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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深入石林求秘笈 敢憑寶劍斗魔頭(2)
楊華吃了一驚,這才想了起來:「原來是陽繼孟的大弟子。好,你來得正好,且看你現在還能欺負我麼?」
原本陽繼孟這個弟子名叫盤石生,四年前楊華曾經和他交過手的。四年前楊華只是個十四歲的大孩子,本領當然比不上他,幸虧丹丘生及時把陽繼孟打敗,盤石生只能跟著師父出石林。但楊華已吃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虧了。
盤石生說道:「丹丘生本領非比尋常,我當真是有點害怕家師凶多吉少呢。」
那蒼老的聲音道:「你害怕令師殺不了丹丘生,反而遭了他的毒手?」
盤石生道:「但願不至如此。」
那蒼老的聲音道:「絕對不會如此!倘若只是令師一人,那我不敢擔保。但你要知道,令師是和我的洞玄師兄一同去的,而且還有一個大內高手歐陽業幫忙他們。洞玄師兄的內功,在我們崆峒派中,除了掌門師兄之外,就數他了。即使單打獨鬥,丹丘生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盤石生說道:「但要是他們殺了丹丘生,為何到了現在已有一年,還不見他們回來呢?」
楊華聽了他們的對話,對這兩個人的來歷和來意都已大概明瞭,想道:「想是盤石生不見他的師父回來,是以請了洞玄子這個師弟陪他同來尋找。」
那蒼老的聲音接著說道:「我怎麼知道了或許他們藏在石林深處,尚未知道咱們進來;又或許他們是和歐陽業迸京去了呢?不過你倘若當真害怕的話,你可以先走。」
盤石生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洞冥道長,有你老人家在這裡,我害怕什麼?我只是擔心家師而已。,」
楊華聽得「洞冥道長」四字,不由得又是大吃一驚,比剛才知道是陽繼孟的弟子來的吃驚更甚。
原來楊華雖然沒有見過洞冥子,卻是曾經聽得三師父丹丘生談過他的。據丹丘生說,本派兩代弟子,除了掌門之外,論內功是洞玄子第一,論劍術是洞冥子第一。他練成的一套連環奪命劍法。一個人施展便可兼顧八門,等於有八個劍客同時合在的威力。當時丹丘生曾笑道:「可惜我和這位師叔翻了臉;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向他請教,用不著自己一個人成年累月苦苦思索本派失傳的劍法了。」
楊華想起師父說過的話,心中自忖:「師父這些話當然是對長輩的客氣,但師父最少認為他是可以共同琢磨劍法的人,看來這位大師叔的劍法是的確高明的了。」
要知楊華在劍法方面,除掉已經死了三百年的張丹楓不說,他最佩服的人就是他的三師父。若然丹丘生只說洞冥子的劍法在崆峒要數第一,此時的他還不怎樣放在心上;但三師父也曾說過要「請益」的人,他可就不敢小覷了。「聽師父的口氣,連環奪命劍法似乎還比不上他傳給我的躡雲劍法,但可惜躡雲劍法我才不過下了半年苦功,要和這位大師叔作對,恐怕是決計敵不過他了。」楊華心想。
洞冥子和盤石生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因楊華的內功造詣已經頗是不凡,又有伏地聽聲的本領,所以能夠聽得相當清楚。劍池旁邊的段劍青和冷冰兒卻是尚未知道已有惡人到來,大禍即將臨頭了。
冷冰兒笑道:「我都相信你的聰明才智,何必你卻反而沒有自信。還是回去練自己的『體』吧,反正咱們也是沒有辦法找到張丹楓的武功秘笈的了。」
