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846|回覆: 3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 古靈 ]【鳥籠裡的暹邏貓 (上、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6-23 20:35: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鳥籠裡的暹邏貓 (上)

      
她很困惑,她明明就是個靜不下來的人,但不知為何,  

只要一踏入葡萄園裡,她就會自然而然的沉靜下來,  

彷彿這裡才是她的家、她的歸宿、她的根;難不成她上輩子是葡萄?  

而既然今年這麼不順遂,她決定躲在葡萄園裡任自己「腐爛」,  

再加上自家葡萄園裡居然還有古堡,那她不好好來趟古堡歷險記,豈不白來了?  

所以她盡情徜徉這座古堡,打算好好參觀一番,  

卻沒想到竟被她找到一本「古早」的日記本!  

咦?裡面會不會有些不可告人之記載呢?她好奇的一翻再翻,卻什麼都沒,  

就只是流水帳的摘葡萄史,於是她將日記隨手一丟,決定先去浴室梳洗一下,  

不料──竟然有個男人先她一步待在浴室裡洗澎澎……  

可問題是,這裡是她的臥房耶!為何有人膽敢入侵她房內的浴室呢?!  

她正想去對那「沒禮貌」的男人興師問罪,  

卻意外發現那男人竟然跟她玩起躲貓貓來!更可怕的是,那本日記竟然……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8 您發表的小說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8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6-23 20:37:05 |只看該作者
 
序幕   
--------------------------------------------------------------------------------
  1990年7月──  

  戴高樂機場,對於雪儂來講,這是另一個世界,不,是另一個星球。  

  不同人種、不同語言,甚至陽光不同,空氣也不同,獨身在這裡,她就像是從另一個銀河星系來的外星人。  

  她根本就不想來。  

  但她卻不得不來,因為律師伯伯告訴她,她爸爸因心臟病突發去世後,除了債務之外什麼也沒有留給她;她媽媽去世得更早,其他親人也拒絕攬下她這個包袱,她不能怪他們,經濟不景氣,對那些經濟狀況不佳的人而言,就算是多一口人吃飯也是很吃力的事。  

  幸好她爸爸生意上的朋友願意領養她,不然她就得被送進孤兒院裡去,因為她才十一歲。  

  她的新任監護人是法國人。  

  於是,律師送她到這裡之後就趕搭下一班飛機回台灣去了,留下她獨自一人在這裡等候領養她的人來接她。  

  她寧願被送進孤兒院裡去,就算不能過好日子又如何?起碼在台灣她不會是聾子,也不會是啞巴,更不會是外星人,即使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也不會比此時此刻更孤單、更寂寞。  

  更何況,她也不想叫陌生人爸爸、媽媽,那好像背叛了她自己的親生爸爸、媽媽似的,特別是,她連自己的親生媽媽都沒叫過幾次,媽媽就去世了!  

  不曉得領養她的人願不願意讓她回到台灣自己一個人生活呢?  

  「雪儂?」  

  正苦苦思索間,猝然一聲呼喚,她下意識循聲回過頭去,一眼便注意到一個黑髮、黑眼的年輕人,最多二十歲,十分英俊,也很瀟灑,全身散發著法國人特有的熱情與魅力。  

  她有點困惑地微微攢起了眉,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陌生人,她卻覺得他們之間隱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他們以前見過面嗎?  

  年輕人一眼看她,一眼看手上的照片來回比對,確認後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果然是你!」三不管一把抱住她,左親右再親。「歡迎!歡迎!歡迎到法國來!」  

  他就是領養她的人?  

  會不會太年輕了一點?  

  「你……你就是領養我的人?」於雪儂不可思議的喃喃道。  

  年輕人哈哈一笑。「不,不是,是我爸爸,他有公事到德國去,臨走前交代我來接你。」他提起她的行李。「走吧,你一定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啊,對了,我叫費艾。」  

  「其實我並不累……」如果她的監護人同意的話,她還可以自己一路游回台灣去呢!「我只是想回……」話說一半斷聲,繼而吃驚的大叫。「耶,你……你會說中文?!」而且很標準,沒有那種可笑的怪腔怪調。  

  費艾爽朗大笑,因為她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我們全家人都會說中文。」  

  於雪儂驚異的張了半天嘴。「為……為什麼?」  

  「因為你。」  

  於雪儂更驚訝了,「你們為了我特地去學中文?」又疑惑。「為什麼?」  

  費艾擠擠眼,模樣很神秘。「等你十八歲的時候自然會明白。」然後帶路往前走。「聖路易島的貝提雍冰淇淋是全法國最好吃的,要不要先去吃吃看?」  

  吃冰淇淋?  

  於雪儂怔愣地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回答,也沒有動,費艾很快就察覺到她並沒有跟上來,立刻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但他似乎能瞭解她的猶豫,並沒有催促她,只是默默等待著。  

  要去嗎?  

  她知道,如果答應跟他走的話,就表示她要留下來了,但打一開始她就沒有留下來的打算,一直在思考如何說服領養她的人讓她回到台灣,然而此刻,得知他們為了她──一個跟他們毫無關係的人,竟然全家人都特地跑去學中文,怎不教人感動、讓人慚愧?  

  他們好心好意要收留她這個孤兒,她卻只想到自己好孤單、好寂寞、好可憐,根本沒有想過應該要心懷感激的盡力去配合他們,反而是他們極力來迎合她,如果她還堅持要回台灣,豈不是太不知好歹?  

  算了,就留下來吧,或許,留下來並不是她想像中那麼糟糕的事,至少她不會是啞巴或聾子了,誰知道,也許她很快就會變成地球人了呢!  

  「好。」  

  於是,她下定決心抬腿踏出第一步,走向命運早已為她鋪好的路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6-23 20:3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

  1997年7月——

  「雪儂,才剛用過晚餐,你又要上哪兒去了?」

  「蒙帕納斯地鐵站。」

  「又要去溜直排輪了?」

  從非法的偷偷摸摸到處亂竄到合法的大規模活動,直排輪已成為巴黎官方認可的「交通工具」,每星期五晚上十點到午夜一點之間,巴黎人還可以在街道之間來一場週五狂歡夜,盡情飆他個痛快!

  自從學會直排輪之後,雪儂從不曾錯過任何一周的狂歡夜。

  「是又怎樣?」

  「每星期都去,你不煩嗎?」

  「你自己不也是。」

  「我現在沒有了。」

  「因為你畢業了,而我連大學都還沒上呢!」

  自抵達戴高樂機場那天至今,雪儂已在巴黎生活了整整七年,在這七年裡,她已然成功的從正宗銀河外星系來的外星人轉變成土生土長的地球人,除了五官長相之外,她比法國人更像法國人,跟領養她的杜奧布羅傑家人也親匿得像是真正的一家人——杜奧爸爸、媽媽就像她的親生父母,杜奧家三兄弟也像她的親兄弟。

  特別是費艾,從第一天開始,他就非常努力的幫助她融入法國的生活,教她說法語,陪她度過每一個寂寞的日子,直到費艾開始交女朋友,兩人之間才開始出現距離,不過這絕不是像費艾的女友所說的,她在生氣費艾的女友搶去費艾對她的注意力,而是恰好那時候也有好幾個男生在追她,她比他更忙呢!

  太多人追就是這點麻煩,這個不錯,那個也不賴,你很難決定到底哪一個才是最好的。

  「好好好,那我送你去?」

  「才不要!」雪儂沒好氣的橫給他一眼,斷然拒絕,拿了安全帽就走人。「我才不跟你那個大奶媽搶車位!」

  費艾瞄一下身旁的「大奶媽」女友,聳聳肩。

  這也不能怪他,一切都是遺傳惹的禍,從前幾代的祖先開始,杜奧布羅傑家族的男人就特別偏愛「大奶媽」,他爸爸是,他哥哥也是,連他弟弟都是,為什麼他就不行?

