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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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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16: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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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一條賽逾奔馬的激流,橫亙於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之中。
  草原是一片野草人高的莽原,狐兔出沒,鳥雀亂飛,一里許內,難見一絲人煙。
  順這激流下去,轉過三里外的一處狹谷,遠遠地,可以看到兩爿村落,分別坐落在激流兩岸。
  激流轉過狹谷,流勢頓緩,幅度陡闊,水色碧綠,清可見底。
  兩爿村落之後,連綿崇山峻嶺,形勢蜿蜒,長不知幾許。
  仰望峰頂終年雲封霧鎖,事物難見,間或偶爾雲開霧散,除了一片青蔥山色外,其他看不到什麼。
  這爿村落一水之隔,遙遙相對,面水背山,頗似世外桃源。
  這日,天氣晴朗,旭日初升,晨曦穿透魚肚薄雲,照射在這隔河的兩爿村落之上。
  炊煙四起,雞犬相聞。濃霧漸散,視界漸清。
  在這粼粼生光的波面上,突然泛起一陣漣漪,一陣水波蕩漾。
  「依呀!」幾聲櫓響,自一片蘆葦中緩緩地搖出一隻輕小漁舟。
  漁舟之上一前一後地站定一男一女,男的年逾半百,鬢髮如霜,身軀微現佝僂,一臉皺紋重疊,頷下一大把白鬍子,雖然如此,配上他那一身漁家裝束,並不顯得老態龍鐘,反而顯得精神矍鑠,恍如壯年。想是數十年水上生涯之歷練所致吧。
  站在船頭上,躬著身子,抖解漁網,手腳利落熟練,一望而知是位經驗豐富的老漁人。
  站在船尾搖櫓掌舵的是位年輕姑娘,面貌娟秀,長髮垂腰,一襲緊身青色衣褲,裹在她那成熟的胭體上,益顯剛健婀娜,絕無一般女兒家那股弱不禁風的樣子。
  由她那薄薄櫻展及一雙秋水般妙目上的一對微翹秀眉,更可看出這位俏姑娘性清頗為倔強好勝。
  老漁人白眉輕鎖,一張雞皮般皺紋臉上微掛輕愁,躬身作業。
  俏姑娘面布寒霜,一雙秋水妙國直愣愣地盯在對岸,應該是流波的妙目中,卻射出兩道令人寒慄的仇恨怒火。
  小舟自蘆葦中劃出後,一直向河心駛去,此際已漸漸地飄過河心。
  老漁人突然站直了身形,轉過頭去,目光驚恐地輕喝道:「雲姑,你是想死啦!還不快搖回去!」
  俏姑娘瑤鼻一皺,冷哼一聲道:「爺爺,您怎麼老是這麼怕事,雲兒就不相信那批野人一般的狗東西,敢把咱們怎麼樣!」
  老漁人老眼一瞪:「胡說!你就是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一點兒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爺爺活了這六七十年來,可曾怕過什麼人?」
  微微一頓,咽然一歎,臉色一轉,黯然地又道:「如今年紀老啦!英雄暮老,歲月無情,爺爺這份爭強好勝的心也隨這穿梭日月、流水年歲淡薄得一絲也無了!拿刀動杖,輒動拳腳,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爺爺這把老骨頭是不行啦。」
  「爺爺!」悄姑娘秀眉微軒說道:「您老人家一向不服老,今兒個是怎麼啦?」
  「唉!」老漁人輕歎一聲道:「傻丫頭,爺爺又何嘗願意人家說我老?只不過在冰冷現實面前不得不低頭罷啦!這些個你現在還不懂,等到了……唉!現在給你說這個幹什麼,說破了嘴你還是不懂,總而言之,爺爺老啦,不願多事招惹這批東西,若是時光倒退甘幾年哪!哼!」
  「爺爺!」俏姑娘嬌笑一聲,不勝羨慕地道:「您老人家幾十年前一定是個大英雄!」
  「英雄?」老漁人冷笑一聲,頗似自嘲地道:「幾十年前,這一帶著提起我『浪裡蚊』徐振飛來,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尊,但是這幾十年後的今天,『浪裡蛟』卻變成了狗熊啦!」
  微微一頓,不勝感慨傷感地又道:「江湖上刀口舐血的生涯不能沾上,一旦沾上,哪怕是沾一點兒邊兒,想脫都脫不掉了,你爹媽就是一個很顯明的例子,雖然說死得很慘,但那只是百萬人中之一對,也許比旁人還幸運的多!唉!雲姑,你老是一天到晚埋怨爺爺只傳你水裡功夫,和一些防身拳腳,你哪知道爺爺的用心良苦呀!爺爺年紀老了,人上了年紀,火氣就會跟著消減,不會也不願去惹是生非,你不同,你年紀輕,世故淺脾氣倔強好勝,忍耐不夠……」
  「好啦,好啦!爺爺!」俏姑娘神情窘迫,不勝嬌羞,伸玉手輕掩雙耳,佯嗔說道:「您也真是的!就會罵雲兒,您年輕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兒?說不定還不如雲兒現在呢。」
  老漁人苦笑一聲,說道:「對!爺爺不該罵你,你說得不錯,爺爺像你這麼大時,確實不如你,不過,也即因如此,爺爺才不願你再蹈你爹媽覆……」
  「轍」字尚未出口,目光一掃河水,神情一震,忙輕喝道:「雲兒,咱爺兒倆只顧談話,船已快抵對岸,還不快搖回……」
  突然,一陣鈴響,一枝響箭由對岸劃空射來。
  老漁人神色一變,匆忙微一偏頭,響箭擦耳而過,「砰」地一聲釘在船艙上。
  俏姑娘面色一沉,秀眉挑處,方待喝罵。
  一個冰冷話聲已自對岸一片蘆葦中傳出:「老鬼大膽!
  竟敢超越界限,敢是活膩了麼?還不與爺爺滾回去!」
  俏姑娘忍耐不住,秀眉一挑,脫口叱道:「狗……」
  「住口!」老漁人突然喝聲,微微一頓,面色灰白,鬚髮俱動,似是強忍怒氣地輕喝道:「雲姑。不許還口,還不快劃回去。」
  俏姑娘一見自己爺爺臉色,哪敢違拗,一雙妙目滿含仇意怒火地,狠狠地向適才冰冷話聲傳出處盯了一眼,一語不發掉過船頭,緩緩地劃了回去。
  船過河心,老漁人方始吁了一口大氣,怒聲說道:「雲姑,你這孩子怎地這麼不聽話,告訴你多少次,這批人惹不得,這批人惹不得!你總是不聽,你真要把爺爺給氣死不成。」
  俏姑娘花容一變,沉默半晌,方始泫然欲泣地狠聲道:
  「爺爺,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猖獗下去?這種受欺凌壓迫的日子何時方了。」
  老漁人此話入耳,一雙白眉往上一聳,倏又怒態一斂地喟然歎道:「與其不敵強碰之,不如忍氣吞聲躲避之,雲姑,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對岸是天性剽悍,各人諳武,終年以搏鬥屠殺為常事的獵人,而咱們這邊雖說每人俱是身體頗稱粗壯,但究竟是一批絲毫不諳武技,民風淳厚的老實漁民,說什麼也不是那批人的對手,和他們搏鬥何異以卵擊石,以羊搏虎?就算咱爺兒倆略通武技,但雙拳難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敵眾我寡,不但與事無補,反而有害咱們這邊兒數百家生命財產安全,咱爺兒倆羊入虎口,更難倖免,再說受欺
  凌,受壓迫的又不止咱們一家,能忍就多忍點罷,要說這種日子……唉!過一天算一天,過到何時算何時罷。」
  話鋒微頓,面色一莊又道:「不過,爺爺堅信天道不爽,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批東西氣候不會太長的,遲早必遭報應。」
  「但願如此,越早越好!」俏姑娘目射仇火,咬牙切齒地道:「只要時機來臨,雲兒必將這批東西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好啦!雲姑!」老漁人心內雖然暗懍她殺孽深重,表面上卻是微笑說道:「不要在那兒空白髮狠啦!天色不早啦!
  掌穩舵,爺爺要撒網啦!今兒個要是空網而回,咱爺兒倆可又得餓肚子啦。」
  俏姑娘柳腰一扭,垂腰長辮一擺上肩,玉手將衣袖往起一擄,露出兩段欺霜賽雪的藕臂,一雙柔荑扶定船櫓,俏立船尾,妙目四望,幫助乃祖在河面上搜尋魚兒。
  片刻過去,一對祖孫女臉上漸漸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與輕愁。
  突然,俏姑娘似有所見,妙目凝睇在上流百丈以外,神色一怔之後,流露出一種訝異表情。
  「爺爺!快看,上流漂來的是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轉過身形順乃孫女工指處望去。
  一宗黑色物體順流緩緩向下流漂來,隨微波時沉時浮,老眼昏花,卻一時看不出是何東西?
  黑色物體緩緩漂來,瞬間已進人百丈,就在黑色物體漂近小船不到五十丈之際。
  俏姑娘突然失聲尖呼道:「人!爺爺!是人。」
  老漁人聞聲神情一震,揉眼一看,一點不錯,漂來的黑色物體正是一個隨波逐浪身穿黑衣背上面下的人,
  忙不迭地招呼俏姑娘。
  「雲姑,快,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爺爺!」俏姑娘略一遲疑,輕蹙雙眉說道:「今兒個空網……」
  「人命關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管他什麼空網不空網,快走。」
  俏姑娘螓首微點,一雙玉手搖起船櫓,將小船划得如脫弩之矢般逆流破浪向上流衝去。
  小舟逐流而上,黑色物體順流而下,只不過一瞬間功夫,小舟已划至黑色物體近前。
  老漁人一俯身,右掌倏探,一把已將溺水之人抓個正著:「雲姑,快來助爺爺一臂之力。」
  俏姑娘聞言忙不迭地放下船櫓,急步向船頭走來。
  祖孫二人,一個拉臂,一個拉腿,折騰好半天,方始將溺水之人拉上小船。
  老漁人舉手拭了一把汗,輕吁一口氣,搖頭歎道:「到底是人老啦,不中用啦!若是昔年就是爺爺這一隻手臂少說也有千斤膂力……」
  目光一注趴俯在船板上的黑衣人,輕「哦」了一聲,白眉一揚,無限惋惜地搖頭又說:「原來還是位讀書人,年輕輕地前途大好,尋的什麼短見,不知有沒有救啦……」
  說著,翻過黑衣人身軀,往他心口兒摸去。
  黑衣人身形方自仰過,老漁人神情一震,脫口說道:
  「好俊朗的後生,死了豈不可惜。」
  俏姑娘人目黑衣人面貌,陡感心頭怦怦一陣狂跳,暗暗說道:「這人實在好美,美得令人神搖……」
  倏感粉面一熱,忙地嬌聲問道:「爺爺,這人可有救?」
  老漁人面色一轉陰沉,緩緩說道:「這人雖然心頭尚溫,只是心脈跳動甚為微弱,恐怕希望不多……」
  「哎呀!」俏姑娘一聲驚呼,焦急異常地說道:「爺爺,那怎麼辦,你不是說過救人一命勝造……」
  「勝造七級浮屠,爺爺知道,快點兒把船搖回去吧!幸虧咱們碰上的早,再遲片刻,就是華陀再世也救不了他啦。」
  俏姑娘聞言忙地站起嬌軀,一掠而至船尾,玉手拉起船櫓,拚命地狂搖起來。
  一邊搖櫓,一雙妙目神色焦慮地卻不時向乃祖身旁俯臥黑衣人望去,心中漸漸升起一縷連她自己都難以體會的感覺。
  這隻小船疾如脫弩之矢般,方自隱人蘆葦中。
  一片片水波蕩漾,陣陣「依呀」櫓聲響處,十餘隻小型漁船紛自各處出現水面。
  漁人們忙著張網捕魚,根本不知適才發生過何事……
  一間陳設簡陋,佈置得點塵不染的茅屋中。
  一張竹床上仰躺著一位一身漁人裝束的年輕書生。
  這位年輕書生長得俊美絕倫,無殊潘安再世,衛介重生,只是星目無神,薄唇緊閉,面色死白,無有一絲氣息。
  竹床之旁,佇立著老漁人祖孫女二人。
  老漁人深望書生一眼,轉頭對俏姑娘道:「這後生性命大概已可保住,適才一碗薑湯下去,再加上爺爺與他一番推拿,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你且在一旁守候著,爺爺要回屋歇歇去,一有動靜,你再叫爺爺好啦。」
  說完,轉身就欲離去。
  「爺爺!」俏姑娘粉面堆霞,無限嬌羞地一聲輕呼。
  老漁人聞呼一怔住步,目光一注乃孫女神色,心中瞭然,老眼一翻,佯怒說道:「怕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後生能把你吃掉?平日瞪著對岸那批東西空自發狠,今日面對一個文弱書生卻是如此膽小地手足無措……」
  「爺爺!」俏姑娘一聲嬌呼,一雙柔荑輕弄髮辮,含羞說道:「雲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一個人兒守著這麼一個大男人怪彆扭的。」
  老漁人老眼目光炯炯,深注俏姑娘一眼,臉色一莊,。肅然說道:「雲姑,爺爺是不願你成為武林中人,但吾家武林人本色作風卻不可失,你既為『浪裡蚊』徐振飛之後人,即
  不應有此兒女之態,況且咱們救人於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只要做事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其他不必多慮,好好兒守著他,爺爺走啦。」
  說完,也不管俏姑娘反應如何,轉身離去。
  俏姑娘雙眉輕蹙,妙目神色焦急,望著乃祖背影,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老漁人走至門邊,倏然駐足,轉身說道:「雲姑,稍時抽空把這位相公一身懦服洗洗,讀書人毛病多,說不定他不喜歡咱們這身漁人裝束。」
  俏姑娘方一頷首,老漁人已跨出門外,俏姑娘妙目凝睇門口;半晌方暗暗忖道:「今兒個是怎麼啦?那麼膽兒小,爺爺說得對,他又不會吃人,怕怎地?不看他不就行了。」
  忖至此,暗一咬牙,猛地將嬌軀轉回,搬了一張竹椅就床邊坐下。
  一雙妙目目不斜視,果然不看年輕書生一眼。
  但是這種情形只能維持一刻,一刻之後,她卻身不由主地微微偷瞥他一眼,一眼過後,她卻又將一雙妙目凝注在書生俊美無儔的面上,輕柔目光中流露著第三者難以體會的異采。
  漸漸地,她櫻口邊兒上泛起了一絲夢樣甜美……
  這書生美得叫人不忍不看。
  不知過了多久,俏姑娘突然被一聲輕哼吃語所驚醒。
  倏覺失志,嬌靨陡感一熱,一陣飛紅。
  一陣狂喜之餘,略一細聽,原來那美書生竟是斷斷續續地輕呼道:「娘……孩兒不孝,罪該萬死……」
  一怔,暗暗失笑道:「這麼一個大男人,還是……」
  倏又想到此人既是投水自殺,必然是有什麼內疚之事,不然斷不會這麼樣地吃語輕呼!隨又想到一個人如非遇到大大痛心之事,斷不會出此下策,他的母親說不定此時正寢食難安地盼他回到身邊呢?
  忖至此,不由又是一陣同情黯然。
  方自一聲輕歎,床上那位美書生一雙星眸倏睜,一注俏姑娘,又一環顧,突然半撐身子,說道:「姑娘,此處是什麼所在,我怎會……」
  一眼看到搭在床邊的自己那身水淋淋的黑色儒服,再一低頭,頓時大悟,神色一變,突然聲音顫抖,嘶啞地輕呼道:「我沒有死,我沒有死,天啊!我一身罪孽深重,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不讓我死……」
  將頭倏垂,身形顫抖,俊面泛起陣陣抽搐,顯似內心有著極大痛苦,星目一合,兩串淚珠滴墮襟上。
  半晌,想是倏感自己失態,面上一紅,一抹淚水,歉然說道:「姑娘,在下性命想是姑娘所救,未曾叩謝姑娘救命大恩,反而失態如此,在下委實該死,尚望姑娘諒有。」
  悄姑娘先前給這美書生一雙冷電般目光看得心中方自一震,人目書生頗狂之態,心中不由X是一驚,一震一驚之後竟然瞪口呆立,驚慌失措,人耳這句話方始瞿然驚醒,連話
  聲都未聽清,便已手足無措,嬌靨如霞地將頭連點,站起嬌軀,連退連嬌聲呼道:「爺爺,爺爺,這位讀書相公醒啦,您快來呀!爺爺。」
  話聲方落,門外已自響起老漁人蒼老話聲:「那相公醒了麼?爺爺來啦!你大驚小怪地嚷個什麼?」
  話聲未落,人已跨進屋中,急步走至床前,拱手微笑說道:「小相公醒了麼?恭喜,恭喜,小孫女無知,大驚小怪地相公受驚啦。」
  美書生人目這位精神矍爍的老漁人,心知自己這條小命兒是人家祖孫女倆所救,忙不迭地挪身下床,對方話聲方落,他便自一揖至地,神情肅然地道:「小可蒙老丈祖孫相救,大思不敢言謝,以後若有差遺,老丈只管吩咐,小可縱是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老漁人徐振飛慌忙上前扶起,口中忙道:「小相公言重啦,言重啦!救人於溺,乃是做人根本道理,老漢祖孫女不過打魚時恰好碰上罷啦,算不了什麼,小相公不可長掛胸懷。」
  話鋒微頓,一指俏姑娘說道:「這是老漢不成材的小孫女,俗名雲姑……」
  話猶未完,美書生已自急步上前躬身一揖:「見過雲姑娘,小可適才失態之處,尚望雲姑娘海涵。」
  俏姑娘頓時嬌靨飛紅,扭怩萬狀地略一襝衽,妙目一膘對方,又慌忙別過頭去。
  徐振飛道:「老漢鄉野俗人,小孫女不幸父母早亡,疏於管教,不諳禮節,小相公千萬不要見笑。」
  美書生肅容忙道:「賢祖孫女古道熱腸,小可身受救命大德,感恩猶恐未及,老丈言重啦!雲姑娘仙露明珠,清雅脫俗,老丈過謙啦。」
  俏姑娘聞贊,芳心深處「怦」地一跳,頓時升起一股異樣感覺,一雙秋水妙目,不由自主地,射出兩道異采,向美書生冠玉般俊面望去。
  美書生被這兩道炙熱的異采看得心中一震,慌忙低下頭去,暗暗懊悔失言不已。
  老漁人徐振飛老眼雖說昏花,但是年逾半百,何事未曾見過?人目斯情,心中瞭然,暗暗歎道:「這丫頭平素眼高於頂,更是恨透男人,怎地今日獨對這後生神態若此?唉!
  癡」/頭,你怎能配得上他……」
  忖至此,心中漸漸掠起一片陰影,忙地岔開話題,問道:「老漢雖是一個漁夫,但自信眼力不差,小相公儀表非凡,談吐脫俗,年紀輕輕,前途大好,為何竟一時想不開地出此下策?」
  話聲方落,猛黨失言,不由暗罵自己糊塗,不該再觸及對方隱痛,一雙老眼也甚似不安地向對方望去。
  美書生話聲人耳,臉色倏變,。一張冠玉般俊面上陡地掠起一抹陰影,神色陰沉得可怖,蒼白玉面上泛起陣陣抽搐,身形也隨之微起顫抖,半晌方一歎說道:「多謝老丈關注,
  此事老丈就是不問,小可也會說出——」
  話鋒微頓,星目神光一間即隱,暗一咬牙接道:「小可柳……柳不肖,世居江南,此次大比未中,無顏返回江南,羞見父母家人,乃隻身遠遊,旅途之上,盤纏用盡,衣食無著,頓感人生乏味,乃……乃……乃……」
  老漁人徐振飛聞言見狀,心中也頗感淒然,忙自語帶慰勸地接道:「柳相公不可如此,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們人呢?且大比未中之人盡多,並非僅是相公一人,俗話說得好:『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道是:『不經千辛萬苦,難為得意中人!』此次未中,還有下次,柳相公雙親健在,斷不可再有輕生念頭,老漢這幾間茅屋,每日裡粗菜淡飯,柳相公若是不嫌,盡可多住些日,消消心問,然後再行返回江南,老漢一介粗人,心直口快,失禮之處,相公讀書人,多多包涵。」
  美書生柳不肖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對方話聲一落,眉宇間頓時掠起一片感激神色,忙向說道:「小可生性愚頑,經老支教誨無異當頭棒喝,心中感激莫名,老丈美意,本應感謝領受,無奈小可……」
  俏姑娘雲姑聞言,心中莫名其妙地陡感一急,脫口說道:「柳相公莫非嫌寒舍粗陋不足以挽留貴客?」
  徐振飛方自一聲輕喝:「丫頭,不得無禮。」
  柳不肖已自玉面飛紅,窘迫異常地搖手忙道:「雲姑萬勿誤會,令祖與姑娘乃是小可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無殊重生,小可焉敢有此不敬念頭?再說小可性喜山水,久慕鄉村清靜,自小吃苦慣啦!並非一般紈褲子弟,只是……」
  話猶未完,老漁人徐振飛已自莊容接道:「柳相公不必過於客氣,老漢雖然一介漁夫,但卻系性情中人,素來不諳客套,再則,柳相公世居江南,平日難得北來,如此相逢便是有緣,再若堅持,便是視老漢祖孫女庸俗不堪,而恥於交結啦。」
  此言一出,柳不肖冠玉般俊面上頓時浮起一絲難色,猶豫片刻,方始暗自一咬牙毅然說道:「賢祖孫女既是如此說,這般盛情,小可再欲堅拒,便是矯情,小可從命就是,只是大打擾老丈啦。」
  話聲方落,悄姑娘嬌靨上頓時掠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喜容。
  老漁人徐振飛聞言方自展頗一笑。
  柳不肖星目一注俏姑娘神色,心中一震,略一思忖,又道:「只是小可適才經老支教誨後冥頑盡退,如今卻是歸心似箭,還望一兩LJ後,老丈能見允拜辭,以免家中雙親懸念。」
  俏姑娘神色一黯,櫻口半張,方待開口。
  徐振飛已自將頭連點地肅容說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屆時就是柳相公不說,老漢也必會大膽失禮地請相公離去。」
  一句話兒聽得柳不肖暗自點頭,敬佩不已,眉宇間卻掠
  起了一片難為人見的淒慘黯然神色。
  俏姑娘聞言心中一急,方自無可奈何地白了乃祖一眼。
  徐振飛已自回顧輕喝道:「丫頭,還不快去替柳相公收拾一間臥房,站在這兒做甚。」
  悄姑娘聞言,一雙妙日飛快地向柳不肖投過滿含幽怨的一瞥之後,方自轉身緩緩離去。
  柳不肖被這雙薄霧般雙眸看得心中一懍,慌忙轉向徐振飛。
  適逢徐振飛。目乃孫女神色,心中瞭然,此際也恰好衝著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笑得柳不肖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窘迫,一張俊面陡地恍如八月丹楓,慌忙低下頭去。
  徐振飛微微一笑,暗暗說道:「到底還是未經世故的年輕人,面皮嫩得緊。」
  柳不肖垂首沉默不言,徐振飛老眼凝注那恍如臨風玉樹般地柳不肖身上,霎也不霎,面上笑容時隱時現,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麼。
  二人相對無言,屋中空氣一片寂靜。
  半晌,柳不肖將頭倏抬,突然問道:「老丈,此處不知是何所在?離北郵多遠。」
  徐振飛一怔說道:「此處人稱『百家村』,對岸乃是『二龍莊』,離北郵卻是不知多遠,柳相公問此做甚?」
  柳不肖「啊」地一聲說道:「小可是想知道一下此時身在何處。」
  話聲微頓,略一思忖又道:「敢問老丈,此處這條大河,上游通往何處?」
  徐振飛苦笑一聲說道:「此點恕老漢愚昧,老漢遷來此地十餘年,卻是寸步未離此村,村前這條大河通往何處,老漢更是茫然。」
  柳不肖聞言一聲「遷來此地」,「哦」地一聲,詫聲說道:「怎麼?老丈不是此地人?」
  徐振飛微一頷首,輕歎一聲說道:「柳相公說得不錯,老漢並非此地之人,十多年前方始舉家遷來此地……」
  柳不肖又道:「老丈仙鄉何處?可否見告?」
  徐振飛雙眉微蹙,略一遲疑。
  柳不肖說道:「老丈若有不便……」
  徐振飛略一思忖,挑眉說道:「柳相公萬勿誤會,這沒有什麼不方便,老漢祖居洞庭。」
  柳不肖劍眉微挑,輕「哦」一聲道:「原來老丈是由洞庭遷來。」
  微微一頓,星目突然有一種比電還亮的光芒一閃,深注徐振飛一眼,突然說道:「請恕小可斗膽妄測,老丈頗不似一般漁家,如小可猜得不錯、老丈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健者。」
  此言一出,徐振飛神情一震,心中一驚,忙道:「柳相公走眼啦,老漢只不過是一極平凡的漁村老漢,哪裡稱得上
  武林健者。」
  柳不肖微微一笑,說道:「老丈何必太謙,小可雖不諸武技,但卻嗜武如命,平素最慕朱、郭之風,所結交者泰半為武林朋友,結交既多,閱人自眾,老丈年逾半百,精神矍陳,舉止矯健不弱壯年之人,且一雙眼神異於常人,由此諸多理由,小可敢斷言所猜必無差錯。」
  他這裡一邊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侃侃而談,卻不知已是數次瀕臨死亡邊緣。
  徐振飛一面靜聽他談話,心內卻是不住暗驚,數次將功力凝足雙臂,但數次均又陡然散去,因為徐振飛神色剎那數變中,不住地以一雙老眼打量著眼前這位美書生,除了人長得俊美絕倫之外,竟是毫無起眼之處,腦中閃電數忖,方自暗責自己太過緊張,此子一臉正氣,斷不會是邪惡之流,更非昔年仇人尋上門來。
  略一猶豫,毅然點頭說道:「柳相公眼光委實不差,老漢確是微具薄技,但淺薄皮毛,難登大雅,武林健者四字卻是萬不敢當。」
  柳不肖暗一點頭,突然欣喜欲狂地道:「小可只是看老丈有點像一般所說的會武功人物,不想妄自一猜竟猜中啦!
  太好啦!太好啦!小可非要好好向老丈請教不可。」
  倏地一揖至地,恭聲說道:「小可適才說過,雖然絲毫不諳武技,但卻嗜武如命,今後在府上打擾幾日內,欲不時請教,尚望老丈不吝指教是幸。」
  徐振飛見狀一怔,暗暗失笑道:「到底是未經世故的書獃子,真是天真的可以,不好好唸書談什麼練武?……」
  忖至此,雙眉微蹙,忙一拱手說道:「柳相公言重啦,適才老漢說過,只不過是粗通薄技,會兩套見不得人的莊稼把式,何敢當相公請教一字,只是老漢盡自己所知告訴相公好啦,不過相公不可期望過高,否則屆時老漢答不出個所以然來:豈不使相公失望。」
  柳不肖一見徐振飛答應,更是喜不自勝,聞言忙道:
  「這個不妨,哪怕是片言隻字,小可也是視若珍寶,津津有味,恰然神往呢。」
  說完,想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望著徐振飛嘿嘿一陣喜笑。
  徐振飛人目柳不肖一副顛狂之態,實在難以忍俊,望著他一張笑容可掬的冠玉般俊面,笑意方起。
  柳不肖突然面色一莊,一臉困惑地輕注徐振飛一眼,說道:「老丈請再恕小可斗膽妄測,老丈之所以由洞庭舉家遷來此地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說不定是躲避仇家……」
  「住口!」徐振飛這次可忍不住啦,神色一變,突然一聲斷叱,右掌倏探,五指箕張,閃電般向柳不肖胸前抓去。
  他自信這一招即是江湖一流角色也萬難逃過,何況這位毫不起眼的書生柳不肖。
  柳不肖神色一驚,「哎呀」出聲,嚇得雙手連搖,急道:
  「老丈!你,你這是何意?怎地突然對小可動手?哎呀。」
  腳下一個蹌踉,身形一晃,無巧不巧避過此招,臉色微白,驚慌得手足無措。
  徐振飛一招落空,不由一怔,心中一震,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麼變的。」
  冷哼一聲,疾退一步,冷然說道:「朋友,我『浪裡蚊』徐振飛眼裡可揉不進砂子,請恕我老眼昏拙,不識尊駕是哪路高人。」
  柳不肖一怔,訝然欲絕地詫聲說道:「『砂子』?『高人』?
  唉,徐老英雄你誤會啦!小可不過一介書生,稱得上什麼高人?小可之所以敢斗膽妄測,只不過以常理推斷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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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17:13 |只看該作者
 徐振飛聞言,心中驚訝異常,暗忖道:「若說此後生會武,卻看來毫不起眼,而且神色驚慌失措亦無可疑之處,若說這後生不諳武技,自己這二流貨色難逃的一招,他卻躲得靈巧奧妙已極!這真是令人費解……」
  突然冷冷一笑,說道:「朋友這裝扮技巧確是高人一等,徐振飛佩服的緊!尊駕是否高人,即刻便知,看掌。」
  話聲一落,身形一閃,疾撲而去,雙掌並出,一上一下,一掌一指,一取柳不肖右臂的「肩井」,一點柳不肖胸府的「玄機」要穴,凌厲迅捷,難躲難防。
  柳不肖驚駭神色中掠過一絲令人難見的微笑,雙手亂揮,身形一晃,腳下方自一個蹌踉。
  「爺爺!」門外突然響起一聲驚呼,一條淡青巧小人影疾掠而人,往二人中間一落,一把已將柳不肖拉開,帶得柳不肖腳下連著幾個蹌踉,方始站穩身形。
  徐振飛聞聲見狀,心中一驚,輕哼一聲,沉肩塌腰,硬生生地將一個飛撲身形剎住,撤招暴退五尺,白眉一挑,方欲發話。
  俏姑娘雲站已自連跺蓮足地嬌嗅道:「爺爺,你這是幹什麼?這到底是怎麼……?」
  話猶未完,徐振飛已自國射精光地怒叱道:「丫頭讓開,讓爺爺向這裝扮技巧高人一等的高人領教幾招。」
  「什麼?爺爺!柳相公他……」
  柳不肖突然由雲姑背後大步而出,向著盛怒異常的徐振飛舉手一揖,強壯膽氣地道:「徐老丈,你以為小可是武林人物裝扮而來,小可卻以為老丈走眼,小可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如今誰是誰非,各執一詞,老丈不如暫息雷霆,容小可解釋幾句,如能令老丈滿意最好不過,如果不能令老支滿意,老丈屆時再動手不遲,憑賢祖孫女高明身手,諒小可也斷難逃出此屋。」
  雲姑聞言一怔,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但她此時卻不知為何地要袒護柳不肖,隨聲附和地嬌聲說道:「爺爺!柳相公既是如此說,你就先請息怒,容他解釋嘛。」
  徐振飛聞言暗道:「這倒好,這丫頭今兒個敢是被鬼迷了心竅,怎地竟幫起外人來了,看來這又是一樁麻煩的開始……有我祖孫女再不怕你上了天去……」
  冷哼一聲,白眉一挑,沉聲說道:「既是如此,老漢不擬為已大甚,朋友請說,如果屬於信口雌黃,休怪老漢出手得罪。」
  柳不肖微微一笑:「這個自然。」








第02章
  俏姑娘見緊張形勢已消,即向柳不肖道:「那你就快點說嘛。」
  柳不肖這才神色自若、瀟灑異常地說道:「洞庭位於湘境,湘境素稱『魚米之鄉』,民風淳樸,衣食豐裕,而此處雖然山明水秀,風景絕佳,但比之洞庭卻顯太以荒瘠,尤其老丈既以捕魚為生,不在『魚米之鄉』魚類繁多之處討取生涯,反而棄豐就寡地遠遷此地,這豈不是足以啟人疑竇之處,此其一也,再則,老丈分明身具上乘功力,為一武林佼佼健者,小可問及,不但堅不承認,反而急怒動手,此其二也,綜此上面兩點理由,小可斗膽妄測,可能令老丈滿意?」
  他安詳自如,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徐振飛祖孫女卻聽得神色數變,相顧默然。
  俏姑娘雲姑因早生袒護之心,略一思忖,首先嬌聲說道:「爺爺,柳相公分析的委實不差,爺爺……」
  徐振飛怒態一斂,輕歎一聲,滿面愧色,不安地接道:
  「丫頭別說啦,柳相公眼力如神,觀察人微,心細如髮,剖理分明,一番話兒說得我疑雲消散,愧疚頓生,爺爺我難受死了。」
  轉向柳不肖微一拱手,愧然又道:「『徐振飛一生殺人無
  算,但卻從未昧心行事,不想如今人老糊塗,今日無狀,冒犯相公,心中委實不安,相信相公雅人大量,既知老漢苦衷,諒必能予寬恕諒宥。」
  柳不肖暗一點頭,一笑還禮說道:「老丈如此說,豈非有意折煞小可,小可多言招禍,咎由自取,何能怪老丈動手?」
  話鋒微頓,面色一莊,挑眉說道:「柳不肖身受老丈賢祖孫活命大恩,正愁無以為報,今既知老丈隱衷,斷斷不能坐視,老丈可否將仇人姓名示下,小可……」
  話猶未完,雲姑已自神色焦慮地急道:「柳相公,你是位讀書之人,這事萬萬使不得。」
  徐振飛輕注俏姑娘一眼,也自搖頭說道:「雲丫頭說得不錯,相公讀書人,萬不可捲入江湖恩怨漩渦,同時這是老漢一傢俬仇,怎好假他人之手,老漢雖明知功力差人甚遠,但老漢亦非畏死之輩、誓必與那般兔崽子們周旋到底,頭斷血流,在所不惜。」
  一番話兒聽得柳不肖悚然動容,暗暗心折,微微一笑,莊容道:「老丈此言差矣,豈不聞『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小可縱不為老丈解決私仇,對方如系十惡不赦之輩,為整個人群,小可亦應挺身而出誅滅之,小可本身雖然不諳武技,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可找上兩位武林朋友為老支助助拳,對方若是碰巧小可認識,也可為老丈解這段怨仇,老丈若是執意不肯,便是視小可為一介腐儒,而不屑下顧啦。」
  一番話說得誠懇熱衷,正義之情,溢於言表,看得、聽得徐振飛祖孫女暗暗大為感激。
  俏姑娘雖然極想說出仇人姓名,但未科乃祖允許,卻未敢貿然說出,只是櫻口數張,妙目側膘,向乃祖射過兩道探詢目光。
  徐振飛一張老臉上,頓時掠起一片難色,猶豫片刻,方始長歎一聲,滿懷感激地道:「柳相公既是如此說,老漢若再不說,便顯得太以不通情理.不付,老漢並不希望假相公之手,報此血仇,只是要相公知道此人是個十惡不赦之悲罷啦。」
  話鋒微頓,輕喟一聲,又道:「十二年前,老漢率一子一媳,還有這方自三歲的雲丫頭,居住在洞庭湖濱,捕魚為生,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這不過是老漢白武林中歸隱,過其自食其力的恬淡生活罷啦!雖然過了五六年隱名埋姓的安樂生活,但昔日老漢行道江湖,所得罪過的江湖朋友卻是仍不放過老漢,一日深夜,率眾來臨,老漢子媳刀下慘死,老漢重傷之餘攜帶雲丫頭避來此地,一晃十餘年過去,老漢無日不思報此血海深仇,如非為了這甫自長成的雲丫頭無人照顧,老漢早就隻身尋仇去啦,還在此過這貧苦的捕魚生活
  徐振飛神色黯然,一臉悲憤,住口不言。
  俏姑娘雲姑花容慘淡,淒慘神色中,秀眉雙挑,妙目微紅,泫然欲泣。
  柳不肖劍眉微軒,勉強一笑說道:「老丈至今尚未說出仇家姓名。」
  徐振飛一怔,歉然苦笑說道:「老漢只顧說話,心神淒怒之餘,靈智迷蔽,忘卻了此點,相公萬勿見笑。」
  白眉微挑,目中突射精光,咬牙說道:「提起老漢仇人,在武林中確也不是無名之輩,尤其在西南邊睡一帶,名頭更是響亮,可以稱得上是威震一方,群豪震懾,他們的名號叫做『川中三虎』……」
  柳不肖雙眉一挑,星目神光一閃,輕「哦」了一聲。
  徐振飛一怔,挑眉問道:「怎麼?莫非相公認識這三人?」
  柳不肖一笑,挑眉說道:「小可不認識這三人,只是老丈這血海深仇恐怕報不成啦。」
  「什麼?」徐振飛心中一震,神色倏變地喝道。
  雲姑也自面布寒霜,秀眉雙挑地嬌聲說道:「柳相公此言何意?莫非那三賊十多年來另有奇遇,功力更高,我祖孫女難與匹敵麼?」
  柳不肖將頭連搖地微笑說道:「賢祖孫女隱居此地十餘年來寸步未離,加以又和外界武林斷絕交往,自然不知近年來武林變化,那『川中三虎』早在數月前便俱已授首斃命啦。」
  「什麼?那『川中三虎』死啦?」徐振飛祖孫女齊聲變色驚叫,心中一時卻說不出有什麼感覺。
  柳不肖方自微笑頷首。
  徐振飛已自神情甚為激動地跨前一步,忙問道:「柳相公,你可知三賊是怎麼死的?」
  柳不肖挑眉說道:「『川中三虎』為惡過甚,數月前在州陝道上攔劫一位姑娘,引起一人不平,連夜追至四川,隻身連斃三賊。」
  「殺得好!」徐振飛祖孫女異口同聲地咬牙說道。
  微微一頓,徐振飛更是神情激動,白眉連軒地又道: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三賊一除,西南勢必人心大快……」
  話聲至此,-,注柳不肖肅然地問道:「柳相公,你可知那位高人姓名,告訴老漢,老漢不為私仇,即為大下武林,宇內蒼生,以及西南百姓,日後若有緣遇上那位高人,也得好好叩謝他一番。」
  一番話兒,感激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那人與小可同宗,名喚柳含煙,只不過是藉藉無名的一介書生罷啦,哪裡稱得上什麼高人。」
  徐振飛一怔,莊容說道:「柳相公此言,老漢不敢苟同,老漢以為能除暴安良,濟弱扶傾之俠義人大,即或他是一名乞丐也應稱之為高人,老漢生平即最欽敬這般人物。」
  話聲方落,俏姑娘也自莊容說道:「我爺爺說得不錯,只要是做好事的人,不分貴賤尊卑,都得尊為高人,這種高
  人豈止我徐家敬佩,即連天下武林也必有口皆碑地無限欽慕呢。」
  一番話聽得徐振飛將頭連點,目注乃孫女,狀似不勝讚許。
  柳不肖聞言見狀,淡淡一笑說道:「就算他是高人吧!