段劍青戀戀不捨地說道:「我的叔叔沒找著。這回真是如入寶山空手回了,好,走吧,走吧!」
此時洞冥子和盤石生已經走到劍池入口之外,洞冥子怔了一怔,說道:「靜聲,裡面似乎有人。」
冷冰兒也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了,「咦」了一聲,說道:「青哥,你聽,好像是有人來了!」
段劍青又驚又喜,連忙叫道:「我是劍青,叔叔,叔叔,你……」他知道能夠在石林出現的人,除了他的叔父那還有誰?哪知話猶未了,只見來的乃是一個老道士和一個中年人。「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段劍青與盤石生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洞冥子則是哈哈笑道:「原來你是大理段家的小王爺,段仇世也是你的叔父,對嗎?小王爺,幸會,幸會!」
段劍青詫道:「請問道長法號。咱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道長怎麼知道我的?」
洞冥子哈哈一笑,說道:「小王爺是大理第一貴人,貧道縱然孤陋寡聞,也不至於不知道你小王爺呀!更何況令叔在江湖上聲名遠播,貧道也是仰慕已久的了。貧道是崆峒派的洞冥子,不知令叔可曾和你說過我麼?」
段青劍吃了一驚,心裡想道:「聽他的口氣,他和叔叔似乎只是彼此慕名,未曾見過面的。怎的他就知道我是誰呢?莫非是我和冰兒剛才所說的話,已是給他聽見了?」當下搖了搖頭,說道:「家叔很少和我談及武林人物的。請恕冒昧,敢問道長因何來此?」
洞冥子笑道:「這句話似乎是應該我問小王爺才對。」言下之意,似乎他來石林乃是理所當然。
段劍青方自一愕,只聽得洞冥子已在淡淡說道:「這裡的主人乃是貧道師侄。」
段劍青想道:「原來叔叔說是到石林訪友,倒並非虛言。」愕了一愕,問道:「令師侄是誰?」
洞冥子道:「小王爺,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
段劍青聽他問得古怪,眉頭一皺,神情不悅,說道:「何故道長以為我會知道?我是真的不知!」
洞冥子緩緩說道:「敝師侄名叫丹丘生,據我所知,令叔和他乃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惜令叔雖然來過一次崆峒山,恰巧我不在山上,以至無緣相會。小王爺,你是來找令叔的吧?」
段劍青知瞞不過他,說道:「不錯。但我卻不知道家叔是來找你的師侄。」
洞冥子道:「好,算你事前不知,那你現在知道他們的消息了吧?」說話漸漸變為不客氣了。
段劍青滿懷不悅,說道:「不知!對不住,我可要走了,請恕不能奉陪啦!」
盤石生忽地喝道:「且慢!」與洞冥子交換一個眼色。洞冥子微笑道:「對,你是應該和他說到正題了。」
段劍青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何人?有何指教?」
盤石生道:「我師父的下落,你知道嗎?」
段劍青道:「誰知道你的師父是誰了。」
盤石生道:「我的師父是陽繼孟,你當真不知?」此言一出,段劍青倒沒什麼,冷冰兒可是大吃一驚了。
要知陽繼孟雖然是埋名隱姓,躲在石林,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寥寥無幾,但青城派的名宿蕭青峰和小金川的冷鐵樵等人則是知道孟神通有這個徒孫的,只不知道他是藏在石林罷了。冷冰兒曾經聽得蕭、冷等人談過陽繼孟和他師祖的事情,知道他是當今之世的一大魔頭,此時突然聽得面前這個漢子就是陽繼孟的徒弟,焉得不驚。
