下定決心要和對方攀談,不過,其實他並不需要這樣做,因為那人已經沖著
他開口了。
  「你是半身人皮瑞格林嗎?」他說:「有人告訴我你已經宣誓效忠這座城和城主了,歡迎
﹗」他伸出手,皮聘熱情地和他握手。
  「我是巴拉諾之子貝瑞貢,我今天早上不須要值勤,我奉命來告訴你通行密碼,以及對你
說明一些你會想要知道的事情,另外,我也很想要知道有關你的事情。雖然我們曾經聽過半身
人的傳言,但我們的故事裡極少提到你們,更別說親眼目睹了。聽說你還是米斯蘭達的朋友。
你跟他很熟嗎?」
  「呃,」皮聘說:「我想你可以說我從小就認識他了,最近我還和他東奔西跑的。不過,
這家伙深不可測,我可不敢說自己對他有任何粗淺的了解,或許,我對他的認識還是沒有多少
人可以相比的。在我們的遠征隊中,我想只有亞拉岡真正了解他。」
  「亞拉岡?」貝瑞貢說:「他是誰啊?」
  「啊,」皮聘結巴地回答:「他是和我們一起到處旅行的人,我想他現在還在洛汗國。」
  「我聽說你去過洛汗,我也很想要聽聽你對它的了解,我們把最後一絲希望都投注在那塊
土地上了。啊,抱歉,我說的太多,都忘記此行的任務了,我應該要先回答你的問題才對。皮
瑞格林先生,你想要知道什麼?」
  「這個嘛,」皮聘說:「請恕我無禮,但我心理面一直掛念著一樣東西,這個問題還有些
急迫,就是早餐的狀況啦﹗我是說,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用餐,吃飯的地方又在哪裡?還有旅店
呢?我之前有注意過,但是在我們騎馬上來時連一家都沒有發現。在我來到文明的國度之後,
我好想好好喝杯啤酒哪﹗」
  貝瑞貢嚴肅地看著他。「閣下果然是位身經百戰的老兵,」他說:「人們都說沙場老兵會
隨時把握機會尋找下一個休息和飲食的地方;但我不是那種游歷四方的人,所以我也不太理解
。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嗎?」
  「這個––客氣的說算是有啦,」皮聘說:「但那只是你的王上好意賜給我的一杯酒和幾
片蛋糕;而且,他還咄咄逼人的審問我一個小時,這可很耗力氣啊﹗」
  貝瑞貢笑了:「我們有句俗語說,人小胃口大。但你所吃的東西,和城中的其他人並沒有
兩樣,而且還有地位崇高的陪客和你一起。這裡是座面臨戰火的要塞,我們每天都在日出前起
床,隨意吃些東西,立刻開始值勤。別失望﹗」他注意到皮聘臉上的表情,立刻笑著說:「勤
務特別重的人們,可以再吃些額外補充他們損失的精力。然後,我們還有午餐,大家會在勤務
允許的狀況下集合起來吃飯;即使在這麼緊張的狀況下,我們在日落的時候也不會忘記晚餐。」
  「來吧﹗我們先散散步,找些吃的東西,然後可以在城垛上用餐,欣賞這美麗的早晨。」
  「等等﹗」皮聘脹紅著臉說:「我餓到竟然忘記了一件工作––甘道夫,也就是你口中的
米斯蘭達,他交代我去看看他的座騎影疾。那是洛汗國的駿馬,也是他們國王最鍾愛的珍寶,
是他特別賜給甘道夫的禮物。我認為影疾的新主人非常重視它,如果你們尊敬米斯蘭達,最好
也用同樣的態度對待影疾;如果可能的話,甚至要比你對待眼前的這名哈比人更有禮貌些。」
  「哈比人?」貝瑞貢問道。
  「這是我們對自己的稱呼。」皮聘說。
  「我很榮幸知道這三個字,」貝瑞貢說:「我這才明白特殊的腔調並無法掩蓋華美的言辭
,哈比人真是舌燦蓮花啊﹗來吧﹗你應該讓我認識一下這匹駿馬。我喜歡野獸,在這座岩城中
我們沒有多少機會可以看見這類生物;因為我的同胞都是從山谷中來的,在那之前則是居住在
伊西立安。別擔心﹗我們不需要在馬廄裡待很久,只需要禮貌性的拜訪一下,然後就可以去補
充體力了。」
  皮聘後來才發現影疾受到很好的照顧,在第六城中,也就是要塞之外的城區中有相當完善
的馬廄,其中曾飼養著許多的快馬。這些都是迪耐瑟旗下隨時戒備的信差們所騎乘的馬匹,他
們任何時候都待命傳遞城主或是將軍們的緊急軍令。這個時候,所有的馬匹和騎士都已經出城
去了。
  影疾一看見皮聘走進馬廄,立刻轉過頭開始嘶鳴。「早安﹗」皮聘說:「甘道夫會盡快趕
來的。他很忙碌,但他請我向你問安,我奉他的指示來看看你是否安好。還有,在你奔馳了那
麼多天之後,是否有好好的休息呢?」
  影疾昂昂首,前蹄刨著地面,但他還是讓貝瑞貢溫柔地撫摸它結實的背部。
  「它看起來似乎正在養精蓄銳等待競賽,而不是風塵僕僕千里而來,」貝瑞貢說:「真是
一匹強壯高貴的駿馬﹗它的馬鞍呢?那應該要十分的華麗才能配上它的尊貴。」
  「對它來說,沒有任何華麗的馬鞍配得上它,」皮聘說:「它不願受馬鞍的束縛,如果它
願意載你,那你就可以日夜間來去千里;如果它不願意,天下間沒有任何的馬鞍、或鞭子可以
馴服它。再會了,影疾﹗耐心點,戰爭就快到來了。」
  影疾昂首嘶鳴,整間祠廄也跟著搖晃起來,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然後,在確認它已經接
受到適當的照顧後,他們就離開了。
  「該是照顧我們自己的時候了,」貝瑞貢領著皮聘回頭走進要塞,來到高塔北邊的一扇門
前。然後,他們走下一段很長的階梯,進入一條點滿了油燈的走廊。兩邊有許多的木門,其中
有一扇是開著的。
  「這是我隸屬的衛戍部隊的糧倉,」貝瑞貢說:「塔剛,早安﹗」他對著門大喊著:「時候
還早,但是我身邊有個剛向城主報到的新兵。他已經餓著肚子趕了很長的一段路,今天早上又
很認真的工作了一段時間,現在餓得受不了了,給我們弄點吃的東西吧﹗」
  他們弄到了麵包、奶油乳酪和蘋果。蘋果是冬天存糧中最後僅剩的部分,雖然有些乾癟,
但還是很脆很甜;除此之外,他們還拿到了一壺新釀好的麥酒,以及木製的碟子和杯子。兩人
將這些全都收到籃子裡面,再爬樓梯回到陽光底下。貝瑞貢帶著皮聘來到那塊突出于巨岩上的
堡壘東方,找了張石椅坐了下來,從這個角落,他們可以俯瞰剛才蘇醒過來的大地。
  他們又吃又喝,討論著剛鐸和它的傳統習俗,以及夏爾和皮聘所見過的其他國度。他們越
聊,貝瑞貢就越覺得驚訝,也越來越敬佩眼前的哈比人;皮聘則是渾然不覺地坐在椅子上晃著
小腳,或是起腳尖看著燦爛的陽光。
  「皮瑞格林先生,我就實話實說好了,」貝瑞貢說道:「在我們眼中,你看起來幾乎和小
孩子一樣,最多不過度過九個寒暑,但是,你所經歷的險惡風浪遠超過我們許多的白髮老人。
我從其他人的傳言中,本來以為這只是我主一時興起,遵照古代的禮法挑選貴族擔任他的隨從
。我現在才明白並非如此,請您原諒我的愚昧。」
  「不要太在意,」皮聘說:「不過,你們說的也不完全錯誤,以我族的傳統來看,我的確
還只是個少年,以夏爾的說法來看,我還有四年才會『成年』。別浪費時間替我煩心了﹗來這
邊看看,告訴我你可以看見些什麼。」
  太陽正緩緩升起,河谷中的霧氣漸漸消退,隨著東方的微風帶來絲絲的白雲,最後的霧氣
也都消失於無形。要塞和城垛上的旗幟迎著東風飄揚著,在底下的河谷中,極目所及之處,也
就是大約十五哩的地方,皮聘可以看見大河從西北方流來,閃動著光輝,轉向西南方而去,慢
慢消失在地平線彼端距離此處大約一百五十哩的海洋中。
  皮聘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帕蘭諾平原,上面點綴著小小的農莊、田地、穀倉和獸欄,不過
,到處都看不見任何的牲畜。綠色的田野上穿插著許多道路,許多忙碌的旅人來來往往,排列
成行的四輪車朝著主城的正門前進,其他的則往外離開。有些時候會有騎士策馬飛馳到城門口
,然後翻身下馬狂奔入城。來往的車輛大多數還是沿著主要幹道往城外去,那條幹道往南轉向
,沿著山丘前進,很快地消失在視線中。那是條十分寬廣、平整的大道,沿著它的東邊則是一
條綠色的馬徑,在那之後則是座高牆。騎士們在馬徑上來回奔馳,而大道上則是擠滿了許多往
南走的篷車。不過很快的,皮聘就發現它們其實是秩序井然的:篷車分成三列,第一列是由馬
拉的、比較快速的四輪車;第二列則是比較大型、篷布也較為華麗,由牛拉著的篷車,在路的
最西邊則安排著由人拉著的小車。
  「這是通往土姆拉頓和羅薩那奇山谷的道路,再過去是山中的村落,然後是蘭班寧,」貝
瑞貢說:「這些最後出發的車輛載著無法作戰的老弱婦孺,在中午以前他們必須都離開正門,
三哩以內的道路也必須完全淨空。這是上級的命令。很遺憾,但是卻不得不如此。」他嘆氣道
:「許多在此分離的人可能再也無法相聚,這座城裡面的孩童本來就很少,現在則是全都走光
了。只有一些堅持不離開的少年例外,我們想辦法替他們安排些工作,我自己的兒子就是其中
一名。」
  兩人沉默了片刻,皮聘緊張地往東看,彷佛隨時都會看見成千上萬的半獸人殺上戰場。「
我在那邊看見的是什麼啊?」他指著安都因河拐彎的地方問道:「那是另一座城嗎?還是什麼
東西?」
  「那以前的確是一座城,」貝瑞貢說:「那曾是剛鐸的王都,這只不過是座堡壘。你所看
到的就是奧斯吉力亞斯在安都因河兩岸的廢墟,很久以前它就遭敵人攻下,被徹底的燒毀。不
過,在迪耐瑟年輕的時候,我們將它奪了回來,不是當作人民的居所,而是當成一個前哨站;
我們也將大橋重新建好,用來運輸部隊。然後,米那斯魔窟的墮落騎士就出現了。」
  「你說的是黑騎士?」皮聘雙眼圓睜,黑暗的恐懼彷佛又在他的雙眸中蘇醒。
  「是的,他們披著黑衣黑甲,」貝瑞貢說:「看來你對他們似乎有所了解,只是你在之前
的故事中並沒有提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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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43 |只看該作者
  「我見過他們,」皮聘柔聲說,「但是,我不會在這麼靠近的地方描述他們。」他把視線
移開,恍惚中覺得自己眼前籠罩著一片趕也趕不走的陰影,或許這是山脈輪廓透過霧氣所造成
的影像,或許只是一朵烏雲。不過,在他眼中,這層難以穿透的陰影似乎正不斷地擴張集結,
緩緩將陽光遮蔽。
  「你是說在這麼靠近魔多的地方?」貝瑞貢低聲說:「是的,魔多就在那邊,我們很少提
到它,但多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那陰影之下。有時它看起來比較遙遠、模糊,有時看起來則是
比較靠近、深沉。現在它看起來正在逐漸增長,我們的恐懼和不安也是一樣。那些墮落騎士在
不到一年之前搶回了渡口,我們許多最精銳的戰士都死在他們手中。波羅莫好不容易才將敵人
困在對岸,我們至今依舊死守著西邊的廢墟,至少暫時是如此;不過,我們預料會有一波更強
的攻勢,或許是這場戰爭中最大的攻勢。」
  「什麼時候呢?」皮聘問道:「你們有沒有推測出可能發生的時間?我昨晚看到了烽火的
訊號和傳令的快馬,甘道夫說這是戰火即將蔓延的預兆。他似乎十分的著急,但現在一切好像
又慢了下來。」
  「這是因為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貝瑞貢說:「這是在潛水前的深呼吸。」
  「那昨晚為什麼又要點燃烽火呢?」
  「如果兵臨城下才請求援助,就未免太晚了些,」貝瑞貢回答道:「不過,事實上我並不
清楚城主和將軍們的策略,他們有許多收集情報的方法,我主迪耐瑟和凡人不同,他可以看到
十分遠的地方。有些人說,當他在夜間孤身坐在高塔中時,他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預測部
分的未來;有時,他甚至會試著入侵魔王的思想,和他展開搏鬥,因此他才會未老先衰、體力
透支。除此之外,法拉墨大人也在前線執行機密的任務,或許是他把情報傳了回來。」
  「不過,我個人對於烽火點燃的原因還有其他的看法,那多半是因為昨天晚上從蘭班寧傳
來的消息。安都因河口有一支龐大的艦隊集結,那是南方昂巴的海盜船。他們從許久以前就不
再畏懼剛鐸的實力,和魔王結盟,這次看來是準備發動致命的攻擊。因為,這場攻擊將會牽製
住蘭班寧和貝爾法拉斯一帶的援軍,該處的戰士人數眾多,又身經百戰。因此,我們才會更倚
重洛汗國那邊的消息,聽到你們所帶來的情報時才會那麼興奮。」
  「但是,」他站了起來,看著北方、東方和南方,「艾辛格的叛變,讓我們明白自己正身
處在一張爾虞我詐的巨大羅網中。這次將不會是以往的小規模沖突,不會是沿著邊境劫掠、燒
殺放火的挑釁。這是場經過長時間細心擘劃的戰爭,不管我們多麼自傲,都只不過是其中的一
枚棋子罷了。根據情報,從遠東的內陸海開始都有敵軍不尋常調動的狀況;北方的幽暗密林、
南方的哈拉德也全都處在異常的騷動中。這一回,全世界都將接受魔影最後的考驗––無法生
存,就只有毀滅。」
  「不過,皮瑞格林先生,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地方:我們一直都是黑暗魔君最痛
恨的敵人,他的恨意自遠古開始累積,如同大海一樣的深邃。這將是承受最嚴重打擊的地方。
也因此,米斯蘭達才馬不停蹄地趕到這邊來。如果我們陷落了,還有誰能反抗?皮瑞格林先生
,你覺得我們有希望能反抗黑暗魔君的大軍嗎?」
  皮聘沒有回答,他看著這固若金湯的城池和高塔,以及隨風飄揚的旗幟,目光接著掃向藍
天中的艷陽,以及東方逐漸聚攏的陰影,心中想起了魔影的爪牙:森林和山脈中的那些半獸人
、艾辛格的叛徒、替魔眼觀察四周的飛禽走獸,以及出現在夏爾的黑騎士,和騎著有翼妖獸的
戒靈,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一切都絕望了。就在那一瞬間,陽光彷佛突然被遮斷了,似乎
有雙黑暗的翅膀正穿越陽光。皮聘依稀聽見高空傳來呼喊聲:極為微弱,但是卻讓人血液凍結
、心跳加速。他突然覺得一陣暉眩,靠著牆壁蹲了下來。
  「怎麼搞的?」貝瑞貢問道:「你也感應到有什麼不對勁了嗎?」
  「是的,」皮聘低聲說:「這是我們失敗的徵兆,也是末日的號角,墮落騎士已經飛上了
天空。」
  「是的,這是末日的號角,」貝瑞貢說:「我擔心米那斯提力斯將會陷落,永夜將會來臨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凍結了。」
  兩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那邊,沉默而不互相交談。皮聘猛然抬起頭,發現陽光依舊燦爛,旗
幟依舊飛揚。他搖搖頭,「已經過去了﹗」他說:「不,我絕不會就這樣灰心喪志。甘道夫曾
經倒下,卻又再度出現在我們身邊。即使只剩一只腳,或是用跪的,我們也不會屈服。」
  「你說的沒錯﹗」貝瑞貢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不,就算世界到了盡頭,剛鐸也不會
毀滅;就算積屍成山,國破家亡,我們也絕不低頭。世界上還有其他的堡壘,還有其他的道路
,希望和回憶,依舊可以保留在某個草木翠綠的隱密山谷中。」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結局會真的到來,」皮聘說:「我根本不算是戰士,也不喜歡戰
鬥,但束手無策的等待一場躲不開的戰爭感覺最糟糕了。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如果我們可以
不要袖手旁觀、能夠先發製人,我的心情至少會好一點。如果不是甘道夫,洛汗國可能還是處
在同樣的偏安之下。」
  「啊,你真是一語道破了許多人心中的痛處﹗」貝瑞貢說:「不過,當法拉墨回來之後,
局勢可能會改變,他非常勇敢,遠遠超越許多人的想像。在這種日子裡,許多人不相信一個飽
學多聞的人能夠成為馳騁沙場的猛將,但法拉墨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戰場上冷靜理智、判斷精
準。他不像波羅莫一樣倉促躁進,但決心毅力卻絲毫不遜色。可是,他能夠做些什麼呢?我們
不能突擊那座山後的國度。我們的勢力範圍已經大幅縮小,除非敵人自己闖進來,否則我們無