  不過賢祖孫恕小可掃興,這位高人恐怕此生已無再見之期啦。」
  「怎麼?柳相公!」徐振飛祖孫二人又是一怔,接口說道。
  柳不肖冠玉般俊面掠過一絲悲淒,黯然一歎說道:「好人不長壽,天嫉英才,這位高人已在數天前死啦。」
  「什麼?這,這,這怎麼可能!」徐振飛聞言大震,驚訝欲絕,張口結舌,消姑娘雲姑更是娥眉深蹙,神色黯然。
  柳不肖面上掠起一陣抽搐,默然無語。
  三人相對無言,屋中一片死寂,空氣中瀰漫著一片淒清,黯然似為這位高人致無限的哀悼。
  半晌,徐振飛方始咽然一歎,神色肅然地說道:「吉人天相,好人怎會不長壽?也許這只是傳聞之誤。」
  俏姑娘無限悲哀地方自一聲:「但願如此。」
  柳不肖已自說道:「不然!小可親眼看見他投入北郵百丈深澗,深澗中峻峨怪石林立,其利如刃,而且水勢洶湧,湍流甚猛,小可以為他必然粉身碎骨,萬勿生理了。」
  「柳相公,你既然親眼看見他投身澗中,而又知道他是好人,為何不救他?」雲姑面色木然地脫口問道。
  徐振飛攔阻不及,怒視乃孫女一眼,慌忙別過頭去,欲向柳不肖賠個不是。
  柳不肖聞言一怔,窘迫異常地囁嚼說道:「這,這,這……兩位請想,那柳含煙既能連斃『川中三虎』,一身功力必然不凡,小可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救得了他?」
  此言一出,悄姑娘無言以對,向柳不肖投過滿含歉意的一瞥後,倏又不安地默然垂首。
  徐振飛賠笑說道:「柳相公說得委實不差,如那等身手,即或老漢置身其時,也只有頓足惋惜,無能為力,小孫女出言無狀,柳相公不要見怪。」
  柳不肖狀頗勉強地一笑說道:「豈敢,豈敢,小可若是雲姑,激於義憤,也必會出聲責問,老丈不要掛懷。」
  俏姑娘突然揚眉問道:「柳相公,你可知那位高人為何投澗輕生?」
  柳不肖任了一怔說道:「這個小可不知,不過,他必然是遭遇到極大的痛苦,或者有什麼不稱心的事……」
  俏姑娘揚眉接道:「柳相公怎知他是遭遇到極大的痛苦,或者是有什麼不稱心之事呢?」
  柳不肖一怔,囁囁地說道:「小可這是以常情論事啊,就拿小可來說罷……」
  話鋒一頓,喟然一歎,苦笑說道:「小可這等事不提也
  罷,這位高人更是業已去世數日,此時怕不已遭魚嚙多時,還提他做甚?咱們還是談點別的罷。」
  說完,神色無限淒涼黯然地又是一聲輕歎,默然垂首。
  徐振飛祖孫二人以為他是由人思己,自然不便再觸及他心中的隱痛,相顧一眼,頓時神色黯然,默默無言。
  片刻,柳不肖方始緩緩抬起頭來,望了徐振飛祖孫二人一眼,面上掠過一片歉然神色,一笑說道:「為小可一人,使得賢祖孫高興氣氛一掃而空,使空氣中瀰漫一片淒黯,心中委實不安已極。」
  徐振飛強笑說道:「柳相公說哪裡話……」
  突然不遠處一聲慘嗥劃空而來。
  柳不肖聞聲一怔。
  徐振飛神色一變,倏然住口……
  俏姑娘雲姑一張嬌靨上陡地掠起一片寒霜,妙目殺機怒火欲噴,一雙秀眉也自高高挑起。
  慘嗥之聲方落,緊接著遠方又劃空傳來一個陰惻惻地說話聲:「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這般大膽地違抗本莊莊主令諭,無端超越界限,不怕死的儘管過來好啦。」
  俏姑娘冷哼一聲,轉身便往外闖。
  「站住!」徐振飛突然一聲怒喝。
  雲姑倏然駐步,但卻未轉過身形。
  徐振飛白眉一軒,沉聲說道:「雲姑,你怎地這般不聽話,對你說過多少次,忍耐!忍耐!這批東西招惹不得,你……」
  「爺爺!」雲始突然轉身,神情激動異常地憤然說道:
  「忍!忍!忍!忍耐總有個限度,這批東西得寸進尺,狂妄囂張,無端欺人,難道咱們非眼看他們殺盡『百家村』之人,霸佔『百家村』產業不可。」
  「丫頭大膽!」徐振飛勃然大怒,白眉倒挑,鬚髮俱張地倏然一聲怒喝,但目光一觸及愛孫女一付委曲神色,旋即怒態一斂,輕歎一聲,淒然說道:「雲姑,你當知道爺爺不是畏事之人,只是當年你爹媽慘死給我的刺激太大啦!爺爺為的是你啊……」兩行老眼倏然掛下。
  「爺爺!」雲姑失聲嬌呼,忍了半天的兩行珠淚,奪眶而出,嬌軀一扭,飛投乃祖懷中,抽嗒著說道:「都是雲兒不好,惹得爺爺生氣,雲兒下次不敢啦。」
  徐振飛懷抱愛孫女,不由一陣啼噓,帶淚強笑說道:
  「好孩子,別哭啦,爺爺不怪你,爺爺自己何嘗不是悲憤填膺地躍躍欲動呢?無奈對方人多勢……」
  突然憶及柳不肖還被冷落在一旁,老臉陡地一熱,忙地推開俏姑娘,回顧柳不肖窘迫一笑,說道:「老漢祖孫過份失態,萬望柳相公不要見笑。」
  雲姑正哭泣間突遭乃祖推開,方自一怔,聞言忙不迭地收淚退後,螓首倏垂,柔荑弄髮辮,狀若不勝嬌羞扭怩。
  柳不肖早先是訝然欲絕,瞪口呆立,不知所措,此刻雖然有個一知半解,但內情如何,仍屬茫然,聞言忙道:「豈
  敢,小可素性好事,雖然略知本村居民為惡徒欺凌,敢怒而不敢言,但詳細內情如何,卻是一些不知,不知老丈可否見告二小可說不定或可略盡綿薄。」
  徐振飛聞言一怔,暗忖一聲:「這又是一個不知進退的初生之犢。」
  但事已至此,不容他不說,思忖片刻,方始甚為難地道:「柳相公若要知此事內情,老漢自當奉告,只是老漢仍要奉勸相公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公讀書人,不知武林恩怨厲害,萬勿捲入是非圈內。」
  柳不肖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徐振飛話鋒微頓,長歎一聲,一臉憤慨地說道:「此事似乎應該從三年前說起,『百家』與對岸一向相處和睦,來往頻繁,兩村居民均以捕魚為生,無爭無鬧,安份守己,生活雖然略顯貧苦,但此地清靜幽美,無殊世外桃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此景不長,三年前不知由何處來了一幫形態粗壯,神情剽悍的賊徒,乘一日深夜將對岸一百多戶人家,無分男女老幼,悉數殺害,投人河中,河水為之盡亦……
  「該死的東西!」柳不肖突然一聲冷哼,劍眉倒挑,目眥欲裂,一雙平淡無奇的星目中,突然射出兩道比電還要亮的光芒,咬牙切齒地說道。
  「柳相公,你不要打岔嘛!咦!」雲始正自全神貫注在乃祖敘述這一段慘絕人寰的屠殺中,聞言,一邊說話,一邊卻將一雙妙目,佯嗅地向柳不肖瞟去,人目他一副怕人神態,心中一驚,不由地輕咦了一聲。
  柳不肖話聲人耳,猛覺自己失態,怕人怒態倏斂,向著俏姑娘歉然一笑。
  雲始吃柳不肖一雙清澈眼神一注,倏覺一股熱浪襲上身來,一顆心「怦」地一跳,嬌靨猛地一熱,未暇深思地慌忙別過頭去。
  徐振飛在說至河水盡赤時,心中猛感一陣淒慘,緩緩將頭垂下,聞得雲姑輕咦,將頭抬起之時,柳不肖異樣神情已斂,也未在意,輕歎一聲又遭:「一個世外桃源,在一夜之間變為羅剎屠場,人間地獄,令人目眥欲裂,慘不忍睹!這飛來奇禍,『百家莊』在第二天一覺醒來之際方始發覺,當時激於義憤,全村居民無不拿刀動杖欲衝過對岸為相處十餘年的好鄰居報仇,無奈兩村之間的唯一木搭橋樑,早已被這批惡徒搗毀,欲乘船渡河,未及一半,這批惡徒便是一陣驟雨般箭。矛、暗器,柳相公請想,本村善良的漁人們怎抵擋得了這一陣瘋狂暗襲?一百多人,傷亡殆半,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懷著一顆悲憤痛恨心情退回岸邊!說來奇怪而令人費解,只此以後,對岸並未對本村採取任何行動,對岸也自在那批惡徒的佔居下,改名『二龍莊』,倒也相安無事,本村居民事不關己,仇恨之心也逐漸淡忘下來,但是相處一年來,對方作風突變,揚言本村居民只許在大河這半邊捕魚,如若越河心半步,便格殺勿論,對方心狠手辣,又在對岸施
  放香餌,誘得魚群全至彼岸,自此以後,本村漁民因不慎越界喪生者不知凡幾,居民們此時縱有反抗之心,無奈卻無反抗之力,若想與對方格鬥,無異是以卵擊石,同時又恐貿然行動招來滅村橫禍,為一家老小,只有忍氣吞聲,朝不保夕地在欺凌壓迫中討取生活,大致即是如此啦,適才一聲慘嗥,恐怕又是一名善良漁民喪生箭下啦!唉。」
  說完,默然垂首,但就其黯然悲憤神色中,不難看出這位昔日武林豪客,今日河邊老漁的徐振飛心中是多麼痛苦啦。
  俏姑娘雲姑也是如此,但就其一對秀眉雙挑的妙目中卻可看出無限的殺氣。
  柳不肖略一思忖,冷冷一笑,突然大步向外走去,身形一間便自徐振飛祖孫二人中間穿過。
  俟徐振飛祖孫二人發覺時,柳不肖已自穿門而出,祖孫二人不由大驚,齊聲喝道:「柳相公欲住何處去?請速止步。」
  柳不肖頭也不回地揚聲說道:「小可要到河邊走走,倒要看看這批東西有什麼驚人之處。」
  祖孫二人聞言大急,互望一眼,身形各閃,一前一後地飛追而出。
  照說,依徐振飛祖孫一身功力,追上這一介書生的柳不肖應是毫無問題。
  但事實卻是大謬不然,祖孫二人身形疾若鷹隼般閃電追出之後,四目注處,不由詫異欲絕地倏然駐足,瞪口對望不知所以。
  原來就在這前後不過一剎那的功夫中,那文弱書生柳不肖卻已身形渺渺,不知所蹤。
  四目略一環顧,柳不肖身形仍是渺無蹤影。
  俏姑娘一急之下,險些泣下,脫口失聲說道:「爺爺,柳相公莫非被……」
  話猶未完,徐振飛心神大震,脫口說道:「不好!丫頭,咱們追。」
  「追」字甫出,身形已自懸空拔起,疾若脫弩之矢般向河邊射去。
  俏姑娘以為自己想得不錯,不由心膽欲裂,嬌叱一聲,嬌軀連閃,施展全力地向河邊趕了過去。
  追至乃祖身側,忍不住顫聲說道:「爺爺,若是柳相公他……」
  徐振飛憤然接口說道:「丫頭,不要說啦,你的心意爺爺知道,你放心,爺爺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讓這批東西動他一毫一髮。」
  俏姑娘聞言陡感粉面一熱,倏然閉口。
  祖孫二人再也不答話,各懷沉重、焦慮、憤怒、不安的心情,閉口並肩身形如流星趕月般,向河邊飛馳而去。
  祖孫二人一身功力俱非泛泛,身法自是快捷異常,轉瞬功夫,已抵河邊。
  人目一付景象,頓使這滿懷焦慮,心急如焚的徐振飛祖孫女,各自心中大石倏落,心情一鬆之餘,不由互祝一眼,啼笑皆非。
  原來這位美書生柳不肖,一個人兒正在河邊,負手踱方步呢。
  此際想是已發覺背後徐振飛祖孫已至,轉過身形,抬手呼道:「賢祖孫快來啊!小可無意中在此處發現一樁妙事。」
  祖孫二人聞聲一怔,徐振飛側顧俏姑娘一眼,說道:
  「丫頭,現在你可以放心吧!不愧是個讀書人,此時此地竟還有此雅興,走,咱爺兒倆去瞧瞧他到底發現了什麼妙事。」
  話聲一落,也不管乃孫女如何地欣喜欲絕,如何地嬌羞難當,哈哈一笑,大步向河邊柳不肖立身處走去。
  俏姑娘微一遲疑,飛步跟上,人未至,便先自揚聲嬌嗔道:「柳相公,你這人真是……」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搖手笑道:「雲姑娘先莫責怪小可,小可先請賢祖孫看過一樁新鮮好事兒後,再容謝孟浪之罪。」
  話聲一頓,轉顧已至身前的徐振飛說道:「老丈!老丈在此地卜居十餘寒暑,除了知道此河盛產魚兒外,可知還盛產別種水族麼?」
  徐振飛聞言一怔說道:「老漢只知此河盛產魚兒外,尚未見過還產有別的水族。」
  俏姑娘也自詫聲說道:「我祖孫在此捕魚十餘年,從未聽說,也從未見過尚有別種水族,柳相公是否適才另有所見,抑或看錯啦?」
  柳不肖微微一笑,提高聲調道:「不錯,小可適才確實另有所見,更是自信所見絲毫不差,此河除產魚兒之外,還盛產鐵甲將軍,烏龜。」
  此言一出,徐振飛首先詫然欲絕地揚眉說道:「柳相公必然看差啦,此河斷斷不會產烏龜,老漢在此捕魚十餘年,別的不敢說,這樁事兒老漢倒是可以保證。」
  俏姑娘也自搖頭嬌笑說道:「柳相公想是有心開玩笑,此河不說十餘年來未見此物,就是現在,我也未看見一隻啊。」
  「不然!」柳不肖朗笑一聲,揚聲說道:「賢祖孫眼力怎地還不如小可,此時烏龜盡多,二位難道仍未看出對岸蘆葦叢中,正隱藏著六隻縮頭烏龜麼?」
  此言一出,悄姑娘心思玲瓏,首先恍悟柳不肖所指,童心未泯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得如花枝亂額,眼淚也自奪眶而出。
  徐振飛順著柳不肖手指正向對岸蘆葦叢中望去,聞得雲姑嬌笑,先是一怔,繼而腦中靈光一閃,隨即瞭然,雖亦難以忍俊,但另一種驚駭卻硬將笑意壓了下來,心中一急,方待招呼二人速退。
  突然。對岸蘆葦中響起一聲粗暴怒喝:「小狗找死。」
  「嗤」地數聲輕響,六枝羽箭已是破空射到。
  「柳相公,快躲,箭上有毒!」徐振飛一聲狂呼,顧不得出言招呼雲姑,上前一把抱起柳不肖向旁邊躍去,一掠已是數丈。
  俏姑娘自是深諳對方厲害,不等乃祖招呼,便自嬌軀微扭,一掠後退。
  徐振飛放下柳不肖,方要招呼二人速返居所。
  「嗤』」地一陣輕響,六枝羽話又自破空射到,這次並未射人,在三人面前五尺處成「一」字形射人地中。饒是如此,已夠徐振飛震駭的啦。
  緊接著一個冰冷話聲自蘆葦中傳話說道:「對岸三個狗東西聽著,小狗l口齒不淨,辱罵本莊人士,本應立即誅斃,不過大爺等不為已甚,姑且饒爾等一死,下次若再敢有不敬之處,休怪大爺們要封河啦。」
  徐振飛聞言神情一震,倏然色變,急道:「柳相公,此非善地,不宜久留,快……」
  「且慢!」柳不肖一瞼忿色地突然說道:「老丈,這批東西太以可惡,小可非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可。」
  隨即俯身拾起一塊卵大硬石,徐振飛尚未來得及出聲阻攔,他便自揚手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朋友們接住。」
  話聲甫落,「嗤」地幾聲輕響,對岸蘆葦叢中突然傳出數聲悶哼,「撲通!」「撲通!」一連數聲重物落水聲,半晌未再闖一絲聲響。
  柳不肖突然撫掌笑道:「痛快!痛快!以石射龜,小可足可與養由基、李廣媲美矣。」
  徐振飛祖孫早已被這突如其來,做夢也未料到的驚人變故驚駭,震懾得瞪口呆立,直到聞得柳不肖笑聲,方始瞿然驚醒,祖孫女二人將柳不肖適才為何出門不見以及剛才的神奇手法超人目力,只一連貫,頓有所悟。
  俏姑娘自驚喜欲絕地顫聲一聲嬌呼:「柳相公……」
  徐振飛已自神情激動已極地連連頓足歎道:「該死,該死!糊塗,糊塗!高人當前,老漢眼拙,竟險些錯誤!真是
  突然上前,一把執住柳不肖雙手,顫聲說道:「徐振飛有眼無珠,只道相公是一文弱的讀書人,不想相公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失禮怠慢之處,尚望相公諒宥不知之罪。」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事已至今,小可亦不願再行隱瞞,柳不肖確實粗通武技,老丈『高人』二字,柳不肖卻是絕不敢當。」
  徐振飛心中一動,突然憶起禍端已肇,說不定一場流血事件即將展開,心中陡地升起一絲憂慮,方自鬆開柳不肖雙手,一聲輕歎。
  柳不肖已自微微一笑說道:「小可平生無大志,唯獨愛多管閒事,『遇見不平事,則做不平鳴。』這批人十惡不赦,小可誓必誅滅之,、事已至此,老丈不必再為忍耐,禍端由小可挑起,自由小可一人擔當,絕不會讓他們損及本村一草一木。」
  徐振飛老臉陡感一熱,忙不迭地說道:「柳相公萬勿誤會,老漢一把人土年紀,尚有何懼?只不過為全村居民生命財產及小孫女著想而已。」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毅然又道:「事已至今,柳相公也勿用太謙,老漢偌大年紀,閱人多矣,過了幾十年刀口舐血的江湖生涯,焉能看不出柳相公懷有何等身手?只那種奇異身法,武林已屬鮮見,別的就更不必說啦!老漢不才,願追隨身後,聽候差遣,為全村存亡,為個人利害,做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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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19:28 |只看該作者
 俏姑娘一直是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地凝注柳不肖,聞得乃祖毅然發話,也自不甘示弱地揚臉嬌笑說道:「爺爺,雲兒已經恨透了這批東西,屆時可要讓雲兒一舒身手啊。」
  徐振飛佯怒喝道:「丫頭放肆,當著柳相公這等高人,你還敢談什麼?……」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一笑說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班跳樑小丑,何勞賢祖孫親自動手?柳不肖一人足矣,屆時,只請賢祖孫代小可掠陣便可。」
  星目瞥處,突然看見三條人影捷如閃電飄風般自對岸莊門中向岸邊掠來,微微一笑,舉手一指,接道:「二位快看,『二龍莊』內已有反應,二位且請在此稍等,容小可上前與他們約期一戰。」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祖孫二人答話,方自轉身負手,神情安詳自如,瀟灑異常地向河邊走去。
  俏姑娘一見柳不肖只身前去,攔阻不及,雖然明知無妨,但仍放心不下,香肩微晃,便欲追上。
  徐振飛眼明手快,右掌倏伸,一把將愛孫女拉回,輕聲笑罵道:「丫頭,你急什麼?用不著擔心,像柳相公這種身手,別說是這批兔崽子,就是當今幾派掌門恐怕都非他敵手,爺爺老眼不瞎,你信得過麼?」
  俏姑娘被乃祖強行拖住動彈不得,方欲掙扎,人耳此言,嬌靨一熱,螓首倏垂,再也不好再動,只得傍依乃祖靜觀柳不肖與對岸答話。
  柳不肖方抵河邊,恰巧「二龍莊」內疾掠而出的三條人影也自抵達對岸,朗笑一聲,揚聲說道:「三位朋友之中可有貴莊莊主在麼?」
  三人中居中一個神情陰沉,身穿黑色勁裝,外罩黑色大蹩的中年漢子,冷冷喝道:「尊駕何人,可是『百家村』人氏?為何無端傷我『二龍莊』居民?」
  柳不肖一笑揚聲說道:「小可柳不肖,並非『百家村』人氏,有道是『路遇不平事,則做不平嗚。』何謂無端?尊駕等橫行霸道,占莊殺人於前,欺凌善良漁民於後,論罪就該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小可石擊死穴,留彼等全屍已屬客氣,如若惹得小可性起,也許要將爾等『二龍莊』夷為平地啦。」
  「住口!」黑衣中年漢子一聲暴喝,厲聲說道:「尊駕有多大本領竟敢出此狂言?」
  柳不肖依然笑說道:「小可本領不大,如是夷爾『二龍莊』為平地,倒不過舉手之勞,如同吹灰耳,若說小可口出。
  狂言,小可不欲爭辯,狂言與否,屆時爾等自會知道。」
  「尊駕真是狂妄的可以,膽大的令人佩服,何不渡過河來讓在下等好好領教一下尊駕的驚人絕學?」
  「這個可以慢點談,小可孤身一人,尊駕共是三人,再加上『二龍莊』所有的匪徒,人多勢眾,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小可不願輕易言戰,況且河道寬闊,小可無力飛渡,勢必借重漁舟不可,然而小可又不諳水性,蘆葦叢中,爾等又不知隱伏多少蝦兵蟹將,設著船至中渡,爾等暴起偷襲,小可豈不如同三年來諸村民一般地葬身魚腹,這種賠本生意,小可不做。」
  話聲方落,對岸黑衣中年漢子突然仰天一陣狂失,笑聲一落,極為輕蔑地道:「我道尊駕是哪路高人,有何驚人絕學,有何超人膽量,原來只不過是個畏首畏尾之輩,的確是太令在下等失望。」
  柳不肖卻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道:「朋友罵得好,衝著這幾句乍聽起來頗為豪邁的活兒,小可也得留你個全屍。」
  話鋒微頓,劍眉微軒地又道:「高人也好,畏首畏尾之輩也好,小可全不在意,朋友不必相激,至於驚人絕學,超人膽量,小可兩者俱無,僅有的只不過是些降魔捉妖,打狗趕牛的小玩意兒,此時言之過早,屆時爾等不妨試試。」
  「朋友不必徒逞口舌之利,是漢子何妨請過來一趟。」
  柳不肖朗笑一聲說道:「觀朋友年歲不過三四十歲,怎地如此健忘?小可適才已經說過,此時不擬過河,同時就憑二位朋友也不見得能請得動小可,說一句朋友不太願意聽的話,朋友爾等三人實在不配與小可言戰。」
  顯然,對岸三人在口舌上是鬥不過這位美書生。
  柳不肖幾句話兒已把身後數丈外的徐振飛祖孫二人聽得暗暗大呼痛快不已。
  悄姑娘笑容滿面,一張小嘴兒,再也合不攏,一雙深情款款的流波妙目,更是凝注柳不肖俊朗挺拔,如臨風玉樹的身形上霎也不霎一下。
  柳不肖話聲甫落,對岸黑衣中年漢子即與身旁二人一陣交頭接耳,片刻之後,揚聲說道:「朋友,你我不必在口舌之上極費時間地空自遙鬥,殺我六居民,這筆帳依你之見,咱們怎麼算法?」
  柳不肖「哦」地一聲說道:「怎麼?小可只殺爾等六人便要算帳,那麼請問,三年來上百條善良漁民的性命,這筆血帳又如何算呢?」
  話鋒微頓,倏地劍眉雙挑,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爾等以為少爺有那麼多閒功失與爾等鬥口?少爺正事尚多,再問爾等一句,爾等之中可有『二龍莊』莊主在內?」
  「朋友欲找本座莊主做甚?」
  「找他出來,少爺有話問他。」
  對岸黑衣中年漢子倏地一聲狂笑,說道:「本莊莊主日理萬機,尊崇無比,豈是朋友你這等人所能見得?有話只管衝著在下兄弟說好啦。」
  柳不肖冷哼一聲,說道:「即連爾等那所謂莊主,少爺也是出於無奈,方始找他答話,爾等就更不必談啦。」
  黑衣中年漢子怪笑說道:「那麼就不必談了,朋友如不願屈駕渡河,就等著與『百家村』上百戶人家一同授首吧。」
  說完,領著身邊二人,轉身便欲離去。
  「站住!」柳不肖突然一聲怒喝,聲似晴天霹靂,震得河水微波蕩漾,徐振飛祖孫耳際嗡嗡作響。
  對岸二人倏然轉身,居中黑衣漢子冷笑說道:「怎麼?
  朋友還有何指教?」
  柳不肖冷冷一笑,說道:「指教不敢當,少爺有一事教爾等知道……」
  微微一頓,沉聲接過:「回莊傳話爾等莊主,就說三日後,柳不肖親來拜莊,順便一清三年來一筆血債,囑他好好預備了。」
  黑衣漢子怪笑說道:「我道是什麼驚人大事,原來不過這等雞毛蒜皮之事,不妨,這件事在下可以做得主……」
  「爾是何人?」柳不肖冷冷問道。
  「『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字文俊。」
  「好個總護衛,『百臂殃神』!三日後少爺准要爾改為『無臂小鬼』。」柳不肖冷冷一笑,甚為不屑地道:「好!衝著爾那『總護衛』三字,這件事咱們一言為定,三日後柳不肖當親來拜莊,言盡於此,告辭。」話聲一落,轉身大步走回。
  「朋友且慢!」黑衣漢子突然揚起一聲呼喝。
  柳不肖聞聲駐步,轉過身形,冷冷問道:「總護衛喚回在下有何教育?」
  宇文俊一笑說道:「不敢,在下心血來潮,突然想起一事,欲請教一下柳朋友有無異議。」
  柳不肖聞言一怔,挑眉說道:「宇文朋友有何教言,但說無妨,柳不肖先要聽聽,方能給予宇文朋友一個滿意答覆。」
  宇文俊一笑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三日之約太以過長,宇文俊不耐久等,柳朋友何妨即時渡河,也好讓『二龍莊』上下領教一下柳朋友驚人絕學?」
  柳不肖突然仰首一聲震天長笑,笑聲一落,目射神光,劍眉連軒地朗聲說道:「宇文朋友快人快語,柳不肖佩服得緊。」
  語鋒微頓,冷冷一笑,揚聲又道:「在下本欲以上天好生之德,讓爾等在世上多苟活兩天,不想爾等卻欲早會閻羅,『閻王注定三更死,不能留命到五更』之語,委實不差,好!柳不肖即刻如命渡河,字文朋友請稍等片刻。」
  話聲一落,轉過身形,大步向徐振飛祖孫二人立身處走去。
  徐振飛祖孫二人正自無比欣喜中,一聽柳不肖答應即刻
  渡河,不由大驚,一見柳不肖走來,祖孫二人,便自忙不迭地飛步迎前,不容他說話,徐振飛便自搶先說道:「柳相公,你怎可貿然答應他們即刻渡江,這批東西人多勢眾,陰狠毒辣,說什麼也得大家商量一下呀。」
  柳不肖挑眉一笑說道:「老丈,流血事件遲早難兔,與其讓『百家村』各位漁民多受兩天欺凌,不如早日將這批東西一舉殲滅,老丈請放心,柳不肖雖然不濟,這些烏合之眾,跳樑小丑,尚未放在心上,只是欲在府上打擾兩天之舉,恐將辜負賢祖孫美意啦。」
  俏姑娘芳心一震,脫口問道:「柳相、,此話怎說?」
  柳不肖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此間事了,無論結果如何,小可勢不能再作久留,賢祖孫最好亦勿再住下去……』』
  話猶未完,俏姑娘已自花容慘變地悲聲說道:「相公要我祖孫女往何處去?無論如何我祖孫也要跟在相公身後,與相公同進共退。」
  柳不肖聞言心中暗暗一震,苦笑說道:「姑娘不可如此,此事小可一人已足應付裕如,人多反而不妥,至於賢祖孫去處,小可已有安排,二位可即刻前往川中『飛雲莊』找『千面神君』齊振天……」
  「什麼?『千面神君』齊老英雄?」徐振飛心神大震,脫口驚呼。
  柳不肖淡淡一笑,接道:「不錯,齊振天,賢祖孫只須說出柳不肖三字,必可成為他的座上貴賓……」
  「那麼柳相公你……」俏姑娘強忍珠淚悲聲問道。
  柳不肖勉強地一聲苦笑,說道:「柳不肖身受賢祖孫活命大恩,此生不敢或忘,此間事了,柳不肖再料理一些瑣事,必兼程趕往川中探望……」
  俏姑娘一雙妙目直閃淚光,萬般幽怨凝注柳不肖,突然問道:「此間事了柳相公俠蹤何處?可否……」
  柳不肖雙眉微挑,冠玉般俊面上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陰影,星目殺機一閃,修又淒然一笑,歎道:「飄忽江湖,行蹤不定……」
  話聲至此,腦中靈光一閃,猛悟俏姑娘問此話的用意,心中一震,忙微笑接道:「雲姑娘,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天性純潔淳厚如姑娘者,萬勿輕離『飛雲莊』,冒險隻身遠下江湖,柳不肖瑣事一了,定當兼程趕赴川中相會……」
  話聲至此,猛覺話意太以引人誤解,說不定對方會以為自己情意深重,心意越堅之餘,引起來日諸多煩惱,倏然住口,一雙星目不由自主地向消姑娘望去。
  果不其然,他雙道目光碰到的是兩道足以熔鋼的炙熱異采,心中一震,慌忙轉過頭去。
  對岸,「百臂殃神」宇文俊突然揚聲說道:「柳朋友如欲渡河賜教,尚請再勿耽擱,須知時光不早,宇文俊耐性不夠,不耐久等。」
  柳不肖暗吁一口大氣,目光一掃徐振飛祖孫二人,神色
  凝重地道:「賢祖孫即時返回府上收拾細軟,即刻啟程,來日川中再見,小可就此別過。」
  舉手一揖,轉身大步向河邊走去。
  俏姑娘神色黯然,花容變色,妙目含淚,隱射萬縷幽怨,凝注柳不肖離去身形,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徐振飛目睹斯情,暗暗一歎,說道:「雲兒,走吧!好在柳相公不日就會趕去川中,咱爺兒倆得快點,否則若讓柳相公趕在咱們前面,準會以為咱們在路上又出了什麼岔
  話猶未完,俏姑娘已自淒聲輕呼道:「爺爺,別說了,雲兒知道,請讓我多看他一眼好不好麼?」
  此言一出,徐振飛一怔,凝注愛孫神色淒慘的嬌靨須臾,方始一歎說道:「孩子,堅強些,這只是小別,走吧。」
  俏姑娘默然微一頷首,妙目一合,兩排睫毛一顫,兩行清淚倏然掛下,緩緩地轉過身形,方走兩步又自停住,只是一停,蓮足一跺,如飛而去。
  徐振飛搖頭哀聲長歎,雙肩微晃,如飛追去。
  柳不肖雖然一步步地向河邊走著,心中卻是無一刻不在注意身後,人耳一聲:「讓我多看他一眼。」心神一震,險些停下腳步,須臾之後,方始暗忖道:「一個,兩個,三個,這當是第四個了,可是你們知道遭此重大打擊後,我心中的痛苦麼?你們知道我心中的打算麼,我雖未死,了師仇外,我已萬念俱灰,我要傷三個女孩子的心,我使她們芳心片碎,我能再傷這第四個麼?雲姑娘,原諒我。師仇,情孽!