但段劍青卻是真的不知,他還是絲毫不以為意地說道:「陽繼孟是什麼人?沒聽說過。」
盤石生一聲冷笑,說道:「你什麼也說不知,但張丹楓的武功秘笈藏在哪裡,你總不能說是不知了吧?」
「張丹楓的武功秘笈」從盤石生口裡說了出來,段劍青這才不得不大吃了一驚了。
「什麼秘笈?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段劍青訥訥說道。
盤石生冷笑道:「好小子,別裝蒜啦!我們都聽見了,你剛剛和這位姑娘說過的!」』
段劍青不識對方的厲害,心裡想道:「秘笈已經洩漏,反正是要和他們拼的了!」於是傲然說道:「我沒說過,你一定是聽錯了。讓開!」
洞冥子淡淡說道:「小王爺,我勸你還是交出來吧。你要知道,他的師父在丹丘生之前已經在石林住了幾年,為的就是要找尋這本秘笈。這本是他家之物,你怎可擅自拿去?」他還以為段劍青是已經找到了。
段劍青怒道:「我說不知就是不知,你怎麼可以這樣蠻不講理!好呀,你以為我是當真好欺負的嗎?」唰的一聲響,拔劍出鞘。
洞冥子哈哈笑道:「小王爺,你要和我打架?再過十年,你才來吧?」段劍青一時未懂他的意思,說道:「你不敢和我打架,那就讓開!」
盤石生笑道:「道長,你太抬舉這小子了。他再練十年,也不配做你老對手。這杯罰酒,還是讓我灌他喝吧!」
聲出人到,段劍青唰的一劍向他刺去。盤石生在劍脊輕輕一彈,段劍青只覺掌心一陣奇寒,冷得長劍也都掌握不牢,鐺嘟墜地!
段劍青大驚之下,左掌一翻,一招「攔江截斗」,護胸迎敵。盤石生哪裡將他放在眼內,什麼招式也不用,自向他抓去。
但雙掌相交,盤石生卻是不禁「咦」了一聲,原來段劍青的本領雖屬尋常,但內功的基礎卻是得自張丹楓的真傳。盤石生隨隨便便的那麼一抓,竟然給他的掌力盪開。
盤石生笑道:「想不到你這位小王爺倒是還有兩下子!」左掌穿出,倏的抓著了段劍青的手腕一扭。
他剛才把段劍青估計過低,此際卻又估計過高了。這一抓已是用上了幾分修羅陰煞功。
段劍青冷得難熬,痛得難受。一聲狂嚎,面無人色。
冷冰兒喝道:「放開他!」明知不是敵人對手,卻是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
盤石生笑道:「我倒捨不得傷害你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呢。」說時遲,那時快,冷冰兒已是一口氣向他攻了七招。青城派的劍法非同泛泛,盤石生不想傷她,倒是給她攻攻手忙腳亂。盤石生怒道:「好,你刺吧!」抓起段劍青,作個旋風舞,把他迎向冷冰兒的劍尖。
就在盤石生哈哈大笑聲中,劍峰上忽地爆出霹靂似的一聲大喝「住手!」只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般的從劍峰上跳下來。不用說這個人就是楊華了。
他人在半空,暗器先發。暗器是一枚小小的石子。
盤石生做夢也想不到竟有飛將軍從天而降,陡聞一聲霹靂似的喝聲,心頭大震。眼神一亂,那枚石子已是打到他的面前,對準了他眉心的太陽穴。要躲閃也來不及了。
忽聽得「錚」的一聲,那枚石子一分為二,兩邊飛開。原來是洞冥子擲出一枚銅錢,和楊華打來的這枚石子恰好碰個正著。銅錢比小石子更輕,卻把石子打碎,功力顯然是在楊華之上了。
雖然沒有打著盤石生,但石子就在他的眼前爆裂,卻是不免令得他的眼神心神都是不禁為之一亂。冷冰兒乘機一劍從他背後刺來,盤石生連忙伏地一滾,他這麼一滾,當然是不能不把段劍青放開了。
那枚石子一分為二,餘勢未衰,擦過冷冰兒鬢邊,痛得她火辣辣的好不難受。冷冰兒不顧疼痛,抱起了段劍青慌忙就跑。