法主動攻擊。到時我們下手絕不會留情的﹗」他拍打著腰間的寶劍。
  皮聘看著他高大、自信的身影,就如同這個國度所有他未曾得見的人一般勇武,他的眼中
因渴望戰鬥而閃爍著光芒。「真可惜﹗我不能體會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皮聘不動聲色地想
。「甘道夫說我是個卒子?或許是吧,但我大概走錯棋盤了。」
  兩人就這樣一直聊到日正當中,直到正什的鐘聲響起,要塞內起了一陣騷動為止。除了值
班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集合用餐。
  「你要和我一起來嗎?」貝瑞貢說:「你今天可以和我的部隊一起用餐。我不知道你會被
分派到那個單位去,或許王上會讓你直接在他麾下工作。不過我們都歡迎你一起來,如果還有
時間,能夠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
  「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皮聘說:「說實話,我覺得滿孤單的,我最好的朋友留在洛汗
,一路上都沒有人可以聊天作樂。或許我可以直接編到你的單位去?你是將軍嗎?如果是的話
,你應該可以替我說情,或直接收容我?」
  「不,不,」貝瑞貢笑著說:「我不是什麼將軍,我沒有官階也沒有爵位,只是要塞衛戍
第三連的一名小兵而已。不過,皮瑞格林先生,即使只是剛鐸之塔中的衛兵,在城內都十分受
人敬重,在整個國度中更是莫大的榮譽。」
  「我真的無法理解,」皮聘說:「先帶我回房間吧,如果甘道夫還沒回來,就請你領著我
繼續逛逛吧﹗」
  甘道夫不在房內,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消息;因此,皮聘就跟著貝瑞貢一起用餐,同時結識
了許多第三連的戰士,皮聘十分受歡迎,看來貝瑞貢和皮聘一樣覺得受寵若驚。有關米斯蘭達
的同伴和他與城主的密談,已經在要塞中傳得沸沸揚揚,謠言還說他是半身人的王子,特地從
北方趕來與剛鐸結盟,準備提供五千精兵協助對抗魔王;有些人說當洛汗國的騎士趕到時,每
個人都會載著一名半身人戰士,他們體型雖小,卻身經百戰。
  雖然皮聘必須滿懷遺憾地摧毀這些謠言,但他就是甩不掉這個新頭銜。人們認為能夠和波
羅莫平起平坐、受到迪耐瑟大人的尊敬,這樣的稱號才是合理的。他們感謝他能夠來到城內,
紛紛專注地聆聽外地的消息,並且給他許多的飲料和食物讓他開懷大吃。事實上,他唯一要擔
心的就是甘道夫建議他必須「提高警覺」,不能像是哈比人平常和朋友閑聊時一樣的口無遮攔。
  最後,貝瑞貢站了起來。「先向您道別了﹗」他說:「我必須值一班到天黑的勤務,在場
的每位應該也都是一樣,如果你真的感到有些孤單,或許你會希望找個比較快樂的嚮導,我兒
子應該會很榮幸能夠帶你到處逛逛,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小家伙。如果您願意,可以到最下城去
找製燈街上的舊客房,城中所有留下來的孩子都在那邊,在正門關起來之前,還有很多東西值
得看看呢。」
  他走了出去,很快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離開。天色尚早,天空有些霧茫茫的,即使在這麼
南方,以三月天來說,這時的天氣也相當燠熱。皮聘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但這屋子顯得太過冷
清,他決定出門去逛逛整座城。他帶了一些東西去餵影疾,雖然它那邊不缺什麼吃的,但它還
是很高興地接受了;然後,皮聘就開始在錯綜複雜的街道中四處穿梭。
  人們經常會對他行注目禮,當著他的面,人們會對他十分尊敬地行禮,也就是剛鐸禮俗中
的低頭撫胸的動作;不過,他也可以聽見身後也許多人好奇地大呼小叫,通知屋內的朋友趕快
來看半身人的王子、米斯蘭達的伙伴。許多人所說的並非是通用語,不過,不需要多久,皮聘
也可以猜得出來Ernil I Pheriannath是什麼意思。看來,他的頭銜已經早已傳到其他的城區了。
  他最後好不容易才來到了最底下一個城區中美麗的巷弄,在路人的指引下來到了製燈街,
這是條通往正門的大路。不久之後他就找到了老客房,那是一座看來飽經風霜的石製建築,兩
翼的廂房沿著街邊往回聚攏。在廂房之間則有一小塊綠地,主屋則是一座有許多窗戶的屋子,
它有一個十分雄偉的拱型門廊,幾階樓梯跟著通往屋前的綠地。男孩們在柱子間嬉戲,這是在
米那斯提力斯裡面唯一可以看到孩童的地方,他不禁停下腳步打量著他們。同時,有一名少年
發現了他,一聲呼嘯之後就帶著幾名同伴衝到街道旁,在皮聘面前停了下來,開始仔細地打量
著他。
  「你好﹗」少年說:「你是從哪裡來的?我們之前沒見過你。」
  「的確,」皮聘說:「不過他們說我已經成為剛鐸的戰士了。」
  「喔,幫幫忙﹗」少年說:「那我們這些人全都可以打仗了。你到底幾歲,叫作什麼名字
?我十歲了,很快就要五尺高啦,我現在就比你高了。我爸爸是衛戍部隊的士兵,他是最高的
。你的爸爸呢?」
  「我應該先回答哪個問題?」皮聘說:「我的父親在夏爾的塔克鎮小井附近有一塊地。我
二十九歲了,這點我贏你;不過,我只有四尺高,除了長胖之外,我可能不會再長高了。」
  「二十九歲﹗」少年驚訝地忍不出吹了聲口哨。「天哪,你年紀還真大﹗幾乎和我舅舅伊
歐拉斯一樣大了。不過,」他滿懷希望地說:「我打賭我可以把你扳倒在地上,或是把你抱起
來。」
  「如果我讓你,或許可以吧,」皮聘笑著說:「或許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招數對付你,我們
老家也知道一些摔角的技巧,我在家鄉可算是又高又壯的家伙呢,我可不會讓任何人把我扳倒
在地上。所以,如果別無選擇,我搞不好得要宰了你才行。等你年紀再大一些,你會知道人的
外表並不代表一切,雖然你可能把我當成一個軟弱的陌生少年,看起來很好欺負。我必須警告
你:我不是,我可是個老練、勇敢、邪惡的半身人﹗」皮聘扳出一副恐怖的表情,讓那孩子不
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他隨即握緊雙拳,兩眼閃動著光芒走向前。
  「等等﹗」皮聘哈哈大笑著說:「也別輕易相信陌生人所說的話﹗我可不是什麼戰士,如
果你想當挑戰者,至少應該先自我介紹才對。」
  少年自傲地挺起胸膛:「我是衛戍部隊成員貝瑞貢的兒子伯幾爾﹗」他說。
  「我果然猜的不錯,」皮聘說:「你看起來就和你老爸一樣。我認識他,是他叫我來找你
的。」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伯幾爾說,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不情願。「別告訴我他改變了
主意,要叫我和女人們一起離開﹗最後一班車子都走了。」
  「即使不算好,他的口信也不會差到這個地步,」皮聘說:「他說,除了扳倒我之外,你
還可以帶我在城裡面逛逛,排遣一下我的寂寞,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遠方國度的消息作為回報。」
  伯幾爾拍著手,鬆了一口氣,興奮地大笑。「太棒了﹗」他大喊著:「快來吧﹗我們趕快
趕到正門口去吧。現在就出發﹗」
  「那裡有什麼好看的?」
  「邊境的將軍們在日落前應該要進城,跟我們來就可以看到了。」
  伯幾爾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伙伴,事實上,這是皮聘離開梅裡以來,所遇過最容易親近的
同伴,很快的,他們就打成一片,笑嘻嘻地在街道間穿梭,絲毫不在意人們投以奇怪眼光。過
不了多久,他們就發現自己混入了朝向正門走去的人潮中。皮聘在那邊展現了讓伯幾爾更為尊
敬的特殊地位:當他報出名號,說出通行密碼之後,守衛向他敬禮,讓他通過;更好的是,守
衛讓他帶著同伴一起過去。
  「太好了﹗」伯幾爾說:「我們小孩子沒有大人帶是不能走出正門的,這下子我們可以看
得更清楚了。」
  正門外的人們擠在路旁,連所有道路匯合的廣場上也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專注地看著南方
,很快地人們開始低聲交談:「那邊有了塵煙﹗他們來了﹗」
  皮聘和伯幾爾奮力擠到群眾最前面,準備看個清楚。不遠處傳來了號角聲,人們的歡呼聲
如同波浪一般朝他們的方向涌來。然后是一聲震耳的號角,四周所有的群眾全都開始歡呼起來。
  「佛龍﹗佛龍﹗」皮聘聽見人們喊著。「他們在喊些什麼?」他問道。
  「佛龍來了﹗」伯幾爾回答道:「胖子佛龍,羅薩那奇的統治者。我的祖父住在那邊﹗萬
歲﹗他來了。佛龍萬歲﹗」
  在隊伍的正前頭是一匹四肢粗大的馬,上面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一臉灰色的鬍子,
看起來年紀不小。他披著鎖子甲,戴著黑色的頭盔,肩膀上扛著一支沉重的長槍。在他身後是
一長列的部隊,他們都全副武裝,手持巨大的戰斧;這些人臉色都十分的凝重,看起來比剛鐸
的人要粗獷、矮壯一些。
  「佛龍﹗」人們大喊著:「患難見真情﹗佛龍萬歲﹗」但是,當羅薩那奇的援軍通過之後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這麼少﹗只有兩百名,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還以為會有兩千名的支
援。這一定是和那黑色艦隊入侵的消息有關。他們只能派出一小部分的部隊來支援,雖然是杯
水車薪,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這支部隊就在眾人的歡呼之下進入了剛鐸的正門,邊境的戰士前來援助處在黑暗時刻的剛
鐸,但是,這股力量總是太小、永遠比眾人需要或是希望的要少。林羅谷的援軍跟在德佛林王
子身后步行前來,總共三百人;來自摩頌河上游的黑根谷,高大的敦赫帶著兒子敦林和迪魯芬
,以及五百名弓箭手來支援剛鐸;從安法拉斯,遙遠的朗斯特蘭來的則是各式各樣的幫手,有
獵人、牧人和小村中的農人,除了他們的領主哥拉斯吉爾的衛兵之外,這一大群人幾乎沒有攜
帶任何裝備。從拉密頓來的是幾十名衣衫襤褸、沒有軍官帶隊的戰士;伊瑟的漁民,則是從船
上抽調出幾百名的援手;皮那斯傑林的綠丘來的賀路恩,則帶來了三百名老練的綠衣戰士。最
后,軍容最壯盛的是多爾安羅斯的印拉希爾王,他是攝政王的血親,家徽則是巨艦和銀色的天
鵝。一隊鐵衣重甲的騎士騎著灰馬,身後則是七百名和印拉希爾一樣高大的戰士,他們都擁有
灰色的眼眸、黑色的頭髮,一邊自信地唱著軍歌。
  援軍只有這樣,不到三千人,不會再有其他的支援了。他們的歌聲和腳步聲走進城內,緩
緩消失。圍觀的群眾沉默不語,煙塵懸浮在空中,微風止息,傍晚的氣氛變得無比沉重。太陽
已經躲到了明都陸安山之後,陰影襲向主城。
  皮聘抬起頭,他覺得天空似乎變成毫無生氣的死灰色,彷佛頭上掛著一片濃密的煙霧,連
陽光都變得十分迷蒙。西方的落日將這煙塵染上了鮮紅的色彩,明都陸安山看起來似乎是冒著
火焰的巨岩。「這美麗的一天,就這樣在熊熊的怒火中結束了﹗」他完全忘記了身邊的那名少
年。
  「如果我不在日落鐘響前回去,我就真的要面對熊熊的怒火了﹗」伯幾爾說:「來吧﹗關
門的號角聲已經響起了。」
  他們手牽著手走回城中,剛好是最後兩個進城的幸運者。當他們抵達製燈街時,全城的鐘
塔都響起了肅穆的鐘聲,許多的窗戶中亮起了燈火,士兵所駐守的地方也傳來了歌聲。
  「我得先說再見了,」伯幾爾說:「替我向我父親問好,謝謝他派你來陪我,請你有空再
來找我。我真希望現在不是戰時,不然我們一定可以大玩一場的。我們可以去羅薩那奇的祖父
家玩,那邊春天的風景好漂亮,森林和草地上都長滿了花朵。或許我們將來還是可以去那邊的
。他們絕對打不垮我們的主上,我的父親又是那麼的勇敢﹗希望有機會可以再見﹗」
  皮聘立刻匆忙地趕回要塞,這段路程實在很長,他開始覺得又熱又餓;天黑得很快,四周
馬上就變得漆黑一片,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大家集合用餐的時
間,但貝瑞貢還是很高興地和他打招呼,打聽兒子的消息。吃完飯之後,皮聘聊了一會兒,然
後才向大家告退,他覺得心頭有種鬱悶的感覺,很想要再見見甘道夫。
  「你知道路嗎?」貝瑞貢站在他們之前觀賞風景的地方問他:「今晚天色很黑,我們又會
開始燈火管制,不能讓任何一個區域在敵人眼中變得明顯。還有另一個消息我必須轉達給你:
明天一大早你會被召喚到迪耐瑟王身邊去,我想你可能不會被編到第三連來了,希望我們日後
有機會見面。再會,願你有個好夢﹗」
  房內除了桌上的一盞小燈之外,顯得相當的幽暗,甘道夫還是不在。皮聘覺得心情更沉重
了。他爬到板凳上,試著往窗外窺探,但外面黑得好像一池墨水一樣。他爬下板凳,關上窗戶
,躺回床上。他躺在床上等著甘道夫回來的聲響,最後才不安地睡著了。
  到了深夜,他被一道光芒弄醒了,發現甘道夫正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桌面上有一支蠟燭和
許多文件。他聽見巫師嘆著氣,嘀咕著:「法拉墨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你好﹗」皮聘把頭伸出床邊的廉幕外。「我想你可能都忘記有我了。很高興看見你回來
,今天好漫長啊﹗」
  「但今晚可能會短得讓人擔心,」甘道夫說:「我回來這邊是想要好好獨處、想想事情,
你應該把握還有床的機會好好休息,天一亮,我就會帶你去晉見迪耐瑟王––不對,是一接到
通知就去,而不是等到天亮。黑暗已經來襲了,明天將不會有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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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甘道夫走了,影疾的馬蹄聲消失在夜空中。梅裡走回到亞拉岡身邊,他的行李很輕,因為
背包早就在帕斯加蘭弄丟了,他身上只帶著在艾辛格廢墟中撿到的幾樣東西而已。哈蘇風已經
安上了馬鞍。勒苟拉斯、金靂和他們的座騎也在旁邊待命。
  「遠征隊還剩下四名成員,」亞拉岡說:「我們一起出發吧﹗我本來以為只會有我們四人
,但看來不會是這樣了,驃騎王已經決定立刻離開此地。在那飛行的黑影出現之後,他希望藉
著夜色的掩護趕回山中。」
  「然後又怎麼樣呢?」勒苟拉斯問道。
  「我現在還不確定,」亞拉岡回答:「至於驃騎王的部分,他準備在四天之後在伊多拉斯
集結所有的部隊。在那裡,我想他會先研判有關這場戰爭的情報,然後帶著驃騎軍團前往米那
斯提力斯,除了我和願意與我同行的人例外。」
  「我跟你一起走﹗」勒苟拉斯說。
  「金靂也是﹗」矮人跟著說。
  「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亞拉岡回答:「我眼前還有非常黑暗的道路,我也必須趕去米
那斯提力斯,但我還不確定該怎麼做。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出發了。」
  「別把我丟下來﹗」梅裡說:「我一直沒派上什麼用場,但我也不想被拋在一邊,像是行
李一樣到結束的時候才被想起來。我不認為驃騎們還會花時間照顧我,但國王的確說過,當我
們到達他的皇宮時,我要在他身邊告訴他夏爾的狀況。」
  「是的,」亞拉岡說,「梅裡,我認為你該待在他身邊,但是,不要預期會有快樂的結局