  天啊!我……」
  腳下一涼,神智倏醒,耳邊已傳來一陣狂笑。
  低頭一看,不由面上一熱,暗道一聲:「慚愧!」一身冷汗隨即滲下。






第03章
  原來他已至河邊,一隻右足靴子盡濕,如非一陣涼意刺激得他神智清醒,此際怕不已經墮落河中。
  「柳朋友,你莫非欲涉河而過麼?哈!哈……」
  一句諷刺話兒,一陣諷譏狂笑。
  柳不肖玉面又感一熱,方自一聲冷哼。
  對岸字文俊已自揚聲說道:「柳朋友不必涉水,提防水深危險,宇文俊這就派船迎駕。」
  話聲方落,對岸蘆葦中一陣輕響,一艘梭形「浪裡鑽」已自飛快劃出,向著柳不肖立身岸邊橫渡而來。
  柳不肖睹狀,不由氣往上衝,暗忖:你以為少爺不能飛渡此河……
  真氣一提,身形就要拔起,突然心中一動,冷冷一笑,負手仁立,靜待來船。
  來船操舟者,動作頗為利落,似乎不像生手,將一艘「浪裡鑽」竟筆直地劃過河來。
  柳不肖容得來船靠岸,方始慢吞吞地走下船中。
  船至對岸,直劃至「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字文俊三人面前。
  船尚未靠岸,宇文俊便自拱手說道:「朋友不吝絕學,屈駕過河,『二龍莊』生輝不少,請先至莊內奉茶,然後再請賜教!」
  柳不肖舉手微拱,神情木然地一聲:「豈敢!」
  未見作勢,身形便已冉冉離船飄起,往字文俊三人面前一落,面色冷漠,默然不語。
  宇文俊三人神色齊齊一變,一絲寒意倏打三人心底升起。
  宇文俊強笑一聲說道:「柳朋友身手果然高明,身法之絕妙,實令字文俊歎為觀止,能得如此高人賜教,雖死何憾!請。」
  話聲一落,三人一齊舉手肅客。
  柳不肖雖然明知這批人陰狠毒辣、暴戾殘酷,但他豈會將這批跳樑小丑放在眼內,聞言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大步走去。
  宇文俊未料到適才隔河侃侃而談這位美少年,甫一過河,神色竟突然變得冷漠如此。
  他一怔之下,望著柳不肖背影,唇邊掀起了一絲令人寒慄的殘酷冷笑,朝身側二人微一呶嘴,大步跟上。
  字文俊緊趕兩步與柳不肖走個並肩,一笑說道:「柳朋友自何處來?可否見告?」
  柳不肖冷冷說道:「有勞總護衛動問,在下自來處而來。」
  柳不肖已恨透了這批人,有意給他個釘子碰。
  誰知宇文俊毫不在意,仍然神色不改地一笑,說道:
  「看不出柳朋友年紀輕輕,口齒這般犀利,而且談吐脫俗,耐人尋味呢!」
  柳不肖冷冷一笑,挑眉說道:「總護衛謬獎,柳不肖田野粗人,愚頑庸俗,怎及得總護衛這般高人。」
  字文俊面色一變,目中凶光方自一閃,倏又斂態笑道:
  「好,好,好,宇文俊平日頗以口才自許,今日方算遇著高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委實不差,宇文俊甘拜下風,眼前即抵莊門,你我一見如故,攜手同進如何?」
  說著,不等柳不肖答話,右掌倏伸,疾向柳不肖左腕扣去。
  柳不肖星目微注,果然上書「二龍莊」三字的莊門已近在眼前,心中便已知宇文俊的用心,冷冷一笑,也不避問,任由他向左腕抓去。
  字文俊一見對方毫無反應,頗稱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掠過一絲殘酷冷笑,目中凶光一閃,暗罵一聲:「小狗,這回你可上當啦……」
  話猶未完,倏地臉色又變,心中一驚,強笑道:「柳朋友好俊的功夫,不知是哪派門下?」
  柳不肖冷冷一笑:「豈敢,若非在下尚有一些防身能耐,我這雞肋般的手腕豈不被總護衛抓碎……」
  宇文俊陡感臉上一熱,佯笑說道:「『好說,好說,字文俊生性魯莽,今日欣逢柳朋友這等高人,心中一高興,手上勁道不免用得大一點,不想卻被柳朋友取笑啦!」
  柳不肖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總護衛還是少高興一點的好,不然在下實在無福消受。」
  字文俊聞言大窘,恨不得當場一掌將柳不肖劈死,但是他知道此時妄動不得,自己功力又差他太遠,若想消恨,稍時不遲,對方既進「二龍莊」,諒他插翅難逃,暗忖一聲:「小狗,此時暫容你得意一會兒。」
  表面上卻是嘿嘿一笑帶過。
  柳不肖暗暗冷哼一聲,一笑掀眉又道:「總護衛著問在下隸屬何門何派,在下浪跡江湖,獨來獨往,不屬任何門派,總護衛只管放心……」
  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宇文俊一見柳不肖功力不凡,心中確實有所顧慮,「二龍莊」雖然高手頗多,但到底惹不起各大門派,聞言雖然又是一著,但心中確實為之一鬆。
  談話間,不覺已至莊門。
  柳不肖星目瞥處,不由暗暗冷笑道:「好大的氣派,可惜片刻之後即將在你少爺掌下灰飛煙滅。」
  原來,莊門口兩邊,站定八個一色黑衣抱刀大漢。
  神情粗獷剽悍,一見字文俊到來,眉宇之間立刻升起一片恭謹,轟雷般暴喝一聲,齊齊撇刀為禮。
  宇文俊眉鋒微機,目光掃視柳不肖,面上倏地掠起一絲得意神色,傲慢異常地冷哼一聲,微一揮手,八名大漢立刻收刀肅立。
  字文俊難掩心中得意,微笑說道:「柳朋友,這是宇文俊一手訓練的『二龍莊』七十二名黑衣衛隊中之八名,柳朋友以為如何?」
  柳不肖淡淡一笑,方待開口。
  突然莊左遠方塵頭大起,劃空傳來一陣急驟馬蹄聲。
  柳不肖倏然閉口,隨著字文俊目光向莊左遠方望去。
  滾滾塵土中,一前三後,四騎疾逾脫弩之矢般飛馳而來。
  柳不肖眼力超人,老遠便看出四匹健馬上,乘坐的僅是年輕姑娘。
  前騎是一位一身鮮紅勁裝的絕色少女。
  後面三騎,是三位一色青衣的年輕姑娘,雖然俱是一般俊俏,但比起前面那位紅衣少女,相差無殊仙凡,看樣子似是丫頭、婢女一類,三女俱是身背長弓,背負箭壺,鞍邊掛滿小獐、野兔等飛禽走獸。
  四騎疾逾飄風,轉眼馳至,柳不肖眉鋒微蹙,方自轉頭。
  字文俊已自高呼一聲:「師妹。」飛身迎上。
  柳不肖劍眉又是一皺,有意地轉身背著他們,負手仰望人云峻峰。
  宇文俊一聲師妹呼出後,一聲馬鳴,四騎倏停。
  緊接著柳不肖耳邊傳來一聲頗不耐煩地輕嗯及一聲頗為勉強:「師兄。」聲音清脆悅耳,宛如仙樂,聽得柳不肖雙眉微微向上一挑。
  「師妹,你什麼時候出去打獵的,怎麼不告訴師兄一聲,師兄也好一旁照顧照顧。」
  清脆聲冷冷說道:「多謝師兄美意,小妹這麼大了,理當會照顧自己,何況師兄日理萬機,一身肩負整莊安危,小妹怎敢驚動。」
  柳不肖聞言方自暗暗一樂。
  倏聽字文俊一笑說道:「師妹說哪裡話來,你我自小一塊兒長大,難道還不知愚兄性情麼?師妹之命,愚兄何曾違背過?只要師妹交待一聲,就是天大的事,愚兄也自會先行放下……」
  話猶未完,清脆話聲又起:「多謝師兄,小妹擔當不起。」
  「唷,師妹怎麼見起外來!師妹如果願意,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愚兄也要不辭艱難地去摘……」
  清脆話聲突然冰冷說道:「師兄若無要事,小妹就要進莊休息去啦!」
  一番話兒聽得柳不肖暗暗忍俊不已,不由地更為卑視宇文俊人格。
  思忖方了,倏聽背後宇文俊尷尬二笑說道:「要事倒沒有什麼要事,不過要煩勞師妹進莊稟告師父、師叔一聲,就說有位高人要見他們二位老人家。」
  清脆話聲輕「哦」地一聲說道:「客人在哪……就是這
  位麼?」
  倏聞宇文俊說道:「正是這位高人,柳朋友,可否請過來一下,讓在下為柳朋友引見一下大莊主千金?」
  柳不肖聞言劍眉一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緩緩轉過身形,冷冷地掃了對方一眼,神情木然地踱了過去。
  身形方自轉過,修見馬上紅衣少女一雙鳳目中異采一閃,一聲輕「哦」脫口而出。
  柳不肖聽著未聞,視若未見,走至字文俊身邊默然駐足。
  宇文俊乾笑一聲說道:「柳朋友,這是……」
  柳不肖冷冷道:「在下適才已經聽到總護衛說過了,貴莊主掌上明珠。」
  一頓,神情冷漠地微一拱手說道:「在下柳不肖,姑娘好。」
  宇文俊深知這位師妹的脾氣,聞言心中一緊,以為師妹必然大怒,其實他倒不是替柳不肖擔憂,而是唯恐柳不肖得罪了他師妹,他師妹會遷怒於他,方道要糟。
  倏聽馬上紅衣少女冷冷說道:「柳朋友由何處來,欲見家父有何教言?」
  柳不肖輕掃宇文俊一眼,語氣比她還冷地緩緩說道:
  「在下生性不愛說話,這些都已對貴莊總護衛說過了,姑娘問他便知。」
  宇文俊見狀大訝,暗忖:今日師妹脾氣怎地如此之好,
  莫非……
  紅衣少女秀眉方自向上一挑,吹彈欲破的一張嬌靨上方自升起一抹寒霜,目光一注柳不肖,怒態一斂,轉向宇文俊冷然問道:「師兄,這位客人由何處而來?」
  字文俊大為一窘,狠狠地盯了柳不肖一眼,嚅嚅地緩緩說道:「這位柳朋友,他是由來處而來的。」
  紅衣姑娘聞言一怔,倏地轉過頭來,鳳目一瞪,秀眉雙挑,嬌靨滿佈寒霜地凝注柳不肖。
  柳不肖神色自如,安詳從容地昂然而立,卻是連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須臾,紅衣姑娘方始嗔怒之態一斂,緩緩轉過螓首,向著宇文俊有氣無力地問道:「那麼,請問師兄,這位客人的來意呢?」
  字文俊始暗吁一口大氣,聞言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方待開口。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說道:「姑娘,關於在下的來意,在下以為還是由在下自己說出較為妥當。」
  微微一頓,劍眉雙挑,目射神光,一字一句地又道:
  「在下為三年來慘遭殺害的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欲向貴莊兩位莊主討取一個公道。」
  紅衣姑娘吃柳不肖一雙冷電也似的目光看得心中猛然一懍,倏又秀眉雙挑地怒聲叱道:「你敢!」
  柳不肖微微一笑挑眉說道:「有什麼敢不敢,區區『二
  龍莊』又非龍潭虎穴,在柳某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就憑你?」
  「怎麼?難道還嫌不夠?不是柳某愛說大話,妄自吹噓,整個『二龍莊』恐怕還找不出能在柳某手下走完三招之人。」
  「閣下不覺得話說得太滿麼?」
  「有什麼滿不滿的?如果姑娘能在貴莊中找出這種人,柳某這顆大好頭顱立刻雙手奉上。」
  話聲不大,豪氣卻已干雲,聽得紅衣姑娘暗暗心折。
  「閣下委實狂的令人佩服,當知丈夫一言。」
  「柳某雖屬一介藉藉無名的書生,尚知言出如山,一諾九鼎。」
  「咯,咯……」紅衣姑娘突然仰天一聲銀鈴,長笑一落,秀眉雙挑,妙目隱透殺機地說:「閣下這一身傲骨,超人膽略,千雲豪氣委實令人佩服,姑娘就先試試閣下有什麼驚人絕學。」
  話聲一落,右手馬鞭一圈一揮,閃電般向柳不肖面門點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姑娘之輩,柳不肖不願落人話柄。」
  話聲中,未見作勢,身形突然橫移五尺,輕鬆異常地躲過一擊。
  紅衣姑娘神色微變,方自一聲怒叱。
  字文俊突然冷笑說道:「師妹且請一旁掠陣,待愚兄為師妹擒此狂徒。」
  紅衣姑娘秀眉微微一蹙,頗為無可奈何地一聲:「師兄小心!」隨即飄身下馬。
  宇文俊人耳一聲甜美悅耳「師兄小心」,精神不由一振,一身骨頭險些酥了一半,眉飛色舞地一聲:「多謝師妹關注,這種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
  喜悅沖昏了頭,頓忘利害,話聲一落,連大氅都不脫,怪笑一聲:「柳朋友,你乖乖地與我躺下吧!」
  雙肩微晃,身形閃電般地向柳不肖撲去,左掌五指賓張,右掌並指如戟,詭異陰狠,凌厲無比。
  柳不肖正為字文俊一付諂諛之態而劍眉深蹙,暗感噁心,見狀冷冷一笑:「總護衛絕學柳某無福消受,請回吧!」
  左手往後一負,瀟灑異常地右掌倏出,不經意地迎著宇文俊撲來身形一抓一拋。
  倏聽一聲問哼,字文俊一個身形突然應勢飛起,虧他應變還算神速,半空中一個觔斗,飄落地面,饒是如此,他已心膽欲裂,面色灰白,目瞪張口,愕然呆立。
  紅衣姑娘更是睹狀心中大震,一雙妙目直愣愣地凝注柳不肖,不知所以,她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事實放在眼前,親目所睹又不容她不信。
  不單她,「二龍莊」前三名青衣少女、宇文俊同行二人、八名抱刀大漢,俱已被柳不肖這招絕學震懾住啦!
  本來嘛!一個身為「二龍莊」總護衛的字文俊,只被對方這藉藉無名、毫不起眼的美少年輕描淡寫的一招,便被拋
  得身形連翻倒退,這畢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啊!
  「二龍莊」前一片死寂,靜得幾乎聽出彼此心跳之聲。
  柳不肖突然一聲朗笑,冷冷說道:「姑娘,這是否可以證明在下並非狂妄?」諸人霍然驚醒。
  紅衣姑娘神色一變,雙眉挑處,方待發話。
  「小狗,拿命來。」宇文俊突然厲喝一聲,再次閃身撲上。
  宇文俊本想在自己單思的人兒面前顯顯自己威風,討好一番,殊不料一招便被迫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羞惱成怒之下,他已殺著盡出,決心將對方折於掌下,挽回一點顏面。
  紅衣姑娘在此一招中,便已看出眼前這位俊美絕倫的年輕人,功力絕高,自己師兄較之相差太遠,一見師兄二次撲上,攔阻不及,心中不由一緊,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倏見柳不肖雙眉挑處,一聲不屑朗笑:「不知進退的東西,權且再饒你一遭兒,還不與少爺回去。」
  依然瀟灑異常的右掌向外微微一拂。
  一絲勁風也無,宇文俊卻是又自一聲悶哼,身形二次飛退。
  字文俊二次被擊後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中凶光連閃,顯似心中怒駭已極。
  倏地,驚怒猙獰之態一斂,轉顧紅衣姑娘說道:「師妹,柳朋友絕學驚人,愚兄自歎不如,甘拜下風,請速進莊稟報
  師父、師叔迎迓貴客。」
  此言一出,柳不肖不由一怔。
  紅衣姑娘神色微微一變,方自嬌吁一聲:「師兄……」
  宇文俊面上陡地掠過一絲狠毒笑意:「師妹,愚兄的話,你難道不聽麼?快進莊去吧!」
  紅衣姑娘人目這一絲狠毒笑意,心中不由一懍,深注柳不肖一眼,嬌靨陡地微起一陣抽搐;暗一咬牙,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率領三名青衣少女策馬馳人莊門,轉瞬不見。
  可惜柳不肖自二次迫退字文俊後,仰首望天,狀至悠閒地默數白雲,宇文俊與紅衣姑娘的神色卻是一絲也未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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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21:08 |只看該作者
  字文俊目送紅衣姑娘馳人莊門後,面上掠起一絲得意笑意,轉眼一看柳不肖竟背向莊門地抬首望天,目中凶光一閃,暗暗獰笑一聲,向著莊門八名抱刀大漢微一呶嘴。
  其中站得離柳不肖最近的一名微一頷首,悄無聲息地飛撲而上,向著柳不肖當頭砍下。
  就在黑衣大漢一柄鬼頭刀距離柳不肖頂門不到半尺之際,柳不肖神態依然,茫然未覺。
  宇文俊大喜,一聲得意獰笑方要脫口而出。
  柳不肖突然一聲冷笑。
  宇文俊暗一咬牙,揚聲喝道:「黑衣大膽,還不住……」
  「手」字未出,倏聽黑衣大漢慘嗥一聲,如遭重擊,鬼頭刀脫手飛出,身形跟著彈起,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四五丈外「叭達」一聲墮地不動。
  宇文俊近在咫尺,卻是連人家怎麼出手都未看清,暗暗一歎,急步走至柳不肖面前,不等他開口便自拱手滿懷歉意地莊容說道:「字文俊律下失嚴,不想這東西竟敢暗使偷襲,使柳朋友受驚,『二龍莊』威名增羞,字文俊更感不安,讀犯之處,字文俊代為謝過。」
  柳不肖一怔,方待答話。
  字文俊目光一掃五丈外黑衣大漢屍身,怒哼一聲,說道:「該死的東西,真是死有餘辜。」
  話聲一頓,轉顧另外七名黑衣大漢喝道:「爾等還不快將他屍首抬走,站在這兒做甚?」
  七名黑衣大漢神色驚駭中,聞喝身形齊齊一顫,忙不迭地飛跑過去,抬起同伴屍身一擁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柳不肖大惑不解,心中一絲疑忖方自升起。
  字文俊已自轉身賠笑說道:「柳兄功力怕不已至爐火純青地步,小弟委實佩服的緊,現在且請至莊中奉茶,敝莊主早已恭候俠駕多時。」
  至此一頓,神色一黯,喟然一歎,又道:「其實關於數百條漁民性命一事,乃是有關雙方世仇二也委實難為外人所諒解,柳兄此番進莊,若能諒解敝莊主苦衷,化干戈為玉帛,小弟倒要時請教益呢!」說完,又是一聲輕歎,狀似不勝痛苦感慨。
  柳不肖一見宇文俊誠懇之情溢於言表,再見對方痛苦感慨神情,已感不忍。再一憶及對方被自己兩次迫退,復又擊斃一名黑衣衛隊,對方竟能不記前嫌,更感歉然,復一聽對方說出世仇,苦衷,以為數百條漁人性命不過是冤冤相報下的犧牲品。
  雖然頗為愧疚地報以款然一笑,但隨又莊容說道:「雖然在下如今對貴莊不無歉疚,但貴莊報仇手法也顯太以慘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連聲說道:「是,是,柳兄教訓的極是,敝莊主也正因此事而心中難安,走,咱們進莊吧,想必敝莊主正在焦急異常地恭候俠駕呢!」
  話聲一落,也不等柳不肖答話,便又自一聲:「小弟在前帶路。」
  隨即轉身急步向莊中走去。
  柳不肖睹狀心以為宇文俊是怕進去遲了引起莊主責難,自己如今對宇文俊已不無歉疚,豈能再讓他為了自己受到責難?
  望著字文俊背影搖頭,遂自大步跟上。
  二人步履之間甚為快速,在宇文俊領路下左彎右拐,瞬間已是老遠。
  一路行來,柳不肖遊目所及,「二龍莊」一個居民未見,而且所有人家均是門窗緊閉,寂然無聲。
  柳不肖忍不住心中訝異,詫聲問道:「宇文兄,你我二人走了老半天,貴莊居民怎地一個未見,而且門窗……」
  話猶未完,宇文俊已自「哦」地一聲笑說道:「不是柳兄下問,小弟倒幾乎忘了告訴柳兄,本莊居民均以打獵為生,一旦出獵,無分男女老幼均須一齊出動,今日適逢出豬之日,故而家家閉門,戶戶俱空,柳兄若是有此雅興,俠駕不妨多留此數日,下次出獵,小弟定當奉陪。」言下大有彼此間干戈已化玉帛,恍若多年故交。
  柳不肖微笑道:「多謝總護衛美意,此間事了,在下即時……」
  「百臂殃神」宇文俊突然莊容說道:「小弟與柳兄一見投緣,這『總護衛』三字當著柳兄實令小弟汗顏,今後尚請免去,同時,柳兄這『在下』二字亦以太以見外,如蒙不棄尚清以兄弟相稱。」
  柳不肖聞言不由暗忖道:未想到這字文俊竟是這麼一位人物,的是外冷內熱,不可貌相,人家既是曲意相交,自己豈過份小家子氣,此事一了,不妨盤桓兩日……
  思忖至此,歉然一笑說道:「既是宇文兄不恥下交,小弟深感榮寵之餘,倒是恭敬不如從命啦!」
  宇文俊聞言大喜,雀躍地道:「柳兄說話又見外了,小弟能有柳兄這麼一位人品俊朗、武學深奧的朋友才是畢生榮幸呢廣
  微微一頓,倏然駐足笑說道:「柳兄,你看,你我盡顧談笑言歡,已抵莊主門前竟然茫然無黨,真是,來,你我兄弟攜手而進。」
  柳不肖聞言,也不由地抬眼向前望去,十丈以外一座佔地頗大的庭院呈現目前。
  院門寬大,兩扇朱漆大門向內啟開著,院牆甚高,幾有丈餘,大門外石階兩邊,分站八名抱刀黑衣衛隊,神情肅穆,狀至威猛,兩尊靜伏石獅,更為這院門平添一份宏偉,莊嚴氣勢。
  由外內望,僅能看到一座大廳,其餘則是十幾幢紅瓦屋頂,別的均為高牆所遮隔,卻是難於窺望。
  二人在八名黑衣衛隊撤刀躬身下,並肩跨人大門。
  一進大門,院內十幾間建築立即呈現目前。
  柳不肖只一人目,便已看出這十幾間建築竟是按九宮八卦排列,其餘花園亭謝之流,一草一本無不暗禽生剋。
  暗暗讚歎之餘,對這「二龍莊」兩位莊主更是生出仰慕之心。
  如此地隱居這般高人,柳不肖尚未與對方謀面,便已生相惜之感。
  高人當前,豈能怠慢?柳不肖忙自斂神靜氣,神情凝重肅穆異常地跨進大廳,連那為何到了這般時候二莊主竟未下階相迎都未在意。
  市進大廳,一名黑衣衛隊已自急步走出,向著字文俊微一躬身,恭聲說道:「啟稟總護衛,大莊主命小的前來恭候柳英雄俠駕,並傳活總護衛,二位莊主即刻便至,請柳大俠稍坐,請總護衛代為致歉!」
  字文俊聞言,輕「哦」一聲,轉顧柳不肖歉然一笑,尚未來得及說話。
  柳不肖便自微微一笑,說道:「宇兄不必介意,小弟正好趁此機會,一覽廳內這些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的字畫。」
  宇文俊一笑說道:「這些字畫雖說不上奇珍異寶,但也是二位莊主窮半生精力,方始同羅來的,柳見不愧高人,且請稍坐片刻,喝杯茶後,小弟再陪柳兄欣賞一番罷啦!」
  說完,不等柳不肖有何表示,便自拉著柳不肖向居左兩把太師椅邊走去。
  柳不肖雖然一心想著看這些字畫,但表面上卻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得任他拉著走向兩把太師椅坐下。
  剛一坐下,適才那名黑衣衛隊便領著一名手捧香茗的的青衣小婢進人大廳。
  這名青衣小婢緩步走至柳不肖面前,雙手將一杯香茗放在柳不肖及字文俊之間一張檀木茶几上。
  柳不肖在欠身謝過之際,突然發覺這名青衣小婢,面色微白,一雙手也自微起顫抖,心中不由陡生訝疑。
  柳不肖訝疑方生,宇文俊便已發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向著青衣小婢柔聲說道:「你不用害怕,柳英雄現在是友非敵,出去吧!」
  黑衣大漢領命,領著青衣小婢躬身而退。
  柳不肖心知自己一份訝疑神色已落字文俊目中,聽他這麼一說,訝疑頓消,俊面方感一熱。
  字文俊已自失笑說道:「想是適才家師妹三名婢女進莊後向她們提及柳兄神威,如此下人,倒令柳兄見笑啦!」
  柳不肖聞言頗感歉然,窘迫一笑之後,忙自端起那杯香茗解窘。字文俊似是知道柳不肖是以茶解窘,臉上掠過一絲異樣微笑,慌忙別過頭去,將目光移注在對面廳壁數幅字畫上。
  但是只要稍加注意,不難發覺宇文俊利用眼角餘光不時偷窺捧茶將飲的柳不肖。
  柳不肖端起茶杯尚未就唇,便覺一股清香直沁心脾,低頭一看,茗茶色呈碧綠,清澈可愛,一怔微笑說道:「宇文兄,小弟見薄識淺,不知此茶是何處名種,可否見告?」
  宇文俊轉過頭來,「哦」地一聲,說道:「柳兄好說,此茶乃是雪山絕頂雪蓮嫩根炮製而成,能健身醒目,據小弟所知,本莊主乃是首次以此茶待客,而且本莊除二位莊主外,即是家師妹與小弟也無法飲此……」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由衷地說道:「這麼說來,小弟該是絕大榮寵啦,如此珍品,當著宇文兄小弟何敢獨享
  字文俊臉色微微一變,忙自搖手接道:「不妨,不妨,柳兄但請自用,此茶雖然聞來芳香無比,但人口卻有一種苦澀味道,小弟福薄,不敢嘗試。」
  柳不肖微微一笑,說道:「既是如此,請恕小弟獨享啦!」
  說完,端起茶杯輕呷兩口,茶甫人口,果然覺得有些苦澀,劍眉方自一蹙。
  字文俊便自笑說道:「柳兄若是不慣飲此,小弟這就命下人換過。」
  柳不肖搖手忙道:「小弟既蒙貴莊二位莊主抬愛,莫說此微帶苦澀的珍品,即是黃連苦湯,小弟也甘之若飴地傾杯而盡。」
  隨即,端起茶杯一仰而盡。
  宇文俊臉上,就在柳不肖一仰而盡的剎那間,閃電掠過一絲得意猙獰冷酷微笑。柳不肖將杯放回几上,他便自站起身形,拱手說道:「柳兄且清靜坐片刻,容小弟到後面看看二位莊主為何至今猶未出來?」
  說完,又一拱手,掉頭便走。
  柳不肖忙站起攔阻道:「字文兄不必去催,二位莊主想必另有要事纏身,你我再恭候片刻好了。」
  字文俊面色一莊,肅然說道:「不是小弟斗膽犯上,柳兄俠駕光臨,足使『二龍莊』生輝,二位莊主未能親迎於莊門之外已屬失禮,既人大廳,豈能令柳兄久等?柳兄且請坐坐,小弟去去便來。」
  說完,生似怕柳不肖強行拉著他似地,轉身急步而去。
  柳不肖一見人家如此多禮,加以攔阻不及,只得由他而去,微微一歎,轉身又復坐下。
  雖然如此,他們來時這兩位莊主生出不快之心,因為他生性如此,加以適才進門之時所見,他早已將這兩位尚未現身的莊主視為文武雙絕的高人,以為對方性情必然極為隨便,並不重視這些俗禮。
  獨坐無聊,不由將一雙目光打量起廳中陳設。
  廳中,雕樑畫棟一色堅硬青石砌造,所用之桌椅,均是檀木所造,漆色暗紅,雖然陳設簡單,但卻並不令人覺得單調,加以擺設適當,點塵不染,再配上四壁琳琅字畫,更令人覺得樸實雅靜,置身其中,身心舒適無比。
  再一細看,竟猛然發覺,這些雕樑畫棟竟為鋼鐵鑄成!
  方一訝然間發覺這座大廳除兩扇大門外,竟無一個窗口,而且連那兩扇大門都是鋼鐵打就。
  有此發覺再一仰望屋頂,哪裡是什麼泥燒紅瓦,分明是一個鐵頂漆成,若不留心細看,斷難發覺。
  柳不肖訝然之餘,方自暗忖:「這『二龍莊』主,要設那麼堅牢的大廳何用……」
  突然「砰」地一聲大響傳來,柳不肖一驚由顧,一看之下,不覺一怔,但也隨即恍然。兩扇鐵門竟似暗中有人操縱般,突然關上,而且關得無有一絲縫隙。
  不由氣得他劍眉倒挑,殺機狂熾地暗暗切齒罵道:「好狡猾的『百臂殃神』,我道你怎麼前倔後恭,原來你竟是有意騙少爺來此,少爺不察,中你奸計,稍時少爺出困先要找你算帳,然後再把你們一個個誅盡殺絕……」
  暗罵至此,廳內突然傳來字文俊得意,冰冷話聲:「柳
  不肖,縱你有再高武學,鬥力不如鬥智,卻是仍落大爺掌握中,如今你其奈我何?」
  柳不肖聞言心內更怒,但表面上卻是一付若無其事的狀態,冷笑說道:「字文俊,該死的東西,且容你得意片刻,少爺稍時出困,首先要將你擊斃掌下。」
  字文俊突然一陣得意狂笑,輕蔑異常地說道:「小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此廳四下由上好緬銅鑄造,神兵利器也難斬動分毫,你休要癡人說夢,妄圖脫困,如今,大爺倒要看看你泥神渡江,自身難保之餘,是怎樣地為那些打漁的鬼魂復仇,又怎樣地把你字文大爺擊斃掌下。」
  柳不肖人耳一聲「上好緬鋼」,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暗忖: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來路,竟能弄來此物?但他已成竹在胸,似是毫不在意地冷笑說道:「好教你這總護衛失望,你以為區區一座緬銅鑄造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字文俊話聲又起,嘿嘿一笑說道:「這一點大爺早已想到,你一身功力頗堪自驕,但是,如今,哼,哼!只恐怕你一身功力提聚不起啦!」
  「怎麼?」柳不肖一怔問道。
  字文俊又是一陣得意獰笑說道:「你可記得那杯色呈碧綠的雪蓮嫩根茶?」
  柳不慚0中一震脫口問道:「怎麼?難道那不是……」
  「小狗,你錯了,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雪蓮嫩根所泡。」
  柳不肖腦中靈光一閃,猛然憶起適才那名青衣女婢送茶時之神態,心中一驚,怒聲說道:「字文俊,你可是在其中做了手腳?」
  「哈,哈,哈……」字文俊一陣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兒,可惜你發覺太晚啦!大爺頗替你惋惜呢!老實告訴你,大爺在你那杯茶中暗裡放了些無色無臭,但卻味呈苦澀的『尋夢散』,不出片刻准包你睡魔纏身,昏昏欲睡,大爺黑衣衛隊如今已是遍佈四周,屆時只要放起一把好火,大爺就有烤人好戲看了。」
  柳不肖聞言不由氣得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雖曾試圖聽出字文俊到底匿身何方,以便一擊奏效,但是他失望了,因為大廳內字文俊話聲竟似由四面傳來,時無法聽出他到底藏身何處。
  正思忖間,猛覺腦中一昏,一陣睡意襲上身來,緊接著四肢倏感一陣軟麻,身形幾欲把持不住地搖搖欲墜。
  心中不由大駭,忙不迭地默運師門真氣暗將體內之毒自渾身毛孔逼出。
  運功逼毒中,眼皮重千斤,數度險些渾然人睡,但均經他數次咬牙忍住。他知道睡不得,只一人睡,什麼都完啦!
  須臾,出了一身微汗,體內之毒祛盡,睡意全消,心中一鬆,揚聲說道:「字文俊,你還在麼?」
  字文俊應聲陰惻惻地說道:「大爺當然在,一場烤人好戲即將開鑼,大爺豈肯輕易離去?」
  柳不肖冷冷一笑道:「字文俊,可看得見少爺麼?」
  「當然,當然,你小狗雖看不見大爺,大爺卻是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你小狗的一舉一動。」
  柳不肖冷笑說道:「你既看到我,那是最好不過。」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宇文俊,你可看出少爺有一絲睡意?」
  此言一出,半晌未聞字文俊話聲,想是人目柳不肖神態如舊後,被驚訝得呆住了。
  又是須臾之後,字文俊陰惻話聲方自傳出:「柳不肖,看不出你這小狗竟還有護身真氣,大爺倒是低估你啦!大爺一計不中,還有二計,小狗,你等著受那火烤滋味吧!」
  話聲雖然冰冷陰惻如前,但卻已掩不住心中欲絕驚駭啦!
  柳不肖劍眉微微一軒,冷笑說道:「宇文俊,你真以為這區區一座緬鋼所鑄大廳,能因得住少爺?」
  宇文俊狡黠陰狠地道:「能不能稍時便知,大爺不願與你這將死之人多費口舌,你若不服,不妨試試。」
  「好廣柳不肖朗笑一聲說道:「你這該死的東西說得不錯,少爺出困之時,便是你字文俊斃命之時,少爺先斃了你,再找你那兩個老鬼莊主算帳……」
  話猶未完,宇文俊便自狂笑說道:「柳不肖,你不必找那兩老鬼算帳,老實告訴你好了,數百漁人性命,全是大爺一手包辦,那兩個老鬼一些不知,即是知道他們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的生命全操在大爺手中。」
  柳不肖心中一動揚眉問道:「字文俊,你那師妹難道會袖手旁觀?」
  宇文俊陰陰一笑,說道:「不袖手旁觀,她又敢如何?
  你忘了她父親及叔父的生命操在大爺之手?」
  柳不肖強捺殺機怒火冷然問道:「字文俊,少爺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一手操縱,不過少爺想要知道一下,你到底用何卑鄙伎倆迫使二位莊主就範?」
  「柳不肖,你死到臨頭還敢辱罵大爺?告訴你也無妨,他二人因練功不慎,以致走火入魔,四肢無法行動,無殊死人。」
  柳不肖沉聲說道:「字文俊,你怎能做此欺師滅祖之事?」
  「欺師?」宇文俊狂笑說道:「字文俊志在四方,頂天立地,若不是看在那丫頭份上,宇文俊豈肯帶藝投師?」








第04章
  至此柳不肖已是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一雙劍眉突然挑起,星目神光暴射地怒聲道:「宇文俊你還稱得上是人麼?