盤石生也是嚇出一身冷汗,要不是洞冥子及時發出銅錢,碰開石子,他的太陽穴縱能避開,眼睛一定給石子打瞎了。他睜開眼睛之時,只見楊華已是站在他的面前,冷笑說道:「盤石生,你還認得我麼?」
盤石生怔了一怔,驀然醒起,喝道:「好呀,原來是你這個小子!」洞冥子說道:「這小子是誰?」盤石生道:「就是丹丘生那個姓楊的徒弟,算起來還是你老的徒孫徒輩呢。」洞冥子說道:「他的師父早已被逐本門,我可沒有這個徒孫,你不用顧全我的面子。好,你小心應付他吧!」
洞冥子自視甚高,楊華的武功雖然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初時也還不怎樣放在心上。但在知道楊華是丹丘生的徒弟之後,卻是不禁好生驚異了。心裡想道:「聽說丹丘生練成了本派失傳的躡雲劍法,另外還不知道練成了什麼奇妙的武功。徒弟如此,師父可知,恐怕不是謠傳的了。好,我且從這小子身上察看他的功夫。」他一來要從楊華的身上,察看丹丘生練成了一些什麼他不知道的本液功夫;二來他自視甚高,輩份高出楊華兩輩,自是不能和他動手。但他囑咐盤石生「小心應付」,這「小心」二字,已是透露出他的顧慮,顧慮盤石生不是楊華的對手。
盤石生認出楊華,心中的怯意倒是消了幾分,想道:「不過三年功夭,我不信這小子的本領就能在我之上。敢情他只練好了一套輕功和一手暗器,就用來嚇我。」
楊華哈哈一笑,說道:「很好,你居然還記得我。那麼三年前你欠我的那筆債,想必你也未曾忘記吧?」
盤石生聽見洞冥子叫他「小心」,心中已是大不舒服,一聽這話,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向閻羅王討債去吧!」怒氣沖沖,便即一掌打下。
他若然不是心粗氣躁,或許還能和楊華鬥個三二十招,這麼樣輕敵急進,可就馬上吃虧了。
楊華有意叫他吃個苦頭,身形紋絲不動,直到敵掌離身不到三寸,方才猛一側身,橫掌往上一削。
盤石生正自想:「十招之內我若打發不了這個小子,只怕要給洞冥子輕視了。」見楊華不躲不閃。出掌接招,心頭大喜:「你這小子居然敢和我硬碰,那是最妙不過!」原來他這一掌已是用上了修羅陰煞功。哪知心念未已,雙掌齊飛,只聽得卡嚓一聲,盤石生的一條右臂已是脫了臼。
原來楊華使的這一招乃是孟家的快刀化成掌法的,後發制人。正是深得刀譜中「以我為主,以嫩輔老,以急輔遲,以靜制動,以客犯主的精義。盤石生的本領雖也不弱,卻怎識得這樣奇妙的以掌化刀的絕招?
不過楊華接了這掌,卻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退了兩步,牙關格格作響。原來他雖然苦練一年,內功畢竟還是未夠火候。「修羅陰煞功」的寒毒直接侵入他的身體,雖然禁受得起,寒意亦已直透心頭。
盤石生見他如此,僥倖之心登時油然而生,想道:「我若是給這小子打敗,莫說眼前就要給洞冥子看輕,以後在人前也抬不起頭。看來他是抵禦不了我的陰煞功,好,我拼著左臂受傷,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斃於掌下!」
楊華打了一個冷顫,忽地想起「玄功要訣」中有個運氣驅除邪毒的法門,依法施為,運氣三轉,瞬息之間,便覺得身子暖烘烘的好不舒服。楊華大喜,想道:「祖師的玄功果然奇妙,待會兒斗那牛鼻子臭道士,恐怕也未必就準是我輸了。」精神一振,正好盤石生又是一掌打來。
盤石生忍著疼痛,喝道:「好小子,我和你拼了!」一個「獅子搖頭」,左掌一翻,使出一招「羚羊掛角」,照楊華面門打來,他右臂受傷,修羅陰煞功並無影響,這招「羚羊掛角」,使得凶狠非常!