,我擔心希優頓王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夠安心重回他的王宮。在這蕭瑟的春天裡,恐怕會有很
多希望跟著消逝。」
  很快的,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金靂坐在勒苟拉斯之後,梅裡則坐在亞拉岡之
前,他們把握夜色飛快趕路。不久之後,一行人就越過了艾辛河渡口的山丘,一名騎士從後面
趕了上來。
  「大人,」他對驃騎王說:「我們身後還有其他騎士,當我們渡過河口時,我想我聽見他
們的馬蹄聲了,我等到完全確定才敢來向您報告。他們正馬不停蹄地趕上來。」
  希優頓立刻下令全軍停止,驃騎們調轉馬頭,擎起長槍。亞拉岡跳下馬,把梅裡抱下來,
同時間拔出寶劍,在驃騎王身邊站定,伊歐墨和他的貼身護衛也從隊伍前頭趕回來。梅裡這時
更覺得自己是絲毫派不上用場的行李,如果真的開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萬一驃
騎王單薄的兵力被包圍、擊敗,就算他孤身一人逃入黑暗中,在一望無際的洛汗原野中,他根
本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不行﹗」他想。他決定拔出寶劍,把腰帶勒緊。
  西沉的月亮漸漸被雲霧遮掩,但突然間又穿透遮蔽,射出萬丈銀光。然後,他們都聽見了
馬蹄的聲音,同時也可以看見黑暗的身影從渡口的方向急馳而來。月光反射在槍尖上,流露出
一股肅殺氣氛;追兵的人數難以判定,但他們看起來並不比驃騎王的衛隊少。
  當他們來到五十步的距離時,伊歐墨大喊道:「停步﹗停步﹗是誰在洛汗國土上策馬奔馳
?」
  追兵們以高超的馬術讓馬匹煞住沖勢,接著是一陣讓人喘不過氣的沉寂;然後,在月光下
,眾人看見一名騎士跳下馬,緩緩走向前。他對著眾人露出掌心,這是和平的手勢,但驃騎王
的手下仍然禁不住抓緊了武器。到了十步之外,那人停了下來,他十分的高大,全身都包圍在
陰影中。然後,他清澈的聲音響起:
  「洛汗?你們剛剛說的是洛汗國嗎?這真是太好了,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就是要找尋
這個國度。」
  「你們找到了,」伊歐墨說:「在你們越過渡口之後就進了我們的國境,這是驃騎王希優
頓的國度。未經他同意,無人可以在驃騎國中奔馳。你是誰?為什麼這麼倉促?」
  「賀爾巴拉‧登納丹,北方游俠。」那人大喊道:「我們要找一個叫作亞拉岡的人,聽說
他在洛汗國。」
  「你們也找到他了﹗」亞拉岡大喊道。他把韁繩交給梅裡,沖上前去熱情地擁抱來客。「
賀爾巴拉﹗」他激動地說:「這真是個意外驚喜﹗」
  梅裡鬆了一口氣,他本來以為這是薩魯曼的最後伏兵,趁驃騎王身邊兵力薄弱的時候偷襲
他。幸好,看來他這次不用為了保衛希優頓而犧牲了,至少暫時是如此,他將寶劍收回劍鞘中。
  「太好了﹗」亞拉岡轉回頭說:「這是我從遠方故鄉來的同胞。他們為什麼會來此,人數
有多少,我想,就交給賀爾巴拉說明了。」
  「我帶了三十個人,」賀爾巴拉說:「匆忙中我們只能集結這麼多同胞,但我們的好兄弟
伊萊丹和伊羅何也和我們一起趕過來,他們等不及想要打仗哪﹗我們一接到你的召集令,立刻
就披星戴月的趕過來。」
  「可是,我沒有召集你們啊,」亞拉岡說:「或許我在心中想過,我經常想到你們的處境
,今夜更是如此。來吧﹗這些事情都先放到一邊去。我們正冒著絕大的危險趕路,如果驃騎王
同意,你們可以加入我們一起走。」
  希優頓聽到這消息確實感到很高興。「好極了﹗」他說:「亞拉岡大人,如果你的同胞都
和你一樣,三十名的騎士就足以力抗千軍了﹗」
  驃騎們不再拖延,立刻上路,亞拉岡和登丹人一起騎了一陣子。當他們討論到北方和南方
的消息時,伊羅何對他說:
  我從我父處帶口信來給你:「時機緊迫,若汝盼望爭取時間,勿忘亡者之道。」
  「這一陣子我的時間總是不夠用,沒有一刻能休息,」亞拉岡回答:「但是,局勢必須真
的很緊迫,我才會走上那條路。」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伊羅何說,「先別在公開場合討論吧﹗」
  接著,亞拉岡對賀爾巴拉說:「兄弟,你帶的那是什麼東西?」他注意到對方沒有攜帶長
槍,反而背著一根長棍,似乎是根旗杆,但長棍的尾端卻又用黑布包裹,以繩子緊密纏起來。
  「這是我替瑞文戴爾之星辰準備給你的禮物,」賀爾巴拉回答道:「她花了很多時間秘密
編織了這東西。」她同時也請我帶幾句口信給你:「末日將臨。如果我們的希望之火熄滅,一
切都將陷入黑暗。我將這親手為你做的東西送給你,再會了,精靈寶石﹗」
  亞拉岡說:「我知道你背著什麼東西了。先暫時替我保管吧﹗」他轉過頭,看著北方眾多
星辰下的大地,在剩下的旅程中都不再開口。
  當他們終於來到號角堡時,東方已經泛白。他們在那邊休息片刻,同時討論目前的處境。
  梅裡呼呼大睡,直到被勒苟拉斯和金靂叫醒為止。「太陽晒屁股了﹗」勒苟拉斯說:「其
他人都起床了,睡蟲先生,趕快起來啦﹗把握機會欣賞眼前的風景吧﹗」
  「三天之前的晚上這裡有過一場血戰,」金靂說,「我和勒苟拉斯在這邊打了個小賭,我
的斬獲只是一顆半獸人腦袋。快過來看看吧﹗梅裡,這裡還有很多洞穴,絕美的洞穴﹗勒苟拉
斯,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不行了﹗我們沒時間耿,」精靈說:「不要在倉促間破壞了它的美麗﹗我已經答應你,
如果世界再度恢複和平與自由,我會和你一起回來。現在已經快中午了,聽說到時我們會先用
餐,然後就立刻開拔。」
  梅裡打著哈欠,爬了起來。幾個小時的睡眠實在不夠,他覺得心情低落,渾身酸痛。他想
念皮聘,覺得自己只是個沒用的負擔,其他人都在忙著思考要如何加快速度,去處理一件他搞
不清楚的事情。「亞拉岡呢?」他問道。
  「在堡頂的房間裡,」勒苟拉斯說:「我想他可能沒吃也沒睡。他大概三小時之前離開,
說他必須好好思考一下,只有他的同胞賀爾巴拉和他一起去,看得出來他似乎心事重重。」
  「這些新來的家伙看起來實在奇怪,」金靂說,「他們看起來飽經風霜,卻又有種王者之
氣,洛汗國的驃騎在他們身邊像是小孩子一樣。他們全都臉色陰沉,看起來像是海邊經歷大風
大浪的岩石一樣深不可測,連亞拉岡也是一樣,而且他們全都一言不發。」
  「不過,如果他們打破這沉默,應該也和亞拉岡一樣英勇,」勒苟拉斯說:「你注意到伊
萊丹和伊羅何兄弟嗎?他們的行李比較簡單,像是精靈貴族一樣散發著尊貴的氣息。他們都是
瑞文戴爾的愛隆親生的兒子,難怪有這種氣派。」
  「你打聽到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嗎?」梅裡問道。他現在已經穿好衣服,披上灰色的斗篷,
三人一起走向號角堡破損的大門。
  「就像你聽到的一樣,他們是來回應召集的,」金靂說。「他們說瑞文戴爾收到了消息:亞
拉岡需要同胞的支援,請所有登丹人立刻前往洛汗﹗但他們現在也不清楚這消息是怎麼來的。
我猜多半是甘道夫通知的。」
  「不,我猜是凱蘭崔爾,」勒苟拉斯說,「她不是透過甘道夫告訴我們,北方會有一群灰
衣人出現嗎?」
  「對了,我想你說的沒錯,」金靂說。「是森林女皇﹗她能夠理解許多人的內心。勒苟拉
斯,我們乾脆來設法請同胞前來支援吧?」
  勒苟拉斯站在門前,明亮的雙眼轉向北方和東方,臉上露出憂慮的表情。「我想他們不會
來了,」他回答道:「他們不須要趕來參戰,戰火已經延燒到我們的家門前了﹗」
  三人就這樣走著,天南地北地聊,討論戰況的變化。他們穿越了破碎的大門,越過道路兩
旁的千人塚,最後來到了俯瞰平原的聖盔渠,黑而陰沉的死亡丘矗立在該處,日前踐踏和破壞
的痕跡依舊相當清晰。登蘭德的俘虜和許多當地的守軍有些在渠中、有些在牆後工作;但是,
每個人都一反常態地一聲不出,這是坐在血戰之後正在休養生息的山谷。很快的,他們轉回頭
,去堡壘中的大廳準備吃午餐。
  驃騎王已經到了,他們一走進去,他就下令替梅裡在他身邊安排一個位置。「這跟我原來
想的不一樣,」希優頓說:「這裡和我在伊多拉斯的美麗宮殿差遠了,而你本來該在這邊的朋
友也離開了,不過,距離你我能夠一起安心坐在皇宮中的時刻恐怕還要很久,在我出征回來前
不可能有時間大宴賓客。你先來吧﹗邊吃邊說,讓我們把握時間聊聊,然後你就跟我騎同一匹
馬走。」
  「我有這個榮幸嗎?」梅裡又驚又喜地說:「這實在太好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感
動過。「我擔心我只是每個人的負擔,」他結巴地說:「但您知道的,我願意盡我所能協助您
。」
  「我可不懷疑你的好意,」驃騎王說:「我已經替你特別準備好了一匹小馬,在我們的旅
途上,它會用不遜於任何駿馬的速度載著你前進。我們已經決定要從號角堡走山路前往伊多拉
斯,和在登哈洛等待我們的王女伊歐玟會合。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擔任我的隨扈。伊歐墨,
此地有任何的武裝可以讓我的貼身侍從使用的嗎?」
  「王上,這裡的武器庫並不完備,」伊歐墨回答道:「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頂輕裝頭盔給
他,但恐怕沒有適合他體型的刀劍和盔甲。」
  「我自己有柄寶劍,」梅裡從位子上跳下來,將銳利的短劍從黑色的劍鞘中抽出。他對眼
前的老人不禁升起了無比的敬愛之情,於是單膝跪下,虔誠的親吻對方的手。「希優頓王,夏
爾的梅裡雅達克願將它置於您的膝上,您能夠恩准嗎?」他大喊道:「請接受我的效忠﹗」
  「我很榮幸地接受,」驃騎王將蒼老的雙手放在哈比人的褐髮上,對他施以王家的祝福。
「驃騎王室的侍從梅裡雅達克,平身﹗」他說:「取回你的寶劍,願你戰無不勝﹗」
  「我將視您如父,」梅裡說。
  「至少暫時如此,」希優頓回答。
  他們邊吃邊聊天,伊歐墨不久之後才打斷這溫馨的場面。「王上,我們出發的時間快到了
,」他說:「我可以命令手下吹響號角了嗎?可是,亞拉岡呢?他的座位一直是空的,他也沒
有和我們一起用餐。」
  「我們立刻準備出發,」希優頓說:「派人通知亞拉岡大人,讓他知道開拔的時候快到了
。」
  驃騎王帶著梅裡以及貼身護衛走到號角堡的門口,驃騎們正在翠綠的平原上集結,許多戰
士已經上馬了。這將會是個龐大的隊伍,驃騎王只留下極少部分守軍看守號角堡,其於所有的
兵力全都前往伊多拉斯。昨晚已經有一千名槍兵連夜策馬趕去,但這時還有五百名左右的驃騎
準備和國王一起出發,他們大部分都是西谷一帶的戰士。
  游俠們井然有序,沉默地坐在離其他人一段距離的空地上,每個人都佩戴寶劍、長槍和弓
箭,他們披著暗灰色斗篷,兜帽遮住了他們的面孔和頭盔。他們的座騎全都精神抖擻、抬頭挺
胸,但毛髮卻沒有整理,十分雜亂。有一匹駿馬暫時還沒有騎士,那是他們從北方千裡迢迢帶
來的亞拉岡座騎,它的名字叫作洛赫林。游俠們的裝備沒有任何閃閃發光的寶石或是黃金,甚
至可說是平淡無奇,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徽章或是印記,唯一的例外,是每個人的斗篷都用一枚
星形的銀色領針別在左胸。
  驃騎王登上座騎雪鬃,梅裡坐在小馬史戴巴上,在一旁等候。伊歐墨從門內走出,亞拉岡
在他身邊,賀爾巴拉距離兩人一步之遙,依舊扛著那根綁著黑布的長杆,身後則是兩名無法分
辨年紀的高大男子。他們正是愛隆的兒子,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分辨他們之間的不同。他們都
是黑髮灰眸,擁有精靈般俊美的臉孔,銀灰色的斗篷下穿著閃亮的鍊甲,金靂和勒苟拉斯緊跟
在身後。梅裡的眼光無法從亞拉岡的身上移開,他彷佛一夜之間經歷了十年的歲月,他的神情
凝重,面色灰敗,彷佛十分的疲倦。
  「王上,我覺得十分擔憂,」他站在驃騎王的駿馬旁說道:「我聽說了一些詭異的消息,
發現在遠方出現了新的危機。我苦思許久,恐怕此刻我必須要改變目標了。希優頓,告訴我,
你們現在趕往登哈洛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現在大約是正午之後一小時,」伊歐墨說:「我們在三天之後的傍晚就應該可以抵達,
那時大概是月圓之後一天,驃騎王下令全軍集結的時間是在那之後一天。如果我們想要集結洛
汗的所有兵力,時間不能再提早了。」
  亞拉岡沉默了片刻。「三天,」他喃喃道:「那時洛汗的兵力才開始集結。我了解這是急
不得的」他抬起頭,看來已經下定了決心,表情不再顯得那麼猶疑不定。「那麼,王上,請您
見諒,我和同胞們必須採取不同的策略了,我們必須踏上自己的道路,不再隱藏行蹤。對我來
說,低調隱匿的時刻已經結束了,我們會以最短的路往東疾行,而我準備前往亡者之道。」
  「亡者之道﹗」希優頓打了個寒顫。「你為什麼會提到這地方?」伊歐墨轉過頭瞪著亞拉
岡,梅裡注意到,所有在一旁聽見這幾個字的驃騎,臉色似乎都變得十分蒼白。「如果真的有
這條路,」希優頓說:「它的入口應該是在登哈洛,但沒有任何活人可以通過那個地方。」
  「真可惜﹗吾友亞拉岡﹗」伊歐墨說,「我本來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在戰場上馳騁;可是,
如果你所尋找的是亡者之道,那我們就必須分別了,而且,恐怕永無機會在陽間會面了。」
  「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走那條路,」亞拉岡說:「不過,伊歐墨,請記住我的話:即使魔多
的千軍萬馬阻擋我們,我們也必定會在戰場上會面的。」
  「亞拉岡大人,這是你的選擇,」希優頓說:「或許,踏上他人不敢前往的地方,就是你
自己選擇的末日。這樣的分離讓我覺得非常遺憾,我的戰力也會因為你們離去而大幅削減;但
是,我不能夠再拖延,我們必須馬上向山徑出發﹗再會了﹗」
  「王上,再會﹗」亞拉岡說:「騎向您的勝利﹗梅裡,再會﹗這比我們追獵半獸人時希望
的下場好多了,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勒苟拉斯和金靂會和我同行,但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再會﹗」梅裡說。他找不出其他的話好說,他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對方陰鬱的話語更讓
他一頭霧水,覺得心情莫名的沉重。這時他比任何時刻都更懷念皮聘永遠樂天、不知死活的態
度。驃騎們已經準備好了,馬匹不安地躍動;他希望大家趕快開始,把一切做個結束。
  希優頓對伊歐墨說了幾個字,元帥舉起手大喊一聲,驃騎們同時間一起進發,構成十分壯
觀的景象。他們通過聖盔渠,越過山谷,往東一轉踏上沿著山腳蜿蜒一哩左右的小徑;然後往
南轉進山中,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中。亞拉岡騎向聖盔渠,看著驃騎王的部屬全都進入山谷,然
後轉過身對賀爾巴拉說道:
  「三名我關心的人離開了,身體最小的那個是我最關心的人,」他說:「他不明白自己正
騎向什麼樣的結局;但,即使他知道,他還是會堅持向前的。」
  「夏爾的人們身材雖小,卻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賀爾巴拉說:「他們不知道我們為了
捍衛他們的安全付出了多少代價,但我並不感到後悔。」
  「我們的命運現在也跟著交織在一起,」亞拉岡說:「未來也是一樣﹗唉﹗我們必須在這
裡暫時分離。好啦,我必須先吃點東西,然後也和他們一樣快馬加鞭離開。來吧,勒苟拉斯和
金靂﹗我吃飯的時候有些話要和你們說。」
  三人一起走回號角堡,亞拉岡在大廳中依然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其他人等著他開口。「說
