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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記號
我搖頭,腦子亂得猶如燒開的泥漿:「我不明白,什麼叫他上一次留下的,他來過這裡?」
三叔摸著那幾個符號,「沒錯,我在這片廢墟裡,看到這個記號不止一次了,到處都有,
我就是跟著這些記號,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雨林,到達了你找到的那個營地。不過我當時還不
敢肯定這記號就是這小哥留下的,現在證實筆跡一樣,那就沒錯了,這小哥以前肯定來過這裡
,而且還有點年頭。」
「可是,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一時間失語,想問問題,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問。
我是認拓片的,對於筆跡,特別是雕刻的筆跡有著極端敏感的認識,所以我能肯定這符號
確實是悶油瓶刻的。但是,這上面的石糜不會騙人,這確實不是最近刻上去的,這麼看來,唯
一的解釋確實是悶油瓶來過這裡。
是他失憶之前的事情嗎?難道,他也在文錦和霍玲當年的考察隊裡?
不可能,他在西沙的時候就完全失去記憶了。
「我暫時也不清楚,不過我和你說過了,這個小哥不簡單。顯然他的過去深不可測,而且
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理由。」三叔道,「不過,我猜我們只要跟著這個標記走,我們就能知
道,他最後到達了哪裡,也可能找到出去的路線。」
我感覺我的腦子無法思考,不過悶油瓶的過去我確實一無所知,他如果真的來過這裡,時
間上倒也完全可行,這時卻看到三叔說這些的時候,眼睛看著黑眼鏡出去的方向。
我問他怎麼了,他做了讓我別說話的手勢,看著黑眼鏡出去,才壓低聲音對我道:「我真
被你氣死了,這一次你實在不應該跟來。」
我看他突然轉了話鋒,又是這麼輕聲說話,好像在忌諱著黑眼鏡,就愣了一下。
三叔繼續急促道:「你他娘的真是不會看風水,你三叔我已經今非昔比了,這一次的夥計
都是你三叔我臨時從道上叫來,這批人表面上叫我聲三爺,其實根本不聽我的,只能做個策應
,還得防著他們反水。我一個人都應接不暇,你跟來不是找死。」
我一下就明白了剛才三叔的表情為什麼這麼無奈,潘子和我說過這些情況,沒想到事情嚴
重到這種地步,立即也輕聲道:「我也沒辦法,你叫我––」
沒說完,三叔立即給我打了個眼色,我回頭一看黑眼睛已經回來了,他問黑眼鏡道:「怎
麼樣?」
「下來了,我讓他們先把裝備送下來。」黑眼鏡咧嘴笑,「他們問那個死胖子怎麼辦,要
麼把那個死胖子留在上面,找個人照顧?帶著他走不現實––小三爺,你臉色不太好看啊。」
三叔剛才一說,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也許臉上就表現了出來,但我應變能力還是有的,立
即道:「這味道太難聞了。」
三叔想了想道:「不能留下來,絕對不能分散,告訴他們先全部下來,然後我們找個地方
再想那個胖子的事情。」
「得。」他道,「那小三爺出來幫個手來,這傢伙算是個大部件。」
我點頭道:「我這邊說完就來。」就看著黑眼鏡出去了。
我和三叔對視了一眼,見三叔的表情也很異樣,心說確實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種程度,看
來三叔真的很不容易。
說實話我對黑眼鏡印象還不錯,雖然這人好像有點癲,看來這江湖上的事情我懂得實在太
少。
三叔輕聲繼續道:「你別和我爭,你這次跟來我真的沒法照顧你了,你要自己小心,我真
被你氣死了,要是咱們能出去,我肯定到你爹那裡狠狠告你一狀。」
我看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就點頭。他急促道:「我長話短說,你記住,這批人
都是長沙地頭上的狠角色,也只有這些人才敢夾這種喇嘛。這黑眼鏡是個旗人,名字我不清楚
,道上都叫他黑瞎子,他是一夥。另外一夥就是那個叫拖把的帶的人,這批人以前是散盜,亡
命之徒,你要特別小心的就是這批人,不要當成我以前的夥計,也不要什麼話都說。」
我繼續點頭,三叔看了看外面。這時候黑瞎子叫了幾聲,三叔就拍了我一下,讓我自己注
意。
我於是不再說話,跟著黑瞎子出去。這時其實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一邊幫忙一邊想了想