  欺師滅祖,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罪該萬死……」
  突然覺得四週一陣炙熱追上身來,心知字文俊已在外面令人放火,心中不免微微一驚,突然住口,身形閃處,已在門邊,冷哼一聲,雙臂提足十成真力,遙遙一掌向兩扇緊閉鐵門擊去。
  一陣狂飆也似的罡風過處「砰」地一聲大響,震得整個大廳微微一晃。
  兩扇數寸厚鐵門雖然被這股強渾絕倫的罡風擊得向外四進,但卻未被擊開。
  柳不肖劍眉方蹙,突然字文俊狂笑又起:「柳不肖,你省點力氣,認……」
  「命」字尚未出口,柳不肖劍眉挑處,星目神光暴射,突然仰首一聲龍吟長嘯,震得大廳四周緬鋼嗡嗡作響。
  嘯聲一落,雙掌平伸。倏提齊胸,一聲怒叱,猛地向上一翻,向屋頂推去。
  「轟!」一聲震天大響,一陣鐵屑亂飛,緬銅鑄就的屋頂,竟吃柳不肖這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震開一個直徑約有五尺的大洞,大廳為之一陣狂搖。
  一聲震天長笑聲中,柳不肖身形閃電拔起,穿洞而出。
  身至廳頂高空,星目略一俯瞥,一條身影在十餘丈外一幢房屋邊一閃而沒。
  柳不肖星目如電,只此一瞥,便已看出那條身影正是「百臂殃神」字文俊。
  怒火高漲,殺機狂熾之餘,顧不得四周抱頭鼠竄的黑衣衛隊與那熊熊火勢,怒叱一聲,半空中沉肩塌腰,雙手一揮,頭前腳後,疾逾閃電地一閃追去。
  十餘丈距離在柳不肖來說,不過只是剎那間,但也就在這剎那功夫伺,「二龍莊」總護衛,「百臂殃神」宇文俊卻已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呈現眼前的是十餘間建築宏偉的房屋,字文俊必然是通人其中之一,但是到底哪一間,卻是未卜。
  柳不肖方一遲疑問,十餘間房屋中的一間中突然傳出一聲驚駭嬌呼,緊接著一個蒼勁聲音怒叱道:「孽徒大膽,還不與為師站住。」
  柳不肖劍眉一挑,閃電般向居中屋子撲去。
  身形方門進門,星目瞥處頓見字文俊神色倉惶,脅下挾定昏迷中的紅衣姑娘,揚掌正欲向兩位盤膝僵坐榻上,神情悲憤欲絕的葛衣老人劈去。
  柳不肖睹狀大驚,來不及飛身撲救,舌綻春雷,脫口一聲暴喝:「宇文俊,住手!」
  右掌倏伸,曲指遙彈,一縷凌厲絕倫的指風向宇文俊揚起右掌「腕脈穴」閃電襲去!身形跟著便欲閃電撲出。
  宇文俊喝聲人耳,神情一震,右掌方自一窒,猛覺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向自己右掌襲來,心中大駭,忙自抽掌,目光瞥處,人目柳不肖作勢欲撲,忙又閃身飄後,右掌按上紅衣姑娘頂門,顫聲喝道:「站住!」
  柳不肖睹狀聞聲,心中一震,倏然剎住身形,目射神光地挑眉說道:「宇文俊,堂堂男子漢劫女流之輩,豈是丈夫行徑,還不與我將這位姑娘放下。」
  「放下?」字文俊一聲淒厲狂笑說道:「姓柳的,你打得好主意,你若敢移動半步,大爺就先斃這丫頭。」
  「孽徒,為師教養你這多年,想不到你竟是這麼一個毫無人性的畜牲,還不與為師把你師妹放下。」
  「住口!」字文俊突然一聲暴喝,目中凶光連間地冷笑道:「狄仁傑,你兄弟二人與我好好兒聽著,從即時起,你我師徒關係已斷,你敢再欲多言半句,休怪宇文俊手下無情。」
  兩位盤膝僵坐榻上的灰衣老者,年紀較長的一位,適才被宇文俊喝斷話聲,無限悲憤中神情便已一震,聞言一張老臉上更起一陣抽搐,雙目圓睜,直欲噴火,無奈愛女在人家掌中,加以自己四肢僵化,不能也不敢動彈,滿頭鬚髮皆動,將口數張,卻是說不出話來。想是心中已經悲憤至頂點。
  另外一名環眼虯鬚,年紀稍輕的葛衣老者,雖然神情也如前者一般悲憤,但也不敢再說半句話兒。
  柳不肖—一看在限內,強忍滿腔怒火殺機,向著榻上二位老人傳音說道:「二位莊主想知此時情勢,且請稍安毋躁,容在下設法先行救回這位姑娘。」
  兩位葛衣老人人耳話聲,心中大震,各自一臉神色驚詫欲絕地向柳不肖望去。
  柳不肖只向著他們淡淡一笑,便自轉向字文俊冷然說道:「字文俊,我倆講個條件如何?」
  字文俊神色倉惶驚駭中一怔問道:「什麼條件?」
  柳不肖道:「放下這位姑娘,少爺放你逃生。」
  字文俊冷冷一笑,說道:「柳不肖此話當真?」
  柳不肖挑眉說道:「少爺說話一言九鼎,向來說一不
  「柳不肖,你以為宇文俊信得過你?」字文俊陰陰一笑說道。
  「信不信在你,不過這是此際你唯一生路,你不妨多做考慮。」柳不肖強忍怒火殺機,淡淡地說。
  「如果我不答應呢?」
  「少爺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柳不肖,你就那麼自信?」
  「少爺手下向無漏網之賊。」
  「難道你就不顧這丫頭性命,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無?」
  柳不肖一笑說道:「宇文俊,你這話說左了,這位姑娘是你宇文俊日思夜想極為愛慕之人,又是你師父愛女,與我柳不肖何干?該憐香惜玉的是你字文俊,我柳不肖天生鐵石心腸,不懂這些兒女私情。」
  宇文俊做夢也想不到柳不肖會有此一說,聞言不由一怔。
  柳不肖趁勢一笑又道:「字文俊;看來你頗似聰明之人,怎地如今竟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你既然愛慕你這位如花似玉的師妹,就應該對她百般討好,委曲求愛才是,哪能這樣霸王硬上弓地蠻橫若此?豈不是表錯柔情,適得其反?再則,令師妹花容月貌,無疑是一位絕代紅妝,你這一掌下去,豈不香消玉殞,佳人長逝?如今如不及時回頭,將來恐怕你不但會懊悔欲絕,甚至會深感不安呢!」
  「站住!」宇文俊突然一聲暴喝。
  原來,柳不肖說話間趁他臉色連變,天人交戰之際,暗中已向前跨了兩步,聞言只得倏然駐步。
  宇文俊臉上神情又是一陣變化,略一思忖,突然目射凶芒,神情猙獰地狠聲道:「柳不肖,你還是少費口舌,死了這條心罷!你就是舌燦蓮花,也休想動我分毫!字文俊如今心意已決,只要你敢再妄進一步,你等著看後果吧廣
  柳不肖聞言心中不由暗暗一震,暗忖道:「這東西委實難以應付,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手救人,但卻投鼠忌器,一個不慎勢必鑄下無窮遺恨,但如果這樣僵持下去,不知何時方了……」
  忖此,突然揚眉說道:「宇文俊你以為傷了這位姑娘,就能全身而退嗎?那你的算盤就打錯了……」
  字文俊冷冷一笑,說道:「這個宇文俊有自知之明,但是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二葛衣老人聞言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慄,各自方一張口,但倏又忍下。
  柳不肖心中怒火向上一衝,但仍自強捺地冷然說道:
  「字文俊既稱頂天立地,何必做此損人不利己之事,何不放下姑娘,你我屋外放手一搏。」
  字文俊目中凶光一閃,獰笑說道:「柳不肖,你不必激我,宇文俊尚有自知之明,不會上你當的。」
  柳不肖軟硬兼施,多方用計,全屬枉然,胸中怒火高漲,殺機狂熾,但投鼠忌器,卻又不敢貿然行動,方感束手之際。
  宇文俊面上掠起一絲得意獰笑,突然喝道:「柳不肖,你現在與我乖乖站在一旁,讓出一條路來,大爺不耐在此久待,我要走啦!」
  二葛衣老人聞言大為焦急,但卻苦於無法動彈,各自頭上青筋暴起地齊聲喝道:「柳少俠,千萬不可放……」
  「住口!」字文俊一聲斷喝,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狄仁傑,你敢是不要你女兒命啦!」
  轉注柳不肖喝道:「姓柳的,你還不與我快讓開。」
  柳不肖就在這兩句話中,腦中便已閃電百轉,略一思忖利害,冷冷說道:「宇文俊,你慌什麼,少爺放你走就是,不過你走不遠的,哪怕是天涯海角,少爺也要將你追斃掌下,救回這位姑娘。」
  話聲微頓,轉向年長葛衣老人滿懷抱歉地苦笑說道:
  「狄老前輩,請恕在下無能,為令嬡安危,在下也只有暫時放他走了!不過前輩放心,柳不肖適才說過,就是天涯海角,柳不肖也要將令嬡救回。」
  話聲一落,萬般無奈地依言退向一旁,將門邊讓出一條路來。
  字文俊睹狀,面上掠過一絲喜容,獰笑連聲地道:「柳不肖,大爺只要此時走得脫,以後你就是尋遍宇內,也難找得到大爺蹤跡,即使讓你找到這丫頭,那時生米已成熟飯,恐怕你拉都拉不回來呢!」
  說完,又是一陣得意獰笑,一步一步地向門口走去。
  冷酷陰狠神色中難掩心內驚恐,面色微白,頭上微現汗漬,壓在紅衣姑娘頂門的那只右掌卻絲毫不敢放鬆,目中凶光也不霎一下地凝注在旁立柳不肖身上。
  他每一步,像一把重錘般敲在柳不肖與兩位葛衣老人心上。
  柳不肖尚能強自忍耐著,二葛衣老人面上神色卻已隨著宇文俊向外步履剎那數變,但身既不能動,口又不敢言,只焦急悲憤得鬚髮皆張,目眺俱裂。
  柳不肖雙臂暗暗凝足功力,劍眉雙挑,目射神光,滿腔殺機怒火地凝注字文俊面上,以備尋出一剎那的空隙,暴起出手救人。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
  宇文俊距門邊的距離也一寸一寸地接近。
  屋中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寂靜得已可聽出字文俊的急促鼻息。
  宇文俊在距門邊不到五尺之處,突然轉過身形,一面對柳不肖,神色緊張地一步一步向門外退去。
  柳不肖方自切齒暗罵一聲:「好狡猾的東西。」
  宇文俊已自挾著紅衣姑娘至門邊,就在他心中狂喜,身形方自作勢欲縱的剎那間。
  柳不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瞪目凝注宇文俊站立的門外,滿面驚急地喝道:「這位姑娘,妄動不得。」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平凡的宇文俊?
  正自狂喜間,人耳此話心中一驚,不由地急忙回顧。
  柳不慚卜中「怦」地一聲,把握這千載難逢的剎那良機,暗哼一聲,身形疾如電光石火,一閃撲上,左掌五指箕張徑扣宇文俊按在紅衣姑娘頂門的右手腕脈。
  右掌並指如戟,疾點字文俊左肩「肩井」要穴。
  宇文俊急忙回顧之時,身後空蕩,哪有半絲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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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45:31 |只看該作者
  恍悟上當,心中一急,方欲急躍後退,突然右臂一陣酸痛,右腕已上了一道鐵箍,登時動彈不得。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左臂暗一運功,就要預備將紅衣姑娘夾死,落個同歸於盡,又猛黨左「肩井穴」上一麻,一陣酸痛倏然上身,左臂不由地為之一鬆,昏迷中的紅衣姑娘也就隨著墮下。
  柳不肖毫不怠慢,扣在宇文俊右腕的右掌一鬆,右臂一探一收,已將紅衣姑娘接在手中,身形跟著飄然後退。
  宇文俊驚恨莫名之際倏覺右腕一鬆,一見柳不肖救回紅衣姑娘孤身後退,心中大驚,顧不得再出手攻敵,強忍左臂刺骨疼痛,雙肩一晃,奪門而出。
  柳不肖已將他恨之入骨,哪裡還容得他逃走,劍眉雙挑,冷喝一聲道:「宇文俊,你給我躺下。」
  左掌倏探,向著門外字文俊曲指遙彈。
  宇文俊身形方自轉過,雖黨指風襲體,哪還來得及躲閃,心膽俱裂之餘,方自閉目一歎,一縷指風已自擊上背心。
  宇文俊如遭千鈞重擊,心脈為之寸斷,慘嗥一聲,身形飛出三四步外,狂噴一口鮮血,砰然倒地。
  柳不肖一指擊斃宇文俊後,心中怨恨全消,目光一注宇文俊屍身,暗暗一歎,轉身向僵坐榻上的二位葛衣老人走去。
  這一連串的驚人變化,不過是一剎那間,二葛衣老人連驚呼都未來得及發出。
  一見柳不肖手捧定紅衣姑娘大步走來,不由老淚縱橫,喜極而泣。
  年紀稍長的狄仁傑更是神情激動,無限感激地道:「少俠神人,救回小女於前,為本莊除害於後,這等大恩不啻重生,狄仁傑兄弟、父女有生之日必不敢或忘,請先恕狄仁傑兄弟四肢僵化無法下榻大禮叩謝。」
  柳不肖將紅衣姑娘嬌軀平放榻上,然後微笑說道:「狄老莊主言重了,柳不肖愧不敢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中人本份,更何況柳不肖來此本意只是替數百漁民尋仇而來,救回令嬡,擊斃宇文俊,不過一贖柳不肖孟浪槽懂之罪,彌補柳不肖心中之不安耳。」
  狄仁傑面色一莊,便欲再說。
  柳不肖忙自微笑說道:「狄老莊主,請恕在下失禮,容在下救醒令嬡後,再行暢談如何?」
  狄仁傑一怔,大笑忙道:「該死,該死,不是少俠提及,老朽喜極忘形倒將這般重大之事忘懷了。」
  微微一頓,欲言又止地囁嚅說道:「只是,此乃老朽獨門點穴手法,解穴不慎,輕則殘廢,重則……」
  話未說完,柳不肖便自莊容接道:「多謝狄老莊主提醒,在下自會小心。」
  話聲方落,右掌似不經意地隔空向著榻上紅衣姑娘,微微一拂。
  紅衣姑娘昏迷中嬌軀猛地一顫,忽地坐起,一躍下榻,妙目一掃屋中情景,老父、叔叔安然無恙,心中便自一鬆,
  又見柳不肖含笑佇立一旁,芳心中便已瞭然,再一憶及字文俊劫擄自己的情形,心中陡生萬般憤恨,無限委曲,甫自一聲嬌呼:「爹……」
  眼圈兒一紅,倏然泣下。
  狄仁傑兄弟正為柳不肖那手神奇絕高的解穴手法,震驚得瞪目張口,不知所以,聞聲瞿然驚覺。
  狄仁傑目光一注愛女,無限愛憐地輕喝道:「雪兒,為父與你叔叔以及你自己,均是這位柳少使所救,你還不快上前代我狄門謝過恩人。」
  紅衣姑娘聞言嬌靨陡感一熱,妙目一膘柳不肖,急步上前,無限感激地嬌聲說道:「狄映雪謹代狄門三口,叩謝少俠援手大恩。」
  說罷,嬌軀一矮,就要拜下。
  柳不肖冠玉般俊面倏地揀起一片淡紅,雙手微微一攔,窘迫異常地道:「姑娘請起,柳不肖何敢當此大禮。」
  紅衣姑娘狄映雪下拜嬌軀陡遇一片無形勁氣,竟使她拜不下去。
  狄映雪天生好勝,頗不服氣、暗中運功,猛地往下一壓。
  哪知她不運功還好,這一動功下壓,猛覺身前這片無形勁氣,竟產生一股反震暗勁,將一個嬌軀險些抬離地面。
  心中一驚,慌忙斂功後退,一時驚駭、窘迫、嬌羞齊湧心頭,螓首倏垂,扭。泥萬狀地默然而立。
  狄仁傑雖然先前已知眼前這位毫不起眼的美少年功力驚人,但卻做夢也未料到他功力竟然高到如此程度。
  兄弟二人怔了片刻,狄仁傑方自滿面欽敬神色地歎道:
  「雪兒,既是柳少俠堅持不受,那就算了罷,柳少俠一身功力博大奇絕,豈是你那些微功力所能比擬,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不快請柳少俠坐下,命人奉上香茗。」
  柳不肖聞言忙自言道:「不敢勞動姑娘王趾,在下現在不渴。」
  說完,便自行走至榻邊一張太師椅上坐下。
  柳不肖這一落座,狄映雪也自蓮步輕移,走至榻邊,傍依在乃父矮榻上。
  雙方略一沉默,狄仁傑首先一歎說道:「關於少俠此次激於義憤,前來敝莊,欲為無辜被殺的數百善良漁民報仇一事,適才小女已對老朽說了,此事老朽兄弟一點也不知道,全是那孽障欺老朽兄弟無法行動,膽大妄為,做出這等神人共憤之事,若非少俠前來,此事將不知延續多久,也不知又有多少善良漁民喪生河中,老朽兄弟半世薄名也險些為這孽障所敗壞……」
  話猶未完,狄映雪已自秀眉雙挑地憤然接道:「爹爹,您還提這無人性之人做甚,他既畏罪逃去,日後雪兒就是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他格斃,您不知他有多可恨。」顯然,她並不知道宇文俊現在正挺屍門外。
  狄仁傑說道:「雪兒,不管他如何可恨,恐怕你今生今
  世,再也難找到他啦!」
  「怎麼?」
  「你且到門外去看看。」
  「莫非……」
  「不錯,字文俊已為柳少俠救回你後一指格斃。」
  狄映雪聞言,忽地站起,神情肅然,萬般感激地道:
  「少俠為我狄門除此一大禍患,大思不敢言謝,日後若有
  話聲至此突然憶及自己必是被眼前這柳不肖抱放榻上,而且他為自己解穴之時,必然觸摸及自己清白身體,萬般嬌羞垂首接道:「少俠日後若有用得著狄映雪之時,但憑一紙,狄映雪蹈湯赴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狄仁傑兄弟深知映雪性情剛烈,說一不二,當然也聽得出她話中之意,自是暗中點頭欣慰不已。
  柳不肖人目狄映雪嬌羞欲絕,倏然住口的神態,再一人耳話聲,自也瞭然,心中暗暗一震,故作不知地欠身道:
  「狄姑娘太以言重,柳不肖添為武林一份,既知如此惡人,斷無坐視之理,柳不肖此舉系屬理所應當,何敢當姑娘如此重謝。」
  狄映雪聞言,花容方自一變,狄仁傑已自故意一笑,岔開話題說道:「雪兒,柳少快對我狄門恩比山重,只須常記不忘便可,無須這般謝來謝去,柳少快不比俗人,量必不會在意。」
  話鋒微頓,轉向柳不肖笑說道:「老朽斗膽自作主張,諒必……」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會意地欠身說道:「豈敢,豈敢,大莊主說得極是。」
  狄仁傑身旁那位年紀稍輕,虯髯環目的老人突然說道:
  「柳少俠不知隸屬哪派門下,可否見告?」
  柳不肖尚未答話,狄仁傑便自輕輕「哦」地一聲,說道:「少俠,這位是老朽手足兄弟狄英傑。」
  柳不肖欠身道:「多蒙二莊主垂問,在下不屬任何門派。」
  屋中狄家三人俱感一怔,狄英傑一怔之後,又道:「有名師才能出高徒,不知少快令師是哪位高人?」
  此言一出,柳不肖頓感為難,遲疑片刻,方始歉然說道:「家師一介寒儒,名號久已不用,在下,在下……」
  狄仁傑見狀忙道:「少俠若有不便,不說也罷,不過就老朽觀察少俠英姿氣度,武學談吐:令師必然是一位絕世高人。」
  柳不肖歉然一笑,說道:「家師雖然足可稱絕世高人,但身為家師門下的在下,卻是庸俗愚笨的不值一提,倒是二位應主庭院中那些奇絕高明的佈置令人佩服呢!」
  狄英傑哈哈一笑說道:「少俠,庭院中那些九宮八卦,奇門生剋,全部出諸我大哥手筆,與我老二無關,少俠不可一概而論。」
  狄仁傑愧然一笑,說道:「老朽早知道那些不成氣候的小玩意難逃少俠神目,果然不差,少俠讚許,甚使老朽汗顏,如若傳入當今宇內幾位此道聖手耳中,老朽這螢火之光,將更為無地自容啦!」
  柳不肖輕「哦」一聲,軒眉說道:「大莊主太以過謙,卻不信宇內還有……」
  話未完,狄仁傑便自肅容忙道:「少俠萬勿如此謬許,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大。』又道是『強中自有強中手』。老朽這些微末技,若比之字內幾位個中聖手,那簡直相差天壤。」
  柳不肖劍眉微軒,方一張口。
  狄仁傑便自笑說道:「少俠可是要問這幾位聖手名號?」
  柳不肖微顯窘迫地一笑點頭。
  狄仁傑微微一笑,隨即肅容說道:「這幾位聖手俱是當今宇內知名之士,尤其這第一位更是位列仙俠,宇內共欽,他便是:『一尊』。」
  柳不肖神色一肅,輕「哦」了一聲,說道:「大莊主高見不差,『一尊』前輩胸羅萬有,技比天人,委實稱得上絕世高人!可惜他老人家十餘年來俠蹤渺茫,生死……」
  「不然!」狄仁傑突然說道:「這只是以前的一種傳說,如今宇內均已知曉他老人家建在,只是為仇人陷害,隱居不出罷啦!」
  柳不肖神情一震,軒眉道:「莊主可知『一尊』前輩隱居何處?」
  「這個不但老朽不知,就是舉世恐也再無人知曉。」
  柳不肖暗吁一口大氣,說道:「那麼,莊主怎知他老人家如今健在?」
  狄仁傑深注柳不肖一眼,不答反問地道:「怎麼,這等大事,少俠難道未有耳聞?」
  柳不肖心中一跳,頗顯窘迫地一笑說道:「在下最近方由大漠歸來,這件事確是一直惘無所聞。」
  「那就難怪少快不知啦!」狄仁傑一歎說道:「其實若非雪兒每日遠出打獵,一有見聞,便馳回報告,老朽兄弟這殘廢人,也必如同少俠一般地茫然無知了。」
  微微一頓,又道:「三數日前,雪兒回來報告,言道武林傳言他老人家唯一愛徒柳含煙隻身獨鬥武林血案真兇『地幽幫』幫主『地幽冥後』,方始說出他老人家如今健在,而柳含煙卻在擊敗『地幽冥後』,竟然發現『地幽冥後』就是他多年遍尋未獲的生身母,結果『地幽冥後』羞愧白戕,一代奇才柳含煙也自投身北邙萬丈深淵,以身殉母,唉!奇才不再,慧星殞落,委實令人惋惜浩歎,此事雖然是『一尊』健在鐵證,但唯一知道他老人家隱居之處的柳含煙,卻已葬身深淵,這也就是老朽適才所說舉世再也無人知道他老人家隱居之處的道理。」
  一番話兒,聽得狄英傑。狄映雪二人黯然垂首,狄映雪更是妙目微紅,泫然飲泣。
  柳不肖神情剎那數變,目中異采閃爍,淚水盈眶,片刻方始勉強微笑說道:「莊主不必過於悲傷,斯人已去,我們且不必再去提他,莊主所說的第二位不知是誰?」
  狄仁傑喟然一歎,方欲開口,卻人目柳不肖兩眼滿含淚光,一怔之後,訝然問道:「少俠,怎麼……」
  柳不肖自笑說道:「在下靜聆之餘,頓感造物弄人,一方面為柳含煙身世感傷,另一方面只不過是為自身仰慕英雄痛感成空所致罷了,莊主萬勿見笑。」
  狄仁傑肅然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有道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少俠性情中人,老朽敬佩猶恐未及,何言見笑?」
  柳不肖聞言歉然一笑,也未再說什麼。
  狄仁傑話鋒微頓之後,又是一聲輕歎,說道:「少俠若要問這第二位,那便是葬身深淵的蓋世奇男柳含煙。」
  柳不肖神情一震地說道:「怎麼?柳含煙他也是……」
  狄仁傑肅然接道:「一點不錯!少俠請想。柳含煙既是『一尊』老人家之唯一衣缽傳人,名師出高徒,一身修為還會差麼?是故位列第二,該是毫無疑問。」
  柳不肖搖頭脫口說道:「慚愧,慚愧!」
  「什麼?」狄映雪突然問道。
  柳不肖神情一震,「哦」地一聲,一笑說道:「在下是說,在下愚昧得連這點都未想到,實在慚愧得緊。」
  微微一頓,轉向狄仁傑一笑道:「這是第二位,但不知第三位是哪位高人?」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第三位是華山神醫賽華陀仲孫玉……」
  柳不肖雙眉微一軒動,輕「哦」了一聲。
  狄仁傑看了他一眼,接道:「第四位是『千面神君』齊振天,第五位是當今少林掌門慧黨大師,第六位才是老朽狄仁傑。」
  柳不肖道:「這幾位果然均是眼下宇內知名之士,在下也是久仰,敢問莊主,宇內除這六位外,難道再無人精諳此道?」
  狄仁傑哈哈一笑,說道:「有倒是有,而且可以說是盡多,不過狄仁傑末技既已如此不堪入目,難登大雅,狄仁傑以下就不必再說啦!」
  柳不肖聞言頗覺此老談吐詼諧,不由微微一笑。
  狄仁傑人目柳不肖微笑,頓時會錯了意,暗暗自責一聲:「糊塗!」
  極為窘迫地一笑道:「話雖如此,不過老朽在此有個聲明,以上所說的均是幾位宇內知名之士,也許還有許多生性淡泊,隱跡山林的高人,高明過以上數位多多也未可知。」
  他這幾句話兒,無異說明如柳不肖師門這等名號久已不用的隱士,可能修養高出諸人多多。只不過他孤陋寡聞,不知道罷啦!
  柳不肖自然聽得出狄仁傑話中之意,微微一笑,也未便
  再說什麼。
  屋中又是一片沉默。
  半晌,柳不肖一注狄仁傑兄弟二人,心中一動,突然說道:「在下斗膽,欲有一事向莊主請教,尚請萬勿見怪為幸。」
  狄氏三人聞言俱感一怔。
  狄仁傑隨即軒眉大笑說道:「少使有話但請垂問,請教二字老朽殊不敢當。」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在下聞得宇文俊無意透露,二位莊主此身乃運功不慎,走火入魔所致,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狄映雪首先花容一變,向他投過幽怨一瞥。
  狄仁傑兄弟則是臉色大變,微帶不豫。
  其實,若非柳不肖是秋門大思人,狄映雪就非含怒出手不可。
  柳不肖卻是視若無睹,毫不在意地靜待答覆。
  半晌,狄仁傑方自神情木然地點頭說道:「宇文俊話說得不錯,老朽兄弟這僵硬四肢,確是運功不慎,走火入魔所致。」
  柳不肖目中神光一閃,凝注狄仁傑說道:「但不知二位莊主由走火入魔至今,共計已有多少時日?」
  狄氏三人又是一怔,狄映雪目中幽怨神色更盛。
  狄仁傑微微一歎,木然說道:「三年多,在這三年多中,老朽兄弟即僵坐此榻上,每日由下人端送飯食,侍候一切,無疑活死人,身心之痛苦非人能知萬一。」
  柳不肖神色凝重道:「二位莊主當初之時可是由『湧泉』開始,麻木逐漸向上蔓延?」
  狄映雪忍耐不住,突然站起嬌軀,大聲說道:「柳少俠,你,你不要再問了,好不……」
  話猶未完,柳不肖便自輕喝說道:「姑娘,此事體大,且請一旁靜坐,萬勿打岔。」
  狄映雪生性剛烈,聞言秀眉一挑,面布寒霜地方待發作,猛地憶及對方乃是狄門大恩人,又是自己私心愛慕之人,怒態一斂,「嚶嚀!」一聲,頹然坐下。
  狄仁傑兄弟卻是神色平和,未見絲毫不豫。
  狄仁傑儘管此時心中已逐漸恍悟對方用意,但另外一個意念又將他心中南自升起的恍悟沖掃得一乾二淨,因為他實在懷疑眼前這位年輕人能給他多大希望,同時更因為他兄弟二人心中的希望已在多次的失敗中幻滅了。
  也即因此曇花一現的恍悟,使他心中原有的一絲不悅清掃得一乾二淨,代之而起的是無限的愧疚。
  無限歉然地一注柳不肖點頭說道:「少俠說得不錯,起先麻木確是由『湧泉』穴開始。」
  「那麼,莊主可曾試著治療過?」柳不肖目中神光一閃,面上喜容一現地道。
  狄仁傑一歎說道:「老朽兄弟窮盡心智,多方設法,試著治療何止十次,無奈……」
  話猶未完,柳不肖已自輕笑一聲,揚眉說道:「在下不才,頗有幾分把握,願意稍盡綿薄,二位莊主可否見允?」









第05章
  柳不肖話聲方落,狄映雪神情一震,嬌呼一聲:「柳少俠……」
  嬌軀跟著站起,神情激動,滿面疚愧,妙目盡射兩道異采,櫻口數張,但卻說不出話兒來。
  狄仁傑兄弟因早已猜透柳不肖用意八分,倒還不太激動,饒是如此,仍自目射感激神色地齊呼一聲:「柳少使
  柳不肖國射神光地一掃狄氏三人,微微一笑,說道:
  「三位先別如此激動,亦不可過份寄於厚望,在下不過竭盡綿薄,並無太大把握。」
  狄仁傑微微一笑,軒眉說道:「少俠不必過於自謙,老朽亦曾窮盡心智,用盡方法試著治療不下十次之多,希望幻滅之餘,心情早如止水,不管能否奏效,少俠這種恩德,狄氏一門卻是永遠不敢或忘,少快不須多慮,但請放心動手就是。」
  柳不肖聞言,略一思忖,轉向狄映雪笑說道:「姑娘,貴莊除宇文俊一手訓練的七十二名黑衣衛隊外,能調出多少高手?」
  狄映雪道:「高手倒是難找,不過我手下十餘名青衣女
  婢,卻是個個不讓鬚眉。」
  柳不肖微一頷首,說道:「好極,姑娘家學淵源,當知運功療傷之際,情況之重要,現在請姑娘即刻召集貴屬,要他們分別把守此屋四周,不得放任何一人進人;姑娘則請勞神把守此門,只要能安然度過盞茶功夫,便平安無事啦。」
  狄映雪武林世家,當然知道運功療傷之緊要,聞言一頷螓首,妙目異采閃爍地深注柳不肖一眼,嬌軀一閃,穿門而去。
  柳不肖被狄映雪這異采閃爍地一眼,看得他心頭不由一震,因為他體會得出,這一眼色含著什麼。
  望著狄映雪疾閃撲出的炯娜背影,暗暗一歎,隨即轉過身形,對狄仁傑兄弟微笑說道:「二位莊主且請稍待,候狄』姑娘佈署好屋外後,咱們便開始動手療傷,但願吉人天相,二位莊主數年沉痾能霍然而愈。」
  狄仁傑兄弟人目柳不肖一副安詳自如、氣定神閒的瀟灑神態,心知這年輕人必有十分把握,不然神態不會如此從容,各人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狄英傑更是環目倏睜地哈哈大笑道:「說什麼吉人,道什麼天相,少快這種超人胸襟委實令狄英傑歎服,老朽兄弟多年沉痾如能僥倖痊癒,該是少俠你功與天齊,妙手回春,狄氏一門縱然腦漿迸裂,粉身碎骨亦不足以為報。」
  柳不肖淡淡一笑,說道:「二位莊主大以言重,太以謬許,在下適才說過並無絕對把握,只不過竭盡綿薄羅以圖
  話猶未完,狄仁傑便即揚聲一笑地說道:「少俠不可再這般過謙,老朽兄弟兩對老眼未花,由少俠神態、眼神中已可看出少快成竹在胸,智珠在握,必有萬全良策,這些我們暫不必說它,少俠運功為老朽兄弟療傷以前,可要老朽兄弟自己做某種準備,但請先行示下。」
  柳不肖對秋仁傑前半段話兒,但只揚眉一笑,未置是否,對狄仁傑這後半段話兒,卻是毫不猶豫地道:「準備倒不必做甚準備,只是在下功力淺薄,屆時還請二位莊主運用本身真元幫助在下輸入二位體內的真氣打通二位四肢僵化經脈即可。」
  狄仁傑方一肅容頷首。
  狄英傑突然軒眉問道:「少快將用何種曠絕真氣為老朽兄弟療傷?可否先行見告?」
  柳個肖聞言一怔,略一思忖,苦笑說道:「這點尚請二位莊主見諒,家帥儀將這種真氣傳授在下,但卻並未說出它叫什麼名字,不過在下以為這可能是一種極為普通的真氣,曠絕二字殊不敢當。」
  儘管柳不肖掩飾得大衣無縫,但狄仁傑兄弟老薑味辣,何等的老江湖,豈有看不出他是有意掩飾?