  話說回來,雪儂她自己不也是大奶媽型的女人。

  雖然她的個子十分高挑修長,體型流暢優雅,腰夠纖細,臀部卻不夠豐滿,但那惹火的上圍,保證會令人目不轉睛到抽筋。

  如果說高大健美的法國女人是西方的寶貝裡安貓,她就是東方的暹邏貓。

  此外,在洋人眼裡,東方人的五官都比較平板;但雪儂並不會,可能是因為她的外祖母是台灣原住民,所以五官的輪廓相當深。

  即使她的容貌談不上什麼美不美,但她那雙微微上翹的杏仁眼,大而清靈有神,老是骨碌碌的像只愛撒嬌的小貓咪,再加上她的表情天生就透著一股純真無邪的味道,看上去不僅十分誘人,而且怎麼看都比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雖然她並不是娃娃臉。

  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生出她這張臉的老媽。

  不過說實話,這種外表並不是沒有好處,想騙人上當,或者做錯事想耍賴的時候還真是超方便。

  但相對的也有令人討厭的地方,初識的人總一廂情願的認定她是個胸大無腦的傻小妹,於是男的以為可以輕易的把她拐上床去教導她關於生理衛生的問題,而女的則認為可以拿她做心情不好時的出氣包。

  想拐她?

  想找她出氣?

  可以,先去跟死神大爺掛個號吧,很快就會排上你了!

  「從來沒有人跟你搶過呀!」

  「沒有才怪,請問上次我坐前座,是誰在後座一直扯我頭髮的?」

  「有嗎?」

  「不管有沒有,以後我再也不搭你的車了!」

  「雪儂,你到底在生氣什麼?」

  雪儂默不作聲,自顧自開門出去,後面另一個噁心巴拉的聲音也跟著追來。

  「跟你說她是在生氣你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你還不信,也說不定她早就愛上你了,所以她嫉妒、她生氣又說不出口,畢竟,你們並不是親兄妹呀!」

  少在那邊搞破壞了!

  雪儂不屑地回過頭去對某個花癡牌大奶媽裝鬼臉、吐舌頭,再轉回頭來步下階梯,咻一下就溜出老遠。

  沒錯,他們不是親兄妹,她也的確很喜歡費艾,比喜歡任何人都多,因為費艾比誰都疼愛她,但那就好像費艾喜歡她一樣,純粹兄妹之間的喜歡,跟男女感情扯不上半點關係。

  要說她這個月的心情不太好,也確實是,可是那並非為了誰,問題完全出在她自己身上。

  該死的她竟然沒通過高中會考!

  為了不辜負杜奧布羅傑一家人對她的呵護、疼愛,她一直非常認真用功唸書,原以為能夠很輕鬆的通過高中會考,然後就可以申請大學了;沒想到她竟然沒通過,所有的題目她都會啊,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是粗心大意?拼字錯了?還是流年不利、考運不准?

  是,她是很不爽,但她是在不爽她自己,跟其他任何人都無關。

  「雪儂!」費艾快步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臂。「這次沒通過,明年再考嘛!」

  雪儂終於笑了。「費艾,總是你最瞭解我!」

  「爸爸、媽媽也很擔心你啊!」

  「擔心什麼?」

  「你不開心嘛!」

  聞言,雪儂不禁笑得更暢懷了。

  除了杜奧爸爸、媽媽之外,杜奧家只有三兄弟,她猜想這是他們之所以收養她的理由——杜奧家缺少一個女兒,也因此,他們全家人都十分寵愛她,有時候她都覺得杜奧爸爸、媽媽寵她比寵他們自己的親生兒子更多,這也是她能夠很快就適應法國生活的原因之一。

  他們對她太好了,好得使她覺得如果不能盡快適應法國生活就很對不起他們似的。

  但只一下子,笑容又沒了,她的唇瓣噘起半天高,說有多不開心就有多不開心。

  「其實我只是很不甘心,我明明都會啊,為什麼會不過呢?」

  沉默一下,費艾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奇特,目光更深沉,隱含著一種她看不懂的詭異神色,「有時候……」他慢條斯理地說。「並不是你會不會的問題,而是命運早已為你安排好另一條路,你也只有那條路可走。」

  雪儂怔了怔,失笑。「你在說什麼啊,我都聽不懂,而且你的表情好好玩喔,拜託,換一下好不好?這種樣子不適合你啦!」

  費艾微微蹙了一下眉,旋即恢復一貫開朗的笑容。「你幾歲了,雪儂?」

  「十八,幹嘛,你才二十六歲就開始記憶力衰退,忘了我幾歲嗎?」

  「十八了嗎?」費艾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寵愛的揉揉她的腦袋。「好了,要去溜冰就快去吧,別太晚回來。」

  雪儂困惑地看他一下,隨即聳聳肩,揮揮手轉身滑動雙腿迅速溜遠。

  目注她消失的方向,費艾又失去笑容,眉宇間透著濃濃的陰鬱,久久不動,直至一隻手拍上他的肩,他才慢條斯理的回過頭去,大奶媽女友早進屋裡去了,拍他肩的是……

  「爸爸。」

  「時間到了。」

  「可是,爸爸,我們沒有權利要她為我們犧牲啊!」

  「你很清楚,那並不是犧牲,而是她的命運。」

  「但……」

  「從她出生那一刻開始,她就注定非走那條路不可。」

  「爸爸……」

  「你愛上她了嗎?」

  「……」

  「我警告過你了,你不能愛上她。」

  「我……」

  「他給你的那封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警告我絕不能碰雪儂半根寒毛,否則……」

  「否則什麼?」

  「他會讓我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你最好聽他的。」

  「爸……」

  「雪儂注定是屬於他的,無論如何,她絕不可能屬於你。」

  費艾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

  是的,她不屬於他,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




  在一般人的印象裡,法國人好像沒有可頌麵包就活不下去了,其實那是錯誤的認知,法國人只有在週末的早餐才會吃可頌麵包,平常時候,法國人早上吃的通常是前一晚剩下的麵包,塗上一些果醬或奶油,配上一杯咖啡、茶或熱巧克力,有些人會吃谷片或是吐司、水果、優格等等。

  有的法國人甚至都不在家中吃早餐,而多在街角或車站的小咖啡吧買些簡單的麵包和飲料就打發掉一餐了。

  不過在杜奧布羅傑家,所有人都會規規矩矩的在自己家中的早餐桌上吃早餐。

  「決定了嗎,要到哪裡度假?」杜奧爸爸喝一口咖啡,信口問。

  除了杜奧媽媽之外,其他人相對一眼後便很有默契的異口同聲說:「哪裡都可以,就是不跟你們一起!」

  老人家去的地方通常都是那種很容易結蜘蛛網的地方,只適合老人家去那邊生鐵銹,年輕人去了用不著十分鐘腦神經就會失常了;再十分鐘,抓狂;再十分鐘,暴走;再十分鐘,口吐白沫;再十分鐘,嗝屁完蛋大吉。

  下輩子請記得尚未老年癡呆之前,請不要到那種地方去等死。

  杜奧爸爸失笑,搖搖頭。「好好好,今年大家就各自去想去的地方吧!」

  「那我們要去巴貝多,」杜奧大哥對老婆拋去性感的媚眼。「我早就答應親親老婆要找個時間好好浪漫一下。」

  「哈!」杜奧家老三嘲諷的恥笑一聲,「我就不信你們帶著兩個只會闖禍、惹麻煩的小鬼頭……」他用叉子指指那兩個正在用谷片粥對戰的小侄兒。「還能浪漫到哪裡去!」

  一聽,杜奧大哥和杜奧大嫂兩張臉馬上焦成兩片煎過頭的燻肉。

  「上帝,我忘了他們兩個了!」

  「自己慢慢去傷腦筋吧!」杜奧家老三幸災樂禍地說。「我和朋友約好要去馬德里。」

  「我也和朋友說好了,要去蒙地卡羅。」費艾漫不經心地道。

  「那只剩下你了,雪儂,」杜奧媽媽對雪儂綻開慈祥的笑。「你想跟誰去度假呢?」

  咬一口果醬麵包,再抽抽鼻子,雪儂沒精打采的搖搖頭。

  「誰也不跟,我要自己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腐爛!」

  「沒有那麼慘吧?」杜奧家老三失笑。「第一次高中會考我也沒通過呀!」

  「喂喂喂,請別拿你這種IQ零蛋的傢伙跟我相提並論好不好,我們根本不同等級嘛!」雪儂不甘心的咕噥。「你又不唸書,每天都在混馬子,考不過是理所當然,人家那麼用功說,竟然也沒通過,真是太沒天理了!」