吧﹗」勒苟拉斯說終於忍不住了:「說出來會好一點,可以讓你擺脫心中的陰影﹗從我們清晨
來到這裡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比我們在號角堡所經歷的惡戰,還要艱苦的奮鬥,」亞拉岡回答:「兩位好友,我使用
了歐散克的真知晶石。」
  「你竟然使用了那個被詛咒的巫術之石﹗」金靂驚訝地大呼小叫,臉上露出擔心的表情。
「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嗎?甘道夫說過千萬不能這麼做的﹗」
  「你忘記你面前的人是誰了,」亞拉岡聲色俱厲地說,他的眼中閃動著光芒。「我在伊多
拉斯的子民之前,不是已經揭露了我的真實身份嗎?不,金靂,」他用比較柔和的聲音說,臉
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了些,他看起來像是許多天辛苦工作沒睡的人,「不,朋友們,我是晶石
名正言順的主人,我本來就擁有使用它的資格和實力,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沒有人可以質疑
我的資格。至於實力,我也並不缺少,至少勉強足夠。」
  他深吸一口氣。「那是場艱難的掙扎,疲倦的身心很難這麼快就恢複。我和他沒有交談,
最後還將晶石的使用權奪了回來,光是這樣就讓他難以忍受了,而且,他也發現我了。是的,
金靂先生,他看見我了,但並非是我展現在你們面前的形貌,如果這對他有幫助,那麼我算是
做錯了。但我並不這麼認為,光是知道我還活著,在這世間對抗他,我認為對他來說就是很沉
重的打擊了,因為,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歐散克之眼看不穿希優頓的盔甲,但索倫則
無法忘懷埃西鐸和聖劍安都瑞爾。就在他苦心擘畫,準備發動最後攻勢的這一刻,埃西鐸的後
裔和聖劍出現在他眼前,我刻意讓他看見了重鑄的聖劍。他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擺脫恐懼的威脅
,不,他現在會寢食難安﹗」
  「但他還是擁有無比的勢力,」金靂說,「現在他下手會更不留情,不會再有任何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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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4:52 |只看該作者
  「忙中必定會出錯,」亞拉岡說:「我們必須對魔王施壓,不再被動的等待他出擊。兩位
,當我掌控了晶石之後,我知道了很多情報。我發現敵人在剛鐸南方發動了強大的攻勢,這將
會拖住米那斯提力斯大部分的援軍,如果不趕快對付這場攻勢,我估計主城將會在十天以內陷
落。」
  「那這就是它的命運了,」金靂說:「我們哪裡還有多於的力量,又哪有可能即時抵達呢
?」
  「我派不出任何援軍,因此我必須親自前往,」亞拉岡說:「但是,只有一條路可以穿越
這些山脈,讓我在一切無法挽回前即時抵達海岸,那就是亡者之道。」
  「亡者之道﹗」金靂說,「這是個被詛咒的名字,我看得出來洛汗的人民也不喜歡這名字
。活人能夠踏上這條道路,安全離開嗎?即使你通過了這條路,僅僅數十人又要如何擊退魔多
的大軍?」
  「自從驃騎們來到這塊土地之後,就再也沒有活人用過這條道路了,」亞拉岡說:「因為
對他們來說,這是條封印的道路。但是,在這黑暗的時刻,埃西鐸的子嗣只要有勇氣,就可以
使用它。聽我說﹗這是愛隆之子帶給我的口信,它出自於天下最博學的愛隆之口:「請亞拉岡
記得先知的預言,以及亡者之道。」
  「先知是怎麼說的?」勒苟拉斯說。
  「在佛諾斯特的最後一任國王,亞帆都任內,先知馬爾貝斯是這麼說的––」亞拉岡說:
  大地被暗影籠罩,
  黑暗之翼展向西方。
  高塔顫動,王之陵寢
  末日迫近。亡者蘇醒;
  毀諾者的時刻將臨。
  在伊瑞奇之石,眾將再起
  聆聽山中的號角回湯
  是誰吹響號角?誰將召喚他們
  離開灰朦,被遺忘之民啊﹗
  是他們立誓效忠者的子嗣。
  他將自北方而來,危機迫切:
  他將進入亡者之道的大門。
  「毫無疑問的,這是條黑暗的道路,」金靂說:「但在我眼中,這預言更為黑暗。」
  「如果你想要更了解這個預言,請你和我一起來,」亞拉岡說:「因為這就是我準備踏上
的道路。但我並非是心甘情願的,這只因危機迫切,別無選擇。因此,你們也必須是自願的才
行;在這條道路上將會遭遇到恐懼和挑戰,甚至是更糟糕的事情。」
  「我願意和你一起踏上亡者之道,前往任何它通往的地方,」金靂說。
  「我也願意﹗」勒苟拉斯說:「我並不害怕亡者。」
  「我希望被遺忘之民沒有忘記如何戰鬥,」金靂說:「否則我就很難明白為什麼要去打攪
他們。」
  「如果我們能趕到伊瑞奇,應該就可以明白了,」亞拉岡說:「他們所立下的誓言是對抗
索倫,如果他們不背棄誓言,他們就必須要作戰才行。因為,在伊瑞奇置放著一座黑色巨岩,
據說那是埃西鐸從努曼諾爾帶來中土大陸的,它被安放在一座山丘上。山中之王在剛鐸創建時
於該處向他宣誓效忠,可是,當索倫再起,邪惡蔓延時,埃西鐸依照承諾召喚山中的子民,但
他們卻拒絕了,因為在那黑暗的年代中,他們反而開始敬拜索倫。」
  「埃西鐸對他們的國王說:『汝將為最後一王,若西方勝過王,吾將此詛咒賜與汝等:若不
履諾,汝等將永無安息之日。戰火將蔓延無數歲月,在終曲之前,汝等將再度接受召喚。』他
們在埃西鐸的怒火前逃竄,不敢為索倫作戰;他們躲在山中,自此與世隔絕,在荒涼的山中人
數也漸漸變少。不過,在伊瑞奇以及其他這些人們居住的地方,無法安息的亡者依舊四處游蕩
。由於沒有任何的活物可以伸出援手,我只能朝這個方向前進。」
  他站了起來。「來吧﹗」亞拉岡拔出寶劍大喊,劍刃在號角堡的晨光中閃動著冷冽的劍芒
。「前往伊瑞奇之石﹗我準備踏上亡者之道,願意的跟我來﹗」
  勒苟拉斯和金靂沒有回答,只是跟著亞拉岡一起離開大廳,沉默的游俠們依舊戴著兜帽等
待著。勒苟拉斯和金靂一起上馬,亞拉岡跳上洛赫林,賀爾巴拉拿出巨大的號角,雄渾的號角
聲在聖盔谷中回湯著;眾人立刻如同奔雷一般越過谷地,留守的部隊則是敬畏地看著他們的身
影。
  在希優頓從山脈間的小道緩慢前進時,灰衣部隊則是在平原上日夜不休地急馳。第二天中
什他們就抵達了伊多拉斯,在進入山谷前於該處暫停了片刻,天黑的時候正好抵達登哈洛。
  王女伊歐玟親自迎接,很高興見到他們,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像是登丹人和愛隆之子這麼
威猛的戰士,但在眾人之中,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亞拉岡的身上。當眾人和她一起用餐的時候
,她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希優頓御駕親征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在此之前,她所知道的僅有極少
數的片段。當她聽見聖盔谷的大勝、敵人的慘敗和希優頓與騎士的衝鋒時,她的眼中閃起了光
芒。
  最後,她說:「諸位大人們,你們都已經累了,請先到我倉促中為諸位準備的地方休息。
明天我們將會替你們安排更豪華的地方。」
  但是,亞拉岡回答:「不,王女,不用替我們操心﹗我們只要能夠在這邊躺一晚,明天早
上用餐就夠了。我們的任務不能有絲毫拖延,明天天一亮就必須立刻出發。」
  她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道:「大人,您真好心,願意不遠千裡趕來此地,將消息告訴
伊歐玟,讓她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事情。」
  「的確,沒有人會認為我們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亞拉岡說:「不過,王女,如果不是
因為我們未來的道路,我們也無法抽空前來登哈洛。」
  從她的回答中聽來,她似乎被觸怒了。「那麼,大人,您走錯路了;哈洛谷沒有任何往東
或是往南的路,看來您必須回頭了。」
  「不,王女,」他回答說:「我並沒有走錯路,在你美麗的容顏照耀此地之前,我就已經
來過這裡。有一條路可以離開這座山谷,我要走的就是那條路,明天我準備進入亡者之道。」
  她回看他的眼光似乎受到極大的打擊,雙頰泛著紅暉,有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可
是,亞拉岡,」她最後終於說:「難道你的任務是去送死嗎?你在那條路上只會遇到死亡。它
們不會願意讓生人通過的﹗」
  「或許它們願意讓我通過,」亞拉岡說:「至少我得冒這個險,其他的路都不行。」
  「這太瘋狂了,」她說:「跟在你身邊的都是驍勇善戰、以一當百的勇士,你不該帶他們
淪入黑暗之中,應該指揮他們踏上戰場,支援我們人力最薄弱的防線。我請求你留下來,和我
的兄長一起策馬;如此一來,我們的希望才會更加光明,鬥志才會更加昂揚。」
  「王女,這並非是瘋狂的行為,」他回答道:「我踏上的是預言中的道路,跟隨我的人們
都是自願的,如果他們希望留下來和驃騎一起進軍,我不會阻止他們。但就算單槍匹馬,我也
必須要踏上亡者之道。」
  他們的討論就這樣結束了,一群人沉默地用餐;但她的雙眼一直在亞拉岡的身上游移,其
他人注意到她內心似乎陷入無比的掙扎。最後,眾人站了起來,向王女告退,感謝她的照顧,
準備把握機會好好休息。
  當亞拉岡和勒苟拉斯及金靂來到房門口,在兩名同伴先走進去之後,王女伊歐玟叫住了他
。他轉過身去,看見她像是夜色中的一道閃光;她穿著白衣,眼中彷佛有著火焰。
  「亞拉岡,」她說:「你為什麼選擇這死亡的道路?」
  「因為我別無選擇,」他說:「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夠在對抗索倫的戰鬥中,扮演好自己
的角色。伊歐玟,我並非刻意選擇危險的道路,如果我能夠隨心所欲,那麼我早就回到北方美
麗的瑞文戴爾。」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著這句話的意義。然後,她突然將手放到他的肩頭。「你是個
意志堅定、不苟言笑的君王,」她說:「這樣的人才會爭取到榮譽。」她暫停片刻,「大人,
」她說:「如果你堅持要走,請讓我跟隨你;我已經厭倦了在山中躲躲藏藏,一心想要光明正
大的和敵人決戰。」
  「你的責任是照顧你的子民。」他回答道。
  「不要再說什麼責任了﹗」她大喊道:「難道我不是伊歐的子嗣?我是個女戰士,不是奶
媽或佣人﹗我受夠了只能置身事外,苦苦等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什麼不能照著自己希望
的生活?」
  「很少人能夠因此獲得榮耀,」他回答。「至於你,王女,你不是同意在國王回來之前管
理這些人民嗎?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那麼就會是其他的元帥或將軍替代你的職務。不管他願
不願意,他都不能夠馳騁在沙場上。」
  「為什麼總是我必須挺身而出?」她不情願地說:「當驃騎出征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我必
須處理家務,等待他們贏得榮耀,回來之後又必須照料他們的生活?」
  「這次很有可能,」他說:「再也不會有人生還。他們的榮耀將會無人傳頌,因為再也沒
人會記得為了保衛你們家園所付出的犧牲。但是,任何工作都不會因為無人贊美而損及其重要
性。」
  她回答道:「你說了這麼多,話中的含意只不過在強調:你是個女人,就應該待在家裡。當
男人們戰死沙場的時候,你就必須留在屋內被活活燒死,因為男人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是伊
歐王室的成員,不是什麼女僕。我能騎善戰,不畏懼死亡和痛苦。」
  「你害怕什麼,王女?」他問道。
  「我害怕的是牢籠,」她說:「害怕經年累月被關在牢籠中,直到最後垂垂老去,害怕習
慣這種被禁錮的生活,再也不想要開創豐功偉業,也不再有任何的體力衝鋒陷陣。」
  「但你竟然建議我不要踏上我所選擇的道路,只因為上面充滿了危險?」
  「我當然可以這樣建議別人,」她說:「但我並沒有建議你逃避危險,而是希望你能夠挑
選刀劍和勇氣能夠獲得戰功的地方,我不願意見到人們平白無故放棄生命。」
  「我也一樣,」他說:「因此,王女,我必須對你說:留下來﹗南方沒有你揮洒的空間。」
  「和你一起前往的人也是一樣,他們只是因為敬愛你、不願意和你分開,才願意和你同往
。」然後,她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色漸亮,但太陽尚未從東方山間躍出,亞拉岡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的同伴全都
已經上馬,正當他也準備翻身上馬時,王女伊歐玟前來道別。她穿著如同驃騎的裝飾,腰間佩
戴著長劍。她手中拿著一個酒杯,喝了少許,祝他們一路順風,然後她將杯子遞給亞拉岡;他
仰頭一飲而盡,說道:「再會,洛汗之女﹗我祝你王室綿延不絕,願你和你的子民都幸福快樂
。對你的兄長說:我們會在黑暗之後再相聚的﹗」
  最靠近她的金靂和勒苟拉斯,發現她似乎流下了眼淚,在一張如此堅強、自傲的面孔襯托
下,它顯得更是無比沉重。她開口問道:「亞拉岡,你還是決定要去嗎?」
  「是的,」他說。
  「你還是不願同意我的請求,讓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王女,」他說:「在獲得驃騎王和你兄長的恩准前,我不能夠同意,而他們要到明
天才會回來。我必須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再會了﹗」
  她跪了下來大聲說:「求求你﹗」
  「不,王女,」他拉著她的手,扶她站了起來。然後他親吻著她的手,隨即躍上馬鞍,頭
也不回地離開了。只有那些靠近他、熟識他的人,才看得出他臉上的痛苦之色。
  伊歐玟如同石雕一般,雙手握拳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邊,她看著他們的身影,直到眾人都消
失在丁默山,亦即亡靈之山的陰影中,那兒也正是亡者之門座落之處。接著,她轉過身,如同
瞎子一般地蹣跚而行,腳步踉蹌回到屋中。她的同胞沒有人目睹他們的離去,因為眾人全都畏
懼地躲了起來,準備等到天亮,這些魯莽的陌生人都離開之後再出現。
  有些人說:「他們都是精靈變成的妖怪,就讓他們前往那些屬於他們的黑暗角落,再也不
要回來。這年頭已經夠壞了﹗」
  當一行人策馬離開時,天色依舊灰濛濛的,太陽尚未脫離亡靈之山的陰影。他們穿越了兩
旁羅列的古老岩石,在凝重的恐怖氣氛中來到了丁禍,在這黑暗的樹林中,連勒苟拉斯也無法
久待。眾人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塊空地,有一枚巨石像是死神的手指一般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覺得血液都快結冰了﹗」金靂說,其他人都沉默不語,他所發出的聲響完全被腳底下
潮濕的松針給吸收了。馬匹不願意經過這看來十分恐怖的岩石,騎士們只好下馬親自領著他們