  各自詫異之餘,不由暗忖道:「這娃兒不知是何來歷,這般地一再掩飾行藏,不但姿質之佳乃百年難見奇才,而且面貌、氣度、舉止、談吐,無一不儼然一代宗師,誠是人中
  祥麟,不怕你守口如瓶地堅不吐實,稍時只要你一運功,老朽就不難看出你所用何種真氣。」
  思忖方了,門外響起一陣零亂步聲,跟著狄映雪手握一柄長劍一閃進屋,向著柳不肖脈脈含情地一笑說道:「少俠,十餘名青衣女婢業已如諭分佈此屋四周,請少俠放心為我爹爹、叔叔療傷,狄映雪即是拼至最後一人,也絕不讓任何人跨越雷池半步。」
  隨即,妙目流波地向著柳不肖深情一注,一笑轉身去向門口,面外而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柳不肖入目斯情,心中大寬,轉身上榻,盤膝端坐在狄仁傑兄弟身後,左右兩掌並出,分抵狄仁傑兄弟背後「命門穴」上,語氣凝重異常地說道:「在下這就為二位莊主運功療傷,療傷中二位體內冷熱不定,勢必萬分痛楚,但請二位極力忍耐,萬勿開口,只要能持撐盞茶功夫,即可告成。」
  狄仁傑兄弟將心一寬,齊聲說道:「少俠但請盡量施為,老朽兄弟自當極力忍耐。」
  柳不肖凝重神色中掠起一絲笑意,雙目一閉,開始為狄仁傑兄弟運功療傷。
  起先,柳不肖頂門緩緩冒起了一縷淡淡白氣,越來越濃,片刻之後,他頭上簡直罩了一片白雲,他那原本紅潤的面色也隨著漸濃白氣而逐漸呈現蒼白。
  狄仁傑兄弟話聲方落,猛覺柳不肖按在「命門穴」的手掌微微一震,緊接著兩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源源不息地貫入自己體內,向自己奇經八脈緩緩迫去。
  慌忙閉上雙目,暗提本身真元匯合這股熱流在體內慢慢運行。
  起先體內毫無異狀,但是這股熱流竟然運行越來越疾。
  接著各人便感到一陣貶骨奇冷,由體內生出,起先還能勉強忍住,後來若不是咬緊牙關地強行支撐,非得出聲呼冷不可。
  奇冷方始過去,體內又陡感一陣難耐的炙熱,直熱得二人喉頭發乾,眼前金星亂冒,渾身汗出如漿,衣衫為之盡濕。
  好在炙熱時間並不太長,片刻之後已是逐漸下降,二人渾身漸感一陣無比舒泰,竟然坐著渾然睡去。
  至此,柳不肖頭上白氣漸散,以至烏有,暗呼一口大氣,收回雙掌,閉目打坐調息。
  狄映雪雖說全神貫注屋外,但到底好奇心重,忍不住地利用眼角餘光向榻上三人偷窺兩眼。
  無巧不巧地她第一眼恰恰看到柳不肖頂上白氣正濃,父叔二人神情顯得最為痛楚之際。
  狄映雪當然知道此時正是運功緊要關頭,芳心中暗暗震懾於柳不肖一身修為如此精純外,更對柳不肖這種不惜本身真元,為自己父叔療治多年的沉痾,那份古道熱腸,如山重恩,感激得分心深處激動如怒濤般洶湧,一顆芳心更是牢牢的繫在這位令人敬愛得無以復加的人兒身上。
  內心的感激以及父叔的痛苦神情,直令她串串珠淚奪眶而出,慌忙別過頭去,然而一顆芳心卻因父叔能否霍然痊癒而忐忑不定,高高懸起。
  狄映雪這忍不住偷窺的第二眼,適逢柳不肖運功為自己父叔療傷完畢之際,人目父叔面掛安詳微笑盤坐入睡,芳心中便已瞭然,狂喜之餘,不由暗吁一口大氣。
  但是,柳不肖盤坐調息,卻又令她強捺心中洶湧激動,未敢貿然打擾,第二次又慌忙別過頭去。
  頭方轉向門外,倏聽身後有人輕聲笑說道:「姑娘辛苦了,請傳諭屋外那些姑娘們下去休息吧。」
  狄映雪在身後話聲方起之時,便自心中一驚,倏然轉身,妙目瞥處,柳不肖已不知何時地竟含笑仁立在五尺以外,氣定神閒,玉面紅潤,一點也無疲乏樣子,神情氣度,仍是那麼安詳、瀟灑。
  狄映雪被他那面掛微笑的口中神光看得心中「怦」地一跳,一抹紅霞陡地升上嬌靨,但是,瞬間她又忙自斂神,強忍嬌羞地急道:「少俠,家父與……」
  話猶未完,柳不肖c自輕笑一聲,挑眉說道:「狄姑娘但請放心,柳不肖幸不辱命,二位莊主多年沉痾已癒,此時正陷入酣睡中,不過他二位四肢僵化過久,恐一時難以舉步行走,只須靜養一兩日便可下榻走動啦。」
  話聲方落,狄映雪一聲不響,嬌軀一閃,突然跪倒。
  柳不肖做夢也未料到秋映雪會突然來此一著,心中一驚,要隔空阻攔已是不及,急慌之餘,閃身上前,雙掌倏伸,分別輕抓狄映雪一隻粉臂,微一用力,狄映雪一個方自跪至半途的如綿嬌軀,已被抬起,柳不肖俊面通紅,窘迫異常地急道:「狄姑娘,你這是……」
  突然發現狄映雪嬌靨如霞,螓首微抬,妙目流露無限深情地正凝注在自己面上,心中一震,倏然住口,緊接著一股蘭麝幽香撲鼻而入。
  狄映雪的絕代風華,嬌艷欲滴的神情,再加上這股少女特有的蘭麝幽香,使得柳不肖心中不由一蕩,雙掌虎口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緊。
  狄映雪兩道秀眉微微一緊,嬌靨紅霞更是熾熱異常,妙目一霎,嬌羞欲滴地輕呼一聲:「柳少俠……」
  柳不肖心中不由一震,脫口輕呼一聲:「狄姑娘。」
  狄映雪嬌軀倏起一陣輕顫,「嚶嚀」一聲,雙目一閉,慢慢地向柳不肖懷中偎去。
  柳不肖此時似是中了魔一般,竟雙臂無力,任憑狄映雪緩緩偎來。
  「情」之一字,魔力如是之大,使這一雙沉醉中的人兒,此時此地竟然頓忘所以。
  突然,一聲輕咳傳人耳中,一雙人兒自沉醉中瞿然驚醒。
  柳不肖心神一震,暗罵一聲:「該死!」倏然收回雙掌。
  狄映雪嬌軀一顫,妙目陡睜,倏然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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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46:05 |只看該作者
 四目相對,柳不肖俊面恍如八月丹楓,狄映雪紅透耳根,各自慌忙轉向榻上望去。
  這一看,直看得柳不肖、狄映雪二人倏然垂首,羞得無地自容。
  榻上狄仁傑兄弟二人不知何時已自酣睡中醒轉,正自笑吟吟地望定二人。
  原來二人甫自酣睡中醒覺,猛覺渾身上下,精力充沛,舒泰異常,各自心中一躍,情不自禁地試著伸展一下四肢,這一試頓時使得狄仁傑兄弟心神狂震,驚喜欲絕地險些失聲呼出。
  二人手足除感有些虛弱無力外,竟然能夠伸縮自如。
  令諸人束手的多年沉痾,一旦霍然而愈,請想這狄仁傑兄弟何不必中狂震、驚喜欲絕。
  方欲找柳不肖叩謝施救大恩,四目瞥處,入目即是這麼一幕纏綿沉醉情景。
  兄弟二人各自一怔,互相交換一個眼色,會心一笑,只得強捺心中萬般激動地輕咳一聲。
  如今一見二人各自羞愧垂首,狄仁傑慌忙向狄英傑遞過一個眼色,二人忙自收起笑容。
  狄仁傑更是輕咳一聲,神色凝重異常地肅然說道:「老朽兄弟承蒙少俠古道熱腸,隆情盛意施展回春妙手,不惜本身真元地運功療傷,如今已知沉痾已除,少俠兩次如山重恩,不啻重生父母,此後半生已為少俠所賜,狄仁傑兄弟不敢言謝,此生但願為奴為僕,聽候差遣,腦漿塗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來生也要結草街環,圖報萬一。」
  此言一出,柳不肖再也無法緘默下去,只得強忍羞愧,斂神靜氣地抬頭強笑說道:「莊主太以言重,實令在下蘊心難安,二位莊主多年沉痾得能痊癒,可喜可賀,但是對在下來說,不過萬分僥倖耳,這古道熱腸、回春妙手八字謬許,在下更是愧不敢當,二位莊主吉人自有天相,才能出此奇跡,再則為二位療傷並非在下一人之力所能臻至,若非二位莊主本身修為精湛地運功幫助在下,也必未能克競全功,吉人天相,大助自助,是故在下對二位莊主毫無所謂『恩』字可言,萬請二們莊主安心靜養,不必將此事常掛胸懷。」
  一番話完,聽得狄仁傑兄弟何止感激莫名,簡直就是敬的無已復加。
  他話聲方落,狄仁傑便自一笑說道:「少俠之坦闊胸襟、超人氣度,委實為狄仁傑兄弟數十年來首見,足可當之宇內第一人而無愧,不管少俠是怎麼說,有恩也好,無恩也好,狄仁傑兄弟心意已決,滴水必報,縱攸斧鋮加身亦絕地史改,我們是賴定了少俠啦。」
  說完,一注乃弟狄英傑,相對一陣哈哈人笑,神悄顯得豪邁,歡愉已極。
  狄映雪如今已是羞意漸除,緩緩抬起螓首,聞言見狀,喜極而泣,兩串熱淚奪眶而出。
  數年來,她就從未見過自己父叔神情有這麼豪邁歡愉
  過,如今精神矍爍,英風盡復,她豈止芳心深處對柳不肖愛慕已極,深若瀚海?簡就將他視若神明。
  淚光潸然的一雙妙目更是盡射萬斛深情,無限感激地凝注在這位俊美人兒身上,霎也不霎一下。
  柳不.肖目睹狄仁傑兄弟神情,私心自也為自己能做一樁救人善事而欣慰無比,但是表面上他卻是面色一莊地突然肅然說道:「二位莊主若是仍是這般地將什麼『恩』字常掛口邊,思忖什麼報恩之舉,系是視柳不肖庸俗,不恥下交,柳不肖即刻告辭。」
  此言一出,不止狄映雪神情一震,花容倏變,妙目盡射幽怨,狄仁傑兄弟也是一怔之後,齊聲忙道:「少俠萬勿輕言離去,老朽兄弟恭敬不如從命,此後不提就是。」
  柳不肖心知這般人物說一不二,口上雖說不提,心裡卻是感恩之意彌堅,但是人家心意,他又不能,也無法強行阻止,好在自己此間事了,便即要離去,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雙方沉寂片刻,狄英傑突然揚眉說道:「少俠,老朽私心有些疑問欲向少俠請教,不知可蒙據實見告?」
  柳不肖一怔,微笑說道:「二莊主請儘管垂問,柳不肖知無不言,請教一字殊不敢當。」
  狄英傑微微一笑,倏地目光精射,肅然問道:「請問少俠,少快適才為老朽兄弟運功療傷時所用真氣,可是失傳已近十餘年的『坎離真氣』?」
  柳不肖聞言臉色一變,精神大震,遲疑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點頭道:「二莊主目力如神,在下所用正是師門『坎離真氣』。」
  此言一出,狄仁傑兄弟二人神情陡然大變,驚喜欲絕,狄英傑尚未說話,狄仁傑已自一躍下榻,顧不得身形搖晃,雙腳發軟,扶著榻邊,瞪口急道:「這麼說來少俠是『一尊』老神仙門下啦?」
  柳不肖暗暗一歎,毅然挑眉點頭說道:「家師正是尊』。」
  「那麼少俠是……」狄映雪恍然大悟,心神狂震,驚喜欲絕地失聲問道。
  柳不肖星目一掃狄氏三人,歉然一笑,說道:「在下即是柳含煙,請三位……」
  話猶未落,狄氏三人齊齊一聲喜呼,一起擁前,分握柳不肖雙手,神情激動,驚喜欲絕地六目圓瞪,將口數張,只是說不出話來。
  柳不肖目睹斯情,星目一濕,幾顆熱淚奪眶而出,只得強忍心中激動,任這真情流露的狄氏,三人緊緊地抓住手,任憑狄映雪心情激動,忘形之餘將十指尖銳指甲扣入掌肉。
  半晌,這狄氏三人激動心情,方始漸漸平靜。
  狄映雪首先嬌靨一紅,抽身退後。
  狄仁傑兄弟也自緩緩鬆開柳不肖雙手。
  狄仁傑帶淚目光一注柳不肖,抹淚說道:「我道是誰競
  能有此功力,原來是老神仙門下柳少俠,這就難怪了,狄仁傑兄弟無上榮寵,引為畢生幸事,『二龍莊』更是舉莊生輝。」
  話鋒微頓,又道:「奇才長存,慧星永在,松柏不凋,金剛不壞,蒼天有眼,使得狄氏一門有幸仰瞻這位心儀已久的俠膽義肝,頂天立地,蓋世奇男之風采,這真是狄氏一門做夢也想不到的事,真是,真是……」
  「真是」方出,心中激動得又已說不出話兒來。
  柳不肖強忍心中激動,淡淡一笑說道:「柳含煙罪孽深重,只恨未死,尤德無能,竟蒙二位莊主如此抬愛,實在汗顏已極,二位莊主沉痾方愈,不可多站,還請上榻歇坐。」
  狄仁傑兄弟心知他此言是真,也不再行客套,遂各自告罪上榻,盤膝坐下。
  狄氏兄弟方一坐定,狄仁傑便自話帶慰勸地道:「少俠不可以罪孽深重四字太以自責,老朽斗膽妄論,鑄下這無邊遺恨,人倫慘劇者,錯並不在少伙也不在令堂,若論大錯歸誰,無非造物弄人而已,少俠大難不死,顯然冥冥中自有安排,另有艱鉅任務以待少快完成,為天下蒼生,武林寧亂,少俠師門恩怨,但請振作精神,養保真茹,秉承老神仙悲大憫人宏志,領袖宇內群倫,莫使武林再起紛爭,又淪魔劫。」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暗道,慚愧。通體冷汗涔涔而下。
  突然向著狄仁傑一揖,肅然道:「多謝大莊主當頭棒喝,使得柳含煙冥頑盡退,靈台空明,大莊主教誨,柳含煙自當奉為金科玉律、座右之銘,終生不敢或忘。」
  這種不亢不卑,不驕不餒的胸襟氣度,直聽得狄氏兄弟暗暗點頭之餘,更是暗中讚佩此子果然不愧為「一尊」之後,誠是蓋代奇才,人中祥麟,將來領袖武林勢非此子莫屬。
  柳含煙話聲方落,狄仁傑便自欠身,笑道:「少俠太以謬許,這當頭棒喝實令老朽汗顏,金科玉律,座右之銘更是愧不敢當,不過是老朽癡長幾年,托大斗膽罷啦,論公是為天下武林之安危,覆巢之下必無完卵,兵亂之中焉有寧日?論私老朽不過為自己福禍打算,想在這遠離紛擾的世外桃源中,安度幾年清靜安樂日子罷啦。」
  此言一出,柳含煙不由為之暗暗失笑,心中鬱結自也稍解,微微一笑,方待開口。
  狄映雪已自佯嗔地膜了乃父一眼,嬌笑說道:「爹爹這話還好是當著少俠說出,若是當著別人,豈不……」
  至止,香舌一吐,倏然住口。
  狄仁傑聰明一世,槽懂一時,想是多年沉痾一旦痊癒,又事出令人難以置信地碰到自己心儀已久的人中祥麟,心中喜極,一時竟未能聽出愛女話意,怔了一怔,揚眉詫聲說道:「怎麼?爹爹這番話兒敢是說差了?你且說說錯在哪裡,說得對便罷,如果說得毫無道理,哼。」
  狄映雪妙目一轉,嬌笑說道:「雪兒如果說錯了,無論爹爹有多大懲罰,雪兒認領就是,可是如果雪兒說對了呢?」
  「怎麼?你也要爹爹認罰不成?」狄仁傑怒說道,狄映雪香看一吐,嬌笑說:「女兒不敢,不過爹爹若是輸了,得請爹爹答應雪兒一個條件。」
  狄仁傑今日喜極,加以平素愛極這塊心頭之內,平素百依百順,故而聞言毫不猶豫地說道:「好!咱爹兒倆就此一言為定,你說罷。」
  「且慢!」狄映雪故意使刁地說道:「雪兒還要找上一位證人。」
  「找證人做什麼?」
  「為防爹爹稍時反悔,說了不做啊。」
  「你這丫頭真是,爹爹何嘗騙過你來,爹爹在武林中,天大的事也是一言九鼎,縱是斧鉞加身也斷無反悔之理,更何況這區區一個條件。」
  「不行!」狄映雪佯嗔說道:「此事非同小可,絕不比爹爹昔日在武林中所做的任何事容易做到,爹爹若是不答應雪兒找位證人,雪兒就不說啦。」
  狄仁傑一方面愛極了這顆掌上明珠,拿她沒辦法,另一方面也委實是有點兒賭氣,暗忖:我就不信你這一個條件能做到哪裡去……
  猛一點頭:「好,爹爹權且答應。」
  狄映雪心中暗暗一樂,轉向柳含煙嬌笑說道:「少俠,你可願意做這個證人?」
  柳含煙電是難得糊塗,加以他童心未渦,心中鬱結漸解,聞言毫不猶豫地挑眉說道:「狄姑娘委派,柳含煙深感榮幸。」
  狄映雪突然臉色凝重異常地說道:「少俠既然願意擔任這證人角色,卻是一定要督促輸理一方履行自己諾言,事未達成,可不行。」
  柳含煙聞言見狀,不由一怔,暗忖道:這倒是樁扎手事兒,這位姑娘到底……
  狄映雪突然雙眉一揚,嬌笑說道:「怎麼,莫非少俠感到扎手?」
  柳含煙又是一怔,暗道一聲:「好厲害。」
  雙眉一蹙,苦笑說道:「姑娘說得不錯,這樁事兒委實太以扎手,請想……」
  「想」字甫出,余話卻是不便出口。
  狄仁傑這回倒是聰明,聞言不由失笑說道:「少俠但請放心,老朽必然聽從證人督促,絕不令少俠為難。」
  一旁狄英傑問了半天,此際突然一笑說道:「少俠若是仍嫌為難,這證人一職,老朽也算上一份。」
  柳含煙向著狄氏兄弟窘迫一笑,挑用說道:「既是如此,柳含煙絕不辱命。」
  狄映雪暗吁一口大氣,轉向狄仁傑嬌笑一聲說道:「爹爹平日常以自己為例,耳提面命地教導雪幾何來?」
  狄仁傑毫不猶豫地說道:「爹爹平日教導你為人處事應以天下為己任,臨事不苟,臨難不懼……」
  話猶未完,狄映雪便已嬌笑說道:「這就是啦,爹爹平日既教導雪兒除暴安良,濟弱扶傾,守正不阿,以天下為己任,而適才爹爹鼓勵柳少俠振作精神,領袖字內群倫,勿使武林再起紛爭,又陷魔劫;固然少俠威能服眾,技比天人,必能力挽狂瀾,但是爹爹卻不應表示讓少俠一人肩負此艱巨任務,所謂『武林寧亂,匹夫有責。』爹爹又豈能存有自私想法,隱居在這世外桃源中,遠離紛擾,不聞不問地多過幾年清靜日子『Z這豈不是『先天下之樂而樂』麼?」
  這一番話兒只聽得柳含煙、狄英傑一:人暗暗點頭,讚歎不已。
  狄仁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女兒今日福至心靈地口舌這般犀利,靜聽之際,一張老臉連熱數次,連連暗道慚愧不已。
  但是心中也委實為自己能有這麼一個深明大義的愛女而深感欣慰。
  狄映雪話聲甫落,他便自軒眉大笑說道:「好,好,好,雪兒不愧為伙家千里駒,不枉為父教養一場,你這番話兒爹爹是口1服心服,你有什麼條件,說罷,爹爹無論如何也要為你做到。」
  此言一出,狄映雪一張吹彈欲破的如花嬌靨上,陡地升起了一抹紅雲,妙目流波地注定柳含煙,櫻口數張,欲語還休。
  這付神態看在柳畝煙與狄氏兄弟眼內不由滿面詫容地大惑不解。
  尤其柳含煙,更是被她一雙流波妙目看得心中怦怦亂跳,忐忑不安。
  狄仁傑雙眉一挑,方自一聲:「雪兒,你……」
  狄映雪暗一咬牙,突然嬌笑說道:「爹爹不要急嘛!雪兒這就說……」
  妙目一瞟柳含煙,移注乃父嬌笑接道:「爹爹既已認輸,那麼就請爹爹挽留柳少俠在莊上多住些時日。」
  狄仁傑聞言一笑,說道:「爹爹還當是什麼天大難題,原來如此,這個不難,柳少使自然是要……」
  柳含煙突然說道:「多謝莊主及狄姑娘美意,在下本欲在貴莊打擾兩日;只是重務在身,未克久留,方命之處,尚請二位諒宥。」
  說完,目光一掃二人,又是歉然一笑。
  此言一出,狄映雪只是微微一笑,卻未說話。
  狄仁傑方自一怔,雙眉一軒,尚未答話。
  狄英傑已自大笑一盧,說道:「大哥,現在你該知道,這樁事兒並不是如你想像的那麼容易罷。」
  話鋒微頓,目光一注柳含煙,微微一笑,又道:「少俠,家兄固然履行義務,挽留少俠在敞莊多住些時日,但是少使身為證人,卻不要忘了一口答應督促輸理一方,必須達成任務啊。」
  柳含煙聞言一怔,頓時恍悟自己才是狄映雪巧設圈套的
  對象,心中歎服之餘,暗道一聲:「糟極。」
  狄仁傑突然揚起一聲哈哈大笑,狀至歡愉,由衷地讚佩道:「雪兒這著棋,委實下得太以高明;柳少俠須督促為父留柳少俠,妙極,妙極,太妙啦。看來爹爹這『小諸葛』名號,勢必拱手讓賢啦!哈,哈……」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心清之歡愉,不可言喻。
  笑聲一落,目注柳含煙微笑說道:「少俠,你我均人圈套,當初更是一口答應,事已至今,少俠還能拒絕麼?」
  柳含煙沉吟片刻,便苦笑說道:「狄姑娘智慧超人,這座陣式不下莊主庭院中佈置的九宮八卦,柳含煙口服心服,只有從命,柳含煙在貴莊打擾三兩日後,再行告辭便是。」
  此言一出,狄映雪心中暗暗一鬆,強捺心中狂喜,神色得意地妙目一瞟柳含煙,嬌笑一聲,說道:「少俠且請坐坐,小妹先行告退。」
  話聲方落,倏感失言,嬌靨一紅,螓首倏垂,趁勢一掠而去。
  柳含煙人耳一聲「小妹」,心中陡地一震,不由暗暗懊悔自己為何答應留此;看來這將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思忖至此,榻上狄仁傑一歎說道:「老朽中年喪偶,膝下僅此一女,平日不免嬌縱過甚,失禮之處尚望少快看老朽薄面,多予諒者是幸。」
  柳含煙聞言,忙自斂神說道:「莊主哪裡話,狄姑娘仙露明珠、智慧過人;將來成就未可限量,如此佳女承歡膝下,莊主尚有何求?」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少俠過於謬許了,此女愚頑不堪造就,若說日後有甚成就,恐怕有賴少快不吝金玉,多加指教啦。」
  柳含煙微微一笑,方待開門。
  狄英傑突然說道:「請恕老朽多事,少俠此間事了,不知……」
  門外一陣步履傳來,緊接著狄映雪領著四名手捧木盒的青衣女婢柵搬走進。
  妙目一掃三人,嬌笑說道:「爹,您三位稍時再談吧,您看到了什麼時候啦。」
  狄仁傑一看天色,失笑說道:「不是你這丫頭提起,爹爹險些忘了吃飯的時候到啦;真是『全神貫注談話裡,頃刻不知日影斜。』……」
  隨即,與狄英傑一躍下榻,目光輕掃榻上一眼,一歎接道:「老朽這數年來,均在此榻上由下人喂以飲食,形同半死之人,想不到此刻竟能下榻在桌上自己進餐,這俱是少俠一手所賜,老朽兄弟……」
  話猶未完,柳含煙便自一笑接道:「莊主,又來啦。」
  狄仁傑倏然住口,倏又一笑說道:「該死,該死,老朽一時竟忘記了少俠囑咐,稍時定當自罰三大白,少俠,請。」
  說完,哈哈一笑,舉手肅客。
  就這兩句話間,狄映雪便已命四名青衣女婢將盒中酒菜
  拿出擺好,又一揮手,四名青衣女婢躬身退出。
  四人分賓主坐定後,柳含煙倏覺一陣香味撲鼻而人,低頭一看,桌上擺著四菜一湯,五味精美佳餚,菜儘是些鹿脯、兔肉一類,一玉質大海碗湯,上面浮著一層黃油,卻不知是何物煮成。
  柳含煙腹中早已飢腸轆轆,經此一陣香味,頓時勾引的食指大動,方自微一蹩眉,狄英傑突然猛嗅兩下,笑道:
  「好香,丫頭,這些可是你親自下廚做的?」
  狄映雪方自微一頷首,狄英傑已自大呼一聲佯怒說道:
  「你這丫頭真個該打,叔叔平日一再想吃些你做的拿手小菜,你總是推三阻四地命下人弄那些倒胃的東西送來,今日柳少俠到來,你卻自動地下廚做出幾味精美菜餚饗客,你這不是成心氣我麼。」
  此言一化,柳含煙、狄映雪二人同時紅透耳根;狄映雪不愧玲瓏心竅,妙目一轉,便自強忍羞意地嬌笑說道:「叔叔說話總是愛冤枉雪兒,今日不同往日,往日雪兒日日出外打獵,今日不但回來的早,而且又是叔叔與我爹爹沉痾痊癒之日,加以又是貴客臨門,如此不平凡的一天,雪兒哪得不親自下廚做幾樣小菜讓叔叔暢飲一番,慶賀,慶賀?」
  話鋒一頓,順手拿過桌上酒壺,佯嗔又道:「看,這不是叔叔最愛喝的雪兒釀的『雪蓮梅花露』?雪兒這麼孝順叔叔,叔叔反不識好人心地先把人家訓斥一頓,早知道我才不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兒。」
  狄英傑想必是位酒中仙,人耳一聲「雪蓮梅花露」,精神不由一振,一把搶過酒壺,為自己滿斟一杯,一仰而盡,一抹嘴,笑道:「好,好!就算叔叔冤枉你啦,不過總而言之一句話,叔叔跟你爹今天是沾了柳少俠的光啦。」
  柳含煙聞言俊面又是一紅。
  狄映雪羞得蓮足一跺,嬌嗔道:「叔叔,您要再這麼說,雪兒這『雪蓮梅花露』就此一壺,再要可就沒有啦。」
  狄英傑聞言忙道:「好!好!好!叔叔不說,好雪兒,這『雪蓮梅花露』卻是萬不可就此一壺,否則叔叔肚中酒蟲就要造反啦。」
  狄英傑睹狀倏地仰天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一落,轉向柳含煙說道:「老朽生性嗜酒,尤其是見了雪丫頭手釀的『雪蓮梅花露』,簡直可以連老命都不要,失態失儀之處,尚望少俠千萬不要見怪。」
  柳含煙在華山見過仲孫玉,也見過一代仙俠五老丐,深知舉凡風塵異人、山林隱上,生性人都放蕩不羈,豪邁異常,不喜俗禮,不計小節,聞此一言毫不在意地挑眉笑道:
  「二莊主此言說差了,有道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二莊主這種豪邁不羈的英雄本色,正使柳含煙暗自心折不已,何言失……」
  「快哉!」狄英傑突然攘臂一聲,忘形說道:『好個偉大英雄能本色!』狄英傑虛度半生,今天方算遇上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少俠,人生知音難遇,衝著這句話兒,
  狄英傑也要敬你三大白。」
  隨即,提起酒壺為柳含煙及他自己滿斟一杯。
  狄英傑一舉酒杯,豪情四溢地道:「少俠、來!干!」
  柳含煙聞言睹狀,胸中萬丈豪氣頓被激發,毫不猶豫地舉杯挑眉說道:「柳含煙雖然量淺,但今日幸逢二位莊主這等高人,卻願捨命相陪,二莊主,今日你我不醉不散。」
  「壯哉!」狄英傑又是一聲忘形高呼,舉杯一仰而干。
  柳含煙酒方沾唇,倏覺這「雪蓮梅花露」無論品質,香味,竟較之自己在華山聽松谷內所飲仲孫雙成手釀「萬里飄香」毫不遜色,暗讚之餘,一仰而干。
  三杯下肚,狄英傑一抹嘴便自坐下。
  柳含煙卻是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讚歎道:「狄姑娘不但風華絕代,智慧超人,且這釀酒手法亦堪稱酒國一絕,叫柳含煙好生佩服。」
  狄映雪欣賞一老一少狂態畢露地對飲三杯之後,正自淺蹙秀眉地盯著自己叔叔,聞言心中一甜,妙目深注柳含煙一眼嬌笑道:「少俠過獎,小妹慚愧已極,狄映雪俗脂庸粉,愚頑拙笨,即連這所釀酒兒恐怕也是品味兩劣,有讀少俠尊口呢。」
  柳含煙微微一笑,劍眉雙挑,方一搖頭。
  狄英傑突然側顧狄映雪瞪目說道:「哪個說的?這『雪蓮梅花露』,無論色、香、味俱是絕上之選,好就是好,謙虛什麼?」
  話聲一落,也不管狄映雪有何反應,遂又轉向柳含煙說道:「少俠,老朽這雪侄女兒釀酒手法,若譽之國手,足可當之無愧,可是?」
  柳含煙強忍笑意,由衷地隨聲附和點頭說道:「是,是,是,二莊主高論極是,委實可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如此一來,狄映雪頓時嬌靨堆霞,啼笑皆非,狠狠地白了二人一眼,隨即向乃父投過一個求援目光。
  狄仁傑自入座以來,一直神情歡愉地目注這狂態畢露的一老一少,心中卻不住暗讚柳含煙雖然身為武林共欽的一代仙俠「一尊」門下,本人又是英俊挺拔,技絕天人,不但一絲驕氣也無,反而性情隨和,謙沖有禮。
  此際一見愛女示意求援,微微一笑,說道:「老朽這位兄弟見酒不得,三杯下肚,更是癲狂畢露,少俠不必理他。」
  話鋒微頓,拿起牙箸,一指四樣精美菜餚微笑又遭:
  「此地地處偏僻,無有佳餚待客,這些不過幾樣野味,倒還差強人意,少俠情隨意用點吧。」
  柳含煙一笑點頭,方待舉著。
  狄英傑飲乾一杯「雪蓮梅花露」,一抹嘴,突然說道:
  「少俠,這是雪丫頭自己打來下廚親制,雖然只是幾樣野味,但其味美無殊山珍海味,少俠但請放量。」
  狄映雪入耳乃叔前半段話兒,妙目方自一瞪,最後一句話兒入耳,竟又嗔態一斂,倏而微微一笑。
  柳含煙目光一注狄英傑,含笑挑眉說道:「這一點二莊
  主盡可放心,柳含煙別無所長,只是貪吃,我是『美酒只嫌少,佳餚不怕多。』說不定稍時來個盤底朝天。」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頓時難以忍俊。
  狄映雪「噗哧」一聲,掩口笑得如花枝亂顫。
  緊接著秋仁傑兄弟也自齊齊揚起一陣大笑。
  柳含煙目光一掃三人,扶起一塊鹿脯送入口中,鹿脯一人口中,倏覺香味絕佳,嫩美無比,不由星目凝注狄映雪,由衷地讚歎道:「狄姑娘豈止釀酒一道堪稱國手?即這烹飪妙技也足可當之天廚星,女易牙而無愧,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柳含煙歎為『吃』止矣。」
  這幾句話兒,真說得狄映雪心花為之怒放,芳心甜蜜更甚,嬌靨難掩心中喜悅,妙目深情一注柳含煙,嬌羞扭怩地微笑說道:「少俠若是不嫌難以下嚥,但請放量,山中野味盡多,明日少俠如是有興,小妹願陪少俠上山多豬一些回來慢慢與少俠下酒。」
  這幾句情意綿綿的話兒,直聽得柳含煙心中狂震,星目異采連閃,但隨即他又強自捺下,故作不知地一笑說道:
  「好極!明日柳含煙定當追隨姑娘登山,一睹姑娘神奇絕技,不過,再使姑娘勞神卻是愧不敢當。」
  狄映雪一聽柳含煙答應明日陪自己上山打獵。心中狂喜之餘,柳眉一挑,方待答話。
  狄仁傑突然微笑說道:「少俠此話太以見外,只要不覺得雪丫頭粗製菜餚難以下嚥,少俠想吃點什麼,請儘管吩咐好了。」
  狄映雪玲瓏心竅,豈有聽不出乃父話中之意?心中一甜,嬌靨陡感一熱。
  柳含煙自然也聽得懂狄仁傑這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震,暗忖道:「此女智慧超眾,明艷照人,柳含煙又非草木,豈能無情?無奈我一身情孽已夠深重,怎能再去自找煩惱?
  看來只有辜負他父女一番好意啦。」
  表面上卻是故作不懂地微笑一聲:「豈敢。」
  隨即端起面前酒杯向著狄仁傑挑眉笑說道:「大莊主,在下適才曾與二莊主連乾三杯,不知大莊主可肯接受在下敬酒二杯麼?」
  狄仁傑何等老江湖,焉有看不出柳含煙是有意裝作,有心岔開話題,但他畢竟心胸曠達,深知這種兒女私情勉強不得,故而仍能毫不在意地一笑舉杯說道:「這三杯水酒,只算是老朽敬少俠,聊表心中敬意,不過有一點老朽須事先說明,老朽量淺,不若舍弟海量,只能以半杯相敬,少伙但請盡干。」
  柳含煙也不勉強,微微一笑,略一碰杯,一仰而干。
  狄映雪卻目光幽怨地一膘柳含煙,暗忖道:這人俊美蓋世,技絕大人,怎地一顆心卻如木頭做的一般,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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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狄映雪暗中正自埋怨,柳含煙突然說道:「大莊主,在下適才突然想起一事,欲向莊主請教,只是不知當不當說出。」
  狄仁傑一怔說道:「少俠心中若有疑問請儘管垂詢,請教一字殊不敢當。」
  柳含煙略一思忖,微笑挑眉說道:「在下在未拜謁莊主以前,曾在對岸『百家村』一位徐老丈家中做客,聽徐老丈說貴莊乃是三年前方自別處遷來,不知……」
  話猶未完,狄仁傑便自一笑說道:「少俠那位友人說得不錯,敝莊上百戶人家只是三年前從別處遷來此地。」
  柳含煙方一張口,狄仁傑一笑又道:「少俠敢是要問老朽等自何處遷來,為什麼遷來麼?」
  柳含煙赧然一笑,微一點頭。
  狄仁傑略一思忖,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少俠不可只聽老朽談話而不動手,咱們邊吃邊談好啦。」
  話鋒一頓,舉箸夾了一塊鹿脯,說道:。「老朽這二龍莊上百戶人家俱是狄姓,且彼此均有血統關係,乃是一個甚為龐大的家族,莊主一職,每五年選舉一次,因老朽這家族中
  自來以打獵為生,故而無人不諸武技,是以莊主一職亦由公開比武選出,老朽兄弟不才,已連任十三年莊主之久,
  柳含煙微微一笑,由衷地說道:「莊主高人,能者多勞,技壓群倫,足為貴莊造福良多贏得連任,該是當然之事。」
  狄仁傑淡淡一笑,尚未接話。
  狄映雪突然嬌聲說道:「少俠,本莊莊主雖然以前俱是公開比武選出,但這最近一次卻是在一場極為文雅的比試中產生的呢。」
  柳含煙聞言方自略表詫異地輕「哦」一聲。
  狄映雪嬌笑一聲,雙眉一挑,又繼續道:「這一場比試中,我爹爹只是用十幾根青竹分插地面,聲稱如果有人能從這十幾根青竹的此方走過彼方,這莊主一職便拱手讓於這能夠通過之人,結果參加角逐莊主寶座的數十名本莊俊彥,悉數被圍在這十幾根看似平淡無奇,雜亂無章的竹陣之中。」
  柳含煙道:「大莊主想是……」
  狄仁傑突然一笑說道:「這些個不成氣候的些微末技,難登大雅,貽笑大方,在少俠面前提及,無殊班門弄斧,不值一笑。」
  話鋒微頓,不等柳含煙開口,便自長眉微軒地一歎又遭:「說來慚愧,狄氏一族歷代遠祖J均能平安無事,安居樂業地住在狄氏自己一塊原土上,唯獨傳至老朽這一代,卻扶老攜小地輾轉遠徙此處,說來也是天數,數百年來,原土之上那些飛禽走獸一直取之不盡,獵之不絕,唯獨自狄仁傑
  任莊主以來,那些飛禽走獸卻越來越少,甚至幾近絕跡,少俠請想,本族既以打獵為生,飛禽走獸即是每日生活所必需,民以食為人,食之來源既然已絕,本族就不得不另覓佳處以謀生活啦。」
  柳含煙略一思忖,挑眉問道:「莊主可曾派人察看過鳥獸逐漸絕跡的原因麼?」
  狄仁傑點頭說道:「老朽也曾多次命人至狩獵山林中暗中勘察,但卻找不出絲毫道理來。」
  柳含煙輕「哦」一聲,頗感興趣地道:「莊主可曾親自察看過?」
  狄仁傑一怔,說道:「這倒未曾,不過最後一次老朽曾命舍弟帶領四五十名精幹族人遍察全區,仍是茫然不知所以,故而只有委諸天意,忍痛遷徙了。」
  說罷,又是喟然一歎,顯似不勝愧疚,不勝感慨。
  柳含煙沉思片刻,突然蹙眉說道:「若以在下看來,此事頗不單純。」
  狄仁傑一怔說道:「少快之意敢是說其間有什麼蹊蹺?」
  柳含煙略一沉吟,神色頗為凝重地挑眉說道:「這個在下倒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常理推論,貴族居於原土並非一朝一日,而是時經數百寒暑,數百年來均是平靜無事,而單單在莊主任職以後,卻發生這麼一樁怪事,不謂不令人費解,啟人疑竇。」
  狄仁傑雙眉微蹙,苦笑說道:「少俠高見自是深有道理,無奈本族已是察遍全區,仍是看不出一絲端倪,智窮之餘,只有委請天意了。」
  此言一出,請人均是一陣默然。
  柳含煙強蹙劍眉,陷入苦思,似在用他那超人智慧找出個中原委。
  狄映雪秀眉淺蹙,妙目深深地凝注深思中的柳含煙。
  狄英傑也是深蹙濃眉,神色陰沉地停杯不飲,似也為乃見這一席話兒說得酒興全無。
  倏地!