  杜奧家老三聳聳肩。「明年再考嘛!」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嘛!」雪儂喃喃道。

  「去玩玩輕鬆一下,你就不會這麼懊惱了。」杜奧媽媽勸誘道。

  「不,我得浪費一年時間等明年的高中會考,所以我要去賺自己的生活費。」

  杜奧布羅傑家是頂級富豪,但他們家的小孩在學生時代每年至少得打一次工,因為杜奧爸爸不希望自己的小孩以為鈔票是天上掉下來的。

  杜奧媽媽失笑。「你又要去打工?」

  雪儂嚴肅地頷首。「我要去摘葡萄。」

  杜奧媽媽又笑了。「現在才六月,還不到時候呢!」

  雪儂聳了聳肩。「那我就先吃葡萄。」

  眾人失聲爆笑。

  「還沒摘就先給你吃光了!」

  「我瞭解、我瞭解,」杜奧媽媽忍住笑意,安撫地拍拍雪儂的手。「你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散散心,那就到咱們自己家的葡萄園去吧!」

  「對喔,我摘過那麼多次葡萄,自己家的葡萄園卻沒去過呢!」雪儂咕噥。

  「我也沒去過呀!」杜奧家老三慢吞吞地說,因為他只喜歡喝酒,對釀酒一點興趣都沒有。「重點是,自己家的葡萄園才能讓你先吃個夠,大小姐吃剩的才能摘去釀酒,對吧?」

  「沒錯!」雪儂毫不臉紅的承認了。

  眾人再一次狂笑。

  「看來今年咱們的酒莊釀不了幾瓶酒了!」

  「最重要的是,」雪儂若無其事地繼續吃果醬麵包。「要是波恩又來找我,絕不許告訴他我到哪裡去了!」

  眾人一怔,繼而恍然大悟。

  這才是雪儂決定要躲到深山裡去修身養性的真正原因——要躲避那個已被她拒絕千萬次,卻還是死纏著她不放的波恩。

  她要逃難!




  即使從不喝葡萄酒的人也知道法國葡萄酒,而一提到法國葡萄酒,大家就會想到波爾多葡萄酒,但當談到勃艮地夜丘的羅曼尼康帝酒園時,即使是頂級波爾多酒園的主人也會表現出最崇高的敬意。

  在識酒的人心目中,羅曼尼康帝酒園出產的是夢幻之酒。

  從十一世紀前的聖維旺修道院,康帝酒園歷經數任主人,直至1819年被裘雷歐瓦家族購得,再於1868年轉賣給杜奧布羅傑家族,之後,康帝酒園一直為杜奧布羅傑家族所擁有,生產最頂級的黑比諾葡萄酒——最便宜的新酒一瓶也要三千美元以上,而且只賣給老顧客。

  新顧客,對不起,請抽號碼牌排隊。

  「真美!」

  徜徉在一望無際的葡萄籐海中,雪儂深深吸一口瀰漫著冽冽清爽果香的空氣,滿足的歎息,從第一次見到葡萄園起,她就愛上了葡萄園。

  嫩綠的蔓籐下果實串串,紫色葡萄飽滿欲裂,燦爛的陽光在光滑的葉片上快樂的玩耍著,沒有熙來攘往的人潮,也沒有嘈雜的引擎喇叭聲,只有一片安然寧靜的綠油油,如此悠閒恬靜的田園氣息總是讓她流連忘返。

  因此,每年的打工她都是在葡萄園裡度過的,雖然摘葡萄的工作辛苦到不行,但她就是沒想過要換其他工作,不願舒舒服服的待在冷氣房裡站櫃檯,也不願輕輕鬆鬆的領高酬勞,寧可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勞動,腰酸背痛一整天,一小時賺不到一歐元,只因為這片恬然景致令她難以抗拒。

  有時候她自己都很困惑,她是個靜不下來的人,但只要一踏入葡萄圖裡,她就會自然而然的沉靜下來,彷彿這才是她的家、她的歸宿、她的根。

  難不成她上輩子是葡萄?

  「小姐!」

  正胡思亂想問,葡萄園遠遠那頭有人叫過來。

  「什麼事?」

  「房間整理好了,也可以用晚餐了!」

  「好,謝謝,我馬上回去!」

  依依不捨地留下最後一眼,她才不情不願地離開葡萄園。

  將近兩千公頃的康帝酒園共分一大一小兩個園區,並擁有各自的酒莊負責釀酒、藏酒,而小園區的酒莊是在一座小山岡下,山岡上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堡,但杜奧布羅傑家的人從沒來過,他們寧願到大園區的現代化莊園享受現代化舒適。

  原本雪儂也是要到大園區的莊園住,但在半途上,遠遠一瞧見城堡,她就改變主意要住到城堡裡去。

  真正的城堡耶,不住一下多可惜!

  「這座古堡是十六世紀的建築,裝潢和傢俱後來都陸續有所改變,」頭一回有人來住,古堡管家興致勃勃的為她做介紹。「但聽說從買下康帝酒園的第一代杜奧布羅傑主人開始,這裡就沒有人住進來過,所以古堡內外一直保持著一百五十年前的模樣。」

  「所有的外觀、裝潢、傢俱都是?」雪儂驚歎地問。

  「除了浴室,全都是。」

  「真正的古跡!」雪儂更是讚歎。「而且好大!」

  遠觀還不覺得,近看才發現城堡大得驚人,優雅的圓頂,精細的門楣雕飾與山牆,急傾斜的屋頂和高大林立的煙囪相依著,內部更是精緻講究,雙向迴旋主梯,樓梯的正上面聳立著頂塔的輪廓,還有數不清的中古世紀壁毯和雕像、燈飾、畫作等藝術珍品。

  最難得的是,除了定期維修和增建現代化衛浴設備之外,古堡依然保持著最原始的風味,古樸的拼木地板,典雅的中古世紀傢俱,讓人覺得連走在地板上都是一種褻瀆,使用那些傢俱更是不敬。

  「總共兩百六十間房,當然大。」

  「驚人!」兩眼忙著四處亂轉,雪儂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如果想全部房間都仔細看過,可能要花不少時間吧!」

  「的確。」

  說話問,管家已領著雪儂來到女主人臥室外。

  「這間就是女主臥,我們已經把小姐的行李放進去了,若還需要什麼,小姐請儘管吩咐。」

  「女主臥?但……」雪儂瞥向樓梯另一邊。「隨便給我一間房就行了嘛,幹嘛給我主臥室?主臥室應該是屬於杜奧爸爸、媽媽的不是嗎?」

  「是老爺說的,第一個有興趣住進來的人就有資格住主臥室。」

  說得也是,一百五十年來,她是第一個住進來的呢!

  「好吧,那我先進去洗把臉,再下去用餐。」

  說是這麼說啦,但她一進入主臥室的小客廳之後就忍不住環顧左右,再次讀歎不已,早已忘了吃午餐那回事。

  主臥室就是主臥室,光是門就有好幾道,一道門通往臥室,一張超豪華的十七世紀頂篷骨董大床就佔了整個臥室的三分之一,另一道門通往小餐室,裡頭還有小吧檯,再一道門通往育兒室,還有小起居室、小書房、更衣室、浴室門、衣櫃門、通往男主人臥室的門,再加上走廊的門,一路走過去起碼十幾道門。

  「超奢侈!」

  而且她可以肯定一切果真都保持在一百五十年前的樣子,因為衣櫃裡還有滿滿的一櫥十九世紀浪漫主義時代的泡泡袖長裙。

  甚至當她順便參觀到男主臥室時,還在男主人的書桌抽屜裡發現一本男主人的日記,不知道為什麼只記錄到1847年六月——嘟嘟好一百五十年前,蒼勁有力的筆跡,內容九成九都是有關於葡萄果園和釀酒的紀錄,私人生活方面幾乎沒有,七月開始就一片空白。

  這傢伙過的日子一定很無聊又無趣!