楊華喝道:「來得好!」雙掌合攏迎上前去,又是硬碰硬接。這一招是段仇世傳給他的「起手式」,但如今他的功力遠非昔比,平常無奇的「起手式」威力亦是大得出奇。只聽得「卡嚓」一聲,盤石生殺豬般的狂噙怒吼,倒在地上打滾,左臂也給扭脫了臼了。
楊華哈哈笑道:「三年前你打我一掌,如今我已連本帶利,加倍討回,饒了你吧。」這次他接了盤石生的修羅陰煞功,立即便能發聲大笑,而且笑聲宏亮,顯見他已是不受寒毒所侵。
洞冥子在旁觀戰,看得驚奇不已。他本來料到盤石生不是楊華對手,但卻想不到他會輸得這麼快,不過兩招,雙臂都脫了臼。心裡想道:「奇怪,這小子使的這兩招似乎不是本門武功?他年紀輕輕,內功又何以就能練得如此精純,居然能夠破解了盤石生的修羅陰煞功呢?」
冷冰兒抱住段劍青逃走,此時剛要逃出劍峰的人口,洞冥子喝道:「給我留下!」他怕段劍青帶了張丹楓的武功秘笈逃走,心想盤石生反正已受了傷,過一會兒再收拾楊華也還不遲。
冷冰兒冷笑道:「你以武林前輩自居,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洞冥子哼了一聲道:「我說過什麼話?」
冷冰兒道:「你不是說我們非得再練十年,不配和你作對手麼?」
洞冥子哈哈一笑,說道:「我用不著和你們動手,也能將你們留下!」說話之間,飛身躍起,幾個起伏,已是跑到冷冰兒後面,大袖一揮、拂出一股勁風,冷冰兒踉踉蹌蹌的斜竄幾步,險些跌倒。
楊華審察形勢,要趕上去救他們二人恐怕已來不及,靈機一動,忽地哈哈大笑,說道:「盤石生,你不服氣,可以叫你的師父找我報仇,我要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好有人,莫以為練成了什麼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就可以稱霸武林了。好,你好好養傷吧,我可恕不奉陪。」一個轉身,不是向段、冷的那邊跑去,卻向劍峰的另一邊出口逃跑。
洞冥子正在戲弄段、冷二人,聽了這話,不覺驀吃一驚,驀然省起:「這小子的口氣這樣大,我倒不知道當今之世有哪一派的內功可以破解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的。」跟著便自想到:「這小子的本領好得出奇,按常理來說,像他這樣年紀,本派內功練得多好,也是決計抵禦不了修羅陰煞功的,嗯,莫非他、他已經取得張丹楓的秘笈?」再又想到,楊華留在石林幾年,剛才又是在劍峰上面跑下來的,他找到秘笈的可能性當然比段劍青大得多了。
「我真糊塗,怎的想不到他。這小子熟悉石林地理,莫要給他跑了。」本來洞冥子的算盤是下一步才收拾楊華的,此時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卻是不由他不改變主意了。他想段劍青業已受傷,冷冰兒一個年輕的姑娘背著他逃跑,還怕她能跑到哪兒?收拾了楊華,他們也未必跑得出石林。
洞冥子心念電轉,腳步也飛快的朝著楊華所跑的方向追去。
楊華故意放慢腳步,讓他追上。回過頭來,說道:「你要和我動手嗎?」
洞冥子喝道:「把張丹楓的武功秘笈給我留下,饒你不死!」
楊華道:「你是崆峒派的長老洞冥子吧?」
洞冥子道:「是又怎樣?」
楊華淡淡說道:「我的師父雖然給你們逼走,你到底還是我的長輩,我讓你三招!」