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麻煩程度,三叔要和我單獨說話竟然要這樣,顯然這夥人已經心生戒備了
,有可能是之前發生過一些事情了。
江湖上的事情我完全不懂,此時也不能多考慮,只得盡力裝出和剛才無恙的樣子,心說只
能靜觀其變了。
胖子是和「拖把」綁在一起下來的,兩個不好控制,拉進來之後,兩個人身上的尿味濃得
離譜,幾乎讓人作嘔。接著,上面的人就一個一個下來。
拖把倒還是很客氣,罵了幾聲長沙話,對我還是點頭笑,小三爺長小三爺短。不過我聽著
一下就感覺和剛才在上面大不相同,看著這些人,覺得表情都有點假,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
還是真的就有這一層意思在。
我就裝作完全聽不出,這就上了心了,也沒心思去考慮悶油瓶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五個小時後,所有人都下到了下層的井道,整理裝備,找了兩個人抬著胖子,我們開始
順著悶油瓶的記號,往井道的深處前進。
三叔給了我一把短頭的雙筒虎頭獵槍,雙管平式,這是我以前打飛碟的槍,型號一樣,只
是輕了一點,一次兩發,用的是鉛散彈。這應該是三叔能搞到的最高檔的武器了,我們在七星
魯王宮也用這種東西,當時還是我從黑市裡買過來的,一把好像要五千多。
這東西打大型動物只能起一個阻礙和威懾的作用,但是要打那種雞冠蛇應該相當便利,一
次可以掃飛一大片。我心說潘子怎麼就沒帶一把,還用他那種短步槍真是落伍了。
想到潘子又很擔心,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在那個神廟中應該會比在這裡安全,但是如
果他再發起燒來,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如果有他在,三叔應該就不需要這麼擔心。
我提醒三叔之前看到的浮雕,這些坑道除了蓄水之外的作用,就是侍養那些雞冠毒蛇,我
一路從雨林過來,並沒有看到太多的雞冠蛇,只是集中看到過幾次,顯然這些蛇的地盤,是在
這些坑道裡,我們要加倍小心。
三叔道這些蛇防不勝防,加倍小心都沒用。
坑道高高低低,這裡的環境,讓我感覺和魯王宮相當的類似,難道當時的西周嵌道,根本
就不是我們想的嵌道,而是排水的井道嗎?
無法推測,因為山東那邊雨量充足,不需要如此複雜的地下蓄水系統。否則碰到連月大雨
,這些蓄的水可能會淹出來,這裡應該只是單純的相似而已。
行不到五百步,井道就出現了分岔,三叔用礦燈照了照,一道朝上去,一道朝下去,朝上
去的應該是上游的井道,水從上面下來,然後和這一條匯合往朝下的那道流去。我們在附近搜
索,立刻就在下面井道上看到了悶油瓶的記號。
三叔掩飾不住興奮的神情,但是我現在能看出他的興奮有點假,我也不得不裝作非常緊張
的樣子。他毫不猶豫,揮手繼續前進。
在這種井道行進,是極度枯燥乏味的事情,四周全是石磚,沒有任何浮雕和人文的東西,
有的只是簡陋的石頭,礦燈的光斑晃動的井壁,長時間都沒有一點變化。
第一段足足走了三個小時,一個又一個的岔口,看到悶油瓶留下的許多記號,過程很枯燥
,不多贅述。途經很多的蓄水池,唯一讓我感到有點意思的是,我發現隨著我們高度的降低,
這些蓄水池一個比一個大,而且,四周沒有任何的聲音,似乎這裡根本就沒有蛇。
這多少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也可以說有一些慶幸,不過,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這種安靜
下好像隱藏著什麼。
長話短說,一直走到晚上都相安無事,我們緊張的神經終於開始鬆弛了下來。我們當天只
能在井道中一字排開地休息,點了好幾堆火,吃飯的時候,胖子第一次醒了過來。
三叔給他打了針鞏固,又給他吃了東西,我就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還是沒力氣
說話,只說了幾句,很快又睡著了。
但是我心已經寬了,這中蛇毒不是重傷,如果他能醒過來,說明他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有所恢復,雖然還不能走動,但是被人攙扶著
能站起來了,看著四周,就有氣無力地問我怎麼回事。
我道:「這一次你可得謝我了,難得老子不拋棄不放棄,差點把我折騰死,才把你救下來
。你這一次新生得怎麼感謝我?」
胖子這人能折騰,就找人要了煙抽,一臉萎樣道:「我靠,胖爺我都救了你多少次了,你
就救我一次還來這套。我和你說,這一次扯平都不算。」然後問我這是什麼地方。
我把後來的情況大概一說,他聽了也沒做什麼表示,我就問他悶油瓶最後和他怎麼了?