通過。又經過好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岩壁前,黑暗之門就深陷在岩壁上,像是黑夜
的開口一般瞪視著眾人。巨大的拱門上雕刻著許多模糊難辨的符號,恐懼的氣息如同灰霧一般
從其中源源流出。
  眾人停了下來,每個人都不禁覺得膽寒;唯一的例外是精靈勒苟拉斯,因為人類的幽靈對
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威脅。
  「這是個邪惡的入口,」賀爾巴拉說:「我想,死亡就在門的另一邊,但不論如何,我還
是會進入;只是,沒有任何馬匹能夠忍受這種氣息。」
  「我們必須進去,這些馬也一樣,」亞拉岡說:「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這一片黑暗,之後還
有很遠的距離才能抵達目的地。我們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索倫更快邁向勝利。跟我來﹗」
  就在亞拉岡的帶領和堅強的意志力控制之下,所有的登丹人和座騎都跟著他一起進入。這
些馬匹們對主人的敬愛是如此的深沉,只要主人們能夠無所畏懼的領著它們進入大門,它們就
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但是,洛汗國的駿馬阿羅德退卻了,它在那肉眼所不能見的壓力和恐懼下
渾身冒汗,不停發抖。勒苟拉斯遮住它的眼睛,柔聲吟唱著人耳不能理解的歌曲,說服它勉強
走了進去,勒苟拉斯也跟在它身邊,門外只剩下矮人金靂。
  他的雙膝打顫,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極端憤怒。「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他說:「精
靈願意進入地底,而矮人竟然不敢﹗」話一說完他就一頭衝了進去,但他覺得自己的雙腳如同
鉛塊一般的沉重,一走進去,連他都被撲天蓋地的黑暗所籠罩。這是極端詭異不尋常的﹗身為
葛羅音之子的金靂,曾經探索過無數的地下通道,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亞拉岡從登哈洛帶了許多火把過來,現在他正拿著火把走在最前面,伊萊丹則是走在後面
押陣。金靂踉蹌地跟在後面,想要趕上大家,除了火把微弱的光芒之外,他什麼都看不見;但
如果眾人停了下來,四面八方又會傳來那種永無止境的呢喃聲,那種語言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
  沒有任何力量或是任何事物阻止眾人的前進,但矮人的恐懼越來越深沉,這是因為他可以
清楚感覺到:他們只能繼續前進,已經沒有退路了﹗眾人的身後已經擠滿了無形無影的隊伍。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流逝,金靂眼前出現了一個讓他以後都不願意回想的景象:道路十分
的寬廣,但隊伍卻突然來到了空曠的地方,兩邊都沒有任何的牆壁,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飄移
在四周,讓他幾乎沒有辦法移動。隨著亞拉岡的火把越來越近,在他的左邊出現了一樣閃閃發
亮的東西,亞拉岡停下腳步,前往調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難道都不害怕嗎?」矮人咕噥道。「若是在其他的洞穴中,金靂絕對是第一個衝去調
查黃金反光的人,但絕不是在這裡﹗就讓它留在那邊吧﹗」
  即使如此,他還是越走越近,看見亞拉岡跪在那邊,伊萊丹則是拿著兩支火把替他照明,
在他眼前是一名勇士的骸骨。他原先似乎穿著鍊甲,骨架也完好無缺,多半是因為這座洞穴十
分的乾燥,而它的練甲也沒有破損;它的黃金腰帶上鑲著拓榴石,趴在地上的頭骨上戴著黃金
打造的頭盔。現在眾人才發現,他倒在洞壁之前,屍體前方正好是一扇緊閉的石門,白森森的
指骨依舊抓著門縫。一柄斷折破碎的寶劍丟在一旁,彷佛他絕望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來敲打這
扇門。
  亞拉岡並沒有碰觸屍體,在沉默地觀察了片刻之後,他站起身道:「願心貝銘花永不凋謝
﹗」他喃喃道:「總共十六座的墓丘已經長滿了青草,在這麼漫長的歲月中,他就這樣躺在一
扇打不開的門前。這到底通往哪裡?他又為什麼想要過去?恐怕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因為這並非是我的任務﹗」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不斷低語的黑暗大喊道:「把你們的寶
藏和秘密留在那被詛咒的年代中﹗我們只想要盡快通過。讓我們走,跟著過來﹗我召喚你們前
往伊瑞奇之石﹗」
  沒有任何回答,除非這較之前的低語還要恐怖的沉默算是答案。一陣寒風吹來,火把的火
焰瞬間被吹熄,再也無法點燃。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一小時還是許多天,金靂都記不起來確
實的遭遇。其他人拼命趕路,但他總是最後一個,那彷佛就要將他吞沒的陰影一直緊追在後,
低語聲像是遠處的悶響一樣不停地朝他進逼。他踉蹌地往前,直到最後,他開始像是只野獸一
樣四腳著地的往前爬。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狀況了﹗如果他不能夠結束這一切,他就要轉過身
去面對那緊追不舍的邪靈。
  突然間,他聽見水滴落下的聲響,那如同岩石落進黑暗陰影中一樣清楚的聲音,四周逐漸
變亮,終於﹗眾人穿越另一扇拱門,一條小河在他們身旁奔流著。在拱門之外是一條夾在陡峭
山崖間的向下斜坡,山崖如同銳利的刀尖一樣直入雲霄。這一線天的景象讓底下的眾人勉強看
見天空是黑暗的,上面有許多的星斗閃耀。不過,稍後金靂才知道,這還是他們從登哈洛出發
那天,距離日落還有兩小時。不過,對他來說,這似乎是置身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年代的黃昏。
  眾人再度上馬,金靂回到勒苟拉斯身邊。他們排成一列,夜色逐漸深沉,恐懼依舊緊追著
他們。勒苟拉斯轉回頭準備和金靂說話,對方只能看見他面前有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在他們
身後是伊萊丹,他是負責押陣的人,但卻不是這個隊伍的最後一人。
  「亡者跟在後面,」勒苟拉斯說:「我看見人類和馬匹的影子,蒼白的旗幟像是雲霧一樣
捉摸不定,槍尖則是如同迷霧中的影像一樣模糊,亡者正跟在我們後面––」
  「是的,亡者緊追在後,他們已經聽到了召喚﹗」伊萊丹說。
  他們離開了小徑,地形的轉變就如同突然間從牆縫中鑽出來一樣,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山谷
,身邊的小河則是融入許多冰冷的瀑布中。
  「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金靂說,伊萊丹回答道:「我們腳下的是摩頌河的源頭,這條
冰冷的河川一路流向大海,洗刷多爾安羅斯的城牆。以後,你就不須要問別人河名的由來了,
人類叫它黑根河。」
  摩頌谷是個倚靠著山脈陡峭南壁的寬廣平地,它陡峭的斜坡上長滿了綠草;但在這個時候
,太陽已經下山,一切看起來都灰蒙蒙的。在底下人類居住的房屋中透露著點點火光,這是座
土地肥沃的山谷,有許多居民住在這裡。
  亞拉岡頭也不回地大喊,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朋友們,忘記你們的疲倦﹗策馬向
前,向前﹗在今天結束之前我們必須抵達伊瑞奇之石,眼前還有很長的道路。」眾人頭也不回
地越過山中的平原,最後來到一座橫越洶涌激流的橋梁,發現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
  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屋中的燈火紛紛熄滅,大門緊閉,在室外的人們驚慌大喊,像是被獵
殺的動物一般倉皇逃逸,在夜色中,人們不停地重複一句話:「亡者之王﹗亡者之王來了﹗」
  遠方的警鐘不停地響著,在亞拉岡面前所有的人類都驚慌地逃竄。灰衣部隊毫不遲疑地向
前衝刺,到了最後,連馬匹也因為過度疲倦而腳步蹣跚。因此,在午夜之前,眾人沐浴在如同
漆黑洞穴中的夜色下,來到了伊瑞奇丘陵。
  亡靈所帶來的恐懼氣息在山丘間流連,竄入四周的空地。在山丘頂上矗立著一座黑岩,它
圓得像是顆球體,露出來的部分大約和人一樣高,一半被埋在土裡。它看起來並不屬於人間,
正如同某些人認為的一樣,是從天空中落下;但沒有忘懷西方皇族傳說的人們都知道,這是埃
西鐸從努曼諾爾的廢墟中帶出,登陸之後將它立在這裡作為紀念。山谷中的居民都不敢靠近,
當然更不敢把家園建造在附近;因為他們說這是陰影之人聚會的地方,他們會在眾人恐懼的時
候聚集,在這裡呢喃著邪惡的陰謀。
  眾人來到巨岩之旁,在夜色中停了下來。伊羅何遞給亞拉岡一具銀號角,他奮力一吹;對
周遭的旁觀者來說,遠方的洞穴彷佛傳來了回音。他們沒有聽見任何其他的聲響,卻可以感覺
到一大群龐大的部隊聚集在山丘周圍,如同幽靈呼吸一般的寒風從山脈間吹下。亞拉岡從馬上
跳下,站在巨岩旁用宏亮的聲音喝問道:
  「毀諾者們,你們為何前來?」
  一個彷佛從遠方傳來的聲音穿透夜色,回答了他:
  「為了實現我們的誓言,獲得安息的權利。」
  亞拉岡回答:「時候終於到了。我現在要前往大河安都因旁的佩拉格,你們必須緊跟著我
。當這塊大地上所有索倫的奴僕都被消滅之後,我將會視同你們的誓言已經實現,諸位就可以
永久的安息。我是伊力薩王,埃西鐸的子嗣,剛鐸的繼承人﹗」
  話一說完,他就命令賀爾巴拉展開他帶來的旗幟。看哪﹗那是面黑色的旗幟,如果上面有
任何的花紋,在黑暗中也無法分辨。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沉默,在漫長的黑夜中,再也沒有人聽
見任何的喘息或是嘆氣。眾人在巨岩旁扎營,但由於四周的陰寒之氣,他們並沒有睡著。
  當冰冷蒼白的曙光破曉,亞拉岡匆忙起身,領著眾人十萬火急地趕路。眾人經歷了無比的
疲倦,這種只有他曾經承受過的經驗,這次,也同樣憑藉著他的意志力敦促眾人向前。除了北
方的登丹人、矮人金靂和精靈勒苟拉斯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凡人能夠承受這種折磨。
  他們越過了塔龍之頸,來到了拉密頓。幽影大軍緊跟在後,恐懼的寒氣在他們之前飛快地
蔓延。最後,他們來到了西瑞爾河上的卡倫貝爾,血一般鮮紅的太陽落入眾人身後的皮那斯傑
林山。西瑞爾渡口的城鎮空無一人,許多男子都已經前往參戰,留在當地的人則是聽到亡者之
王前來的傳言,全都躲入附近的丘陵中。第二天,黎明並未出現,灰衣部隊策馬騎入魔多策動
的風暴中,就此消失在凡人的眼中,亡者的幽影依舊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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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刻,一切的力量都開始朝向東方集結,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火和魔影的攻擊。正當皮
聘站在主城的大門口,看著多爾安羅斯王帶著旗幟前來的時候,驃騎王也正好從山脈中走了出
來。
  太陽正漸漸消逝,驃騎們在最後一絲陽光中疾行,身體往前投射出長長的陰影。黑暗已經
將山腳邊的松林全都吞沒,驃騎王在黃昏時降低了速度。小徑繞過一顆裸露的岩石,俯頭沖進
低聲呢喃的樹林中。驃騎們排成長長一列隊伍不停地往下走。最後,他們終於來到這座峽谷的
末端,夜色已經降臨了此地。太陽消失了,最後的夕陽照在眼前的瀑布上。
  山下還有一天行程的地方,有座跳躍的溪流從隘口一路流下,在松樹聳峙而成的高牆間開
出一條道路,穿越了多岩的山谷,流入寬廣的河谷中。驃騎們跟著小溪前進,哈洛谷就這麼毫
無預警地出現在眾人面前。雪界河在此和諸多的支流會合,在多岩的河床上沖激出巨大的聲響
,一路流向伊多拉斯和底下翠綠的山丘及平原。在山谷右方則是高聳的厲角山,它頂端參差不
齊的山峰漂浮在雲海上,蓋著永恆不化的積雪,以無比的霸氣俯視著東方,渾身沐浴在夕陽的
猩紅光輝中。
  梅裡驚奇不已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國度,在這漫長的旅途上,他曾經聽過許多關於這裡的傳
說。這是個沒有天空的山谷,在他的眼中只能看見不停攀升的岩壁,層層相疊,看起來毫無空
隙,無數的山峰則是包圍在迷霧中。他半夢半醒地坐在那邊,傾聽著流水的聲響、樹木的低語
、岩石的撞擊,以及在這一切之後等待的寂靜。他喜歡山,或許,他喜歡的是走在傳說邊緣的
感覺。只不過,現在他的肩頭也必須同時背負著中土大陸沉重的負擔,他只想要拋開這一切,
躲在爐火邊的安靜小房間中。
  他覺得非常非常的疲倦,雖然他們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但中間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在這
三天中,他們不眠不休的攀上爬下,穿越狹長的山谷、度過許多小溪;有些時候,當路比較寬
廣的時候,他會和驃騎王比肩共騎。他並沒有注意到有許多的驃騎看見這景象都露出微笑:哈
比人騎著毛發蓬鬆的灰色小馬,驃騎王騎著高大的灰白駿馬,兩者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在
這些時候,他會和希優頓王聊天,述說他的家鄉和同胞們的故事,或是聆聽驃騎們的傳說,以
及遠古時先祖的偉大功業。不過,大多的時間,特別是在最後一天的時候,梅裡只是跟著國王
後面,一言不發地聆聽著驃騎們所使用的緩慢語言。這種語言中似乎有許多他認識的字眼,但
發音的方法卻比夏爾的念法更為豪邁和富感情。只不過,雖然幾乎每個字眼都認識,但他還是
沒辦法把所有的字都湊在一起。有些時候,會有驃騎提高音量、唱起軍歌,即使梅裡完全聽不
懂歌詞的內容,卻還是會覺得熱血沸騰。
  但不論狀況如何改變,他還是覺得十分的孤單,這天傍晚時,情況更是變本加厲,他開始
想念不知混到這大千世界何處的皮聘,思索亞拉岡、勒苟拉斯和金靂的下場又會怎麼樣。然後
,突然間,他想到了佛羅多和山姆,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我幾乎都忘記他們了﹗」他懊悔地
說。「但是,他們的任務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重要,我來此就是為了幫助他們。如果他們
現在還活著,恐怕已經距離此地數百哩了﹗」光是想到這樣的遭遇,他就覺得渾身發冷。
  「終於到了哈洛谷﹗」伊歐墨說:「我們的旅程就快到終點了。」眾人停了下來,離開峽
谷的道路十分陡峭,他們只能透過狹窄的縫隙觀看外面那座巨大的山谷。唯一可以清楚看見的
,是河邊有盞孤單的燈火閃爍著。
  「或許這段旅程已經結束了,」希優頓說:「但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昨晚是月圓,明天
一早我就必須騎往伊多拉斯,集結驃騎全軍。」
  「如果您聽我的建議,」伊歐墨壓低聲音說:「在那之後您就可以回到這裡來,靜觀這場