  「大哥!」狄英傑濃眉一掀,突然說道:「柳少俠卓見不差,此事確是內有蹊蹺。」
  狄仁傑、柳含煙、狄映雪三人正自陷入深思中,被他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哥,叫得心中方自一驚,聞言卻不由又是一怔。
  狄仁傑一怔之後,方自詫然一聲:「二弟,你這話是
  話未說完,狄英傑便自神色不安地說道:「小弟當然有理由在,不過在理由未說出之前,還請大哥原諒小弟隱事不報之罪。」
  「什麼?」狄仁傑目射神光一按桌沿突然站起,但瞬間卻又怒態一斂地倏然坐下,輕歎一聲道:「好罷,你說罷。」
  柳含煙、狄映雪二人暗吁一口大氣,對望一眼後,又將目光移注在秋英傑一張濃眉輕蹙的老臉上。
  狄英傑目光一注面色不豫的狄仁傑,一歎說道:「大哥請暫息雷霆之怒,小弟之所以隱事不報,乃是有不得已之苦衷,這件秘密舉族唯小弟一人知曉,也在小弟心中一直隱藏三年,小弟也曾多次想對大哥報告,但是話到口邊卻又將之吞國腹中,加以你我兄弟走火入魔,四肢僵化,為恐增添大哥心中煩惱,小弟也就未敢貿然說出,今日若非柳少快提及,你我多年沉痾痊癒,小弟仍將一直隱瞞下去,讓它成為一個永不為第二人所知的秘密……」
  話聲至此,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及一片悔恨神色,鬚髮皆動,顯然心中激動異常。
  片刻之後,神態方始漸漸恢復平靜,一歎接道:「其實說來也是小弟不是,當時未加深思後果,否則小弟,也不敢將此等大事隱瞞不報。」
  狄仁傑人目乃弟悔恨神情,心中頗感不忍,面色稍霽地一歎說道:「事已至此,悔恨無用,你儘管說吧,愚兄不怪你就是。」
  此言一出,狄英傑臉上倏又掠起一陣抽搐,神色愧疚地一注乃兄,說道:「小弟昔日奉大哥之命,帶領本族數十精幹青年人山後,即將他們分為數批,分頭展開搜索,小弟則獨自一人由『霧嶺』翻山欲住『亡魂谷一』一帶搜尋究竟
  「怎麼?」狄仁傑神情一震,脫口說道:「二弟,你進過『亡魂谷』?」
  狄英傑目光凝注乃兄,微一點頭。
  狄仁傑一怔詫聲說道:「二弟,『亡魂谷』一帶形勢之險,族人一向視為畏途,裹足不前,你是知道的。而且『亡魂谷』一帶歷代莊主一向列為禁區,嚴禁族人進內,你到那兒去做什麼?莫非你在『亡魂谷』內發現令你隱瞞三年的神秘事兒?」
  狄英傑點頭說道:「『亡魂谷』形勢險惡,一向列為禁區,小弟自然知道,不過小弟當時認為此事既然來得奇突,而且前所未有,就應該往從未有人到過而且一向視為畏途的地方去找,也許能找出端倪……」
  狄仁傑猛一點頭,說道:「二弟這話不錯,但是你可是在此處發現……」
  狄英傑目中異采一閃地咬牙點頭:「大哥猜得不錯,小弟就在進人『亡瑰谷』內不到半里之處,發現了一樁不但奇突而且足以令人心膽欲裂的駭人事兒!……」
  此言一出,柳含煙依然凝神靜聽,神色絲毫不變。
  狄映雪花容微微一變,嬌軀不由自主地向乃父身旁靠去。
  狄仁傑神色一變,急道:「什麼事兒,可是與此事兒有關?」
  狄英傑冷冷一笑,狠聲說道:「豈止與此事有關!重要關鍵簡直可說完全在此。」
  話鋒一頓,目中異采連間地又道:「小弟一入谷口不到
  半里,不但鼻間嗅出一股濃烈野獸特有氣味,而且耳邊還可清澈地聽到群獸叱嘯之聲……」
  「什麼?」狄仁傑一怔,詫聲說道:「難道說那些個已經絕跡的走獸都跑進了『亡魂谷』不成?」
  狄英傑猛一點頭接道:「不錯,當時小弟心中想法也與大哥此時一般,詫異之餘頓忘所以,展開身形循著獸聲飛馳而進,轉過一塊碩大無朋的嗟峨怪石,五六十丈外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駭人景象嚇得小弟倏然止步,隱身石後,由石縫間偷窺……」
  話聲至此,面上陡地掠過一片驚容,神情甚為激動地端起面前一杯「雪蓮梅花露」,一仰而干,然後長吁一口氣,接道:「由小弟隱身之嵯峨怪石算起,約莫五六十丈外虎,豹、熊、羆、狼、鹿,小弟一時說也說不完,總之咱們常見的野獸都全了,按說,這批東西絕不可能如此相處在一一起的,然而事實竟是如此,說來也令人難以置信,這批東西不但相處在一起,而且俱是趴伏在地,連那些咱們平日最感扎手的虎豹一類也是垂頭低吼,威猛盡失……」
  狄仁傑一怔,訝然欲絕地方自一聲:「二弟,這……」
  狄英傑一抹額上汗漬,揮手說道:「大哥且莫忙,容小弟慢慢說……」
  輕吁一口氣,目光一掃三人,又道:「小弟詫異之餘,再一細看,這批東西竟然全是頭東尾西地向著峭壁趴伏,小弟順著方向再一細看……一樁奇事又將小弟震懾得若不是掩口的快,險些驚呼出聲,說不定還會賠上一條性命,那峭壁之下有一個人高大洞,洞口竟然盤膝坐著一個人。」
  「什麼?一個人。」
  「啊!」
  狄仁傑父女臉色一變,神情大震,脫口齊齊一聲驚呼。
  柳含煙神色也自微微一變,星目神光一現即隱。
  狄英傑「嗯」地一聲,點頭說道:「不錯,一個人!一個足以令人望而喪膽的人,其實與其說他是個人,倒不如說他是個形態像人的怪物來得恰當,衣衫破碎,皮包骨,乾癟得幾乎找不出一絲肉來,一頭白髮長垂及地,兩隻鬼爪般手掌,指甲幾有半尺,這只是小弟先前看到的側面,一直俟他進洞時方始看到,這個人身旁不到五尺處竟然還蜷伏著一條見所未見的紅鱗巨蟒,一顆漏斗般大的蟒首高高昂起,紅信吞吐足有數尺之長,碧綠目光正自虎視眈眈地凝注趴伏群獸,那顆巨大蟒首上還頂著一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小弟正自偷窺間,突聞那人仰首發出一聲令人毛髮悚然,刺耳難聽已極的低嘯,嘯聲甫發,谷內趴伏群獸倏起一陣顫抖,似是甚為畏懾,吼嘯之聲立止,剎那間寂靜得一絲聲息也無,那人嘯聲一落,右邊鬼爪般手掌突然向前一探,只是遙空微微一招,牛犢般一隻斑斕猛虎竟然隨一抬之勢倒飛人手……」
  「啊!」狄仁傑父女驚駭欲絕,不由齊齊失聲驚呼。
  柳含煙神情微微一震,劍眉雙挑地突然說道:「二莊主可曾記得群獸離那人盤坐處有多少距離?」
  狄英傑略一思忖,說道:「據老朽當時估計雙方距離不下五丈。」
  柳含煙面色一變,星目神光一閃地挑眉說道:「『虛空摘物』,功力竟能遠達五丈,家師稍遜半籌,柳含煙更難望其項背,這人功力足能脾睨宇內,但卻不知為誰,二莊主請往下講。」
  此言一出,不但是狄仁傑父女驚上加驚地難以自持,即是那敘述此事的狄英傑也自心神狂震地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試想,柳含煙已是技絕天人,蓋代奇才,「一尊」更是功參造化,宇內共欽,而此人功力竟然還高出「一尊」半籌,此話又是從「一尊」唯一愛徒柳含煙口中說出,必然是真不假,狄氏三人怎會不驚駭得恍如天地崩裂,宇宙毀滅。
  半晌,狄氏三人神色方始漸漸趨於平靜。
  狄英傑面上驚容未退,方一張口。
  柳含煙神色自若地淡淡一笑,說道:「此事不必再提,二莊主但請往下說罷。」
  如此一來,不但狄英傑神色一怔地倏然閉口,即是心中也想一問的狄仁傑也自不便再行張口了。
  然而,狄氏三人卻對這位蓋代奇才的這份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的超人鎮定,各自暗感慚愧之餘,更是益發地敬佩不已。
  狄英傑軒眉一聲:「老朽遵命。」
  微微一頓說道:「那怪人一把將那只斑斕猛虎吸入手中,一聲恍若鬼哭的淒厲怪笑ˍ左掌向著虎頭微微一拂,那顆虎頭便自應手而碎,然後那怪人即捧起虎頭一陣狂吸,直到那虎腦漿吸盡,血液乾涸,他方始振手一拋,將虎屍擲人群獸之中,隨即群獸倏起一陣騷動,嘯吼連聲地向虎屍一擁而去,不到片刻虎屍便已毛骨無存,那怪人如此這般地一連吸食五六隻獸血後方自罷手,他本就猙獰可怖令人望而生寒,如今,再加上滿頭滿臉地渾身血跡,更是令人望而膽落
  狄映雪突然聲音微帶顫抖地嬌聲問道:「叔叔,你隱身石後偷窺了這半天,難道未被他發覺麼?」
  狄英傑一怔,失笑道:「傻丫頭,叔叔若是被他發覺了,如今焉能坐在這兒敘述此事?」
  狄映雪聞言一怔,隨即恍悟,滿面嬌羞,倏然低頭,暗罵自己糊塗不已。
  柳含煙雖然難以忍俊,但畢竟是忍住了,饒是如此,冠玉般俊面上也突然掠過一絲難忍的笑意。
  狄仁傑卻是心神緊張之餘,聞此一言,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這麼一來,屋中緊張氣氛,無形中為之減少許多。
  狄映雪經此一笑,嬌靨紅霞更濃,螓首倏然抬起,無限嬌羞地佯噴,白了乃父一眼,轉向狄英傑說道:「叔叔快講嘛。」
  狄英傑哪能不知自己這位寶貝侄女兒心意?聞言微微一
  笑,說道:「丫頭不必著急,叔叔這就為你解圍。」
  端起面前那杯雪蓮梅花露一仰而干,一抹嘴,接著說道:「那怪人飽餐一頓之後,一將那隻鬼爪般右手,往胸前碎衣片片的殘破衣衫上一陣亂抹,然後微一抬手,又將蟒頭上那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吸人手中,略一翻閱,突然以一種恍如嬰兒般的聲音狠聲說道:兩個該死的畜生,爾等將老夫鎖在此洞幾近五十多年,大概以為老夫早已物化,宇內任爾縱橫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爾等做夢也不會料到老夫不但未死,而且因禍得福地竟在此洞中發現這本舉世夢寐難求的……至此突然一聲虎嘯恰好將這句話兒掩過,小弟僅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經』字,『經』字以下又聽他說,過五年,老夫只要將這本小玩意內的東西練至諳熟,老夫就要二次出世,爾等若命大未死,就等著罷。怪人說完這句話兒後,突然揚起一陣甚為得意的桀桀怪笑,笑聲中也未見他作勢,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形竟忽地冉冉飄起,然後向身後洞中盤坐之勢未變地倒飛而入,就在他即將隱人洞中的一瞬間,小弟耳中傳人一陣輕微的金鐵相擊之聲,更看到那怪人一雙腿竟已齊膝斷去,至此,小弟方始暗暗地透了一口大氣,哪還敢在『亡魂谷』多加停留?只得懷著一顆驚駭欲絕的心情悄悄退出『亡魂谷』…,,,
  至此一頓,微吁一口氣,目光一注狄仁傑接道:「這即是小弟三年多來一直隱藏在心中的一件秘密,大哥請想,小弟若是當時將此事告知大哥,以大哥性情,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冒險前往探視,恕小弟斗膽,若以那人一身功力,柳少俠如果所言不虛,大哥恐怕是絕難生還,莊上不可一日無主,加以事情傳出後勢必鬧得人心惶惶,一亂不可收拾,如果再進一步揣測,引出那怪人,則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為公為私,小弟只有將此事強隱心中,而謊言一無所見。」
  話聲甫落,狄仁傑便自神情肅然地點頭說道:「二弟說得不錯,若以你大哥性增,聞訊之下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前往探視,為了保全狄氏祖先歷代茹苦含辛,赤手胼足所創下的基業,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一番話兒聽得柳含煙不由心折,方自暗一點頭。
  狄英傑一雙濃眉微微一軒,說道:「大哥,不是小弟事後為自己辯護,大哥之言固然不無道理,但是小弟卻不敢苟同……」
  狄仁傑雙眉一挑,沉聲說道:「怎麼?你大哥欲為全族捨身忘己,為保全祖宗基業不惜一死的心意難道錯了麼?」
  狄英傑一笑說道:「大哥怎地還是這大火氣,大哥這種心意不但沒有錯,而且千對萬對,可歌可泣,不過這是說用在別的事兒上,若是用在這件事兒上,小弟斗膽,敢說大哥你是錯了。」
  狄英傑話鋒一頓,一注乃見一臉不悅神色,暗一搖頭,忖道:「大哥人稱『小諸葛』,一向智慧超人,今兒個怎地槽懂如此……」
  表面上微微一笑,又遭:「大哥,有道是『識時務者呼
  為俊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又有道是『大丈夫能伸能曲』,大哥一份心意無非是為全族計,祖宗基業,但是大哥請想,設若大哥真的為全族犧牲了自己,於事有補麼?全旅生計有得解決麼?再進一步來說,如果萬一不幸,將那怪人引出『亡魂谷』,若以他一身功力,再加上那條罕見的蟒蛇,狄氏一族恐將無一倖免,到那時,欲促其益,反促其害,基業全毀,全族俱亡,大哥,你對得起誰?是歷代祖先抑或是死難族人……」
  「住口!」狄仁傑突然一聲大喝。
  狄英傑一震住口,狄映雪花容一變,柳含煙卻是神色自如,面掛微笑地凝注狄仁傑。
  狄仁傑滿面怒容地瞪目凝注乃弟片刻,突然怒態一斂,一歎愧然說道:「二弟,不要說了,你是對的,大哥錯了,看來你比大哥我強得多。」
  說完,又是一聲慨歎,緩緩低下頭去。
  狄英傑卻吃乃兄一句話兒說得一聲苦笑,一時無言以對。
  柳含煙雖然心中早已不同意狄仁傑這種只知逞一時血氣之勇而不計後果的打算,但他到底是人家客人,卻也不便說出些什麼。
  狄映雪身為晚輩自也不便批評乃父不是。
  屋中片刻沉寂之後,狄仁傑滿面愁容一歎說道:「事已至今,你我兄弟還爭論這些做甚;我也不知為何,今日腦力如此遲鈍,但拋下祖先遺留下來的基業遠徙此地,而事情原因又是如此,叫我心中如何能夠釋然,而且聽二弟你適才所說那怪人再過五年便要功成出世,由昔至今已三年有餘,年把光陰更是轉瞬即至,由二弟你描述中他卻又不似善類;將來一旦出世,武林恐將又是一片血腥,重淪魔劫啦,唉
  狄映雪突然嬌笑一聲,挑眉說道:「爹爹不必擔憂,那怪人既然聲言欲出世找兩個人報仇雪恨,而且非等五年期滿不可,這不啻說明他此時功力尚不足與那兩個人為敵,唯一所靠的不過是那本什麼經罷了,只要趁他功力未成,五年未至之際將他除去,不就永絕後患了麼?」
  話聲甫落,狄英傑便自濃眉一軒,拇指雙排地說道:
  「丫頭,高明,高明,看來你已足可繼承你爹衣缽啦。」
  狄仁傑冷哼一聲說道:「高明什麼?難道你叔侄二人適才未曾聽得柳少俠說那怪人功力較『一尊』老神仙猶高出半籌?分明那什麼經上的武功他已練成幾分火候,只是尚未克全功而已,那麼試問此刻誰能將他除去?」
  至此一頓,目光一掃各自默然的乃弟、愛女一眼、一歎又道:「看來這又要委諸天意了,這本什麼經,雖然不知經名,也不知它載有何等曠古絕今的深奧武學,但那怪人一句『舉世夢寐難求』,是委實不差,才幾成火候,便……」
  他話聲才說至此,柳含煙面掛微笑靜聽中。腦中靈光倏地一閃,心中怦地一跳,突然說道:「大莊主,請恕在下打
  個岔。」
  隨即轉向狄英傑說道:「二莊主確是看到那本什麼經是色呈淡黃的一本小冊子麼?」
  狄英傑聞言一怔,隨即點頭說道:「不錯,那本什麼經確是一本色呈淡黃的小冊子!少俠問此……」
  柳含煙歉然一笑,接道:「茲事體大,二莊主先請答覆在下所請教的事兒,稍時即可明白真相。」
  此言一出,連那狄仁傑父女也只得忍住心中疑問,惑然不解地凝注柳含煙靜聽下文。
  柳含煙星目神光凝注狄英傑問道:「二莊主可還記得那本小冊約有多大?」
  狄英傑適才人耳一聲「茲事體大」不敢貿然發話,思忖片刻方始蹙眉說道:「這一點因為當時距離過遠,未能看得清楚,不過這本冊子不大這一點倒是絕對錯不了的。」
  柳含煙目中神光一閃,探懷取出自己身藏那本「玄玄真經」贗品,挑眉說道:「二莊主請看在下這本……」
  話猶未完,狄英傑已自神情一震,訝然欲絕地說道:
  「不錯,就是這本,少俠你是怎麼……難道……」
  「『玄玄真經』!」狄仁傑首先瞥見真經黃絹封面上的四個篆體字跡,心神大震之餘,不由脫口一聲驚呼。
  狄映雪雖然年歲尚輕,見聞不如乃父那等淵博,不知玄玄真經為何物,但是她適才已分別聽乃父乃叔提及這本黃絹小冊乃是舉世夢寐難求之物,再一見乃父此時震撼神態,自然也知此事甚不尋常,不由地心中也自一震,忽地站起嬌軀。
  狄英傑話聲方落,入耳乃兄一聲驚呼「玄玄真經」,心中又是猛地一震,濃眉一軒,方待再次欲問。
  柳含煙已自神色凝重地微一點頭,挑眉說道:「不錯,『玄玄真經』,不過,在下此時手中這本乃是贗品,如果二莊主看得不差,那怪人手中的那本絹黃小冊也是『玄玄真經』,而且由他那一手『虛空摘物』能達五丈的功力說來,他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必然是真不假,一年多後,怪人睥睨宇內,稱尊武林該是意料之事,果如是,武林勢必一片血腥,再論魔劫。」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神色齊齊大變,互祝一眼,默然低頭。
  柳含煙入目斯情,一張冠玉般俊面上倏地掠起一片異采,微微一笑道:「三位哲莫擔憂,柳含煙此刻可以斷言,那怪人絕不可能再行出世,為禍武林。」
  三人默然垂首中人耳此言俱是一怔,同時抬頭。
  狄仁傑首先訝然說道:「少俠怎可斷定那怪人不可能再行出世?」
  柳含煙淡淡一笑,說道:「因為在下知道有人要乘他未將『玄玄真經』練成之前將他除去,而且要奪他那本『玄玄真經』。」
  「什麼?什麼人有此功力?」狄仁傑首先瞪目驚呼。
  柳含煙雙眉一挑,目射神光地說道:「柳含煙雖然自知無此功力,但卻必須一試。」
  「少俠!」狄映雪花容失色,芳心狂震地一聲驚呼,急急說道:「少俠,你萬萬不可冒此奇險……」
  「少俠雖然有此悲天憫人,豪氣萬丈的心意,但卻不可貿然行事!」狄英傑心神震撼之餘,也忙說道:「少俠此舉固然是我輩武林中人應有之天職,但是老朽以為少俠還是先向老神仙請示一下,較為妥當!」狄仁傑略一思忖之後,強捺心中激動地說。
  「多謝三位關注!」柳含煙神色感激地一掃三人,微笑說道:「照說在下應該與家師或者幾位師叔輩仙俠做一番慎密商議後再行採取行動,不過現在情勢已。燃眉,加以此事有關在下師門恩怨,故而在下必須一人將他除去,而且勢必奪得他那本『玄玄真經』真品。」
  狄映雪聞占,一顆芳心更為驚悸,忙不迭地將一雙焦慮目光向乃父射去,希望乃父能設法阻止自己心上人的隻身涉險。
  狄仁傑當然明白愛女心意,略一沉吟,突然面色一莊地肅然說道:「少俠既然心意已決,老朽敬佩之餘,自是不便再說什麼……」
  「爹爹!」狄映雪入耳乃父這麼一句不加勸阻反而表示不便勸阻的話兒,心中一急,脫口一聲嬌呼。
  狄仁傑暗地裡向愛女遞過一個眼色,搖手說道:「丫頭,少俠這種悲天憫人,捨己為人的心胸,我們敬佩猶恐未及,怎好再行加以阻攔。」
  狄映雪入目乃父眼色,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略一思忖,只得默然住口。
  狄仁傑雙眉一軒,轉向柳含煙說道:「不過,老朽以為那怪人既然將來出世之後,為害整個武林,那麼凡屬武林一份者,個個都有捍衛武林安危寧亂的責任,那麼但請少俠允許稍候兩日,容老朽將此事通告天下武林後再作道理,再不,就要請少俠見允狄仁傑等與少快同進共退。」
  「對!這樁事兒,咱們絕不能讓少俠一人隻身涉險!」狄英傑濃眉一軒,也自說道。
  狄映雪心中一喜,暗忖一聲,「對啊!我怎麼未想到跟他一齊去呢?」秀眉一挑,方待開口欲言。
  柳含煙突然一聲朗笑,挑用說道:「二位好意柳含煙心領,雖然凡我武林中人,人人均應以武林為己任,但是在下造才已經說過,此事有關在下師門恩怨,在下必須一人前往,而且適才二莊主說過,此人曾聲言出世以後只找兩個人算帳,並非欲禍亂整個武林,假如這兩個人如今正是橫行霸道十惡不赦之輩,我等貿然行事,豈非助紂為虐,鑄下無窮遺恨,是故,必須在下一人前往,也好見機行事,是惡,在下自知功力不敵,但卻必須一試,也必須想盡方法將他除去,一條蟒兒,不值一顧,再加上他自稱被鎖於洞中,雙足俱失,在下沾這麼點光,也許能僥倖成功!是善,有道是
  「不打不相識』,在下此去也許和他交個朋友也未可知,柳含煙斃敵之把握毫無,但自信自保卻是綽綽有斜三位但請放心。」
  這一番話兒,只說得狄氏三人瞪目相視,啞口無言,人家既是言明此事有關自身師門恩怨,自己等當然不便再行插手。
  話雖如此說,但是狄仁傑仍不死心,沉吟片刻,挑眉說道:「少俠,請先恕老朽斗膽,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怪人怎會與少俠師門結有恩怨?再則,聽少快適才之言,分明至今』尚不知怪人善惡,怎地……」
  話猶未完,柳含煙已自莊容軒眉說道:「在下心知大莊主必然有此一問,實不相瞞,在下之所以堅持只身前往,旨在那本『玄玄真經』真品,至於是否除去此人,要視此人善惡而定。」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狄映雪心中一涼,悔恨欲絕地暗忖道:「柳含煙,我看錯你了,原來你只是為了一本『玄玄真經』,原來你竟是這麼一個人!」心中一淒,方欲起身離席。
  狄仁傑雙眉一挑,方待開口。
  柳含煙星目神光一掃三人,心中瞭然,略一蹙眉,淡淡一笑,說道:「三位請勿誤會,柳含煙雖然擔當不起什麼頂天立地,蓋世奇男,但也自信不是三位此刻心中所想像的那種貪心小人,在下之所以必須奪得那本『玄玄真經』真品,實有萬不得已之苦衷,否則以在下為人,斷不會做那掠人之美的不仁不義之事。」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不由各感面上一熱,互祝一眼、默然垂首。
  柳含煙略一沉吟,星目異采一閃,暗一咬牙,毅然說道:「在下本欲在貴莊打擾數日,無奈刻下已獲知真經所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前往,故而只有辜負三位盛意啦。」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猛地一震,狄仁傑倏地抬頭急道:
   「少俠萬勿誤會,老朽等就是天膽也不敢有此不敬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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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7:50:33 |只看該作者
 話未說完,柳含煙已自微微一笑說道:「大莊主亦請勿誤會,在下知道三位不致心生誤會,柳含煙素來說話一言九鼎,但因茲事體大,有關在下師門恩怨,在下只有做一次背信之人,不過此事一了,柳含煙必然趕來拜謁,尚請莊主諒宥在下苦衷。」
  微微一頓,莊容又道:「請莊主告知貴族原土所在。」
  狄仁傑略一遲疑,黯然一歎,說道:「既是少俠如此說,老朽也不敢再行多言勸阻,不過有一點萬請少俠不可誤會,老朽等絕不敢有絲毫不敬念頭。」
  話鋒徽頓,倏地雙眉一挑,又道:「本族原土地處黃海,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島,由魯境下海,筆直向東只須三日便可到達,那『亡魂谷』位於此島南方,少俠只須找到『霧嶺』便必可找到『亡魂谷』……」
  柳含煙突然站起身形,一揖肅然說道:「多謝大莊主成
  全,柳含煙永銘心中。」
  星目神光一注狄映雪,又道:「今日之事,柳含煙不欲多做解釋,柳含煙是君子,是小人,狄姑娘日後定當自知,言盡於此,告辭。」
  話聲一落,身形倏起,一閃不見。
  狄映雪入耳一番話兒,芳心暗暗悲淒欲絕,一聽柳含煙要走,心中一急,方欲站起阻攔,忍羞解釋,柳含煙已是一閃而沒。
  狄映雪心頭如遭千鈞重擊,芳心為之盡碎,一怔之後,突然掩面失聲痛哭。
  狄仁傑兄弟四眉緊蹙,深注狄映雪一眼,一聲長歎,默然垂首。







第07章
  「二龍莊」籠罩在一片暮靄萬道霞光中。
  這是柳含煙離去的第三個黃昏。
  一抹血紅的夕陽餘暉裡,「二龍莊」莊門內飄然走出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三個人兒來。
  走在前面的兩位老者,一個慈眉善目,舉止瀟灑,一個環目虯鬚,顧盼生威。
  二位老者身後,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紅衣姑娘。
  前面兩位老者,四眉輕蹙,面帶薄愁,神情顯得頗為悶悶不樂。
  後面的紅衣姑娘卻是黛眉深鎖,花容微顯憔淬,一雙秋水般明眸,此時也是微顯紅腫,生似經過連日頻灑珠淚,哭泣所致。
  這二男一女,兩老一少,不用說,就是「二龍莊」大、二莊主狄仁傑、狄英傑兄弟,與狄仁傑唯一掌上明珠狄映雪啦。
  狄仁傑兄弟一出莊門便徑向河邊走去。
  三人在河邊一片蘆葦前停下腳步。
  狄仁傑目注落日餘暉,遠山近水,突然長吁一口大氣,無限感慨地說道:「老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整整三年多,
  未曾仁立河邊,欣賞這天然美景啦!三日前你我仍是如同半死人一般,不想閉門家中坐,奇福天上來,三日後的今天,你我兄弟竟然能仁立河邊國注美景,耳聽漁唱,此情此景,我卻有些置身夢中之感,我如今簡直就不敢想像這三年來嚙心刺骨的痛苦日子是怎麼過的?這都是那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柳少俠所賜,蒼天有眼,不折奇才,真是武林之福啦。」
  狄英傑喟然一歎,說道:「大哥這番話兒令小弟心中感慨頗多。白雲蒼狗,變幻莫測,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小弟如今是相信命運啦,你我兄弟多年沉痾,群醫束手,不想經柳少俠盞茶運功,便自痊癒,三年不見天日的痛苦日子這是你我命中一劫,時來運轉,天降救星,也是你我兄弟前生修來,柳少俠方將武林魔劫平除,如今大難不死,又得為自身恩怨奔波跋涉,這些不都是命……」
  「叔叔,求求你不要說了,好不!」二老身後狄映雪花容慘淡地突然頓足呼道。
  狄英傑一怔,倏然住口。
  狄仁傑雙眉微挑,轉過身來,暗暗一歎:「孩子,柳含煙蓋代奇才,情殺H孽極為深重,你這是何苦啦?」
  面上卻是無限慈祥地柔聲說道:「雪兒,你往日剛強自負,一向視男人如草芥,這些日來為何自苦如此?爹爹知你這些日來心情欠佳,別人言語無法人耳,但是你要知道,某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可強求,能得到的不必枉自憂慮,不能得到的憂慮空自枉然,於事無補,徒自損傷身體,何苦來哉,爹爹是過來人,無論哪一方面所經歷的,比起你來可以說只多不少,遇上這樣事情,唯有以理智冷靜自己的激動情感,聽其自然,這樣說不定……」
  狄映雪慘淡花窖升起一抹嬌羞,神情悲淒地方自一聲:
  「爹……」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雪兒,不必強辯,你數日來舉止,神情的失常,瞞不過爹爹一雙老眼,但是爹爹深知你性情,絕不從旁勸你一句,但是你可知道爹爹口雖不言,目睹你一天比一天惟伴的神情,心中是多麼的痛苦、擔憂麼?孩子,凡事看得淡泊,達觀一點兒,為你自己,為你這年老的爹爹,多保重一點兒,柳含煙百代難覓奇才,人中祥麟,吉人天相,爹爹敢斷言他此去驚在所必有,但卻絕無危險,你放心好啦。」
  狄映雪妙目含淚,神情無限歉疚地一注乃父,方欲開口。
  狄仁傑面色一莊,突然挑眉說道:「雪兒,別人不知,你總應該知道,爹爹一雙老眼鑒人可曾有過差錯?況且他又是武林一尊老神仙之後人,一身武學已是深奧博大,幾達巔峰,那怪人雖然功力上高過他一點,柳少俠制敵不能,但自保卻是綽綽有餘,何況那怪人又是被人深鎖洞中,無形中已吃了大虧,再則,柳少俠說得好,那怪人此時咱們難辨善惡,如果他也是善良的仁俠之輩,柳少使不但無驚無險,不打不相識地與他交上朋友,甚至還會為武林添一位除魔衛道
  的支柱呢,你還如此這般地憂慮什麼……」
  話聲至此,目光不經意地一掃河心,一怔住口,倏又遙指河心一歎說道:「你們看,適才猶是漁歌晚唱,為這山水漁村之黃昏平添無限恬靜,令人塵念俱消,但就在這兩句話兒不到的功夫中,十餘艘漁船卻已走得無影無蹤,這定是字文俊這東西橫逞淫威所致,真是……」
  狄英傑濃眉微軒,突然說道:「大哥,這樣下去『百家村』對你我兄弟之仇恨何時方消,咱們是否應該找個機會約他們來解釋一番?」
  狄仁傑略一思忖,倏地點頭說道:「二弟主意甚好,只是這般人平素善良膽小,『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此時咱們約他如何行得,他們如何有膽前來,再說宇文俊這東西淫威施虐,三年來不知如何蠻橫殘酷,他們又怎能信得過咱們呢?」
  此言一出,狄英傑不由默然啞口,沉吟半刻,方始一整臉色地軒眉說道:「這點大哥尚請放心,如果必要,由小弟過河請他們過來好啦。」
  狄仁傑凝注乃弟片刻,方始搖頭失笑說道:「不妥,不妥……」
  狄英傑一怔,插口說道:「小弟過河有何不妥?難道大哥是擔心小弟會遭他們襲擊,不能勝任?」
  狄仁傑先一搖頭,又一點頭笑道:「這樁事兒,說來簡單,其實做起來卻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二弟會遭襲擊,這並非大哥所擔心的,只是擔心二弟無法勝任,徒使『百家村』對咱仇恨更深,以致不可收拾。」
  狄英傑雙眉一軒,說道:「大哥,你也太輕視小弟啦,這些小事……」
  「小事?」狄仁傑面色一莊,凝重異常地道:「二弟,你不可過於輕視這樁事兒,事關數百條善良漁民性命,如我想得不差,『百家村』眾漁民在宇文俊淫威橫施之下,過著三年多敢怒而下敢言的生活,心中積恨已深,恐怕恨不得啖我之肉,寢我之皮,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足能令他們每個人神智瘋狂,咱們若無超人一等的忍耐功夫,與之詳加解釋,恐難……」
  話猶未完,狄英傑已自挑眉說道:「這點請大哥放心,為兩村之間仇恨化解,自此而後能和睦相處,無論他們對小弟如何,小弟絕以多方忍耐就是。」
  狄仁傑略一思忖,毅然說道:「既是如此,大哥就放心啦,二弟你去得啦,不過你要切記一點,無論他們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就是群起動手,二弟你也要竭力忍耐,更不准還手。」
  狄英傑濃眉一軒,猛一點頭。
  「小弟省得,縱使斧鉞加身,小弟也必加以忍耐就是了。」
  狄仁傑聞言頗表欣慰地微一點頭。
  狄映雪突然挑眉說道:「爹,您的意思雪兒不敢苟同,
  忍耐總有個限度,您適才說過,蘊藏在他們心底的仇恨之火,已使他們理智漸呈瘋狂之人,還談什麼忍耐,設若他們不理會咱們一番心意,對叔叔群起圍攻,叔叔也真的不還手,那叔叔焉能還有命在,況且……」
  「況且什麼?」狄仁傑沉聲說道:「雪兒,你年紀還小,尚無法領略到冤冤相報之可怕,如果雙方仇恨加深,他們一時雖然奈何咱們不得。但總有一天『二龍莊』會落個覆滅結果,導致流血慘劇,不說別的,就拿柳少俠這次來莊裡問罪來說,若非他事先瞭解是非,知道此事全系宇文俊一手造成,如今咱們『二龍莊』怕不早成平地,狄氏一族怕不早遭慘報,不錯,忍耐是應有個限度,但是你應該想一想,這三年多來人家是怎麼忍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難道我們就忍不得麼,況且爹爹只是要你叔叔不准還手而已,並非不讓他出手招架,甚至忍耐退回,你還擔心什麼?」
  一番話兒說得狄映雪頓時嬌靨飛紅,啞口無言。
  狄英傑也是悚然動容。
  狄仁傑目光一掃二人,微微一笑,又道:「『寧可天下人負我,我絕不負任何人。』爹爹為人處事向來如此,別人不知,你跟叔叔應該知之甚詳,此事其疚在我,理曲之人,除了忍耐外,是沒有其他機會的。」
  此言一出,狄映雪不由得默然垂下螓首,因為她知道乃父就是這麼一個脾氣,違拗不得,否則。事情他寧願自己做。
  突然,一陣急促蹄聲劃破黃昏寂靜空氣,遙空傳來。
  狄仁傑三人一怔,齊齊向蹄聲傳來處望去。
  十餘條黑點疾如脫弩之矢般向「二龍莊」飛馳而來。
  狄仁傑國注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騎,沉聲說道:「雪兒,是何人出獵,此時方……」
  話猶未完,一怔之後,輕「噫」一聲,又道:「這十餘匹健騎不是本莊所有,二弟,雪兒,咱們迎上去。」
  話聲一落,迎著十餘健馬緩步走去。
  與此同時,狄英傑、狄映雪二人也自看清這遠方飛馳而來的十餘健馬,不是本莊所有,詫異之餘,互望一眼,隨著狄仁傑身後走去。
  轉瞬間,十餘匹健馬已自馳近百丈以內,三人俱已看清,整整十九匹。
  這十九匹健馬上坐著三位老者,四位絕色少女,一十二位一色大藍勁裝的中年精壯大漢。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在距莊門十丈齊齊駐足。
  這十餘匹健馬也自由三位老者領先,四位少女居中,十二名天藍勁裝大漢殿後地在距離狄仁傑三人廿丈餘處控韁,在十丈處齊齊勒住坐騎,飄身下馬。
  狄仁傑三人何等人物?就在這甫一人目的剎那間,已看清眼下這十九人俱是身懷一流功力,尤其三位老者中,左右二人,及四位少女中最美的三位,十二名勁裝大漢,更是列宇內一流高手有餘。
  這十九人是何來路,來意如何?狄仁傑三人方自暗中一陣詫異。
  倏聽那位身著錦袍,面如重棗,狀至威猛的老者說道:
  「徐老哥,就是此處麼?」
  居中一位白髮老者,聞言忙欠身說道:「正是此處,對岸原是小老兒居處『百家村』。」
  錦袍老者聞言,轉過頭來向著狄仁傑三人及三人身後深注一眼,冷哼一聲,說道:「這『二龍莊』居然還完好無恙,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隨即轉顧左側那位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說道:「老哥哥,地頭兒到了,眼前情形你也看到了,咱們怎麼辦,先聽聽你的高見再說。」
  灰衣老者正自目射神光地凝注在「二龍莊」上,聞言收回目光輕注那錦袍老人一眼,略一沉吟,挑眉說道:「若以愚兄淺見,咱們先問人,再行事,先禮後兵如何?」
  錦袍老者聞言倏地一聲洪鐘般大笑,國射神光地挑眉說道:「好個『先禮後兵』,我是唯命是從,咱們就這麼辦,我來權充一下先鋒,問問去。」
  話聲一落,向著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大步向狄仁傑三人立身處走來。
  狄仁傑三人先前正自詫異間,吃錦袍老者目中神光看得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齊齊暗道一聲:「好深厚的內功!」
  再一聽對方二人話意,人目十九人那付面帶煞氣的神色,心中立即瞭然,對方來意不善。
  尤其狄英傑性情急躁,人目對方一付目中無人的神態,加上一句「先禮後兵」,心中早已微生怒意。此時一見錦袍老人大步走來,冷哼一聲,跨步迎出。
  狄仁傑未料乃弟會有此一著,攔阻不及,只得示意愛女暗做預備,緊跟狄英傑身後走去。
  狄英傑走出兩丈,倏然駐足,凝注錦袍老人,冷冷喝道:「來人請止步答話。」
  錦袍老人聽若未聞,視若無睹,一直到狄英傑身前一丈餘處方始停下腳步,目射神光地冷望了狄英傑三人,微一拱手,說道:「請問尊駕,三位可是『二龍莊』人氏?」
  狄英傑強忍怒氣,還禮說道:「不錯,我們三人俱是『二龍莊』人氏,尊駕等蒞臨敝莊不知有何教言?」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好說,請問貴莊莊主此時可在莊內?」
  狄英傑一怔說逍:「尊駕等欲找敝莊主不知有何貴幹?」
  錦袍老者說道:「老朽欲向貴莊主打聽一人。」
  「尊駕等欲打聽人?」