武林規矩身份不同的人交手,自然是長輩讓招。如今洞冥子的輩份比楊華高出兩輩,楊華卻顛倒過來,要讓洞冥子三招,洞冥子焉能不怒?當下哼了一聲,喝道:「好個狂妄的小子,你既然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吧!」說到「成全」二字,呼的便是一抓將下來。
楊華正是要他動怒,一覺勁風颯然,身形便似水蛇遊走,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他這一抓。
洞冥子吃了一驚,心裡想道:「他這身法倒是古怪得很,好像是本派失傳的躡雲步法。」崆峒派失傳的躡雲劍法據說是以飄忽見仗,有一套相應的步法和劍法配合的。洞冥子雖然沒有見過古譜,但古譜的一鱗半爪散見於其他典籍之中,洞冥子還是略有所知的。
洞冥子固然吃驚,楊華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原來洞冥子的指尖從他背心劃過,未觸及他的肌膚,已是有如火棒烙過他的背脊一般,令他感到火辣辣的作痛。要不是洞冥子由於給他激怒,進招稍為急躁,這一抓就能將他抓住。楊華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怪不得師父對他也是頗為佩服,他的劍法本門第一,內功還不是本門最強的一個,但這一抓未曾抓著已是如此厲害,當真給他抓著,那還了得?」
說時遲,那時快,洞冥子已是如影隨形,跟蹤撲到。他見識了楊華的本領,這次出招,不敢再有絲毫大意,一招兩式,掌拳兼施,掌勢籠罩住揚華身形,左拳猛的搗出,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天羅地網」。掌勢自上而下!有如天羅;拳勢自下兜上,有如地網。掌主柔,拳主剛,柔是虛,剛是實。拳掌兼施,剛柔互濟,虛實並用。正是從他的看家本領「連環奪命劍法」中化出來的。「看你這小子還能逃得出我的天羅地網麼?」洞冥子心想。
只聽得「嗤」的一聲,聲如裂帛。楊華衣裳給他抓破,但還是滑似游魚一樣,從他的「天羅地網」中逃出來了。饒是洞冥子那麼高明的武功,連他的身法都未曾看得清楚,不知怎的,那霸道之極的一拳已是打了個空。
楊華叫道:「糟糕,還好!」身形一晃,「滑」出數丈開外,踢起一片塵沙。
楊華說過要讓對方三招,他踢起塵砂,迷對方視力,可說是有點取巧。不過他並無還手,卻也不算食言。
洞冥子只道他是存心戲弄,越發大怒,喝道:「狂妄小子,狡獪小賊,今日我不把你斃於掌下,誓不為人!」
聲如霹靂,掌似奔雷。只聽得「轟隆」一聲,身邊的一棵大樹,竟然給洞冥子的掌力震得倒了下來。洞冥子喝道:「好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可休怪我!」只道楊華給他的掌力所震,不死也得重傷。
楊華眼睛發黑,只覺胸中氣血翻湧,五臟六腑都好像移轉位置一般。連忙吸一口氣,用張丹楓秘笈上的內功心法,凝聚真氣。洞冥子話猶未了,只見塵霧散開,楊華已是站在他的面前,氣定神閒,哪裡像是受傷的模樣。
楊華哈哈一笑,說道:「太師叔,晚輩已經讓你三招,僥倖可還沒死。讓了三招,本門情份我已是盡了心意,恕我不能再讓你了!」
本來以洞冥子的身份,三招打不倒一個晚輩,就該罷手,再也不能和對方為難。但這口氣他怎嚥得下,心裡想道:「在這石林裡只有盤石生一人,今日之事,他是不會說出去的。我殺了這小子,也不怕會給天下英雄恥笑。」當下手按劍柄,但一時之間,卻還是不好意思便即拔劍出鞘。
楊華卻似知他心意,似笑非笑地接著說道:「洞冥道長,你想殺我還是用劍的好。一柄不行用夠兩柄!」他不稱「太師叔」稱呼「道長」,表示師門之義已絕。