戰爭的變化,不管是贏是輸都一樣。」
  希優頓笑了。「不,吾兒,請讓我這樣稱呼你,也請你別用巧言那一套溫言軟語來說服我
﹗」他挺起胸膛,看著麾下的戰士排成長列,融入夜色之中。「距離我策馬西征以來,我感覺
似乎經過了好多年,但我絕不會再倚靠任何的拐杖了。如果這場仗輸了,躲在山中又有什麼用
處?如果這場仗贏了,就算我耗盡力氣,馬革裹屍又有什麼好遺憾的?現在先不提這個,今晚
我們先暫時在登哈洛過夜,至少我們還可以平靜地度過一晚。走吧﹗」
  在逐漸籠罩的暮色之中,他們進入了山谷。雪界河在此流近山谷的西邊,很快的,這條小
徑就帶領他們來到可以通過激流的渡口。留守的人在渡口安排了重兵守衛,當驃騎王靠近的時
候,許多男子從岩石的陰影間跳了出來,當他們發現眼前的正是國王時,紛紛歡欣地大喊:「
希優頓王﹗希優頓王﹗驃騎王回來了﹗」
  然後,有人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在山谷中回湯,其他的號角跟著回應,河流兩岸立刻燃起
了點點燈火。
  從高山上突然傳來了雄壯的號聲,聽起來似乎是從某個空曠的地方發出的,這滾滾如潮的
樂音就這麼合而為一,在山壁間不停回湯著。
  就這樣,驃騎王凱旋歸來,回到了白色山脈下的登哈洛。他發現大部分的子民都已經聚集
在這裡了;當他出現的消息一傳開來,將軍們立刻騎馬來到渡口晉見王上,並且帶來了甘道夫
的口信,哈洛谷的領主登希爾率領著其他人前來。
  「王上,三天以前的黎明,」他說:「影疾像是一陣風般地從西方趕來伊多拉斯,甘道夫
通知了我們您所打的勝仗,讓我們感到歡欣鼓舞。但他也同時傳達了您的旨意,要讓驃騎迅速
集結,然後,那有翼的魔影就出現了。」
  「有翼的魔影?」希優頓說:「我們也看見了它,但那是在甘道夫離開之前的深夜。」
  「或許吧,大人,」登希爾說:「但是那可能是同樣的,或是另外一個會飛行的黑暗,它
有著飛鳥的外形,那天早上越過了伊多拉斯,讓所有的人都因恐懼而顫抖。它在宮殿上盤旋,
當它往下俯沖,幾乎撞上屋頂時,那刺耳的尖叫聲幾乎讓我們心臟停止跳動。然後,甘道夫建
議我們不要在平原上集結,而是在這山脈的掩護中和您會合,他也要求我們把燈火的數量降到
最低。我們都照著做了,甘道夫說的話讓人無法質疑,我們相信如果是您也會這樣做的。後來
,這些邪惡的東西就再也沒出現在哈洛谷了。」
  「做的很好,」希優頓說:「我現在可以去找個地方休息了,在我就寢前,把所有的元帥
和將軍都請到我的房間來。不要拖延﹗」
  小徑直越過山谷,此處大約不過是半哩寬而已,四處都雜草叢生,但在夜色的灰光照耀下
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在另外一邊,梅裡則是注意到一座岩壁,這是厲角山往外延伸的山腳,在
許多年前被河水所切割開來的痕跡。
  在所有平坦的地形上聚集著無數的人們,有些只是毫無章法的擠在路邊,夾道歡迎國王和
從西方凱旋的驃騎們;但是,在那之後是整齊劃一的帳篷和隊伍、堅固的馬圈、大量的武器,
如同茂密樹林一樣的長槍架在地面上。即使此地集結了這麼多的部隊,但在夜風的吹襲下,此
地依然沒有任何不必要的燈火,披著厚重斗篷的哨兵們毫不懈怠地來回巡邏。
  梅裡不知道眼前究竟有多少的驃騎,在這一片黑暗中,他無法算清楚確切的數量,他只知
道從對方的氣勢判斷起來,至少有數千人。正當他在四下打量人數的時候,國王率領的部隊來
到了山谷東方的峭壁下,道路從這裡突然開始往上攀爬,梅裡驚訝地抬起頭來。他所在的道路
和他之前所見過的都不一樣,這是遠在歷史記載、歌謠贊頌以前的人類所建造的,它不停地往
上攀升,像是巨蛇一般蜿蜒,在陡峭的岩石間鑽來鑽去。馬匹可以在上面前進,車輛也可以緩
慢地拖拉上去,不過,除非敵人生出翅膀,否則是無法進攻此地的,因為,這裡的防衛都是建
造在上方的。在每一個道路轉彎處,路旁都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這雕像描摹著手腳粗大的人類
,每個都盤腿坐著,手臂放在肥胖的肚皮上。有些在歲月的磨蝕下變得完全無法辨認,只能夠
用兩眼深深的凹洞憂傷地望著路過的旅人。驃騎們並不在乎這些雕像,他們都叫這些為普哥人
,對它們視若無睹,在歲月的侵蝕之下,它們連一點威嚇力都不剩。梅裡則是用好奇的眼光打
量著他們,同時又感覺到一絲絲的同情,這些雕像只能這樣子動也不動地看著道路,直到永遠。
  過了好一陣子,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距離底下的山谷好幾百尺,但他依然可以看
見底下的驃騎正排隊騎過渡口,秩序井然地進入為他們準備好的營帳中,只有國王和侍從們準
備進入高高在上的要塞中。
  最後,國王的隊伍來到了一個轉彎處,進入了兩邊都是懸崖的狹窄道路中,再又經過了一
小段斜坡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塊寬廣的平地。人們叫這裡費瑞安台地,它是一塊長滿了青草的
平原,距離底下雪界河所切割出的深谷有數百尺之遠。這塊平原緊靠著厲角山的南端,以及愛
蘭薩加山的北緣;在兩者之間,面對著這些驃騎的則是被包圍在松林之間的黑色丁默山,也就
是亡靈之山。有一條以巨石隔成的簡陋道路將這塊高地切成兩半,一路延伸進夜色之中。任何
膽敢踏上這條路的人,就會來到丁默山之下的丁禍,親眼目睹那些聳立的岩柱,以及遭到詛咒
的封印之門。
  這就是入夜後的登哈洛,一處早已被遺忘的人類所留下的痕跡。他們的名號早已被歷史掩
蓋,沒有任何的歌謠或傳說還記得他們的存在。現在早已無人知曉當年他們為何興建這個地方
,究竟是為了安身立業?還是祭祀神明?或是讓帝王埋骨此處?他們在黑暗的年代中默默地埋
頭工作,當時沒有任何的船隻靠近過大陸西方的海岸,登丹人的剛鐸也尚未建立。現在,這些
人都神秘消失了,只剩下那些古老的普哥人沉默地坐在路邊,瞪著來往的過路人。
  梅裡看著這些隔開道路的巨石,它們都有多處磨損,有些已經歪斜,有些則是傾倒在地上
,甚至摔成了碎片,它們看起來像是老人口中歪斜的牙齒。他幻想著這些道路究竟通往什麼地
方,暗自希望國王不會跟隨著它們走入其後的黑暗中。然後,他也發現到在道路的兩旁有著許
多的帳篷,奇怪的是,這些帳篷都不是設在樹下,相對的,它們甚至刻意地躲開樹林和可以遮
風擋雨的峭壁。比較多數的帳篷設在右邊,也就是高地比較寬廣的那一邊,在左邊則是有一個
范圍不大的營地,中間則是一座高聳的華麗帳篷,一名騎士從左方騎來和他們會合。
  在隊伍逐漸靠近之後,梅裡才發現那名騎士是名女子,挽起的長發在微弱的光線中閃閃發
亮;不過,她腰部以上的穿著和戰士一樣,頭上戴著頭盔,腰間系著長劍。
  「驃騎王萬歲﹗」她大喊著:「我真高興可以看見您安全回來。」
  「我也一樣,伊歐玟,」希優頓回答道。「一切都還好吧?」
  「都很好,」她回答,不過,梅裡覺得她的聲音出賣了她的情緒。如果不是因為那張嚴肅
、冰冷的面孔,他可能會認為她之前才掉過眼淚。「一切都很順利,人們被迫突然離家,踏上
漫長的遷徙之道,對他們來說相當疲累。人民們的確有抱怨,因為他們已經有許久沒有見識過
戰爭了,不過,並沒有什麼狀況發生,如同您所見到的一樣,一切都已經就緒了。您的行館也
已經準備好了,我在之前就已經聽說了您的遭遇和抵達的時間。」
  「那麼,亞拉岡來過這邊了,」伊歐墨說:「他還在嗎?」
  「不,他已經離開了,」伊歐玟別過頭去,看著東南方黑暗的山脈。
  「他去了哪裡?」伊歐墨問道。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他深夜前來,昨天一早太陽出來之前就離開了,他已經走了
。」
  「女兒啊,你看來很傷心,」希優頓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他是不是提到
了那條路?」他指著丁默山漆黑的輪廓說:「亡者之道?」
  「是的,王上,」伊歐玟說:「他已經進入了那從未有人生還的黑暗中,我沒辦法說服他
。他走了。」
  「那麼我們的道路注定就此分開,」伊歐墨說:「他可能已經身亡了,我們必須在沒有他
的狀況下前進,希望也變得黯淡許多。」
  他們緩步地穿越這塊草地,不再交談,最後終於來到了國王的帳篷。梅裡發現一切都已經
準備妥當,連他都考慮在內。在國王的行館旁邊安放了一座小帳篷,他就孤單地住在那裡,看
著人們來來去去,和國王商議、討論。夜越來越深,西方的山脈頂端綴滿了星辰,但東方依舊
漆黑一片。隔開道路的巨岩緩緩被夜色吞沒,和沉默的丁默山融為一體。
  「亡者之道,」他自言自語道:「亡者之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都拋下我一個人,
這些人全都去迎接他們的末日:甘道夫和皮聘去東方參戰、山姆和佛羅多去魔多、神行客和勒
苟拉斯及金靂去亡者之道。我想,很快就會輪到我了。不知道這些人究竟在討論些什麼?驃騎
王又準備怎麼做?不管他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一起去。」
  他一邊如此陰鬱地思索著,邊心不在焉地想起自己已經餓了許久。他這才一躍而起,看看
是否有其他人和他想法一樣。不過,就在那一刻,號聲響起,一名男子前來找他,請國王的隨
扈到國王身邊報到。
  在帳篷最內部有一塊以簾幕隔開的小空間,上面還掛著許多的獸皮。希優頓、伊歐墨、伊
歐玟、哈洛谷的領主登希爾都坐在一張小桌旁。梅裡站在國王的凳子旁邊耐心等待,直到老人
從沉思中轉過頭,對他露出笑容。
  「來吧,梅裡雅達克先生﹗」他說:「你不須要站著,只要還在我的國度裡,你就應該坐
在我旁邊,講述各種故事,讓我輕鬆一些。」
  大夥空出了一個位置讓哈比人坐在國王左手邊,但沒有人真的請他講故事,大家都不怎麼
交談,大部分的時間中只是沉默地吃喝。最後,梅裡才鼓起勇氣,問出他一直如鯁在喉的問題。
  「王上,我聽你們兩次提到亡者之道,」他說:「那是什麼地方?神行客又––我是說亞
拉岡大人又去了哪裡?」
  驃騎王嘆了一口氣,但一時間沒有人回答,最後,伊歐墨才開口道:「我們並不知道,因
此我們才會覺得非常擔憂,」他說:「至於亡者之道,你剛剛已經踏上了它的第一階。呸呸呸
,我不應該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們之前所走的道路會前往丁禍的亡者之門,但是,沒有人知
道在門後有些什麼東西。」
  「沒有人類知道,」希優頓說:「但是,現今極少提起的古代傳說則有一些內幕消息。如
果我伊歐王室代代相傳的歷史正確無誤,那麼丁默山底下的大門通往一條密道,另一端的出口
則早已被人遺忘。自從布理哥之子巴多越過了那扇門,從此在人間消失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類
膽敢嘗試那條道路。布理哥當時舉杯慶祝黃金宮殿的落成,而巴多一飲而盡,立下重誓前往冒
險,卻再也沒有回來繼承屬於他的王位。」
  「人們說黑暗之年代的亡靈看守著那條道路,不讓任何的生人進入它們的廳堂;不過,有
些時候,人們會看見它們如同幽影一般在石路上來回走動。那時,哈洛谷的居民會門窗緊閉,
害怕地躲在屋內。不過,亡靈極少現身,只有在世局動盪、死亡將臨的時候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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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哈洛谷另有一個傳說,」伊歐玟低聲說:「在不久之前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
有一大群的陰影出現在那條道路上。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哪裡來的,只知道它們消失在山壁中,
彷佛是專程來赴約的。」
  「那亞拉岡又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呢?」梅裡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任何可能的理由嗎?」
  「除非他曾經私下跟你說過什麼話,」伊歐墨回答:「否則目前還在陽世的人,恐怕都無
法回答你的問題。」
  「自從我第一次在王宮中見到他以來,他似乎變了很多,」伊歐玟說:「他變得更嚴肅、
更蒼老,我覺得他可能發瘋了,才會被亡靈給召喚過去。」
  「或許他的確收到了召喚,」希優頓回答:「我內心認為將來可能不會再看見他,但他確
實是個擁有不凡命運的王者。女兒,在我看來,這名客人的離開讓你十分的難過,請聽我說個
故事:據說,當我們伊歐一族從北方前來,越過雪界河之後,我們想要找個在危急時候可以避
難的地方。布理哥和他的兒子巴多爬上要塞的天梯,來到了這扇門前。在門前坐著一名老人,
他蒼老得讓人無法猜測他確實的年紀:或許他曾經一度高壯尊貴,但現在卻萎縮衰老得像是一
顆禿岩。由於他動也不動,一聲不出,一開始他們的確以為他是石像;等到他們準備通過他,
走進門內的時候,他開口了。那聲音彷佛是從地底竄出一般,讓他們驚訝的是,他所用的竟然
是西方語:此門不通﹗
  「一行人停下腳步,打量著他,這才發現他還活著,但他並不回應他們的眼光。此門不通
﹗他的聲音又說了。這是亡者所建,由亡者所看管,直到時機來臨才會開放,此門不通﹗」
  「那是什麼時候呢?』巴多問道,但他再也無法獲得任何答案。老人就在那時倒下,無聲
無息地死去,我族從此再也無法得知山中居民的過往歷史。不過,或許,預言中的時機終於到
了,亞拉岡可以通過這條路。」
  「可是,人不進入那座門,又怎麼會知道時機是否已經到來?」伊歐墨說:「即使我走投
無路,必須面對魔多的大軍,我也不願意選擇這條路。真可惜,在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這位
尊貴的戰士竟然失去了理智﹗難道地面上的邪惡還不夠嗎,須要他進入地底去找尋?戰火已經
迫在眉睫了。」
  他停了下來,因為在那一刻,門外傳來聲響,一名男子呼喊著希優頓,守衛立刻通報帳內。
  守衛隊長推開廉幕,「王上,有人來了﹗」他說:「是剛鐸的傳令,他希望立刻能見你。」
  「讓他進來﹗」希優頓說。
  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梅裡倒抽一口冷氣;在他眼中,似乎波羅莫又重生了,然後,
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並非是如此。這名男子是個陌生人,只是他的外型十分接近波羅莫,同
樣的高大自傲、擁有一雙灰眸。他似乎剛從馬背上下來,身上披著深綠色的斗篷,底下穿著精
工打造的鎖子甲,他的頭盔前方鑲著一顆小銀星,他的手中拿著一支黑羽鋼刺箭,箭尖漆成朱
紅色。
  他立刻單膝跪下,將箭支獻給希優頓,「洛汗之王,剛鐸之友,我向您致敬﹗」他說:「
我名叫賀剛,是迪耐瑟麾下的傳令,王上派我將這開戰的信物交給您。剛鐸正處在危機之中,
洛汗國一直是我國忠實的盟友,但這次,迪耐瑟王請求您全軍、全速出動,否則剛鐸將會陷落
﹗」
  「朱紅箭﹗」希優頓緊握著這信物,彷佛期待這召喚已久,卻又極不願真的面對這種狀況
。「我在位的期間從來沒有收過朱紅箭﹗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迪耐瑟王認為我的全軍、
全速會是多強、會有多快呢?」
  「王上,這點只有您才知道,」賀剛說:「但是,不久之後,米那斯提力斯就會被團團圍
住;除非您的軍力足以突破敵方滴水不漏的包圍,否則迪耐瑟王還是認為驃騎們應該全速進入
城中,而不是暴露在毫無防御的平原上。」