  錦袍老者不答反問,挑眉說道:「貴莊主此時是否在?」
  「在。」
  「那麼,煩請通報一聲,老朽等特來拜望。」
  「尊駕高姓大名?」
  「只要見到貴莊主,老朽自會道出。」
  「如此恕老朽難為尊駕通報。」
  錦袍老者臉色倏地一變,沉聲說道。「怎麼,尊駕以為老朽等見不了貴莊主?」
  狄英傑冷冷一笑,說道:「很抱歉,這是敝莊規矩,凡欲求見敝莊主者,不論何人,均須先行報出大名。」
  「老朽若是在未見貴莊主之前不願說呢?」
  「老朽適才說過,恕難通報。」
  「尊駕膽大得委實令人佩眼。」
  「豈敢,何謂膽大?此乃本莊規矩,若論膽大也不過彼此、彼此而已。」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簿怒說道:「尊駕當真不為老朽等通報?」
  狄英傑冷冷一笑,挑眉說道:「老朽對敝莊之事瞭若指掌,有甚教言告訴老朽也一樣。」
  錦袍老者倏地一聲狂笑說道:「老朽也有此意,不過
  「不過什麼?」『
  錦袍老者目中神光暴射地沉聲接道:「茲事體大,只怕尊駕擔當不起。」
  狄英傑聞言,也自突然揚起一聲長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可笑,可笑,說出這句話兒的尊駕可說是第一人,只要尊駕說出來意,天大的事兒,老朽亦能擔當。」
  「此話當真?」
  「老朽沒有時間與尊駕說笑。」
  「老朽等可是依禮而來,尊駕口齒之間最好客氣一點,否則,若是惹怒老朽……」
  狄英傑雙眉一挑,沉聲說道:「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錦袍老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片刻之間,老夫等要將你『二龍莊』夷為平地。」
  狄英傑臉色一變,怒極而笑,笑聲一落,冷冷說道:
  「尊駕真是徵得可以,難道不怕問了舌頭。」
  錦袍老者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你若不信,何妨試試?」
  狄英傑氣得渾身顫抖,怒笑說道:「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尊駕有什麼驚人絕學,敢無端跑來二龍莊尋釁撒野。」
  「對極!尊駕最好試試,免得以後再如此這般地狂妄自大,不懂禮數。」
  言語上的不合,促使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突然,一個銀鈴般聲音冷冷說道:「大哥,你還與他嚕嗦什麼,這種人收拾了算啦。」
  狄英傑雙目精光厲射,向著發話的一位風華絕代的紫衣少女深注一眼,冷冷說道:「姑娘若是有興,老朽先行領教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嬌靨一變,轉顧身旁一位年紀稍長的綵衣少女,嬌聲說道:「姐姐,你看這老東西是否可惡該殺?」
  綵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凡是『二龍莊』人俱是該殺,何況這老東西。」
  紫衣少女聞言一笑,高聲說道:「大哥,這頭一陣讓與小妹如何,小妹手癢得很呢。」
  錦袍老者微微一笑,尚未開口。
  突然一聲嬌叱,一團紅影自狄英傑身後疾掠而出。
  紅影在狄英傑身旁一落,戟指紫衣少女,怒聲說道:
  「丫頭不必賣狂,正好姑娘也是手癢,我叔叔不屑與你動手,姑娘教訓你也是一樣。」
  紫衣少女「喲」地一盧,嬌笑說道:「想不到『二龍莊』上竟會有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姑娘,叫我如何忍心下手嘛。」
  狄映雪陡感嬌靨一熱,跺足說道:「你究竟是打不打,若是再這般輕薄,莫怪姑娘要出口傷人啦。」
  紫衣少女一聲嬌笑,方欲撲出。
  身旁綵衣少女突然一把拉住她,悄聲說道:「妹妹,我看此女滿臉正氣,一派天真,不似『二龍莊』一丘之貉,妹妹不可傷了她。」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這還用姐姐囑咐?不知怎地,妹妹一人眼之後競莫名其妙地對她極為喜愛。」
  話聲甫落,另外一位黑衣少女忙自說道:「姐姐說得不錯,這位姑娘乃是莊主千金,名叫「俏羅剎」狄映雪,『二龍莊』內數她最好。」
  「俏羅剎』狄映雪?一好美的名字兒,人如其名艷裡帶俏,你二位放心,我不傷她就是。」
  嬌軀一閃,便自撲出,與錦袍老者並肩而立。
  狄氏三人目睹紫衣少女輕盈靈妙的絕世身法,心中不由齊齊一震,霍然色變。
  狄映雪尚未開口,紫衣少女便自妙目流波地輕注她一眼,嬌笑說道:「姑娘可是人稱『俏羅剎』的莊主千金秋映雪姑娘麼?」
  狄映雪目睹紫衣少女絕代風華,自慚形穢之餘,方自暗道一聲:「好美。」
  聞言與乃父叔三人棋感一怔。
  狄映雪一怔之後,更是詫聲說道:「不錯,我就是狄映雪,姑娘因何知道賤名?」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說道:「『俏羅剎』人如其名,不僅貌羞花月,美艷絕倫,即是文武兩途也堪稱一絕,哪個不知,誰個不曉。」
  狄映雪一時弄不清她是諷譏挖苦,抑或是由衷讚美,直羞得嬌靨上紅霞陡起,螓首倏垂,做聲不得。
  紫衣少女人目狄映雪一付嬌羞欲滴的模樣兒,心中更是愛極,一時妙目輕射柔光,嬌靨堆起微笑,竟也看呆了。
  狄英傑與錦袍老者正自劍拔弩張之際,人目斯情,竟也鬥志全消地互相對立,誰也不願先行發話出來,打破這一美好恬靜的氣氛。
  狄仁傑自始至終均是冷眼旁觀,他除了知道諸人是有為而來,而且來意不善,但他更已看出諸人俱是滿面正氣,一個個神清氣定,不似邪惡之輩,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鬆,有心上前說明自己身份,問明對方來意,但雙方已把話兒說僵,同時也找不出適當的插嘴機會,此時一見雙方情況,雖然也不願大煞風景,但他知道良機不再,轉瞬即失,只得硬著頭皮,輕咳一聲,大步而出。
  一聲輕咳聲音雖不大,但紫衣少女以及狄映雪二女,已是一個瞿然驚醒,一個倏然抬頭。
  錦袍老人也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向走了過來的狄仁傑望去。
  至此,錦袍老者方始看清了狄仁傑的面貌,心中微微一震,方自由衷地暗道一聲:「慈眉善目,風骨清奇,氣度不凡,不遜我老哥哥分毫,怎地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惡之輩,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
  狄仁傑在乃弟身邊倏然駐足,遙向錦袍老者一揖,說道:「適才舍弟失禮,言語之上多有冒犯,老朽在此謹致歉意。」
  錦施老者一見人家如此謙沖,依禮而來,自也不便怠慢,忙自還利說道:「豈敢,倒是老朽言語之中未加檢點,冒犯令弟啦」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貴客蒞臨,『二龍莊』生輝不少,不知可否賜告大名及來意。」
  錦袍老者一怔;挑眉說道:「此點尚請尊駕諒有,』老朽在未見著貴莊主之前,斷不會說出姓名及來意。」
  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敝莊有兩位莊主,不知貴客要哪一位出迎?」
  錦袍老者道:「老朽等正有事請教,出迎二字殊不敢當,如果方便,老朽等願意一見貴莊二位莊主。」
  狄仁傑道:「貴客難道真的非見敝莊主不可麼?」
  錦袍老人微生不悅地說道:「這話老朽適已說過多遍,此事體大,老朽無暇說笑,尚請速為通報。」
  狄仁傑微微一笑,挑後說道:「既是貴客堅意如此,老朽不敢違拗,老朽狄仁傑,舍弟狄英傑,忝為敝莊大二莊主,恭迎多時啦。」
  此言一出,不僅錦袍老者與紫衣少女齊齊色變,即是他們身後另外十七人也自悚然動容。
  錦袍老者雙目神光一閃,凝注狄仁傑,頭也不回地高聲說道:「徐老弟,這兩位果真是『二龍莊』大二莊主麼?」
  白髮老者雙眉一蹙,高聲說道:「小老兒祖孫從未見過他們兩個莊主,不過這位紅衣姑娘確是莊主千金不假。」
  話聲方落,錦袍老者尚未開口,狄英傑已自怒聲說道:
  「狄英傑兄弟雖然不才,但卻不屑做出這等冒名頂替之事,話已說出,信不信任由你等。」
  狄映雪此時方始看清那白髮老者面貌,輕「噫」一聲,嬌聲說道:「你老人家不就是對岸『百家村』裡的人麼?你
  沒見過我爹爹,我倒是常看見你呢。」
  狄仁傑也自微笑說道:「老朽兄弟正是本莊大、二莊主,貴客不必動疑,有何教言,請速賜知,老朽兄弟知無不言。」
  至此,錦袍老人方始相信面前這兩位葛衣老人即是「二龍莊」大、二莊主不誤。
  雙眉一挑,目中神光一閃。一笑說道:「請恕老朽眼拙,二位莊主站立面前多時,老朽竟然有眼無珠,茫然不知,委實失禮太甚。」。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又遭:「既是二位莊主俱在,這樁事兒就好辦多啦,老朽首先欲向二位莊主打聽一人,尚望二位據實相告。」
  狄仁傑微微一笑,點頭說道:「這個自然,貴客自管請講,只要老朽兄弟知道此人,老朽兄弟定當奉告。」
  錦袍老者霎一霎眼,道:「此人不但二位莊主必然知曉,即是宇內也無人不知,更何況數日前他曾由對岸渡河拜莊,為數百漁民向莊主討取公道。」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立即瞭然,心中俱感一震,霍然色變。
  狄仁傑臉色一變即隱,故作不知地強笑問道:「這句話兒玄妙得令人難懂,貴客可否把話說得明白點?」
  錦袍老者人目三人神色,定知他是明知故問,當下冷冷一笑,軒眉說道:「老朽等欲找的就是那自稱柳不肖的年輕書生,二位莊主不知知曉也否?」
  狄仁傑略一思忖,故作恍然地輕「啊」一聲,笑說道:
  「老朽以為貴客要找哪一位,原來是找柳不肖,不錯,他數日前確實到過敝……」
  錦袍老者神情一震,跨進一步,急道:「如今他可還在?」
  狄仁傑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嬌聲說道:「柳不肖在與不在,此時不便奉告,你們找他有何事?」
  「雪兒!」狄仁傑一聲輕喝。
  接著又遭:「此事不許你插嘴,還不與為父退後。」
  狄映雪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自有道理,只得住口退後。
  狄仁傑轉向錦袍老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柳不肖在敞莊只停留片刻,便自行色匆匆地離去……」
  一十九人齊齊一聲輕歎,錦袍老者更是迫不及待地忙又問道:「那柳不肖他,他可曾說出要到哪兒去,二位莊主可
  「爹爹!」狄映雪突然一聲嬌呼。
  狄仁傑頭也不回,淡淡一笑道:「不錯,老朽兄弟二人確實知道他上哪兒去啦,不過,在貴客未說明找他的理由之前,老朽兄弟不便奉告,這是他臨行之時特別吩咐,老朽兄弟不敢違拗,尚望見諒是幸。」
  錦袍老者聞言,略一思忖,遂毅然說道:「實不相瞞,老朽等找那柳不肖是為了要證明一樁事兒。」
  狄仁傑一笑說道:「如此貴客不必找他,柳不肖正是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
  「什麼?」一十九人齊齊一聲歡呼,錦袍老者、灰衣老者、白髮老者神情大震之餘,身形激動得猛起顫抖,連同紫衣少女在內的四位絕色姑娘更是軀嬌顫抖,喜極而泣,與那十二名勁裝大漢齊齊飄前,連馬兒也顧不得要啦。
  一陣因過份激動,訝異,而導致的沉寂過後。
  錦袍老者一雙神目含淚地大笑說道:「喂!你們可都聽見啦,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我的猜測不錯罷!除了他還會有誰會把徐老弟祖孫薦到我那兒去,柳不肖,也虧他想得出這個名字兒,哈、哈……」
  說完,又是一陣狀至歡愉的震天長笑,笑至中途,突然住口,雙目神光暴射地凝注狄仁傑說道:「大莊主,快說,他到哪兒去啦?」
  狄仁傑三人人目斯情,一陣訝疑之後,已然知道來人是友非敵,雖然如此,但仍是未敢貿然大意。
  狄仁傑略一思忖,肅然說道:「老朽雖然明知各位均是急欲找他,但在未知各位來歷之前,卻是恕難奉告柳少俠去處,此點……」
  話猶未完,錦袍老者已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閃身一把扣住狄仁傑右掌脈門,沉聲說道:「狄莊主,此不是兒戲事,尚請莊主萬勿自誤。」
  「二弟,雪兒,住手!」狄仁傑突然揚起一聲斷喝,喝退飛身撲救的乃弟、愛女,目注錦袍老者神色自若地淡淡一聲,說道:「貴客怎地如此性急?各位若是不說出來歷,就是老朽等三人血濺當場,也斷不會說出柳少俠去處。」
  錦袍老者尚未說話,神情清奇,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已自跨進一步,軒眉說道:「老弟,你且放開狄莊主,愚兄有話兒說。」
  錦袍老者聞言,深注狄仁傑一眼,鬆開手掌,飄身退後。
  灰衣老人向著狄仁傑微一拱手說道:「老朽華山仲孫玉見過狄莊主。」
  「什麼?」狄仁傑神情一震,瞪口說道:「尊駕是神醫賽華佗仲孫先生?」
  灰衣老人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不錯,老朽正是華山仲孫玉,神醫二字卻是愧不敢當。」
  「哎呀!」狄仁傑驚喜激動之餘,不由頓足說道:「仲孫大俠,你為何不早說!害得狄仁傑斗膽失禮冒犯如此,該死,該死。」
  說完,隨即滿面羞愧地向著灰衣老人一揖至地,站直身形,一注錦袍老人,又遭:「不知這位是……」
  灰衣老人阻攔狄仁傑施禮不及,一笑說道:「老朽索性給大莊主三位—一介紹好啦。」
  一指錦袍老者,說道:「這位是四川『飛雲莊』『千面神君』齊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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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03:42 |只看該作者
 狄氏三人神情一震,方自齊齊一聲:「啊!」
  灰衣老者依次指著幾位絕色姑娘說道:「這位是『雲裳紫鳳』王寒梅,這位是『天涯一鳳』陸菱艷。這個是老朽小女『飛天彩鳳』仲孫雙成,一十二位健兒乃是神君門下四豪八傑。至於徐振飛老弟祖孫女乃莊主近鄰,老朽不多此一舉啦。」
  這一連串的介紹,一連串突如其來的過份驚喜,一連串每一位慕名已久恨未識劑的高人,將狄氏三人震撼得瞪目張口,神情激動得呆住啦。
  半晌,狄氏三人方始漸漸定下神來。
  狄仁傑兄弟連稱該死地忙著向仲孫玉,齊振天諸人見禮,傾訴心中仰慕之意。
  「俏羅剎」狄映雪卻是嬌軀一閃,如乳燕歸巢般撲至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絕代紅粉面前,一雙柔荑齊出,分別抓住三大玉手,連連搖晃,喜極而泣,神情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玉與齊振天請人也自為之感染,但暗暗地卻也為之詫異不已,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這狄氏三人對自己的仰慕之心有多麼深厚。
  一旦乍逢,豈能不像久旱之逢甘霖般欣喜欲狂?
  尤其訝疑的,是徐振飛祖孫二人,原先意料中的是「二龍莊」一副殘破淒涼景象,縱有餘生者,問明原由也該是一場慘絕無比的殊死搏鬥。
  而人目不但「二龍莊」完好無恙,兩個莊主仍舊還在,而且問明來意之後,竟然如異路乍逢親人般,流露出感人肺腑的真情。
  詫疑之餘,徐振飛祖孫二人腦中疑雲陡起。
  徐振飛略一思忖,輕咳一聲,提高了聲調,說道:「諸位先別把臂言歡,容狄莊主說出柳少俠去向後,彼此再行歡敘未遲。」
  一語驚醒夢中人,此時諸人除年輕的一輩少女外,無一不是多經歷練的老江湖,聞言一般感人熱浪倏止,代之而來的是一瞬間的如死寂靜。
  狄英傑微帶薄怒地輕注徐振飛一眼,轉向諸人微一拱手,說道:「這位徐朋友的話兒委實不差,老朽也自知自身這種欣喜欲狂的神態足以啟人疑竇,既是如此,不妨請各位在此稍站片刻,俟老朽說完柳少俠含怒蒞臨本莊後的一番情形之後,再請進莊內,容老朽一盡地主之誼,聊表仰慕寸心。」
  微微一頓,一聲長歎,接著就將柳含煙自被字文俊騙進「二龍莊」,至乍聞「玄玄真經」之後匆匆離去,除了隱下愛女對柳含煙的一番愛慕私情外,其餘是一字不漏地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
  說完,又是喟然一聲長歎,感激、憂慮之情盡出。
  諸人於靜聽中,神色為之剎那數變,及至聞得柳含煙不顧一切地毅然趕往滄海中無名孤島,也不由齊齊為之擔憂不
  已!擔憂之餘方始恍悟「二龍莊」為何還能完好無恙。
  尤其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雲姑諸女,乍聞心上人又自隻身涉險地趕往無名孤島,而且由狄仁傑話中得知那怪人一身功力竟較諸「一尊」猶高出半籌,震駭之餘更是心急如焚,憂形於色。
  仲孫雙成首先說道:「爹,煙弟既然隻身涉險,我們不要再耽擱啦,趕快去罷,咱們馬快,說不定還能在煙弟未上船以前趕上他也未可知。」
  仲孫玉此時也是眉鋒深蹙,聞言歎說道:「含煙也真是,既然有此驚人發現,好歹得與咱們商量,怎地如此貿然
  齊振天突然說道:「老哥哥,不要在此於事無補地空自埋怨了,你還是快快想出個妥當的主意罷。」
  仲孫玉苦笑一聲,說道:「愚兄此時方寸已亂,除了依成兒之言兼程趕去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王寒梅道:「師伯,您看要不要跟侄女兒五位師尊聯絡一下」』
  仲孫玉搖頭說道:「那更來不及啦,即算此時啟程,能否趕上他猶未可知。」
  雲姑突然說道:「狄莊主,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柳少俠一起去呢?」
  狄仁傑一怔,苦笑說道:「姑娘這句話兒問得好,老朽這點些微末功,比起柳少俠來何異天壤?不說柳少俠臨行一再曉諭老朽二人此事乃屬他個人師門恩怨,絕不容第三者插手,就是柳少俠未曾曉諭。老朽縱有追趕之心,也無追趕之力啊。」
  此言一出,雲姑自知情急失言,不由赧然垂首。
  仲孫雙成無限幽怨地說道:「煙弟他怎麼還是一腔顧人不顧己的老脾氣。」
  陸菱艷勉強一笑說道:「姐姐,你看罷,他這人將來吃虧也非得吃在這上面不可。」
  「哎呀!」王寒梅愁聚眉鋒地突然嬌聲說道:「你二位就少說兩句吧,咱們已耽擱了三天路程啦,快走吧。」
  仲孫玉略一思忖,突然向著狄仁傑拱手說道:「多謝大莊主相告之德,如今時間急迫,仲孫玉等未能久留,你我來日再行歡敘,告辭。」
  這種事情,狄仁傑自是不便強留,只得還禮一聲:「諸位走好,狄仁傑不遠送啦。」
  仲孫玉諸人各自一聲珍重,飄身上馬。
  突然——
  「各位且慢!」狄仁傑倏地揚起一聲斷喝。
  諸人聞言不由一齊拉住韁繩,仲孫玉更是詫聲喝道:
  「怎麼?狄莊主還有什麼教言?」
  「不敢當!」狄仁傑微微一笑,說道:「請各位稍候片刻,只是片刻。」
  轉向狄映雪又遭:「雪兒,速去莊內將為父及你叔叔,
  你自己的三匹坐騎牽來,順便傳諭狄龍一聲,自此時起莊主一職由他暫代,一直至咱們回來為止。」
  「爹爹!」狄映雪驚喜之餘,不由忘形一聲嬌呼。
  狄仁傑雙眉一挑,笑罵說道:「不要多囉嗦啦,還不快去。」
  狄映雪突然撲前一把抱住乃父,在乃父老臉上輕吻一下,悄悄一聲:「爹,您真好。」
  鬆開乃父,轉注十餘丈外諸女,揚臂嬌呼道:「四位姐姐,等等我啦。」
  嬌軀一閃,疾若閃電地飛撲進莊。
  狄仁傑望著愛女背影,伸手一摸老臉,不由搖頭一聲苦笑。








第08章
  一瞬間,一陣急促馬蹄聲由「二龍莊」內傳出。
  緊接著,狄映雪騎著一匹棗紅駿馬,拉著一黑、一白兩匹高頭健馬,疾如閃電飄風般飛馳而出。
  狄仁傑兄弟不等狄映雪馳近,便自齊齊一聲輕喝,身形突然飄起,迎著來勢,半空中各一個盤旋,便自輕飄飄地落在白、黑兩匹駿馬上,一抖韁繩,齊向仲孫玉諸人馳來。
  身法之高,看得請人無不暗暗點頭,齊聲喝彩。
  狄仁傑領著乃弟愛女馳近仲孫玉諸人,歉然一笑,說道:「老朽為恐耽擱時間,情急之餘,乃至獻醜,比之諸位無殊班門弄斧,倒令各位見笑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說道:「好說,好說,莊主一莊之主,如此輕離,豈不……」
  狄仁傑一笑說道:「老朽兄弟身受柳少俠之再生大德,若非日前少俠一再曉諭,早就隨侍身後,今日諸位駕臨,老朽一門焉能不附驥尾,再則,那無名孤島乃是老朽世代所居原土,由此至彼,老朽自有捷徑,也好為各位帶路,如果能日夜不歇地兼程趕往,老朽敢擔保,不出兩天咱們便能棄馬登舟。」
  諸人聞言不由齊齊為之一喜。
  仲孫玉一聲:「如此,有勞大莊主啦。」
  微一揮手:「走!」
  甘餘匹健馬揚起一陣塵土,飛馳而去,轉瞬不見。
  請人心急柳含煙安危,自是披星戴月,櫛風沐雨,馬不停蹄,暫且不提。
  容筆者掉過筆頭,略略為各位敘述一下徐振飛祖孫怎樣地與仲孫玉諸人聯袂來此,及柳含煙此去情形。
  原來徐振飛祖孫二人自那日灑淚離開柳含煙後,便毫不停滯地日夜趕往川中。
  這日日薄崦嵫,黃昏時分,方始抵達「千面神君」齊振天所居的「飛雲莊」前。
  老遠地,徐振飛祖孫二人便已看到「飛雲莊」氣勢莊嚴雄偉的門前兩邊分站八名一身黑色勁裝的抱刀大漢,神情肅穆,狀至威猛,令人一見便會對這位素似神龍的神秘奇人,生出一種敬慕之心。
  離莊門十餘丈外,正負手佇立一位身材高大的錦袍老者,雙目凝注銜日遠山,不時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喟然長歎,好似有著一份極為沉重的心事。
  徐振飛人目斯情,他雖然未能有幸見過齊振天之面,但這「千面神君」四字,他卻是如雷貫耳,仰慕已久,故而絲毫不敢怠慢地拉過雲姑輕聲說道:「雲兒,你且在此稍等一下,爺爺先過去請那老先生代咱們通報一聲。」
  隨即,神情恭謹異常地向著錦袍老人立身處急步走去。
  方走兩步,錦袍老人已有所覺,但即頭也不回地輕喝一聲:「什麼人?」
  喝聲入耳,徐振飛一震住步,不由地暗忖道:「此人好靈敏的聽覺,我此時離他怕不有卅餘丈?下人如此,『千面神君』其人可知……」
  提高聲調,恭謹地說道:「小老兒徐振飛率小孫女有要事欲謁見貴莊莊主,尚煩請代為通報一聲。」
  錦袍老人輕「哦」地一聲,緩緩轉過身形,一張色如重棗般不怒而威的臉上,深蹙雙眉下的一對民目,射出兩道冷電般光芒,在徐振飛面上一掃即斂地說道:「徐老丈請上一步說話。」
  徐振飛吃他那如電目光看得心中一凜,不由地暗道一聲:「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隨即恭謹一聲:「徐振飛遵命。」
  急步走至錦袍老人面前,方一躬身。
  錦袍老者雙臂閃電般探出,一扶徐振飛雙臂,微笑說道:「老丈偌大年紀不必多禮,但不知徐老丈要見敝莊莊主有何教言?」
  徐振飛躬身不下,只得站直身形恭聲說道:「尊駕此言怕不太以折煞小老兒?小老兒祖孫此來,乃是受命貴莊主一位故友,前來請求收留。」
  錦袍老者輕哦地一聲說道:『「徐老丈是否可以先行說出那位要老丈前來敝莊的朋友他高姓大名?」
  徐振飛聞言頓感為難,略一遲疑,囁儒說道:「這一下小老兒斗膽恕難從命,小老兒來時,貴莊主故友曾一再囑咐非遇貴莊主本人,不得說出他的姓名。」
  錦袍老者哦地一聲,挑眉說道:「竟還有這種事情,老朽不知,尚請見諒。」
  微微一頓,一笑又道:「老朽即是齊振天,老丈但說無妨。」
  「啊!」徐振飛心神狂震之餘脫口一聲驚呼,忙自躬身說道:「小老兒不知是神君在此,該死,該死,不敬之罪,尚望神君諒宥。」
  錦袍老者扶起徐振飛微笑說道:「老丈言重啦,若論年紀齊振天應對老丈執晚輩之禮,何言不敬?老丈萬萬不可如此。」
  此言一出,徐振飛心中陡起一陣激動,敬佩欲絕地暗忖道:「人言『千面神君』義薄雲天,威震宇內,今日一見,果然絲毫不爽,但這如此盛名,對人仍是這般謙沖的氣度,亦非一般欺世盜名之輩可比……」
  齊振天突然微笑說道:「徐老丈尚未說出齊振天那位故友姓名呢。」
  徐振飛一怔,急道:「神君的那位故友姓柳……」
  錦袍老者不經意地輕道一聲:「噢,姓柳,叫……」
  神情一震,神色大變,一把抓住徐振飛雙臂目射神光地喝道:「什麼?他姓柳?他叫什麼?快說。」
  徐振飛雙臂陡地如同上了兩道鐵箍,痛徹心脾,不由地輕哼一聲,同時也被「千面神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駭得瞪目張口,不知所云。
  「放手!」
  突然一聲嬌叱,一條纖小人影捷如鷹隼般疾掠而來,人未到一股勁風已向齊振天襲去。
  齊振天、徐振飛二人同時被這聲嬌叱驚醒,齊振天歉然一笑,鬆手飄身後退。
  來人一擊未中,嬌叱一聲,方待再襲撲上。
  「雲站不得無禮,還不退後。」
  徐振飛驚魂南定,看清來人,心中大急,脫口一聲暴喝。
  雲姑聞聲,硬生生地將嬌軀剎住,退至乃祖身邊,挑眉瞪目,面布寒霜,狠狠地注視著齊振天。
  徐振飛喝退雲枯,忙地跨進兩步,向齊振天躬身說道:
  「小孫女年幼無知,失禮冒犯,尚望神君海涵。」
  雲姑聞言一震,暗忖道:「好險,原來這錦袍老人就是『千面神君』,既是『千面神君』怎地這麼不講理……」
  齊振天頗感窘迫地歉然一笑道:「徐老丈萬萬不可如此說,令孫女此舉乃是理所當然,倒是齊振天心念故友,感情激動之餘未克自持,失態冒犯,尚望老丈諒宥才是。」
  話聲一頓,徐振飛尚未說話,齊振天便自向著雲姑微一欠身,說道:「姑娘受驚啦。」
  俏姑娘此時方深悔自己孟浪,一見這位名震八方的奇人竟向自己欠身致歉,心中又是恐慌,又是敬佩,一時嬌靨飛紅,秦首倏垂,不知所措。
  徐振飛睹狀,白眉一軒,輕喝一聲:「丫頭,還不快向神君……」
  齊振天哈哈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可再復如此,似這般她賂罪,我道歉,何時方了,倒是煩老大快將齊振天那位故友大名示下才好。」
  徐振飛聞言,白了乃孫一眼,轉向齊振天恭聲說道:
  「小老兒謹代孫女謝過神君大量不罪之德。」
  微微一頓,恭聲又道:「神君那位故友自稱柳不肖。」
  齊振天臉上陡地升起一片失望神色,長歎一聲無力地說道:「柳不肖,柳不肖,這麼說來不是他了,本來麼!身墮百丈深淵,縱是大羅金仙也是難逃一劫,我……」
  徐振飛目睹齊振天失望神色,人耳一聲「身墮百丈深淵」,腦際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稟神君,那自稱柳不肖的人即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的。」
  「什麼?」齊振天目中異采頓現,急道:「徐老丈,賢祖孫可是來自北邙附近?」
  徐振飛一怔說道:「小老兒來自『百家村』卻不知是否在『北邙』附近,不過『百家村』前那條大河確是由北方流下。」
  齊振天聞言雙眉頓蹙,略一思忖,突然軒眉問道:「徐老丈,那柳不肖他的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徐振飛毫不猶豫,隨口說道:「柳相公看來最多不過甘上下,神君若問長相,俊美絕倫,舉世無雙,譽之人中祥麟毫不為過,身著一襲黑色儒服,舉止溫文灑脫,若非他後來無意中顯露,小老兒簡直就瞧不出他還是一位身懷武技之人呢!」
  齊振天靜聽中,神色剎那數變,徐振飛話聲方落,他便自突然揚起了一陣震天長笑,笑聲一落,含淚鳳目中神光暴射,神色激動欣喜異常地揮舞雙臂狂呼道:「是他,是他,除了他誰有資格被稱為人中祥麟,舉世無雙?」
  神態一斂,仰首長笑,喃喃說道:「蒼天有眼,神靈有知,我那拜弟竟然大難未死,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話聲之後,哪裡還是說話?簡直就是哭泣。
  突然,這位名滿字內的一代奇人,竟然以一雙顫抖手掌覆面低聲飲泣起來。
  這種心念故人,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看得徐振飛祖孫二人也自為之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半晌,齊振天神情方始漸漸趨於平靜,鬆開雙手,一抹淚痕,歉然一笑說道:「『齊振天又是一次感情激動,未能自持,徐老丈萬勿見笑。」
  徐振飛聞言,舉袖拭去眼淚,面色一莊,肅然說道:
  「神君說哪裡話來,這種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徐振飛敬佩猶恐未及,何敢……」
  齊振天突然說道:「徐老丈,且恕齊振天打個盆兒,老丈適才可是說過齊振天那位故友,是賢祖孫由水中救起?」
  徐振飛一怔說道:「不錯,柳相公確是小老兒祖孫由水中救起,不過救人於溺乃屬……」
  「老丈。」齊振天突然面色一莊,肅然說道:「由此時起,賢祖孫也即是齊振天的大恩人,請先受齊振天一拜。」
  隨即,一掖錦袍竟要行下跪拜大禮。
  徐振飛一怔,不由又驚又急,忙不迭地跨進一步,就要攙扶,口中連道:「神君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老兒祖孫了。」
  齊振天有心一拜,徐振飛豈能阻攔得了,但覺攙扶在齊振天雙臂上一雙手掌一震,不由虎口一鬆,再欲躲閃已是不及,正好吃齊振天拜個正著。
  徐振飛不由急得老臉通紅,青筋崩起,頓足說道:「神君,你這是……」
  齊振天拂衣而起,哈哈一笑,說道:「老丈,你可知道賢祖孫救起的到底是何人麼?」
  徐振飛一怔,詫聲說道:「這個小老兒自然知道,柳不肖,柳相公難道有錯?」
  齊振天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柳不肖,一點不錯,但是老丈你卻不知道柳不肖即是齊振天情逾手足的拜弟,柳不肖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實姓該叫柳含煙。」
  此言一出,徐振飛祖孫二人神情為之一震,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神君說他即是柳含煙柳少俠?」
  齊振天方自微笑頷首。
  「哎呀!」徐振飛悔恨萬分地一聲輕呼,連連頓足恨聲說道:「糊塗,糊塗!該死,該死!徐振飛真個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恩人當前,竟然當面錯過,哎,哎,這真是從何說起,怎不令人愧悔無及、抱憾終生。」
  俏姑娘更是喜不自勝,摟著乃祖手臂泫然欲泣,只是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
  齊振天睹狀一怔,大惑不解地詫聲說道:「徐老丈,齊振天拜弟分明是賢祖孫所救,怎地老丈卻說我那拜弟是
  話猶未完,徐振飛便自一聲長歎,說道:「神君有所不知,小老兒原居洞庭,為避仇家川中三虎,方始運遷『百家村』隱姓埋名,度那打魚生涯,為了小老兒唯一的孫女,日夜擔心川中三虎尋上門來……」
  「好啦!」齊振天一笑搖手說道:「老丈不必再往下講,後來必是我那拜弟知道內情,告訴老丈川中三虎已為名叫柳含煙者所擊斃,可是……」
  徐振飛將頭連點地說道:「對,對極!神君推測不差,當時小老兒卻不知柳相公即是恩人柳少俠,卻當面錯過了。」
  齊振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樁亭兒齊振天知之甚詳,也即因為這樁事兒,齊振天方始有幸結識我那拜弟。」
  話鋒一頓,突然「哎呀」一聲急道:「老朽倒險些忘了
  請問老丈,我那拜弟此時是否仍在貴材?」
  徐振飛聞言雙眉頓蹙,忙道:「不是神君下問,小老兒也險些忘了,柳少俠在吩咐小老兒祖孫趕來川中投奔神君後,獨自一人過河往對岸『二龍莊』去了。」
  齊振天一怔說道:「他到』二龍莊』去做什麼?難道
  徐振飛雙眉蹙得更深,喟然一歎,將那日情形概要地敘述了一遍,最後又道:「小老兒雖然明知『二龍莊』幾個跳樑小丑不值柳少俠一擊,但是那些東西生性殘酷毒辣,什麼卑鄙手段都施得出來,小老兒祖孫雖然有意陪同柳少俠一齊渡河,但是柳少快執意不允所請,實在令人擔心,唉!」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沉吟片刻,方始說道:「這點賢祖孫儘管放心,『二龍莊』諸人必然奈何他不得,老朽唯一擔心的是他是否已離『二龍莊』另往他處。」
  徐振飛道:「柳少俠臨渡河之際,小孫女;曾問及他今後行止……」
  「他怎麼說?」齊振天急道。
  徐振飛一歎接道:「柳少俠說『二龍莊』之事一了,他便浪跡江湖,到處為家,不過他又說他本身瑣事一了必趕來『飛雲莊』探望神君。」
  齊振大聞言,心知自己這位拜弟如今除了為師門復仇之外,已是心情冷淡,萬念俱灰,不由一聲長歎,默然無言。
  徐振飛人目斯情,心中一動,語帶慰勸地道:「神君不必憂慮,小老兒以為只要跑越『二龍莊』就是問不出柳少快去處,也許能問出柳少俠所去方向。」
  齊振天聞言雙眉微蹙,猛一點頭,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一頓,又道:「賢祖孫可願意再跑一趟?」
  徐振飛肅然說道:「這事小老兒祖孫自當效帶路之勞,神君儘管吩咐。」
  齊振天微微一笑,突然轉身向莊門口神情肅然,仁立不動的八名抱刀大漢輕喝道:「趙彬,傳諭四家速來此地見我。」
  左首一名抱刀大漢應聲而出,向著齊振天遙一躬身,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匕目睹抱刀大漢矯捷身法,心中一震,不由暗忖道:「單看這把守莊門的健兒身法,自己已是自歎不如,神君自己又不知如何啦。」
  思忖方了,四條人影自莊門內疾射而出,十餘丈距離,一閃而至。
  人影斂處,四名天藍勁裝,狀至威猛的中年大漢已自一字排列地向齊振天神情恭謹地齊一躬身,轟雷般說道:「四豪參見莊主。」
  齊振天微一揮手,沉聲說道:「你四人拿我名柬,即刻趕往華山聽松谷,請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速速趕來『飛雲莊』,就說我有重大要事相商,不得有誤。」
  四豪齊一躬身,轟雷般一聲暴喝,轉身疾掠進莊。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衷心又是一陣欽佩。
  齊振天目注四豪進莊,轉身笑道:「老朽已差四豪連夜趕往華山請來幾位友好一同前去,最晚後日一早便到,賢祖孫長途奔波,想必累甚,請進莊容老朽聊表寸心。」
  話聲一落,也不等徐振飛有何表示,伸手拉著徐振飛手臂便往莊內走去。
  徐振飛一念之善,平空被這位自己仰慕已久的奇人敬若上賓,心中哪得不喜?