  「嗯,1847年葡萄園應該還屬於裘雷歐瓦家族,但他們不是在1869年才把葡萄園賣給杜奧布羅傑家的嗎?」她困惑地自言自語嘟囔著,慢慢走回自己的臥室。「為什麼日記會停在1847年呢?而且……」

  「小姐,你不用晚餐了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來!」

  一驚回神,她忙對門外大叫,隨手將日記扔在床頭邊的小檯子上,然後跑向浴室,打開門……

  「啊!」驚叫,砰一聲關上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裡面有人!」

  濛濛的水霧中,浴室裡竟早已有人在裡面洗澡,還是個男人呢!

  「超丟臉!」她捂著熱辣辣的臉,尷尬的苦笑,但不到三秒鐘,苦笑凍結。

  請等一下,這是女主人的浴室,不應該有男人啊!

  不,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主臥室的門原是鎖著的,男主臥室的門也還鎖著,那男人是如何進來的?趁她在男主臥參觀時偷溜進來的嗎?

  可惡,太隨便了!

  「喂喂喂,」她握起拳頭來,忿忿地敲門大叫。「你也太超過了吧?我還在這裡耶,竟敢偷溜進來洗澡,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沒聲音。

  「喂喂,別等我叫警察來,你就後悔莫及了喲!」

  還是沒聲音。

  「可惡,給你機會你不要,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喔!」

  依舊沒聲音。

  「好,這是你自找的,你不開門,我就要開囉!」

  仍然沒聲音。

  「我開了喔!」

  始終沒聲音。

  這下子她真的火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門把一扭就推開門,然後愕住。

  她明明看見有個男人泡在黃銅浴盆裡的說,但眼前別說沒半個人,也沒半點霧氣,更沒有什麼黃銅浴盆。

  她不相信的大步進去,用力拉開右邊的毛玻璃門——

  是廁所,除了馬桶之外,就連半隻壁虎也沒有,她不相信那個男人能夠藏在馬桶的水箱裡。

  再轉身去打開左邊的毛玻璃門。

  是浴間,除了乾巴巴的陶瓷浴缸之外,也沒有半滴水,除非那男人能夠隱形,不然她一定看得到。

  但她半個人也看不見。

  呆呆站了整整一分鐘之後,她才猛然打了個哆嗦,驟然衝出浴室外,砰一下關上門,後退、後退,再後退,猝然轉身逃出臥室外,一路狂奔到樓下,到廚房,嚇了廚房裡所有人一大跳。

  「這……這裡有鬼嗎?」

  廚婦——管家的老婆——駭然抽氣。「小小小……小姐,請別這樣嚇我們好不好,這裡怎會有有有……有鬼,我們從沒見過呀!」

  但她看見了呀!

  原想抗辯回去的,但見廚婦那張臉是灰白色的,她女兒那張臉是青綠色的,她媳婦那張臉是慘藍色的,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全體變成黑色的,雪儂忙改口道:「沒有嗎?太可惜了,我以為這種古堡應該會有鬼的說!」

  廚婦和她女兒、媳婦這才各自鬆了一大口氣。

  「沒有、沒有,並不是每座古堡裡都有鬼,要有的話,我和老伴在這裡工作了三十年,早該看過了!」然後就跑第一名。

  「真的沒有嗎?那就算了,吃飯吧!」雪儂若無其事的在餐桌旁落坐。

  「小姐,你不到餐室用餐嗎?」

  「不用了,在這裡就行了,省得你們還要整理餐室。」

  為了準備宴會,一般古堡裡的廚房都相當大,這座古堡也是,廚房起碼有六十坪以上,有現代化廚具,也有舊式爐灶,還有好幾張大理石調理台,再加上一張僕人用大餐桌,雪儂就坐在靠近廚具那一頭,一邊漫不經心的用餐,一邊思索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她的錯覺嗎?

  或者是當時她正在看前任古堡主人的日記,心中有所思,也就以為自己看見了什麼?

  嗯,大概就是那樣吧!

  一個星期後,她更能肯定那是她的幻覺,因為她再也沒有碰過同樣的事,一切都很正常。

  就如同廚婦所說的,古堡裡要真有鬼的話,她和管家早該看過了不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6-23 20:40: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

  每天在葡萄園裡閒晃,要不就跑到酒莊裡討教品酒的訣竅,或者溜直排輪到葡萄園附近的村鎮裡聽那些釀酒老鄉們談論釀酒經,還可以去攀巖、去釣魚,雪儂自得其樂的過得好不愜意,幾幾乎已忘了巴黎的家了。

  直到半個月後費艾來找她,她才想起忘了跟杜奧爸爸、媽媽聯絡一下,免得他們擔心。

  「對不起、對不起,是杜奧媽媽叫你來看我的嗎?我馬上回去打電話給她!」

  「爸爸也不太放心,畢竟這是頭一次你自己出來度假。」

  果然!

  「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嘛,我在這裡過得很愉快,都不想回去了呢!」

  「是嗎?」

  沿著葡萄園的小徑,兩人並肩往古堡方向走去,聽費艾的語氣有點奇怪,雪儂不禁疑惑地瞟他一眼。

  「你不是到蒙地卡羅了嗎?還有,你那位大奶媽呢?」

  「……我們分手了。」

  雪儂恍然大悟。「難怪你有點怪怪的,希望不是為了我。」

  費艾搖搖頭。「不,跟你無關,是我的問題,我再也忍受不了她那種傲慢的佔有慾,所以分手了。」

  雪儂聳聳肩,沒說話,以費艾的個性,她也不認為他能忍耐那個猖狂的大奶媽多久,兩年時間已經夠長了,再忍耐下去,費艾不是精神衰弱就是搞自閉,這種結果她早就預料到了。

  打完電話後剛好用午餐,之後,他們一起到大園區的莊園洗三溫暖,晚餐後再回到古堡。

  「我住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好啊,為什麼不好?剛好,你可以住男主臥。」

  聽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費艾似乎很高興。

  「才不要,我要住看得見小溪的房間。」

  「對喔,從主臥室看出去只看得見葡萄園,那你只好住後翼的房間了。」

  於是,費艾也住下來了,每天和雪儂一起上山下海、跑東跑西,好像她剛到法國那時候,兩人總是膩在一起,不同的是,那時候雪儂的心還在台灣,而此刻,雪儂的心已經在法國生根了。

  十天後,兩人正在村子裡閒晃,匆聽得路旁閒聊的老人家談起晚上會有一場復古舞會,兩人頓時雙眼一亮,不約而同往回跑。

  「快,回去換衣服!」

  「你有嗎?」

  「我沒有,但女主臥的衣櫃裡滿滿都是,我試穿過,剛好合身。不過男主臥衣櫃裡的衣服你可能不太合適,褲管好像太長了。」

  「不要緊,我跟管家的兒子借,他應該有,我相信我們的身材差不了多少。」

  因此,一回到城堡之後,兩人就一個往後跑,一個往樓上衝。

  雪儂先匆匆洗了個戰鬥澡,穿上內褲、胸罩後便直接轉入更衣室打開衣櫃的門,旋即瞠眼傻住。

  又是什麼狀況?

  浴室裡依然是霧濛濛的水氣,但這回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個男人,因為他就在她前方兩步處正面對著她,上衣脫一半,一臉驚訝。

  黑褐色的眸子對深黑色的眸子,好半天沒有人有任何動靜,也沒有半點聲音。

  然後,他動了,視線,徐徐從上方拉到下面,流連了好一會兒後,再很不情願的緩緩回到她臉上,自他眼中,她可以一清二楚的瞧見兩把熊熊燃燒的慾火——保證可以在三秒鐘之內燒光地球上所有的森林,因此,當他張嘴似乎要說話時,她即刻砰一聲關上門,隨即又打開……

  滿滿的泡泡袖長裙。

  沒錯,這是衣櫃,她並沒有開錯門,所以,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那男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呆呆站在衣櫃前面,怎麼想都想不通究竟是怎樣?