洞冥子老羞成怒,唰的拔劍出鞘,一個劍銷,藏的卻是可以分開來的股劍,劍身很薄,明晃晃的有如一泓秋水。一看就知鋒利非凡。
洞冥子雙劍掣在手中,冷笑說道:「料想你的師父已經對你說過本門的連環奪命劍法了,你樂得說風涼話兒,可惜,你只憑口舌之利未必保得住你的小命,我不和你鬥口,進招吧!」
原來連環奪命劍法繁複之極,本來是幾個人同使布成劍陣的,最少也得兩個人合使,方能曲盡其妙。但洞冥子在這套劍法上浸淫了幾十年,他一個人就能把連環奪命劍展開。不過由於劍法太過繁複,必須使用雙劍。
楊華說道:「好,這次你讓我先行出招,也算公道。看招!」劍尖一挺,好像自己練招一樣,目光注視劍尖,緩緩劃了一圈,劍勢圈著自己的身子。
洞冥子眉頭一皺,心道:「這是什麼劍法?」喝道:「你弄什麼玄慮?」楊華笑說道:「你急什麼?」霎時間,劍光閃處,已是由虛化實,一招「白鶴剔翎」,倏的便指向洞冥子咽喉!
楊華使的正是躡雲劍法中極其精妙的一招,先以虛招擾亂對方眼神,攻他一個揩手不及。但洞冥子火候何等老到,他雖然不識這套劍法,一看楊華手勢,已知他是由虛化實。當下將計就計,身軀陡然一縮,楊華的劍尖堪堪刺到,撲了個空,重心驟失,不覺一個踉蹌。說時遲,那時快,洞冥子倏地出招,劍挾金風,已是向著楊華的胸膛刺過來了。
楊華叫聲「不好!」倒持劍柄,劍尖反指自身。洞冥子怔了一怔。心裡想道:「這小子打不過我,莫非想要自殺不成。」哪知又是一招極其古怪的劍法。他的劍劃了一道弧度甚小的半個圓圈,突然從肘底穿出,竟是刺向洞冥子意想不到的方位。
洞冥於「噫」了一聲,沉劍一挑,「穿針引線」,解招還招。心道:「莫非他使的就是躡雲劍法,果然奇妙。」內力直匿劍尖,唰唰幾劍,把楊華的劍勢壓縮得只能在內圈防守。洞冥子喝道:「好小子,看你還能有什麼古怪的門道?算你是孫行者,終須也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手心!」
楊華冷冷說道:「是麼?」劍走輕靈,擋了兩招,突然高高舉起,把長劍當作大刀來使,劈斫下來,洞冥子冷笑說道:「你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要知劍術重在輕靈迅捷,哪有這樣硬劈硬斫的道理?這樣打法,和本領相等的交手已是犯忌,何況是高低手過招?
洞冥子使了一招「舉火撩天」,力貫劍尖,滿以為這一撩就可以將對方的劍削為兩段,不料雙劍一交,楊華的劍忽然滑過一邊,劍勢陡轉,又是從他意想不到方位刺來。
原來楊華這招一氣呵成,前面兩招用的是躡雲劍法,後面這招卻是從盂家快刀化出來的。深得「舉重若輕,以拙勝巧」的妙理,這是孟家快刀的「變格」,洞冥子如何識得?尚幸他功力固然高出楊華,劍術也是非常老到,一覺不妙,立即變招,楊華稍稍佔了一點便宜,也還不能脫出他的劍光籠罩。
洞冥子心道:「這小子所學甚雜,最後這招決非本門劍法。不知是否張丹楓秘笈上的劍法?今日倘若殺不了這個小子,再過三年,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對楊華精妙的劍術,又羨又妒,殺機陡起「連環奪命劍」立即霍霍展開!
楊華真實的本領和洞冥子相比畢竟差得還遠,他換了幾種劍法,饒是瞬息百變,仍然沒衝出對手的劍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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