  「但是,他也知道我們慣於在馬背上作戰,而不是徒步抗敵。我們的子民平常都散居各處
,集合驃騎是需要時間的。賀剛,米那斯提力斯之王是否知道的比他所送來的口信還要多?因
為,如你所見,我們已經全軍備戰,並非措手不及。灰袍甘道夫已經來過我們這裡,我們早就
已經開始動員準備面對西方的大戰。」
  「我不知道迪耐瑟王知道或是猜到了些什麼,」賀剛回答:「但我們的確迫切需要援軍。
我王並非指派我前來送達軍令,他只請求您記得舊日的情誼和誓言,也為了洛汗國的未來,請
您慎重考慮。根據我們的情報,有許多勢力已經前往東方加入了魔多的黑旗下,從北到達哥拉
平原,全都沖突不斷,戰爭的流言四起。哈拉德林人也正在調動部隊,我國沿岸全都面臨極大
的威脅,因此,沒有多少援軍能夠前來支援我們。請您盡快﹗全世界的命運都將系於米那斯提
力斯城外的一戰,如果洪水無法在該處被阻止,那腐敗的洪流將會淹沒洛汗國美麗的國土,連
這山中的要塞都將無法抵抗。」
  「這的確是很糟糕的消息,」希優頓說:「但並非完全不在掌握之中。請這樣回覆迪耐瑟
王––就算洛汗本身沒有受到威脅,我們也會前往支援。但是,我們在對付叛徒薩魯曼的過程
中受到重創,在一切狀況明朗之前還是必須要考量我國北方和東方的邊境。黑暗魔君這次集結
的兵力龐大到十分驚人的地步,他甚至可能同時開闢多個戰場,以多股兵力分進集結。」
  「不過,謹慎小心討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們會去的,開拔的時間是明天,在一切都整
編完畢之後,我們就會立刻出發。我本來可以派出一萬名兵力讓你們的敵人受到重創,但是,
恐怕現在會少多了,因為我不敢讓我自己的子民毫無防衛地暴露在敵人面前。但是,我還是會
親自率領至少六千名兵力馳援。告訴迪耐瑟,雖然可能戰死沙場,但驃騎王還是決定御駕親征
剛鐸。不過,兩國之間的距離並不近,我麾下的戰士和馬匹抵達的時候,都必須還有精力作戰
才行。明天早晨之後的一周,你們才能夠聽到伊歐子嗣的吼聲。」
  「一周﹗」賀剛說:「如果必須要這麼長的時間,那也別無他法。但是,七天之後抵達,
你們恐怕只能看到化成廢墟的米那斯提力斯;除非,另有我們意料之外的援軍抵達。不過,到
時至少你們可以掃蕩那些褻瀆我們屍骨的半獸人和野人們。」
  「我們至少可以做到這一點,」希優頓說,「抱歉,我才經歷過一場惡戰,剛趕回此地,
我必須先去休息了。你今天可以先留在這裡,明天早上可以目睹洛汗全軍集結,然後你可以懷
抱著希望回國,希望你能比我們先到達。早上最適合研討戰略,或許一夜的思緒會讓許多事情
都改觀。」
  話一說完,國王就站了起來,其他的人也跟著起立。「每個人都去休息,」他說:「好好
睡﹗至於你,梅裡雅達克先生,我今晚不須要你幫忙了,請你明天天一亮就作好準備。」
  「我會的,」梅裡說:「即使您讓我和你一起前往亡者之道,我也不會退縮。」
  「不要說這種話﹗」驃騎王回答:「能夠獲得這種名號的並不只一條路,我也沒說要讓你
和我一起踏上任何的道路。晚安了﹗」
  「我不願意被留下來,等到大家都回來之後才想起我﹗」梅裡說:「我不要、我不要﹗」
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之後,他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帳篷裡睡著了。
  一名男子把他搖醒了。「醒醒,醒醒,哈比特拉先生﹗哈比特拉:根據語言學家的研究,
哈比人這個名稱是來自於洛汗語的哈比特蘭(Hobytlan),亦即是「住洞者」。在此,該名男子
用的是洛汗語稱呼梅裡。對方大喊道;最後,梅裡才從深沉的睡夢中大驚失色醒來,外面看起
來還是漆黑一片啊。
  「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驃騎王找你。」
  「但太陽還沒升起來啊﹗」梅裡說。
  「是沒有,哈比特拉先生,而且看起來今天也不會升起來了。在這種濃密的烏雲之下,人
們會以為它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了。雖然太陽不見了,但時間並不等人,動作快一點﹗」
  梅裡隨便披上幾件衣服,往外看去。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黑暗包圍了。連空氣都看起來都是
黑褐色的,一切都籠罩在灰黑色之中,彷佛萬物都停滯下來。天空看不出有任何雲朵的形狀,
只有在極東邊可以看見許多的雲朵如同魔爪一般繼續蔓延,只有十分微弱的光芒從雲層間滲透
出來。頭頂的天空上則是被厚重的烏雲所包圍,光線沒有絲毫增亮的跡象,甚至還變得越來越
微弱。
  梅裡注意到有許多的人們指著天空竊竊私語,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疲倦、哀傷,有些人甚
至露出畏懼的神色。他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走向國王。剛鐸的傳令賀剛比他早到,他身邊站著
另外一個人,穿著和外貌都很接近,只是比較矮胖。當梅裡走進帳篷的時候,他正好在和國王
說話。
  「王上,這是從魔多的方向來的,」他說:「是昨晚日落的時候開始的。從您國境中東谷
的山丘中,我看見它慢慢升起,在天空逐漸蔓延,我奔馳了一整夜,同時也眼睜睜地看著它將
星辰一顆顆吞食。現在,這恐怖的烏雲將黯影山脈和此地之間的大地全都籠罩在黑暗中,而且
,它還在不停的增長––戰爭已經開始了﹗」
  驃騎王沉默地坐著,最後,他終於開口了:「我們終於還是遇上了﹗」他說:「這是我們這
個時代最壯烈的一場戰爭,許多事物都將就此消逝。我們不須要再躲藏了,我們會以最短的路
全速趕去。立刻開始集合﹗不能等待任何拖延的部隊了。你們在米那斯提力斯的補給品夠嗎?
如果我們要全力趕去,就必須要輕裝趕路,只能攜帶足夠我們到達戰場的糧食和飲水。」
  「我們早已為了這一刻作了準備,戰備存糧非常充足。」賀剛回答道。「你們可以盡量減
輕負擔,以最快的速度趕去﹗」
  「傳令下去,伊歐墨,」希優頓說:「驃騎全軍出動﹗」
  伊歐墨走了出去,要塞中的號角響起,底下山谷中傳來震耳的回應。只是,在梅裡的耳中
,這些號角聲似乎沒有昨晚聽起來那麼的清澈、雄壯。在這沉重的空氣中,它們似乎變得十分
沉悶,帶著一絲不祥的預兆。
  驃騎王轉向梅裡。「梅裡雅達克先生,我要參戰了,」他說:「不久之後我就要上路了,
我解除你的職務,但這並不包括我倆之間的友誼。如果你願意的話,應該留在這裡,你可以服
侍代替我治理臣民的伊歐玟。」
  「可是,可是,王上,」梅裡結巴地說:「我對您獻上了我的忠誠和寶劍,希優頓王,我
不想要在這樣的狀況下和您分離。我所有的朋友都已經參戰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會抬不起頭來的。」
  「但是,我們必須要騎高大的快馬,」希優頓說:「雖然你的勇氣不遜於任何人,但你還
是沒辦法騎乘這樣的馬匹。」
  「那就把我綁在馬背上吧,或是讓我掛在馬蹬或是任何東西上都好,」梅裡說:「雖然距
離很遠,但就算我不能騎,我用跑的也要跑到,就算我把腳跑斷也不在乎﹗」
  希優頓笑了。「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可以讓你和我一起騎雪鬃,」他說:「但是,至少你
可以和我一起前往伊多拉斯,看看黃金宮殿。我會先往那個方向去。至少史戴巴還可以載你:
在抵達平原之前,我們的急行軍還不會開始。」
  伊歐玟站了起來。「來吧,梅裡雅達克﹗」她說:「我帶你看看我替你準備的裝備。」兩
人一起走了出去。「這是亞拉岡對我的請求,」伊歐玟在經過帳篷時說道:「你應該有參戰的
資格。我同意了,並且盡可能照辦了。因為,我認為最後你一定會需要這些裝備的。」
  她領著梅裡來到了禁衛軍駐扎的地方,一名鐵匠遞給她一頂小頭盔、一具圓盾,以及其他
的裝備。
  「我們沒有你可以穿的盔甲,」伊歐玟說:「也沒時間特別替你打造一件,不過,我還是
想辦法弄到了一條強韌的皮褲、皮帶和一柄小刀,你已經有了一把寶劍了。」
  梅裡深深一鞠躬,王女讓他仔細打量那個盾牌;這和金靂當初收到的盾牌一樣,上面也同
樣有著白馬的徽記。「把這些全收下,」她說:「不要辜負它們﹗再會了,梅裡雅達克先生﹗
不過,或許,將來我們兩個還是會有見面的機會。」
  驃騎王最後是在一個大廳中,做好了率領所有驃騎往東進發的準備,人們的心情十分沉重
,許多人在黑暗中變得退縮,但他們是個堅強的民族,對於王上有無比的忠誠。即使在老弱婦
孺居住的地方,也極少聽見啜泣或是低語的聲音,他們明知自己即將面臨末日,卻依然沉默地
面對它。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驃騎王坐在白馬上,在微弱的光線中眺望著遠方。雖然頭盔下飄
揚的頭髮雪白,但他看來自信而高大,許多人看見他毫不畏懼,都興起了有為者亦若是之感。
  在淙淙的河流旁聚集了五千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驃騎,其他還有數百名騎著輕裝馬匹的男子
,一聲號角響起,驃騎王舉起手,驃騎全軍就沉默出發了。最前面是驃騎王家族中十二名武勇
過人的先鋒,然後是驃騎王,右邊則是伊歐墨。他已經在要塞中和伊歐玟道別了,這讓他十分
難過;不過,此時,他將精神全都專注在眼前的漫漫征途上。梅裡騎著史戴巴與剛鐸的傳令跟
在後面,在那之後則是另外十二名驃騎王室的成員。他們經過了一長列神情茫毅的人們,但是
,當他們幾乎走到隊伍的終點時,有一道銳利的眼神射向哈比人;那是一位比一般男子都要矮
小的年輕人,梅裡打量著他,心中邊思索著。他注意到對方擁有一對清澈的灰眸,此時,他不
禁打了個寒顫;因為那是一付生亦何歡、慷慨赴死的神情。
  他們一路來到了雪界河在岩石間奔流的地方,一路上穿越了下哈洛和上溪兩座小村,許多
女子哀傷的透過黑暗地門縫往外觀看。沒有豎琴的伴奏,沒有雄壯的歌聲,日後傳頌無數個世
代的洛汗東征就這麼開始了。
  清晨,自黑暗的登哈洛
  塞哲爾之子和領主及將官同時出發:
  他來到伊多拉斯,古老的廳堂
  籠罩迷霧中的驃騎皇宮;
  黃金宮殿在黑暗中失色。
  他向子民道別,
  離開家園和王座,美麗的故鄉,
  在光明消退前,這曾是他生活之處。
  驃騎王奮勇向前,恐懼緊追不舍,
  命運就在前方。忠誠驅策著他,
  諾言讓他不敢鬆懈,誓要抵抗邪惡。
  希優頓王馳向前。五日五夜不停歇
  伊歐子嗣勇征東
  穿越佛德、沼境、費理安森林,
  六千兵馬橫越森藍德,
  通過明都陸安山下的蒙登堡,
  南國的海王之城
  遭敵圍困,烈火侵攻。
  末日驅趕驃騎,黑暗吞沒大地,
  駿馬與騎士,蹄聲傳千裡
  落入沉寂中,歌謠永傳頌。
  驃騎王的確是在如同黃昏一般的天色中來到伊多拉斯,只是,當時的時間其實已經接近中
午了。他只在那裡暫停了片刻,讓將近百名遲來的驃騎和他們會合。在用過午餐之後,他準備
再度出發,同時向他的隨扈和藹地道別。梅裡再一次的懇求,希望不要和他分開。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未來的征途並不適合史戴巴,」希優頓說。「梅裡雅達克先生,雖
然你人小志氣高,但是,在我們於剛鐸將面臨的血戰中,你又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誰能夠未卜先知呢?」梅裡回答:「王上,但是,既然你接受我成為您的隨扈,為什麼
又不讓我和你並肩作戰?我可不願意在歌謠和傳說中,把我描述成總是被人丟在後面的可憐蟲
﹗」
  「我接受你的效忠是為了你的安全,」希優頓說:「同時也希望你能夠服從我的命令。我
麾下的驃騎都沒辦法承載你而又跟上隊伍。如果這場戰鬥是在我的家門口發生,或許你可以名
留青史,但這裡距離迪耐瑟的王城三百零六哩之遙,不要再跟我爭辯了。」
  梅裡深深一鞠躬,悶悶不樂地轉身走開,看著眼前的馬隊。隊伍已經準備好要出發了,人
們開始繫緊腰帶、檢查馬鞍、安撫馬匹。有些人不安地看著逐漸降低的天空,一名騎士悄悄來
到哈比人的身邊,低語道:
  「我們的俗諺說,援手往往來自意料之外的地方,」他低語道:「我正準備伸出這樣的援
手。」梅裡抬頭一看,發現對方正是他早上所注意到的那名年輕人。「我看得出來,你希望和
驃騎同進退。」
  「是的,」梅裡說。
  騎士說:「那麼你可以跟我走,我可以載你過去,在離開這附近之前,我可以用斗篷遮住
你,而這黑暗會是我們最好的掩護。你最好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不要多說,只管來就對了﹗」
  「實在太感謝你了﹗」梅裡說:「大人,多謝你的援手,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
  「喔,是嗎?」騎士柔聲說:「那就叫我德海姆好了。」
  因此,當驃騎王出發的時候,哈比人梅裡雅達克就坐在德海姆身前。兩人胯下高大俊美的
溫佛拉對這多出的重量並不在乎,因為德海姆比大多數的男子要輕,但他也顯得更為結實和敏
捷。
  眾人就這麼騎向黑暗,在雪界河匯流入樹沐河的樹林附近,也就是距離伊多拉斯三十六哩
的地方,他們在該地扎營。然後他們緊接著穿越佛德,接下來是沼境,右邊則是剛鐸邊境的巨
大橡樹林,在他們右邊的則是樹沐河口的沼澤。在他們不斷前進的時候,有關北方戰爭的流言
也跟著傳了過來,策馬狂奔的人們前來通知東方邊境遭到突襲的消息,半獸人趁機攻進了洛汗
國境。
  「繼續﹗繼續前進﹗」伊歐墨大喊道。「我們現在回頭已經太晚了,希望樹沐河能夠保衛
我們的側翼,我們必須更加快腳步。前進﹗」
  希優頓國王就這麼離開了自己的國家,一哩又一哩的朝向目標邁進。驃騎們越過了一座又
一座的烽火台:加侖漢、明瑞蒙、伊瑞拉斯、那多,但烽火全都熄滅了,大地全都籠罩在灰色
的微光中,眼前的魔影越來越深沉,每個人心中懷抱的希望之火也跟著漸漸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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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5 19:05: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皮聘被甘道夫叫了起來,房間裡面點著蠟燭,只有非常微弱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來;空氣
十分凝重,彷佛有風暴即將來臨。
  「什麼時候了?」皮聘打著哈欠說。
  「日出兩小時了,」甘道夫說:「你該起床了,城主已經召喚你,準備指派給你新的任務
。」
  「他會提供早餐嗎?」
  「不﹗我會給你,到中什之前你也只能夠吃這麼多,食物現在已經開始採配給制了。」
  皮聘可憐兮兮的看著那一小條麵包,以及非常單薄(他認為)的奶油,旁邊還有一杯淡而
無味的牛奶。「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邊呢?」他說。
  「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甘道夫說:「我是為了不讓你惹麻煩,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最
好記住,這是你自找的。」皮聘不敢再多說。
  不久之後,他就和甘道夫再度走入那個冰冷的長廊,前往高塔的大廳。迪耐瑟坐在灰濛濛
的房間中;皮聘覺得他好像是一只耐心的蜘蛛坐在那邊,等著獵物上門,他似乎從前一天起就
沒有移動。他示意甘道夫在旁邊坐下來,但皮聘有一段時間站在那邊沒有人理;後來,老人才