  雖然她的背脊還是有點毛毛的,但已經沒有第一次見到時那種想落跑的恐懼,也許是因為她看清楚了那男人的模樣,而那男人實在不像鬼。

  直到費艾來敲門。「雪儂,還沒好嗎?」

  猝然回神,她甩甩頭,硬生生甩開剛剛那件事,隨手拿件衣服穿上,胡亂刷兩下頭髮,一邊跳著腳穿鞋,一邊大叫。

  「好了、好了,快好了!」

  不管是不是真有鬼,這件事絕不能說出去,不然管家一家人一定會落跑得比誰都快。

  除非他們先被嚇死!

  這天晚上,當雪儂和費艾一起跳舞的時候,腦海裡卻只想著為什麼會又碰上那種事了?

  還有那個男人,修長挺拔的個子,深沉俊挺的五官,年歲跟費艾差不多,二十六、七歲上下,氣質卻比費艾成熟許多,即使雙眼慾火熊熊,表情依然十分冷峻,還有點嚴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他,雖然她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到底是誰?

  又為什麼會跑到她的「幻覺」裡來?




  八月初,陽光已十分燦爛,但雪儂似乎一無所覺,兀自漫步在葡萄園的小徑上,愈走愈遠,好像想一路走到巴黎去。

  「雪儂。」

  「嗯?」

  「你最近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有什麼心事嗎?」

  雪儂瞄費艾一眼,聳聳肩。「沒有啊!」

  費艾也是第一次到古堡來,那種事問他也沒用,就算要跟他討論那究竟是什麼狀況,以他那種鐵齒不信邪的個性,恐怕也只會招來他的嘲笑,搞不好他還會認為是這裡的環境不適合她,致使她腦筋不正常產生幻覺,下一步可能就要進入發瘋階段了,於是硬要帶她回巴黎,那她不如什麼都不要告訴他。

  「真的沒有?」

  「沒有,真的沒有。」

  「那就好。」

  嘴裡說好,但費艾的表情並沒有變多好,奇特的眼神駐留在雪儂臉上許久後,他又開口了。

  「雪儂。」

  「嗯?」雪儂依舊漫不經心的。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呀!」

  就知道會是這種回答。

  費艾苦笑。「不,我的意思是,以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我喜歡你。」

  「喔。」隨口應了一聲,又繼續走出一大段路後,雪儂才驀然定住腳步,驚駭的回過頭來大叫,「你說什麼?」

  「我喜歡你,不是兄妹之間的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耶?!」雪儂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了。

  「我知道,你很意外,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費艾慢慢走近她,「我會給你時間,也希望你能夠認真思考一下,能不能拋開妹妹的眼光,用純粹女人的眼光來看我?」話落,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旋即轉身離去。

  雪儂繼續吃驚的站在原地,腦子裡已是天下大亂,所有線路全都纏成一團,完全不能理解費艾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直到艷陽幾乎將她的頭髮全燒焦了,她才轉回城堡的路,一路整理思緒,一路喃喃嘀咕著費艾是不是在捉弄她?

  然而一回到城堡,她就知道費艾不是在捉弄她,因為他真的離開了。

  「上帝,他是說真的耶!」

  她呻吟著回到臥室裡,決定先泡個澡冷靜一點再來想想該怎麼辦才好?

  沒想到她這一泡竟泡得睡著了,直到冷水將她凍醒,她才抖著身子爬出浴缸,左右一看,完了,忘了拿浴巾,急忙拉開毛玻璃門要去穿浴袍,但下一刻,她駭然驚喘一聲,低頭看,更是驚叫著砰一下又拉回毛玻璃門。

  天哪,他光溜溜的,她也光溜溜的!

  閉閉眼,她數到三,再拉開毛玻璃門,果然,沒人了,她馬上衝回臥室裡穿上浴袍,再回到浴室裡查看一遍,沒有人就是沒有人。

  除非真的是鬧鬼,不然無法解釋這種狀況。

  可是,他一點都不像鬼,也不可怕,至少她不覺得他可怕,既沒有恐怖的死相,也沒有傷害她的企圖,有什麼好怕的?

  事實上,她還覺得他挺好看的,以她的標準來打分數的話,起碼可以打上九十五分,這種幽靈,說真的,實在沒什麼好怕的,等他現出鬼模鬼樣時再來考慮要不要逃命還來得及。

  好吧,就算他真的是鬼魂好了,請問他又是哪一位鬼大爺?歷任堡主其中之一嗎?

  多半是。

  但,是哪一任呢?

  想到這裡,眼角不經意瞥見那本第一天被她隨手扔在那裡的日記本,她即刻確定那傢伙應該就是日記本的主人,也就是1847年康帝葡萄園的主人。

  別問她為何這麼確定,她也不知道。

  於是,她立刻擦乾頭髮換上T恤、牛仔褲,再騎上腳踏車到村子裡四處詢問,一個鐘頭後又回古堡開車到伯恩。

  在伯恩的圖書館,她耗了一整個下午,卻只查到1847年時,康帝葡萄園的主人叫埃米爾·裘雷歐瓦,有生辰,沒有忌日,1847年時他才二十七歲,從他父親手裡繼承葡萄園不過四年,至於他的生平記錄根本沒有,只簡單一句他曾鬧過一件醜聞帶過去,他的妻子、子女等資料也付之闕如。

  就是他在1869年以二十六萬法郎的價格,將康帝葡萄酒園賣給杜奧布羅傑家族的。

  他為什麼要賣?因為他沒有子女可繼承嗎?

  依然滿腹疑惑,她回到古堡裡,晚餐時,用不經意的態度詢問管家,「你知道歷任堡主的事嗎?」

  「那種事去問酒莊的人比較清楚。」

  也對,釀酒技術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歷任堡主的八卦要傳也一定是由他們傳下來的。

  好,馬上,不,明天再去問!

  主意打定,用過晚餐後,雪儂立刻回房去睡覺,打算明天早早起床,早早去找酒莊負責人問個清楚。

  她已經忘了費艾的問題了。




  翌日,雪儂一大早就跑去酒莊,由於酒莊負責人正要去巡視葡萄園,她便緊跟在他身邊,先讓他發洩一下演講欲,再找機會提出問題。

  「……一提到種植葡萄的優良條件,大家自然會想到土地肥沃,其實恰恰好相反,好葡萄酒的葡萄一定要長在貧瘠的土地上,才不會糖分過高,適於釀酒,種植期間施肥愈少愈好,釀出來的酒才能賣出大價錢,因為人工的痕跡愈少……」

  雪儂聽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

  平常時候,關於葡萄的事聽再多她也不會煩,因為杜奧爸爸一提到葡萄也是滔滔不絕一汪太平洋講不完,她早就習慣了,但此刻,當她心裡有更重要的疑問時,天神的耐心也只夠她聽兩段,再多她就想扁人了。

  「我們酒園產量極低,幾乎平均每三株葡萄才能釀出一瓶酒,我們釀出的酒才能夠被官方定為頂級佳釀等級。此外……」

  「我們的釀酒技術流傳很久了吧?」雪儂若無其事的打斷他再流向大西洋。

  「那當然,從修道院那時代流傳至今的。」酒莊負責人一臉得意的炫耀。

  「那你一定也知道一些以前發生在這附近的事?」

  酒莊負責人想了一下。「多多少少吧!」

  好極了,不管多或少,快招供吧!

  雪儂使出全力按捺下興奮的心情。「譬如裘雷歐瓦家最後一任葡萄園的主人埃米爾,聽說他曾經鬧過一件醜聞,是不是真的?」

  「埃米爾·裘雷歐瓦?」酒莊負責人揪起兩道眉思索好半天。「好像聽說過。」

  果然有!