  此時一隻手臂更是動彈不得,暗忖一聲:「徐振飛何來如此天大造化。」
  只得任齊振天拉著向莊內走去。
  日昇日落,倏忽已是一天過去。
  這日一早,齊振天正陪著徐振飛祖孫二人在大廳內品茗談天。
  突然一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而人,向著齊振天微一躬身,說道:「稟莊主,四豪已請得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到來。」
  三人聞言,霍然站起,齊振天更是哈哈大笑說道:「徐老哥,我說得如何,我說他們最遲今早必到,果不其然
  話猶未完,廳外已自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老弟,到底有什麼大大要事,竟要四位兄弟連夜傳你老哥哥來此?」
  話聲方落,廳內已跨進為首滿面風塵的四豪,向著徐振飛一躬身,退立一旁。
  緊接著一身灰衣的仲孫玉已帶著三位風華絕代,但卻花容憔。淬已極的姑娘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跨進廳門。
  齊振天迎上前去與仲孫玉緊握一陣手,不慌不忙地微笑說道:「老哥哥,多日不見可把小弟想壞了,先別問我什麼大事,待小弟與老哥哥、三位妹子介紹兩位大恩人再說!」
  仲孫玉四人懷著一肚子疑問,滿腔焦急,以為什麼天大要事相商,進門來便想問個究竟,不想齊振天卻不慌不忙地先後為他們介紹什麼兩位大思人,聞言方自齊齊一怔。
  齊振天已自哈哈大笑道:「不要空自發怔,我讓你們拜見准保沒錯,稍時我若說出原因,你們準會以為單單拜見還嫌不夠呢。」
  徐振飛祖孫驚急交集之際,方自一聲:「神君!」
  齊振天已自急步上前將他二人分按在居中兩張太師椅上。
  「徐老哥,賢祖孫先坐好。」
  轉身對仲孫玉肅然說道:「老哥哥,你先來。」
  仲孫玉儘管當時大惑不解.一時弄不清他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但目睹齊振天肅然神色卻知他必有道理,暗忖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老兒此時還有心情搞得什麼鬼。」毫不猶豫上前拜倒。
  徐振飛祖孫卻被齊振天在旁分別按在椅上,儘管心中如何驚急,但卻絲毫動彈不得,生生受了仲孫玉一禮。
  仲孫玉方自站起身形,齊振天肅然又遭:「三位妹子,該你們啦。」
  三位姑娘互望一眼,齊邁蓮步上前,三個婀娜嬌軀一矮,齊齊拜倒。
  三位姑娘拜完站起,齊振天方自鬆開雙掌。
  徐振飛祖孫忙地站起身形,不勝窘迫地齊呼一聲:「神君,你……」
  齊振天微一搖手,笑道:「徐老哥此時暫勿多言,有話咱們稍時再說。」
  一眼看見三位姑娘秀髮上分別簪定三朵雪白小花,微微一笑,說道:「三位妹子且請將頭上三朵勞什子摘下。」
  三位姑娘聞言又是一怔,六道目光齊向仲孫玉望去。
  仲孫玉微一頷首,蹙眉說道:「你們姐妹且把它拿下,我倒要看看這老兒搞的什麼鬼。」
  三位姑娘互視一眼,嬌靨上淒容一現即隱,分別將秀髮上白花取下。
  齊振天聽若未聞,見著無睹,微微一笑,說道:「現在且容齊振天為雙方介紹一下,然後再行坐下詳談。」
  隨即一指徐振飛祖孫說道:「這是徐振飛老哥賢祖孫,也算是你我諸人的救命大恩人。」
  仲孫玉四人聞言方自一怔,齊振天一指仲孫玉四人對徐振飛祖孫說道:「這四位是名震宇內的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大俠,這是仲孫大俠掌珠仲孫姑娘,王姑娘,陸姑娘,今後彼此均是一家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話聲方落,徐振飛已自急步而出,滿面慚色,恭謹地向著仲孫玉躬身說道:「小老兒早就仰慕仲孫大俠大名,只恨福淺,今日得睹仲孫大使仙顏,徐振飛三生有幸。」
  仲孫玉忙上前攙扶說道:「徐老哥不可聽這老兒滿口胡扯,仲孫玉山野閒人,浪得虛名,慚愧之至。」
  俏姑娘雲姑自仲孫玉等跨進廳門之際,目睹三位姑娘的絕代風華便自慚形穢,早就想趨前攀談,此時正好找著機會,忙地碎步趨前,微一襝衽說道:「小女子徐紫雲見過仲孫大俠及三位姑娘。」
  仲孫玉正自與徐振飛攀談,尚未來得及還禮答話。
  仲孫雙成已自輕舉柔荑,拉過雲姑,微笑說道:「仲孫雙成托大,喊姑娘一聲妹妹啦,雲妹妹,你剛才沒聽齊大哥說過?今後咱們已是一家人了,況且妹妹又是我們的大恩人,不可再行客氣。」
  話猶未完,齊振天已一笑接口說道:「大妹子,好個『大恩人』,但是你可知道這恩從何來麼?」
  仲孫雙成嬌靨一紅,頗感窘迫地方自微微一笑。
  王寒梅已自輕蹙雙眉地勉強笑著說道:「大哥,你也真是的,虧你還有心清說笑,到底是什麼天大之事要相商,你快說罷。」
  齊振天聞言並不在意,一笑說道:「二妹子先別責罵大哥,稍時我非要你雀躍三尺,喜極而泣不可,大家先坐下來談話。」
  三女齊齊白了齊振天一眼,拉著俏姑娘,一付無可奈何地神色,依言坐下。
  齊振天眼光一掃傍坐在仲孫玉及三女身邊的徐振飛祖孫,突然說道:「徐老哥,你爺兒倆最好坐得離他們遠一點,否則我一說出這樁天大的事兒,他們一下熱鬧起來,你爺兒倆可是消受不起。」
  徐振飛祖孫心知齊振天有意取笑,各自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齊振天目光一掃滿面企望神色,將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靜待下文的仲孫玉四人,強忍笑意,輕咳一聲,說道:「我本來預備大張筵席地為各位洗塵,但因為這樁事兒太以重大,太以突然,太以震撼人心,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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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06:20 |只看該作者
 「哎呀!」王寒梅深蹙黛眉突然說道:「大哥,我求求你快點說好不好,別淨太以,太以的啦!人家都快急死啦。」
  齊振天大笑說道:「人家都快急死了,關二妹子你什麼事?」
  話鋒一頓,面色一莊,肅然說道:「這樁事兒我說出後萬請老哥哥及三位妹子保持冷靜,匆過份激動……」
  「大哥!」仲孫雙成又是蹙眉一聲嬌呼。
  齊振天輕注仲孫雙成一眼,強忍一腔激動,熱淚盈眶語
  出驚人地接道:「含煙大難未死,已被……」
  「什麼?」
  「啊!」
  仲孫玉四人以及屋內四豪神情無不大震,身形霍地齊齊站起。
  齊振天兩行熱淚突然奪眶而出,聲音嘶啞地接道:「救起合煙的即是徐老哥賢祖孫。」
  「啊!」
  仲孫玉拉著徐振飛神情激動,雙臂顫抖,面部抽搐,鬚髮皆動,卻是說不出話兒來。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更是喜極而泣地抱頭痛哭失聲。
  大廳中煩時一片啼噓、啼哭之聲。
  齊振天頓足說道:「叫你們千萬冷靜,不要激動你們偏不聽,這樣天大喜訊,哭個怎地,真是……」
  說著,聲音突然哽咽,自己也自低聲飲位起來。
  徐振飛祖孫目睹斯情也自被感動得熱淚泅流,手足無措,做聲不得。
  半晌,諸人方始漸趨平靜地收淚分開。
  陸菱艷妙目含淚,突然問道:「大哥,這消息不會不確吧?」
  齊振天聞言心知這三個妹子自柳含煙投崖自絕後,心中悲痛無可言喻,若非自己與仲孫玉看得緊,她們在痛不欲生
  的情況下,非得自絕殉情不可,此時乍聞這如在夢中的天大喜訊,狂喜之餘唯恐消息不確,受不了這失望打擊。帶淚一笑說道:「似這般天大之事,大哥我還能騙你們不成,況且救起含煙的徐老哥祖孫就在面前。」
  請人早就知道似這般大事,齊振天不敢於開玩笑地欺騙自己,但相信之餘,下意識地又恐不真,聞言無異吃了一顆定心丸,思忖前情,悲從中來,掩面又是一陣痛哭。收淚之後,拉著徐振飛祖孫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仲孫玉更是滿面感激,神情肅然地說道:「老弟說得對,徐老哥賢祖孫無異是我們的救命大恩人,如此大恩仲孫玉等不敢言謝,日後賢祖孫若有差遣,仲孫玉等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另一方面,三女也是愁淒之容盡掃,將俏姑娘奉若神明一般,彼此間親熱得如同一體,不可或分。
  徐振飛身為江湖人,自然知道這些名震宇內的仁俠之士,一言既出,絕無更改,要他把頭獻上也絕無問題,想想自己出身,不過江湖中的二流角色,平素連看都別想看到這些個奇人之面,今日不但平空結識了這多高人,而且對他更是敬禮有加,視為恩人,心中既是喜悅,又是感激,更是惶恐,仲孫玉話聲一落,他神色激動地顫聲說道:「徐振飛一介漁夫,能得親睹諸位仙顏已屬畢生榮幸,天大福緣,況且救人於溺也是做人之本份,諸位如此豈不折煞徐振飛祖孫。」
  仲孫玉請人尚未說話,齊振天目光一掃諸人,突然一笑說道:「如何?我說如今你們嫌拜見不夠,不差罷?」
  仲孫玉此時已是心胸開朗已極,聞言不由笑罵道:「都是你這老兒故弄玄虛,害得我們至今方才恍悟,你還不快將含煙遇救的經過說出來大家聽聽。」
  齊振天狀頗得意地哈哈一笑,接著就將柳含煙遇救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說道:「我邀你們來此之目的,就是偕往『二龍莊』一探究竟。」
  話聲方落,三女已自霍地站起,滿面焦慮,思念地齊聲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快走罷,還等什麼?越耽擱不是越……」
  「且慢」仲孫玉突然抬手說道:「老弟,就憑這,就能斷定他是含煙麼?」
  三女神情一震,又復坐下。
  齊振天毫不猶豫地挑眉說道:「老哥哥,不是小弟說你,你平素智慧如海,今日怎地卻糟懂如此,請想『百家村』對面那條河雖然不知發源何處,但卻是由北方流下,再者,除了含煙外,放眼宇內誰還能稱得上俊美絕倫,舉世無雙?三者那書生是一襲黑色儒服,並曾問及徐老哥『北郵』離『百家村』多遠!四者,他自稱柳不肖,這不肖一字因何而起,你也該知道,他不讓徐老哥到別處去,卻單單選上我這『飛雲莊』,並說是我生死故友,綜此以上數點,難道還不足夠證明柳不肖即是柳含煙,柳含煙即是柳……」
  話未說完,仲孫玉便自失笑說道:「好啦,好啦,夠了,
  夠了,還是數你老兒厲害,老哥哥歎服,行了罷。」
  至此,三女方始暗呼一口大氣地掩口嬌笑起來。
  一天愁雲盡掃,代之而起的是一片祥和,歡愉。
  倏地,仲孫玉一蹙雙眉,埋怨地說道:「這孩子也真是,既是如此,怎麼著也應該讓我們知道一下啊。」
  齊振天一笑說道:「老哥哥不必空自埋怨,此刻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王寒梅突然輕哼一聲,挑眉說道:「他倒好,害得我姐妹終日以淚洗面,簡直痛不欲生,他卻要什麼浪跡江湖,到處為家,好嘛,就讓他去好啦。」
  此言一出,俏姑娘雲姑嬌軀突然微微一顫。
  諸人俱為王寒梅一句話兒說得一怔,均未注意到雲姑那一變即隱的異樣神色,只有徐振飛腹中雪亮,面對一位如此天仙化人般絕代紅妝,卻不由替自己愛孫暗暗擔憂。
  齊振天焉有不知王寒梅心意,微微一笑說道:「好啦!
  二妹子,想想你片刻之前的心情神態吧。」
  王寒梅嬌靨一紅,螓首倏垂。
  齊振天深注二女一眼,神色一黯,一歎又道:「其實,這也難怪他會說出這種話兒來,造物弄人使他鑄下無窮遺恨,自絕未死,遭此打擊,換個誰也會萬念俱灰,心情冷淡,在此情況下,縱是超人,也往往會形成孤僻,幾近失去理智,也原因此,我才連夜差四豪請得你們來,咱們必須在他未登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
  「大哥,不要說啦!」陸菱艷突然失聲叫道。
  齊振天神情一震,倏然住口,不由暗責自己失言,弄得大家方寸又亂。
  大廳中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之後——
  仲孫玉突然軒眉說道:「老弟,你的話說得委實不差,而且這話也不能不說,不是你提醒,連我都險些忽略了此點,咱們必須在他登上勾漏、哀牢之前找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爹!」仲孫雙成突然說道:「柳伯母臨終前不是說過,非找到『玄玄真經』不克報此血仇麼?成兒以為煙弟在未找到真經以前,不致貿然採取行動。」
  「傻丫頭。」仲孫玉頓足說道:「虧你自負智慧過人,你難道未聽到齊大哥適才分析你煙弟此時的心理麼?」
  仲孫雙成一怔之後不由大急,櫻口一張,尚未說話。
  仲孫玉已自轉向齊振天莊容說道:「老弟,事不宜遲,遲恐有變,依老哥哥之意,咱們還是即刻啟程才好。」
  齊振天略一思忖,轉向四豪,沉聲說道:「傳諭下去,通知四豪八傑隨行,多帶乾糧,即刻啟程。」
  四豪齊一躬身,沉雷般一聲:「是!」
  轉身疾奔而去。







第09章
  魯境,泰山世稱東嶽,氣勢雄偉,峰高壑深,峭壁危崖,峻嶺插天,故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說。
  泰山西接魯山,再西為沂山,南為蒙山、尼山,綿亙數百里,崗巒四布,曲折蜿蜒。
  這日,天色方翻魚肚,泰山半山之上的一條羊腸小路,由東至西的飄蕩著一個雪白人影。
  與其說飄蕩,不如說疾馳來得恰當,因為這條雪白人影捷如一縷輕煙,其勢若閃電飄風,電光石火,一閃即是數十丈過去,好快。
  人影近前,方始看出這條雪白人影是一身著雪白儒服,神情俊朗挺拔的美書生。
  舉止瀟灑,足下更如行雲流水,衣袂飄風,從容自如已極。
  這是位身負絕世武學的人物。
  他是「五嶽朝山不辭遠」?抑或是途經此地?
  須臾,一輪紅日起東山,霞光萬道,透雲而出,蔚為奇觀。
  這是「泰山觀日出」的絕佳時地,這白衣生書若是有意來此朝山觀日,他必定會一躍數十丈地飄上身右觀日高峰,負手眺望這常人難見的奇景。
  然而,僅管奇景當前,這位白衣書生卻是視若無睹地飛馳身形,頓也不頓一下,向西疾進如前。
  前面,百丈以外是一處上臨萬丈深淵的懸崖。
  崖下,水聲隆隆,洶湧怒濤賽逾萬馬奔騰。
  對面,約有三十餘丈處,是一處斷崖,再過去,又是一條羊腸小道。
  照說,這位白衣書生再過百丈便要倏然駐足,望崖興歎,行不得也。
  其實,這位白衣書生早已將前面險勢斷路悉收眼底。
  然而,他身形卻是停也未停地依然足下行雲流水般,安詳自如地飄進如前。
  在離危崖不到五丈,白衣書生儒袖微擺,三十餘丈距離,竟吃他輕鬆自如地飛越而過。
  這種驚世駭俗的絕世身法,若為常人無意睹及,必然會以為自己泰山遇仙,而頂禮膜拜,甚至瞪目結舌,作聲不得。
  說也湊巧,在這兩崖之間,對岸一平如削,籐蔓滿佈的峭壁上竟然隱藏著有人。
  就在白衣書生儒袖輕揮,飛越而過的剎那間,崖下突然傳出一聲「噫」!
  緊接著,兩條人影捷如鷹隼般,自崖下一掠翻上。
  人影斂處,赫然現出一黃、一黑兩名勁裝漢子。
  兩名勁裝漢子臉色各如其衣,穿黃的面如金紙,穿黑的面色黝黑。
  兩人唯一相同之處,便是神情驃悍中隱透一絲險驚,狡黠。
  竟然是四邪門下,勾漏六郎中黃面狠許龍,黑面狼葉天翔二人。
  二狼甫一翻上崖頂,黑面狼葉天翔便自詫聲說道:「三師兄,這人不知道是誰,身法竟是這等高絕。」
  黃面狼陰驚目光透出一絲狠毒凶芒;凝注百丈外白衣書生背影,冷哼一聲,陰笑說道:「簡直難以置信,這小子居然未死。」
  「誰!」黑面狼葉天翔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憶起一人。驚詫欲絕地說道:「三師兄,你說適才那小子是……」
  黃面狼冷冷笑,說道:「不錯,這小子就是柳含煙。」
  黑面狼神情一震,意猶未信地軒眉說道:「三師兄,你莫非眼花啦,柳小子明明是葬身『北邙』百丈深……」
  黃面狼冷哼一聲道:「老四,你怎地如此槽懂,難道那小子不會因為怕人覬覦他身藏那本『玄玄真經』而故意尋死麼?何況除了一尊老鬼的『天龍身法』,放眼宇內除了幾個老一輩的人物外有誰能如此這般地一掠而過。」
  黑面狼微一沉吟道:「如此說來果真是他啦……」
  雙眉一軒,突然又遭:「三師兄,這又不對啦!」
  黃面狼冷冷說道:「怎麼不對?」
  黑面狼神色詫異地說道:「三師見你想,師父老人家明
  明告訴咱們,柳小子身上那本『玄玄真經』是假的,真的是
  在魯境一帶,那柳小子斷不會為著一本廢品故意詐死……」
  黃面浪一任說道:「你這話兒自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卻斷定柳小子身上的那本真經是真非假,所謂『廢品』二字,只不過是一套惑人耳目的手法而已!如今鬼使神差地碰上這小子,咱們先綴著他再說。」
  黑面狼道:「三師兄這如何使得,師父只命咱們來此,如今尚未……。」
  話猶未完,黃面狼已自冷哼說道:「老四,你我奉命在此已將近五天,幾乎踏遍全山,搜遍每一處洞穴,可有一點蛛絲馬跡麼?綴著這小子說不定能綴出所以然來。」
  黑面狼略一思忖,突然說道:「三師兄,你看這小子身上那本真經果然是假,他也是聞風來此……」
  黃面狼神情一震,脫口說道:「那咱們更得綴著他啦!
  快走,若讓他捷足先登,四位師父,兩位師伯怕不將咱們倆剝皮抽筋。」
  黑面狼略一遲疑,說道:「三師兄,那小子一身功力,你是見過……」
  黃面狼桀桀一笑說道:「老四,你今日怎地如此膽怯?
  你忘了咱們如今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此刻不但正是我試試師父傳給咱們那套新練神功威力,報那昔日之仇,若是能將那小子連真以一併帶反勾漏,老四,你想想四位師父,兩位師
  伯將會如何對待咱們?」
  話鋒一頓,伸手由懷中取出一隻滿是小孔的布囊,打開布囊,赫然內裝一隻雲羽信鴿,扯下一條衣襟,咬破食指,書寫數字,塞人信鴿爪下鐵環之內,一揚手,信鴿已自振羽人云,轉瞬不見蹤影。
  黑面狼詫聲說道:「三師兄,你這是……」
  黃面狼冷冷一笑:「你不是膽怯麼,我一方面稟報師父那柳小子大難未死,早謀剷除,另一方面並請大師兄帶著二師兄及五六師弟即刻趕來此間。」
  黑面浪一怔說道:「大師兄他們一兩日內即將下山為師父伯打探一尊老鬼龜縮之處,怎會有時間趕來此間。」
  黃面狼陰惻惻地一笑,說道:「老四,你今兒個怎麼了?
  只要擒住那柳小子你還怕問不出老鬼龜縮之處?況且這條現成線索,不比茫無頭緒地亂找要容易得多……」
  目光一注前方,就在這兩句話兒的功夫間,白衣書生已走得無影無蹤,心中一急,接道:「老四,快走吧!人追丟了,丟人現眼事小,師父責怪下來咱們得吃不完了兜著走。」
  話聲方落,兩個身形已自凌空飄進,脫弩之矢般向白衣書生逝去方向疾追而去。
  果然不錯,那位身法奇絕的白衣書生,就是直奔渤黃二海中,為取那本「玄玄真經」的柳含煙。
  若以柳含煙一身功力及奇絕字內的「天龍身法」來說,如果絲毫不停地疾馳前進,黃、黑面二狼無論如何是追他不上,望鹿難及的。
  但是,巧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就在柳含煙走完泰山,即將進人沂山之際,一樁事兒卻使他不得不停下身形,以致使黃黑二狼追個正著,暗中綴上。
  原來柳含煙之所以要走這條奇險叢生的偏僻路徑,為的就是避人耳目,不願在未得真經之前多惹麻煩,耽擱路程。
  因為一心緊念真經,急於趕路,故而他在適才兩崖之間飛渡之際,被四邪門下無意窺見,暗藏著踏遍泰山企圖尋獲「玄玄真經」的四邪門下,黃黑二狼。
  柳含煙仍行雲流水般,衣袂飄風地K馳前進。
  眼前,另一座峻巔矗立在半里之外,足下這條羊腸小徑也自漸漸蜿蜒下降。
  他知道泰山路徑將盡,越過泰山,自己就要進人沂山,兩山之間的山腳下,說不定會住有人家,為恐驚世駭俗,他已將如電身形漸漸緩下。
  饒是如此,仍是較後面狂奔而來的黃黑二狼快上半籌。
  正在此際,一陣輕微的哭泣聲隨山風飄人柳含煙耳中。
  一窒之後,旋即飄進如前。
  他以為自己所料不差,附近果然住有人家,那哭泣聲必然是由那些人家中傳出,隨山風飄來此處。
  方走出不到十丈。
  突然——
  「二位大父饒命!」一個女人驚呼倏地傳來。
  柳含煙一震駐足。
  緊接著又是一陣桀桀獰笑劃空傳來。
  柳含煙就在這剎那間已經聽出驚呼、獰笑,是由自己身右數十丈山上,一座密林中傳出。
  星目神光一閃,劍眉挑處,身形已自沖天拔起,閃電般向那密林中撲去。
  密林中央,佔地不大地蓋著一間茅屋。
  前面一株白楊樹上,此時正捆綁著一名大腹便便,身懷六甲的中年婦人。
  這名中年婦人衣衫完整,但卻是由胸至腹地敞開著。
  雙目圓瞪,臉色死白,猶自哭喊掙扎不已。
  另一株樹上,同樣地捆綁著一名中年婦人,但卻被開膛剖腹地死去多進,鮮血自她身上流遍一地。
  那名大腹便便,尚未慘遭殺害的中年婦人面前,站著兩名一高一矮,神情猙獰可怖,各缺一臂的灰衣老人。
  居左的一個,雙手捧走一隻盛著一團血污的小盆。
  居右的一個正自手執一柄解腕尖刀,對準中年婦人兩乳之間,連聲獰笑不已,笑聲一落,陰惻惻地說道:「老夫勸你還是閉口歇歇罷,老夫兄弟在這人跡難到的難到的地方築廬已近一月,卻是連個鬼影也未看到,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前來救你!」
  居左的一個突然冷冷說道:「老邢,快動手吧,跟她囉嗦什麼,咱們就差這一個啦,湊足十個紫河車之數,咱們大功即可告成啦!」
  居右的一個嘿嘿一笑說道:「老馬,不知怎地,平日殺人不眨眼,而且在此我也一連宰了九個了,今日這個我卻有點難以下手的不忍起來。」
  居左的一個一怔冷笑說道:「老邢,我看你是想立地成佛了,可是佛門廣大,卻不要咱們祁連二煞這種人,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若不忍讓我為。」
  說著,就要放下獨臂棒定的那隻小盆。
  居右的那名灰衣老人突然桀桀一陣怪笑說道:「老馬,你真以為我不忍下手麼?你何時聽說過祁嘯天動那心中一點不忍的?還是好好端著盆子接這最後一個紫河車吧!」
  居左一個心知受了戲弄,冷哼一聲,目中凶光一閃,方待發作。
  居右的一個突然說道:「老馬,你沒有聽錯,那小狗果然投崖死了麼?」
  「那個還騙你不成。」
  「令人好恨!」居右的一個目中凶苦一閃,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
  居左的一個一怔問道:「你恨什麼?」
  居右的一個冷哼一聲,目中凶芒連間地說道:「咱們隱居此地,就是為得報這斷臂之仇,不想那小狗卻未等咱們
  居左的一個一笑說道:「老邢,不是我長人志氣,滅已
  威風,縱然是這種歹毒無倫的功力練成,對付那小狗是否有效尚難預卜,如今小狗,咱們就可不必擔心這些了,正可利用這種功力在武林大大鬥他一番,也好顯顯咱們祁連二煞的威……」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說道:「好教二位失望,柳含煙未死,二位大功也成不了啦!」
  二灰衣老者聞聲大震,倏轉身形齊齊暴喝:「什麼人?」
  「啊;柳……」
  五丈外,負手仁立一位面色冷漠、星目殺機欲噴的白衣書生。
  人目此人,二人心神狂震,臉色倏變,居右的那名灰衣老人,目中凶光一閃,一語不發,微一場獨臂,解腕尖刀已自脫手飛出,疾若閃電般地向白衣書生眉心射去。
  柳含煙冷冷一笑:「廢銅燦鐵也在少爺面前買弄。」
  右掌倏出,曲指遙揮,「叮」地一聲,一柄百練精鋼頓化碎鐵段段,四射激揚,嗤嗤連聲地沒人周圍樹幹中。
  也不知柳含煙是有意或是怎地,一段碎鐵疾逾流星般撞向居左那名灰衣老人獨臂中捧定的那隻小盆,連躲的心合都未來得及轉,「叭」地一聲,小盆碎成片片,污血四濺灑得他滿身俱是,一團血污也是「叭達」墮地。
  兩名眾衣老人臉色方又一變。
  柳含煙便自神情木然地冷冷說道:「二位別來無恙,汴梁客棧饒兩不死,『地幽幫』『招魂二關』放兩逃生,不想兩等卻逃至此地做此傷天害理,人神共憤之事,天網網灰灰,疏而不漏,兩等還不興少爺立即自絕,難道還等少爺動手不成?」
  祁連二煞邢嘯天一陣桀桀怒笑說道:「小狗不必得意買狂,算你命大,老夫兄弟正愁報仇無著,不想鬼使神差,你竟自動送上門來,恨只恨當初未在『招魂二關』揭露你這小狗的假面具,老夫兄弟雖然自走霉運,神功功虧一貫,但是仍能將你誅斃掌下,只是這二罪並一,老夫要讓你慢慢地消受!小狗,你拿命來吧!」
  獨臂一搶,身形飛樸而上。
  「且慢!」柳含煙朗喝一聲,儒袖微揮,震退邢嘯天,冷冷地又說道,「反正你二人遲早都是死,忙什麼!少爺問你,你們那些『地幽幫』餘孽都在何處,又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惡事,快說。」
  祁嘯天吃柳含煙輕描淡寫地一袖佛退,驚怒交集,雙目凶光一閃,尚未說話。
  一旁血污滿身的馬翼飛雙目凶光暴射地突然獰笑說道:
  「小狗,問得好,『地幽幫』幫滅人存,隨時均與老夫兄弟一樣地恨不得啖你之肉,寢你之皮,留命在此地也是一樣,老邢!上。」
  二人一遞眼色,各自厲吼一聲,惡狠狠地撲上。
  柳含煙曬然一笑,冷冷說道:「爾等一齊上倒免得少爺多費手腳,爾等不說無妨,司馬唯我那批東西遲早難逃少爺
  掌下。」
  身形紋風不動,容得二煞近身,右掌倏出一圈一揮,疾點二煞四日。
  二煞各自一聲冷哼,身形一頓,一轉,避過來招,兩隻獨臂一抓一點,夾著刺耳寒氣,分取柳含煙左右肩並,聲勢凌厲,招式毒辣,直欲一上來便置柳含煙於死地。
  柳含煙心念真經,不耐久戰,人目二煞這種慘絕人寰傷天害理,已經造成九屍十八命的殘酷手法,心中更是將二煞恨之入骨,決心不讓二煞逃出手去,一招落空,怒火向上一衝,二煞招式已自兩方向自己左右肩井襲到。
  容得二煞招式離自己雙肩不到一寸,冷喝一聲,沉肩挫腰,雙掌齊出,閃電般向二煞雙腕截去。
  「克嚓』兩聲輕響,二煞齊齊暴起一聲淒厲修嗥,兩隻帶血手掌一齊飛墮草叢中。
  二煞更是一時心膽俱裂,強忍刺骨奇痛,拖著血淋淋的一隻斷臂,轉身飛進。
  柳含煙哪還容得二人走脫,劍眉挑處,一聲冷笑,雙掌曲指遙彈,兩縷強勁無倫的指風,分襲二煞「命門」要穴。
  二煞此時已成喪家之犬,萬丈雄心俱消,只顧逃命,哪顧其他,等到兩縷指風近身,再欲躲閃,為時已晚,各自背後如中千鈞重擊,慘呼一聲,狂噴一口鮮血,身形滾出數尺,倒地斃命。
  前後不過兩招,這兩名生性殘酷,殺人無算的祁連二煞,便自報仇、練功不成地齊齊授首。
  按說,祁連二煞成名多年,功力不致如此不濟,方自兩招便告斃命,但是二煞在先天上已吃了各缺一臂的大虧,以為強仇真的已死,心理上又無絲毫準備,再一方面又是震懾於柳含煙一身奇絕功力,尚未動手,便自色厲內荏,否則,要落敗起碼也在五招以上。
  柳含煙擊斃二煞後,至此方猛憶及樹上那位被捆綁著的中年婦人,半晌已未出聲。
  星目瞥處,那名中年婦人已自瞪目張口,一動不動,顯似已被適才一場前所未見的武林中人動手相搏,驚駭得昏厥過去。
  柳含煙暗暗一歎,舉步走過,打算先將之救醒再做道理。
  哪知走至近前,方始發覺那名中年婦人四肢冰涼氣絕多時。
  心中一震,不由大訝,再一細看,赫然發現那名中年婦人是吃人點中「死穴」致命。
  略一思忖,猶以為是祁連二煞在自己現身之際利用剎那時間下的毒手。
  心中不由又對二煞恨上一層,盛怒之餘,劍眉挑處,揚掌就要向二煞屍身劈下。
  但倏地那只舉至半途,蓄勁未發的手掌,卻又無力地垂下。
  狠狠地盯了二煞屍身一眼,目光再一掃二孕婦屍身,地上一團血污,搖頭一歎,飄身而去。
  柳含煙身形如電,方自破林而出,林中兩株巨樹幹後,突然轉出黃、黑二狼,望著那位遭人點中死穴致命的中年婦人一眼,各自臉上突然浮起一絲殘酷笑容,身形齊齊一閃,躡後穿林追向前去。
  二狼方自穿林而出便已窺見柳含煙雪白身影,在百丈外飄然疾馳。
  各自驚忖一聲:「好快的身法。」
  一路隱隱藏藏地暗中追去。
  柳含煙心急師仇,懸念真經,一路之上更是絕不停留,披星戴月,關山飛渡,不到兩日功夫已抵魯境臨海蓬萊。
  然而,他卻一直未曾發覺自己身後正遠遠綴著四邪門下黃、黑二狼。
  這日已是黃昏時分,柳含煙心急如焚,晚間海風強勁,浪濤洶湧,蓬萊臨海漁戶商船,卻無一人敢在此時冒著風浪出海。
  柳含煙一代仁俠,做不出那種以硬手法迫人的事情,萬般無奈下,只得懷著一股焦慮心情,就附近覓得一家客棧,打算暫住一宿,翌日一早再行僱船出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柳含煙心中有事,輾轉反側至後半夜方始渾然睡去。
  翌日一早醒來,人耳一陣陣嘩嘩之聲,急忙起床推窗一看,一雙劍眉頓蹙,不由暗道一聲:「苦也!」
  原來不知何時開始竟然降著傾盆大雨。
  歎苦之餘,不由暗忖道:「自己時運怎地如此不濟?似這般鬼天氣,誰願出海?看來自己又得耐著性子苦等一天啦
  倏地心中一動,一絲希望倏又升起,喚進店伙,借了一把雨傘,信步向海濱走去。
  蓬萊瀕海產魚,又是魯境往來商賈的重埠,儘管此時大降大雨,水流成渠,然而滿街商賈仍是熙往攘來,忙於奔命。
  柳含煙打著一把雨傘,深蹙雙眉,抱著萬一之希望,逕向海邊走去。
  在他身後十丈外卻暗中綴著全身緊緊裡在袍之中,頭戴寬邊草帽,將帽沿拉得低得幾乎遮住整張臉的黃黑二狼。
  柳含煙甫抵海邊,便徑向下碇在岸邊的一列漁船走去。
  打漁人之習慣早起,十餘艘漁船之上,早已有人在那兒補網作業啦!
  柳含煙方自行近一艘漁船,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漁人自船艙內探首而出。
  人目又是昨夜欲僱船出海的那位不知死活的白衣書生,一怔笑道:「怎麼?相公莫非今早要出海麼?」
  柳含煙聞言一怔,隨即恍悟自己昨夜曾在此處吃了閉門
  羹,不由赧然一笑,點頭說道:「老丈猜得不錯,小生正欲出海,老丈可願意幫個忙叩
  老漁人搖頭說道:「對不起,老漢縱然有心幫你個忙,但是天下著這麼大的雨,海中風浪必大,老漢珍惜這條老命,還想多吃幾天大餑餑,今天連出海打魚都不出了,這個忙老漢幫不上,你還是另找別家吧!」
  說著就要縮頭進艙。
  柳含煙又碰了個釘子,心中儘管又急又氣,但此時卻不能發作,一見老漁人欲回身進艙,忙跨進一步,賠笑說道:
  「老丈且慢!」
  老漁人聞聲回身,頗為不耐地瞇著一雙老眼,靜待下文。
  柳含煙強笑一聲,說道:「老丈若是肯幫個忙,小生願意出加倍船資,如何?」
  老漁人一言不發地凝注柳含煙片刻,方始微笑說道:
  「相公,老漢看你不是本地之人,仙鄉何處叩
  柳含煙一怔,不解地笑道。「老丈說的不差,小生世居江南。」
  老漁人微一點頭又道:「這就難怪啦,相公大概從未見過駭人的海浪。」
  一頓,頗為不解地又道:「相公,老漢斗膽動問,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急事兒,要這般不顧生死地忙著出海?」
  柳含煙素性淳厚,不善謊言,但是事到如今他卻不能直言無忌,腦中閃電一忖,暗暗一歎:「事到如今,不得已只好扯一次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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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9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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