對皮聘比了個手勢。
  「好啦,皮瑞格林先生,我希望你已經好好的享受了昨天一整天。不過,我蠻擔心這座城
其實沒有像你預料中的繁華。」
  皮聘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他的所作所為都在城主的觀察之下,而他腦中的想法似乎也都
會被他猜到。因此,他沒有回答。
  「你要怎麼效忠我?」
  「大人,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
  「我會的,不過我必須先知道你到底適合做什麼,」迪耐瑟說:「如果我把你留在身邊,
或許我很快就可以知道。我的貼身侍衛之前請求要加入城中的守軍,你可以暫時取代他的地位
。你可以服侍我、替我傳令,如果在這場戰爭和會議中我還有任何的閑暇,你可以陪我聊天。
你會唱歌嗎?」
  「是的,」皮聘說:「呃,是的,至少我的同胞們可以忍受我的歌聲。但是,大人,我們
民族並沒有適合面對這種黑暗時代的史詩。我們所歌頌的狀況中最糟糕的也不過是大風大雨。
我會的歌曲裡面大多數都是讓人哈哈大笑的,或者是有關食物和美酒的。」
  「這些歌為什麼不適合這個時刻,或是不適合我的宮殿呢?我們已經在魔影之下生活得夠
久了,當然想要聽聽不受魔王威脅的故事。這樣一來,即使人們不知道我們在背後的付出,我
們還是不會覺得自己的犧牲和努力是徒勞無功的。」
  皮聘覺得一顆心往下沉,他實在無法想像對著米那斯提力斯的城主唱夏爾的民謠會是什麼
景象,特別是那些他最熟悉的搞笑歌曲,這些歌曲也同樣的不適合眼前的景況。不過,現在他
暫時不須要考慮這兩難的處境,攝政王並沒有命令他當場唱歌。事實上,迪耐瑟將注意力轉向
甘道夫,詢問有關洛汗國的消息和他們的處境,以及伊歐墨的狀況。城主對於這個居住在遠方
的民族所知甚詳,讓皮聘覺得非常佩服。而且,他想,迪耐瑟一定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這座城
市了。
  這時,迪耐瑟揮揮手,示意皮聘暫時離開。「去要塞的兵器庫,」他說:「穿上淨白塔的
製服和裝備。我昨天就已經下令了,今天應該已經準備好了,等你穿好之後就趕快回來﹗」
  果然如同攝政王所說的一樣,皮聘很快地就穿上了非常獨特的製服,只有黑銀兩色。他披
上一件合身的鎖子甲,或許上面的環甲是鋼鐵鑄造的,但卻黑得如同墨水一般。他還收到一頂
相當高的頭盔,兩邊裝飾著小小的烏鴉翅膀,中間有顆銀色的星星。在鎖子甲之外則是一件黑
色的斗篷,胸前用銀線繡著聖樹的徽記。他的舊衣服被疊得很整齊,收到一旁去,但他還是可
以保留羅瑞安的灰色斗篷,只是在值勤的時候不能夠穿著它。如果他有鏡子的話,他會發覺自
己現在看起來真的非常Ernil I Pheiannath,非常像––半身人王子,也就是剛鐸人們給他的稱
號。但他覺得渾身不舒服,而這永不散去的黑暗也讓他覺得心情沉重。
  在日出後第十一個小時,皮聘終於可以暫時休息一下。於是,他離開高塔,想要找些吃的
和喝的,一方面激勵自己低落的士氣,一方面也讓自己比較有力氣工作。在公共食堂中他又再
度遇見了貝瑞貢,他才剛出完帕蘭諾平原上的任務。兩人一起走出內城,因為皮聘待在室內就
覺得呼吸不順暢,在守衛森嚴的要塞中更是如此。兩人又再度並肩坐在同樣的空地上,看著東
方。
  現在時間該是日落了,但鋪天蓋地的烏雲已經徹底遮蔽了天空,只有在太陽落到靠近海面
的時候,才投射出短暫的光芒。這時,佛羅多正好在那十字路口看見戒靈之王的蹤影。不過,
在明都陸安山陰影之下的帕蘭諾平原則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光線。
  對皮聘來說,他上次坐在這裡似乎是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他還是個無憂無慮,不受
一路上的磨難影響的快樂哈比人。現在,他是個準備面對恐怖攻勢的大城中的一名小小士兵,
身上披著帶有悠久歷史,卻十分沉重的高塔衛戍部隊製服。
  如果在其他的時空之下,皮聘或許會對自己身穿的新衣感到高興,但是,他現在知道這並
非兒戲。他是在面臨無比危機的君主麾下,一名誓死效忠的僕人。鎖子甲十分沉重,頭盔也讓
他覺得無法行動自如。他將斗篷披在椅子上,疲倦地將眼光從黑暗的平原上移開,打了個哈欠
,接著又嘆了一口氣。
  「你覺得累了?」貝瑞貢問道。
  「是的,」皮聘說:「很累了,我已經厭倦了無所事事的等待。我在我主的門口不停地踱
步,熬過了許多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中,他一直和甘道夫、印拉希爾王和其他重要的人物爭辯
。貝瑞貢先生,而且,到現在我還是不習慣餓著肚子服侍別人,看著他們吃東西,這對於哈比
人來說真是個嚴酷的考驗。我想你一定會認為我應該要覺得光榮,但是,光榮又如何?事實上
,在這恐怖的陰影之下,就算是吃吃喝喝又怎麼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整個世界似乎都陷
入一片黑暗之中﹗難道每當吹起東風,你們就會看見這樣的景象嗎?」
  「不,」貝瑞貢說:「這並非是屬於人間的天候,這是他的陰謀,這是他從火山之中激發
出的毒煙,想要摧折我們的士氣,這的確產生了影響。我希望法拉墨王子可以趕快回來,他絕
不會低頭喪志的。可是,現在誰知道他能不能穿過黑暗,渡河回來?」
  「你說的沒錯,」皮聘回答:「甘道夫也很擔心,我覺得,他沒找到法拉墨覺得很失望,
他現在又跑到哪裡去了?在午餐之前他就離開了攝政王的會議室,我想他的心情也很糟糕,或
許他已經知道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突然間,兩人都停了下來,連聲音都彷佛被凍結一般。皮聘捂著耳朵蹲了下來,談話時正
望向城外尋找法拉墨身影的貝瑞貢則是無法動彈,用呆滯的眼光看著城外。皮聘從那刺耳的尖
叫聲中就知道它的來源;這是他許久以前在夏爾的森林中所聽到的同一個聲音。只是,它的力
量變得更強,仇恨變得更深,讓劇毒的絕望毫不留情地刺穿透人心。
  最後,貝瑞貢勉強擠出幾句話:「他們來了﹗」他說:「鼓起勇氣往下看﹗那些墮落的生物
出現了。」
  皮聘不情願地離開座位,望著城外。帕蘭諾平原籠罩在黑暗中,他只能依稀辨別安都因大
河模糊的身影。此刻,當他凝神細看的時候,他可以發現有五個身影在他底下的空中飛翔著;
那身影如同夜晚一樣的黑暗,像是兀鷹一樣的冷酷,卻又比巨鷹龐大,渾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它們越飛越近,幾乎要進入城中弓箭的射程內,但隨即又盤旋離開。
  「黑騎士﹗」皮聘呢喃著:「會飛的黑騎士﹗貝瑞貢,你看﹗」他大喊著:「它們一定是在
找什麼東西﹗你看看它們一直在盤旋俯沖,全都瞄準著那一點﹗你可以看見那邊有什麼東西正
在移動嗎?黑色的小東西。沒錯,是騎著馬的人,四個還是五個﹗啊﹗我受不了了﹗甘道夫﹗
甘道夫快來救我們––」
  另外一聲淒厲的尖叫響起,他靠著牆壁,像是被獵殺的動物一般不停地喘息。與這尖叫聲
相形之下顯得十分遙遠、微弱的是斷續的號角聲,這號角最後的聲音最後還猛然往上揚。
  「法拉墨﹗法拉墨大人﹗這是他的信號﹗」貝瑞貢大喊著:「真是太勇敢了﹗但是,如果
這些邪惡的魔鷹擁有恐懼以外的武器,他們怎麼可能逃到門口?你看﹗他們還在繼續奔跑,他
們會趕到門口的。不﹗馬匹失控了––天哪﹗騎士都被甩了下來,他們正徒步前進––不,還
有一個人騎在馬上。那一定就是法拉墨將軍,他可以掌控人類和馬匹。啊﹗又有另外一只恐怖
的怪獸撲向他。來人哪﹗快來人哪﹗沒有人願意出去幫忙嗎?法拉墨﹗」
  話聲一落,貝瑞貢立刻奔入眼前的黑暗中。貝瑞貢這種不顧己身安危,先想到長官的行為
,讓皮聘覺得十分羞愧。他立刻站起身,開始打量著四周。就在那一刻,他發現了一道白光從
北方衝來,像是平原上的一道流星;它以如同飛箭一般的速度前進,和四人會合,一起奔向正
門。在皮聘眼中,那蒼白的光芒似乎正在不停地擴散,將陰影驅散開來。當那身影越來越靠近
的時候,他覺得似乎聽見了一聲大吼。
  「甘道夫﹗」他大喊著:「那是甘道夫﹗他總是在最絕望的時候現身。衝啊﹗白騎士,衝
啊﹗甘道夫,甘道夫﹗」他發瘋似地亂喊,彷佛正在替賽場中的選手加油。
  但是,這時,天空中的黑影已經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一道黑影衝向他;但甘道夫舉起手
,一束白光射向天際,那名戒靈發出刺耳的叫聲,搖晃著飛開。一見到這種景象,另外四名戒
靈立刻往空中攀升,往東方飛去,消失在黑暗的雲層中,帕蘭諾平原似乎變得比較光明了些。
  皮聘繼續觀察著,他看見白騎士和那些奔逃的戰士會合了,等待那些步行的人追上來。人
們從城中蜂擁而出,很快的一行人就進入了城牆上所看不見的死角中,他知道他們已經進了正
門。由於皮聘推測這些人一定會立刻前來白塔晉見攝政王,於是急忙趕到要塞的入口處,在那
邊,他遇上了許多同樣目睹這場追殺和援救的人們。
  不久之後,在通往外城的街道中就發出了極為震耳的喧鬧聲,人們歡呼、大喊著法拉墨和
米斯蘭達的名號。皮聘看見排列成行的火炬,在歡欣鼓舞的群眾簇擁下緩步前進的兩名騎士:
白衣騎士不再發出刺眼的光芒,似乎所有的火焰都在剛剛燃燒殆盡了;另外一名騎士周身籠罩
在黑暗中,頭無力地低垂著。他們一起下馬,隨從接過影疾和另一匹馬的韁繩,兩人一起走向
門口的衛兵:甘道夫腳步沉穩,灰色的斗篷隨風翻飛,眼中依舊有著熊熊火焰殘留的餘燼;另
一個人一身綠衣,步履有些不穩,似乎是受了傷或是因為剛剛的追逐而精疲力盡。
  皮聘緊跟在後,看著他們通過要塞的正門,當他好不容易瞄到法拉墨蒼白的面孔時,他猛
吸了一口氣。從那張面孔上,他可以看出承受無比恐懼或痛苦的痕跡,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在
法拉墨的掌握之中。當法拉墨和守衛說話時,他挺起胸,讓旁人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尊貴之氣
。皮聘仔細地打量著他,這才明白他和哥哥的長相有多麼接近;當初皮聘第一眼見到波羅莫時
,就因為他外貌威嚴、行事卻又謹守禮儀而對他產生好感。但是,一見到法拉墨,皮聘卻感覺
到一股之前所沒有的情緒波動––眼前是一名擁有尊貴血統和氣質的人類;法拉墨給人的感覺
就像是亞拉岡露出真面目時一樣,或許相較起來沒有那麼尊貴,但也比較平易近人。這是擁有
上古人皇血統的現世繼承者,同時也被那古老種族的智慧和哀傷所感染。他現在才明白,貝瑞
貢提到他時,為什麼會對他那麼尊敬。他是個人們樂於服從和跟隨的將軍,即使在那些黑翼的
陰影籠罩之下,皮聘也願意跟他出生入死。
  「法拉墨﹗」他和其他人一起放聲大喊:「法拉墨﹗」
  法拉墨在城中人類的吵雜聲中,聽出了有些許的不同,於是他轉過身,低頭看去,露出驚
訝的神色。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說:「一名半身人,竟然就在高塔這裡﹗你是––」
  他話還沒說完,甘道夫就走過來插話道:「他是和我一起從半身人的故鄉來的,」他說:「
他是和我一道的,先別在這邊花時間。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情要做,你也已經疲倦了,他
會跟我們一起來的。事實上,如果他沒有忘記他的新工作,他這個時候也該去服侍攝政王了。
來吧,皮聘,跟我們走﹗」
  不久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城主的房間,許多張高背椅被安排在一盆火炭周圍,僕人們也跟
著送上美酒。皮聘就在不為人所注意的狀況下站在迪耐瑟的座位旁,著急地想要聆聽最新的消
息,甚至連自己的疲倦都忘記了。
  在法拉墨吃了幾片麵包、喝了一大杯酒之後,他在父親的左手邊坐了下來,甘道夫坐在另
外一邊的木椅上。一開始,法拉墨只有提到十天前他所執行的秘密任務,他描述了伊西立安目
前的狀況,以及魔王和盟友們的調兵遣將。接著,他提到了在路上埋伏哈拉德林人,將他們和
巨獸一起殲滅的過程。這是將軍向主上進行例行報告的口吻,即使戰果看來十分的輝煌,但和
目前的危機相比,也淪落為稀鬆平常的邊境衝突。
  接著,法拉墨的視線突然停留在皮聘身上。「但我們所遇到的狀況並不尋常,」他說:「
這位並不是我所見過,從北方傳說中來到南方的第一位半身人。」
  甘道夫一聽見這話,立刻抓住扶手,猛地坐直身;他使了個眼色,制止了皮聘正要張開的
大嘴。所有人都沉默、專注地傾聽著法拉墨娓娓道來這段故事;在大多數的時候,他的目光停
留在甘道夫身上,偶爾則是會瞟向皮聘,似乎是為了提醒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景象。
  隨著他的故事逐漸揭曉,來到了和佛羅多及僕人在漢那斯安南相遇的時刻時,皮聘發現甘
道夫的手緊握著椅把,同時還在微微顫抖,那雙手看起來極為蒼白,變得比以前更蒼老。當他
打量著對方時,這才害怕地發現,無所不知的甘道夫竟然在擔心、甚至是害怕;房間中的空氣
變得十分凝滯、沉重。最後,法拉墨陳述了和對方分別的過程,以及他們意圖前往西力斯昂哥
的計畫;他的聲音越變越低,最後他不禁抱住頭,無奈地嘆氣。甘道夫立刻站了起來。
  「西力斯昂哥?魔窟谷?」他說:「時間,法拉墨,時間是?你和他們是什麼時候分開的
?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會抵達那個受詛咒的山谷?」
  「我是在兩天前的清晨和他們分別的,」法拉墨說:「從那邊到魔窟都因谷大約有四十五
哩,然後從那邊還得往西走十五哩才會到那座被詛咒的高塔。即使以最快的腳程計算,他們在
今天之前也到不了那個地方,或許現在也還沒到。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麼,但這籠罩天地的黑暗
和他們的冒險之間並無關連。那是從昨晚開始的,伊西立安一整夜都籠罩在陰影中。根據我的
判斷,魔王早就準備好對我們發動總攻擊,而那攻擊的發起時間是在這兩名半身人離開我身邊
之前就決定的。」
  甘道夫來回踱步。「兩天前的早晨,也就是他們已經走了三個白天了﹗你和他們分開的地
方距離這裡有多遠?」
  「直線距離大約七十五哩,」法拉墨回答:「我已經盡全力趕來了,昨晚我在凱爾安卓斯
扎營,那是在大河北邊我們駐扎兵力的一個三角洲,馬匹則是留在比較靠近的岸邊。當黑暗來
襲,我判斷不能夠再拖延了,因此立刻和其他三名自願者騎馬趕來。我將其於的部隊派往南邊
,加強奧斯吉力亞斯渡口的防衛。我的決定應該沒錯吧?」他看著父親。
  「錯?」迪耐瑟大吼一聲,眼中閃動著異光。「你問我幹嘛?這些人是你指揮的。還是,
你請我評判你所有的作為?你在我面前裝得十分謙卑,但你暗地裡根本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一
意孤行。你看,和以前一樣,你說話還是很有技巧;可是,你從頭到尾都一直看著米斯蘭達,
希望他告訴你說的對不對,有沒有洩漏太多﹗他從很久以前就贏得了你的信任。」
  「吾兒啊,你的父親雖老,卻還沒有那麼不中用。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能聽能看,你心裡想
的、嘴裡不願說的,我都猜得出來。我知道很多謎團的答案,不值得,波羅莫死得真不值得﹗」
  「父王,我別無選擇,」法拉墨低聲說:「我也希望能夠事先知道您的想法,再做出這麼
關鍵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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