  「是什麼醜聞?」雪儂忙問。

  「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

  「不該愛的女人?」

  「間諜。」

  雪儂愕然傻眼。「間諜?」現在是在講懸疑小說還是偵探小說?「哪裡的間諜?」是西施還是川島芳子?

  「我也不清楚,蘇聯吧,或許,也可能是越南或新喀利弘忍亞,我不清楚。」

  「那後來呢?」

  「不知道。」

  「他結過婚嗎?」

  「不知道。」

  咦?就這樣沒了?

  「什麼時候死的?」

  「不知道。」

  夫,真的沒了!

  雪儂有點失望的撇一下嘴。

  那傢伙看上去挺優質的,原以為他鬧的醜聞會有格調一點的說,沒想到竟跟天底下所有男人一樣——為了女人。

  她搖搖頭,決定暫時撇開這件事,因為酒莊負責人說要教她如何預防蚜蟲。

  這一天,她整日都耗在葡萄園和酒莊裡,連午餐都是在酒莊裡吃的,直到晚餐前,她才回到古堡,直接回房沖了個澡,換上露臍小可愛和低腰熱褲,由於房裡有點悶,想說到露台讓自然風吹乾頭髮,誰知她一拉開露台的玻璃門……

  「又來了!」她低吟。

  這回浴室裡的霧氣是最少的一次,可能是他已經洗完澡,腰上圍著浴巾,正在用另一條浴巾擦拭頭髮,一看見她,所有的動作都暫停住了。

  再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很快的一圈,但已足夠在他眼裡燃起用全大西洋的水來澆也澆不熄的慾火,然後,他徐徐伸出手,遲疑地貼上她的臉頰,彷彿在試探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手是熱的!

  意識到這一點,雪儂不禁訝異的咦了一聲,兩眼睜得更大,好像這樣就可以看穿他的真面目似的。

  他不是鬼嗎?

  由於太驚訝了,以至於她沒注意到他的大拇指以誘惑的姿態輕輕刷過她的唇瓣,然後,他徐徐傾下半身,當他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時,她才驚覺地低呼一聲,用力拍開他的手,刷一下拉上玻璃門。

  「老天,他想幹什麼?」她啼笑皆非的咕噥。「不是想吻我吧?他是鬼耶!」

  是嗎?

  他是鬼嗎?

  再徐徐拉開玻璃門,寬大的露台前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哪裡還有什麼霧氣或男人。

  但如果不是鬼,他又是什麼呢?

  正疑惑間,眼角餘光好死不死又掃到那本日記,她下意識拿起來翻開,隨即愣住。

  耶耶,七月?但她記得六月以後都沒有了啊,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了?

  驚訝之下,她不由得又仔細看下去,依然是流水帳似的葡萄園紀錄和……咦,等等,這是……

  七月四日

  伊蓮娜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明目張膽的引誘我,又未經允許進入我的臥室,她想幹什麼?造成流言迫使我不得不娶她嗎?

  真是無恥!

  但令人疑惑的是,她既然已經進了我的臥室,又打開了浴室門,為何又改變主意?

  更奇怪的是,午餐時,伊德告訴我,伊蓮娜一直在起居室並未離開過……

  難道不是她?

  那又是誰?

  七月四日?

  不會是她剛到古堡那天吧?

  雪儂嚥了口唾沫,再往下翻,又是一篇篇無聊的流水帳,看得她都會編幾篇出來了,直到七月二十九日……

  她是誰?

  當我正準備洗浴,上衣才脫一半,浴室門突然打開,我以為是伊蓮娜,沒想到竟是一個陌生女人,不,她那張純淨的臉告訴我她還不是個成熟的女人,但她的身材該死的早已熟透了!

  異國風味的五官清新迷人,表情倔強又有點滑稽,看來只有十五、六歲,那身曲線卻足以使一百歲的老頭子在瞬間轉變成二十歲的年輕小伙子。

  她究竟是誰?

  另一個想誘惑我的女人嗎?

  好,她成功了,但她人呢?

  為何又改變土意了?

  而且她一關上門,我立刻再打開,卻已不見她的人影,她究竟是如何用如此快速的動作消失的?

  難道這座古堡有暗道?

  誰滑稽了,她被嚇到了嘛!

  而且她明明已經十八歲了說,唉,西方人自己臭老不承認,老是硬把東方人看小了。

  最可惡的是,他竟然正大光明的把人家的身材看得那麼清楚,真不懂禮貌!

  「超遜!」雪儂噘著嘴嘟囔,猶豫一下,再往下直接翻到八月六日,果然,又是……

  沒有,這座古堡沒有任何暗道,那麼,她究竟是如何出現又消失的呢?

  時隔七天,她又出現了,以最撩人的姿態出現在我眼前,那濕淋淋的黑髮,純真的表情,是如此純潔又稚嫩,偏偏那樣清新的容貌下竟是一副如此誘人的身材。

  或許在其他男人眼裡,她的腰不夠纖細,她的臀部不夠豐滿,她的風情也不夠成熟妖嬈,但對我而言,她那純真嬌慵的氣息,流暢優雅的曲線,宛如愛撒嬌的暹邏貓,這才是最致命的搭配,當下我就知道,我非得到她不可,即使只有一次也好,我非得到她不可!

  但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我瘋狂的找了一整晚,但沒有,完完全全找不到她的影子,之後,我又回浴室沖了一次冷水,這才按捺下滿腔憤怒、慾望和挫折感。

  她究竟是誰?

  男人,看到沒穿衣服的女人就想要,下面永遠比上面發達,沒事就想表現一下自己有多「能幹」。

  還有,稚嫩?

  什麼見鬼的形容詞,她哪裡稚、哪裡嫩了?就算她的表情純真了一點,那也沒辦法,天生的,她的臉就長那個樣嘛,那怎能怪她!

  雪儂惱怒的翻到下一頁……

  八月七日

  我發誓要把這座古堡整個撬開來,直至找到暗道,捉到那個女人為止!

  不,她是個女巫,不過才三次面而已,我竟已被那個該死的女巫徹徹底底的喚起,光是今晚我就已衝過四次冷水才勉強壓下那份慾望,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做到這種事,除了女巫!

  她這樣出現又消失,究竟有何用意?

  是欲擒故縱的手法,讓我看得到、嘗不到,直到我忍受不了,再利用慾望控制我嗎?

  永遠別想!

  我會捉到她,在她身上盡情發洩我的慾望,直到我厭煩為止,然後我就會遠遠的拋開她,忘了她那個人。

  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控制我。

  除了我真心所愛的女人!

  他以為他是誰呀!

  「豬頭!」

  憤怒的丟開日記,雪儂大罵了落落一長串三字經,法文插撥中文,再掛幾句忘得七七八八的台語,好半晌後才稍微冷靜一點,再把日記拿回來重看一遍,然後仔細思索了好半晌,再自己對自己點點頭。

  好,她明白了,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這座古堡,不,是這間女主臥裡有一個時空通道可以直接通向1847年,而且那個時空通道隨時都在變換地點。

  至於為什麼是1847年,她不了;為什麼總是通向他的浴室,她更不解;她只瞭解一點,在這間女主臥裡,無論打開任何一扇門都得小心翼翼的,可別一個不小心摔進他的便盆裡了!

  話說回來,如此驚人的發現,她是不是應該說出去好讓大家一起來分享呢?

  不,還是不要,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通道何時或會由哪一扇門開啟,根本沒有辦法證實,誰會相信她的話?

  沒有人。

  所以,這種有趣的事還是留著她自己享受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6-23 20:40:24 |只看該作者
  在自己的房間裡,每天都要戰戰兢兢的生活,這種滋味沒有親身嘗受過是不知道那種苦的,一個多星期來,雪儂可真是品嚐夠了那種滋味,卻沒想到再一次打開那扇「門」竟又是在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她的戰戰兢兢全都是白搭的!

  由於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於是她跑到男主臥去,想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日記,不意打開書房門一看……回頭看……再往前看……再回頭看……又往前看……

  「enculer!」(好孩子請不要去查這個法文字的意思)

  原來男女主臥的門裡都有「機關」,而且女主臥裡的「門」是通往男主臥的浴室,男主臥裡的「門」則是通往女主臥的浴室。

  好,現在「門」找到了,那麼,她想幹什麼呢?