他道他們追著追著就跑散了,那小哥是什麼速度,他根本攆不上,後來就聽到蛇的聲音,
他和我的想法一樣以為,三叔的人還活著,但是沒我那麼莽撞,偷偷摸了過去,結果撩開一草
叢,一下就被蛇咬了。
這和我琢磨的差不離,他道,那小哥恐怕也得中招,娘的那些蛇太邪門了。上帝保佑他比
我們兩個機靈。
三叔看到胖子還是挺開心的,遞給他煙,我想來大概因為胖子總算是個自己人。不過胖子
看到三叔就很鬱悶,道:「三爺,你看你這個喇嘛夾的,你回去得給我加錢,否則我可不干。」
說完其他幾個人也附和他,一通說笑,看上去氣氛一點問題也沒有,似乎誰也沒注意到三
叔笑容的苦澀。
胖子復原得很快,我讓他多喝水,第一次他的尿都是黑的,慢慢的,尿開始清起來。他的
體質確實好,臉色也越來越紅潤起來,等我們要出發的時候,他已經基本可以站起來自己行動
了。
我攙著他繼續出發,還是和昨天一樣一點一點地深入,一個蓄水池一個蓄水池地下去,我
們發現其實這蓄水系統應該是一個網兜狀的,越往下越結構簡單,但是井道和蓄水池體積越大。
最後我們在第六個蓄水池裡停了下來,這個蓄水池已經大到不成樣子,在水池的中央竟然
立了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防止倒塌。整個蓄水池都是乾涸的,目測距離,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
大。
胖子已經不需要我攙扶,不過體力還是沒完全恢復,坐下就直喘,一身的虛汗。
我們停下來倒不是因為休息,在井道中行進比起雨林行軍簡直是在風和日麗的沙灘上漫步
的感覺,一點也不疲倦。而且到了這個蓄水池,我們發現裡面長滿了乾枯的樹根,幾乎把整個
蓄水池都覆蓋了,那些分流的井道口全部被遮蓋在樹根之中了,上面長滿了奇形怪狀的菌類,
找不到繼續前進的道路。
我倒奇怪,我們現在已經深入地面以下了,為什麼這些樹根會長到這裡來,世界上有根系
這麼長的樹嗎?
那個「拖把」看了看道,這些不是樹根,都是菌絲,這個蓄水池看來是種香菇的好地方。
說著,讓手下人去砍掉這些菌絲,尋找悶油瓶留下的記號。
我湊近去看,發現這些菌絲和樹根很像,但是很軟,而且上面長滿了黑毛,緊貼在井壁上
,看上去好像很難吃。
找著找著,有人就驚叫了一聲,翻倒在地,我們立即端槍朝他瞄去,一下就看到他砍掉了
一片菌絲之後,菌絲後面的井壁上出現了一張石雕的人臉。
我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立即報以報復性的大笑,來報復他們嘲笑我被假人嚇到。
他們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就撿起地上的碎石丟了過去,當下組成人臉的飛蛾被驚飛了起來。
那人一看,長出了一口氣,所有人都笑起來。
這些蛾子可能是偶然飛進井道來的,這裡可能也有蛇蛻來吸引它們。我對他們道,小心一
點,附近可能有蛇。自己就到飛蛾聚集成臉的地方去翻找,果然在樹根密集處,看到了一大片
白色麻袋一樣的東西。不過讓我吃驚的是,這片白花花的蛇蛻不是很多,而好像是一個整體。
我用獵槍把蛇蛻挑了起來,發現那是一條大蛇,足有水桶那麼粗,能看到蛇蛻上長著雙層
的鱗片。
三叔過來一摸,一手的黏液,他的臉就白了,叫道:「他娘的把槍都給老子端起來,這玩
意是新鮮的,這皮是剛蛻下來的!」催促尋找井道口的人快點,這地方不能久待。
我馬上也過去幫忙,用刀去砍菌絲,把菌絲砍掉後扯掉,然後用礦燈去照井道口子,按照
我們的經驗,悶油瓶會把記號刻在那個地方附近。
忙活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人都有點急躁起來,這稍微矮點的井道口幾乎都找了,只剩
下蓄水池頂上的一些。我心說這一次該不是開在上面,上面沒有坡度,幾乎是垂直的,必須攀
著井壁的縫隙爬上去。
這裡有個瘦瘦的小個子身手最好,義不容辭地爬了上去。我們用手電幫他照明,看他一邊
單手抓住巨石的縫隙,一邊就用砍刀砍掉菌絲,然後像攀巖運動員一樣抓住縫隙,扭動身子吊
過去。
我心說要我像他這樣我可做不到,等一下找到了,我怎麼進去啊。
他探了幾個井道口,道「在這裡」,我們才鬆一口氣,三叔讓他立即結好繩子,我們開始
陸續地爬上去。才爬上去三四個,忽然上面那小個子又叫了聲:「三爺,不對,這裡也有,記
號不止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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