  廢話,當然是進去看看,既然是女主臥的浴室,他自然不會在,只要他不在,就不用擔心會碰上他,只要不必擔心會碰上他,誰不想進去看看?

  儘管如此,她還是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試探性的把一腳踩進去。

  沒事,天沒有塌下來、地沒有崩陷,世界也沒有冰凍的跡象,雖然她沒有感覺到,但相信地球仍保持在正常的運轉當中。

  於是她再踏出一步……又一步……另一步……好,她進來了。

  原來這就是女主臥浴室裡原來的樣子,她好奇的東張西望,摸摸放在浴室正中央的黃銅浴盆,摸摸更衣架,地上鋪著毛毯,還有小化妝檯和椅子,屏風後是那種解決生理垃圾的東西,雖然金光閃閃銳氣干條,但實在不值得一看……

  整整十分鐘後,她終於滿足了——暫時,於是悄悄退出去,輕輕關上門,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回過身來,得意的笑瞬間崩潰。

  女主臥的床?!

  不對呀,她剛剛是從男主臥的書房進去的,現在怎會從女主臥出來呢?

  再定睛一看……

  更不對了,這個女主臥好像不是她的女主臥!

  再兩秒……

  上帝,煤油燈,她根本沒有回到原來的女主臥呀!

  如果有人想看看熱鍋上的螞蟻到底是怎樣的,現在來看看雪儂正是時候,看她瘋狂的在女主臥里拉開每一扇門,又急毛竄火的跑到男主臥里拉開每一扇門,氣急敗壞,滿頭大汗比長江更澎湃,最後,大概是慌過頭了,她竟然跑出男主臥,繼續拉開每一扇門……

  但沒有就是沒有,沒有一扇門是正確的。

  直到她聽到有人從迴旋梯上來的腳步聲,她正好推開某扇門,急忙一頭鑽進去,關上門,回頭看……

  電燈,老天保佑,她回來了!

  還以為她會永遠陷在過去做流浪女了,幸虧還能回來,看來她還是先搞清楚「去」跟「回」的問題比較好。

  「管家,以後我的房間我會自己整理,你們也不用來幫我清掃了!」

  「是,小姐。」

  行了,這麼一來,就不會有人被她的突然消失或突然出現嚇得心臟病發作,她可沒有裝鬼嚇人的變態嗜好。

  之後,歷經十多天的捉迷藏大冒險,她終於完全搞清楚了。

  女主臥裡的「門」通往男主臥的浴室,男主臥裡的「門」通往女主臥的浴室,不管從哪邊進去,一旦兩腳都踏進「門」裡後,「門」就消失了;至於回來的「門」,主臥室這層樓的每扇門都有可能,回來後不是在男主臥就是女主臥。

  幸好一百五十年前的主僕關係比較嚴厲,主臥室又在這層樓,一般僕人不能也不敢隨便上來,不然像她那樣一天好幾次像鬼一樣突然冒出來在每扇門鑽進鑽出找「門」,早就被抓包了!

  現在,她總算可以痛痛快快的玩玩了!

  「管家,我最近常常會去那種比較遠的地方,可能會晚一點回來,也可能在外面過夜,所以你們不用特別找我,我回來後自然會找你們。」

  「知道了,小姐。」

  囑咐過後,雪儂裝模作樣的從古堡大門出去,繞一大圈後再偷偷摸摸溜回古堡內,先進她的臥室,背起裝著直排輪的背包,再到男主臥裡,開始耐心地一扇扇的開門,同一扇門不知重複開了幾次,整整半個多鐘頭後……

  有了!

  她眉開眼笑地踏進去……




  所以說,她的運氣實在背到不行。

  原以為他白天都不在,至少過去十多天來她都沒有撞上他,還想說這一回來也不太可能會碰上,豈料她在女主臥繞一圈後,一打開男女主臥之間的門,好死不死的就正正對上他那雙眼。

  他平躺在床上,一個女人趴在他光裸的胸前竭盡所能地挑逗他。

  眼對眼,驚愕對驚愕,一時雙方都做不出任何反應,唯有那個女人仍在努力奮鬥當中,渾然不覺「第三者」的出現。

  一秒,兩秒,三秒……

  雙方幾乎是同時動作,一個用力推開身上的女人跳下床,一個猛然拉上門回頭就跑。

  大大失策,帶直排輪來就是為了逃命,沒想到連穿上的時間都沒有!

  她沒命的逃,後面的腳步聲卻愈來愈近,她冒險回眸一眼,卻駭得她差點一跤跌個狗吃屎。

  光著上身,他就在她後面兩臂距離,不用幾步就可以追上她了。

  她驚慌的左右看,下意識便往最靠近的門把捉去,扭開,衝進去,停下住腳的撞上桌子,回頭……

  安全上壘!

  就在這一瞬間,她又恍悟一件事,在緊急狀況時,任何一扇門都是「門」,搞不好拉開抽屜也是「門」,只不過她可能鑽不進抽屜裡去而已——這可不是卡通影片,緊急狀況時把人折一折就可以塞進去了。

  酷,既然隨時都可以落跑,這下子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天晚餐過後,她回到臥房裡拿起放在床頭几上的日記,若有所思的撫挲著葡萄紅色的封面。

  老實說,在這整樁事件裡,最奇怪的應該是這本日記,每當她過去那邊一回,日記就會浮現新的內容,記述到她去的那天為止,是怎樣,它是在時空中來回遊蕩的流浪旅客嗎?

  說不定就是。

  聳聳肩,她躺上床,打開日記本翻到最後一頁……

  八月二十六日

  我以為她是女巫,但……

  難道她是幽靈?

  不,她不是,我碰觸過她,她明明是溫熱的,實實在在的,不可能是幽靈,既是如此,她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將近二十天都不見她再出現,以為她就此消失,但我對她的慾望不僅不曾消褪半分,反而愈來愈熾盛,也愈來愈難以壓抑,直至今天,我竟然腦海裡一浮現她的倩影,下面便不受控制的騷動起來了。

  為免在人前出現尷尬的狀況,我只好悄悄叫個妓女來,希望能稍微紓解一下那折磨人的慾望。

  誰知那女人一貼上來,我卻反而失去了興致。

  這也好,只要能夠讓我冷靜下來,任何方法都無所謂,我可不想讓姑母再抓到機會逼迫我娶表妹。

  然而,就在我暗自慶幸之際,那該死的女巫竟然又出現了!

  瞬間,我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剩下滿腦子的感恩——她來了!

  可是她又跑了。

  我立刻追上去,然而就在我以為即將可以捉到她的那一剎那,她又消失了,我發誓,只有兩秒鐘的時間,不過轉個彎而已,她就不見了。

  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她哪裡也沒去,還在古堡裡呀!

  雪儂哈哈大笑著放下日記本,促狹地心想。這是她第一次捉弄人——不是故意的,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從日記上也可以猜想得到他的反應。

  困惑又懊惱的滿頭霧水。

  看來她最好隔一段時間再去,免得害他腦神經衰弱,不是以為自己撞鬼了,就是以為自己腦筋哪裡出了問題了。

  她只是好奇想去看看,可不想惡作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6-23 20:4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

  九月,收穫季節即將展開,也正好是杜奧爸爸、媽媽的結婚週年紀念日,他們總是趁這個機會在康帝莊園舉行一場宴會,是慶祝,也是慰勞那些為杜奧布羅傑家辛苦管理葡萄園和酒莊的人。

  由於杜奧布羅傑家族擁有七座葡萄園,而且所有成年家人都可以來,有得吃又有得玩,因此這場宴會相當盛大,每年都有兩百人以上參加,不到深夜不會結束。

  為了這場宴會,雪儂還特地跑回巴黎去拿晚禮服。

  「時間快到了,雪儂,你好了沒有啊!」

  來古堡接她的是杜奧家老大,他很準時的每隔五分鐘就來敲一次門,敲得雪儂險些抓狂,差一點點就把口紅、粉餅全丟過去。

  「好了、好了,再一分鐘就好了啦!」

  「那我到車上等你。」

  對鏡打量最後一眼,雪儂滿意的點點頭,旋即轉身拎起羊毛短斗篷——這種季節裡夜晚時分總是有點涼,一邊低頭看禮服有沒有問題,一邊匆匆開門出去,誰知走不到兩步就一頭撞上某人。

  「咦?你不是說要到車上等……噎!」

  聲音不見了,她驚愕又慌亂的仰著眸子注視扶住她的人,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那雙黑褐色的眸子就跟他的手一樣,緊緊的攫住她毫不放鬆,眼中的神色充滿了各種情緒,有意外、有錯愕、有驚歎、有憤怒,最多的是疑惑和渴望,猶如暴風中的層層烏雲般在他眼裡奔騰翻滾,彷彿隨時都可能升級為超級龍捲風,捲得世界大亂,宇宙狂飆。

  他想幹什麼,吃了她嗎?

  整個人就在他掌握之中,他的眼神又好像飢餓得不管眼前有什麼東西都可以一口吞下肚子裡去,雪儂不禁心驚膽戰的猛吞口水,開始慎重考慮,要不要使出宇宙無敵終極絕招——踢他小弟弟一腳,好乘機逃之夭夭?

  然而,半晌後,他卻出人意料之外的不僅沒有爆發,甚至還換上了另一張臉。

  前一刻他的表情還跟前幾次碰面時一樣極為冷峻,就像那種脾氣很不好,隨時都可能甩出手套跟人家說:「我們去郊外吧!」的陰鷥男人,眨個眼卻已變成世界排名第一,最最溫和、最最親切的紳士派男人,黑褐色的瞳眸裡還映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詼諧,看得雪儂既錯愕又困惑的直眨眼。

  他怎麼了?

  氣過頭,腦袋當機了?

  「我發誓,我絕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所以……」彷彿怕嚇跑她似的,他的聲音也十分輕柔,宛如最溫和的葡萄紅酒。「請你不要消失。」話落,他放開手,退後一步,但雙眼依然緊盯住她不放。

  聽說男人的誓言只有百分之一的可信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遲疑著,雪儂又咽一下口水,才剛偷偷回眸看了一眼,馬上又聽到他的聲音,比剛剛更低柔N萬倍。

  「請不要消失。」

  她猶豫一下,終於轉回頭來,小心翼翼地端詳他片刻,確定他沒有任何不良意圖之後,方才出聲。

  「你想幹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的吧!」他咕噥。「呃,我是說,你是誰?」

  「真沒禮貌,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我以為你知道。」他又嘀咕。「我是埃米爾·裘雷歐瓦。」

  果然是他。

  「現在我知道了。」她說,然後就不吭聲了。

  他歎了口氣,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你是誰?」

  雪儂聳聳肩。「雪儂·於。」

  「於?」他揪著眉頭喃喃重複,「我沒聽過這種姓氏。」

  「廢話,我又不是你們國家的人,」雪儂指指自己的臉。「看不出來嗎?我是東方人。」

  他點點頭表示瞭解了,隨即環顧四週一圈。

  「我想我們在這裡說話很奇怪,到外面去好嗎?」

  是沒聽過人家在浴室裡談話的。

  於是她跟著他離開浴室到臥室去,兩人再次面對面站定,沒有人說話,他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他。

  她向來不喜歡穿太顯眼的顏色,譬如今夜,她穿的是黑色平肩露背的貼身晚禮服,沒有任何多餘的花俏裝飾,烏溜溜的黑髮在腦後挽了個髻,髻上插著一支碎鑽髮釵,除了一對鑽石耳飾和一條鑽石項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裝飾,典雅的風韻中流露出無比的性感,表情卻依然騙人的純真。

  而他,埃米爾,穿的是白襯衫、黑長褲、黑背心,一眼可知他也要參加宴會。

  「你穿的是東方人的服飾?」

  埃米爾終於開口了,但雪儂還來不及做任何回答,一側便傳來敲門聲。

  「先生,客人都到齊了。」

  「叫伊德去招呼他們,別來打擾我!」埃米爾頭也不回地吩咐,目光依舊流連在雪儂身上,捨不得移開。

  「丟下自己的客人不管是很不禮貌的。」雪儂很客氣的教導他正確的禮儀。

  「那是我姑母的客人。」

  「既然是她的客人,為什麼不在她自己家裡辦宴會?」

  「她的家不夠大,也拿不出籌辦宴會的花費。」

  「原來如此。」雪儂緩緩走向高背椅,上頭搭著一件燕尾服外套,還有一枚精緻的懷表,她徐徐撫過去。「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你的國家允許女人隨意『造訪』男人的臥室嗎?」

  別說她的國家,要說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不用說允許,男人才歡迎女人的「造訪」呢,要是能順勢再來個一夜情,那就更來勁了!

  「如果我說是開錯門,你信不信?」

  「對不起,你說……開錯門?」埃米爾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不怪他,別說他,她自己也不信。

  「好吧,那我這麼說,在我的國家,無論男女,滿十八歲就可以獨立自主了,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愛幹嘛就幹嘛。」雪儂信口胡吹,反正他又沒辦法查證。「這總行了吧?」

  「十八歲?」埃米爾吃驚的低呼。「你有十八歲?」

  「先生,就算你已經是個老頭子了,也請別看不起人好不好?」雪儂氣唬唬地瞪他。

  「抱歉!抱歉!」埃米爾喃喃道,依然一臉不可思議。

  「算了!」雪儂擺擺手。「這就是你想說的事嗎?如果說完了,那我……」

  「不,」埃米爾忙道。「這不是我想說的事。」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埃米爾遲疑一下。「下星期我要到巴黎參加舞會,我想請你陪我去。」

  耶?陪他參加舞會?

  他不是想「在她身上盡情發洩慾望直到厭煩,然後就會遠遠的拋開她,忘了她那個人」的嗎?

  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雪儂頗為意外的睜大了眸子,好半晌後才搖頭拒絕。「不要!」

  彷彿她的回答已在他預料之中,埃米爾馬上又問:「為什麼?」

  雪儂聳一聳肩。「我不想用緊身褡把自己勒成一條小黃瓜,也不想用一百件襯裙壓死自己。」

  埃米爾哭笑不得。「但那是……」頓住,他又開始端詳她的穿著,從上到下,再由下往上,「東方人都穿得跟你一樣嗎?我去過印度,印度人似乎不是……」最後停在她的腳上。「還有你的鞋,穿那種鞋真能走路嗎?鞋跟不會斷嗎?」

  雪儂低頭看了一下,四吋半高跟鞋,比薯條還細的鞋跟,她聳聳肩,故意踩著模特兒那種誇張的台步到他面前,又回身走回原位,再轉回來面對他,卻發現他一直盯著她裸露的背部和搖曳生姿的臀部看得目不轉睛,她用力咳了兩下,他才驚覺地拉高視線。

  「並非所有東方人都穿得跟我一樣,你應該知道,東方也不只一個國家。」她沒好氣地說。「總之,我不想用緊身褡勒死自己,如果要我在跟小黃瓜一樣的細腰和健康的內臟之間做個了斷,我想我寧願做火腿多活幾年。」

  埃米爾眸底掠過一抹笑意。「那麼,如果是……」

  是什麼沒機會講完,敲門聲又響,不,是擂門聲,那種好像打算把門板直接捶破的擂門聲。

  「埃米爾,宴會快開始了,你怎麼還不快來?」

  埃米爾忍耐的閉閉眼,睜開,無聲的對她說:不要離開!然後轉身去開門,走出兩步,半掩上門,就站在門外和外面的人說話。

  令人驚奇的是,他的聲音變了,十分冷淡生硬,雪儂毫不懷疑他的表情必定又恢復為先前的冷峻,她不禁疑惑地眨了好幾下眼。

  又冷峻、又溫和,到底哪一個才是他?

  「姑母,客人是以姑丈的名義請來的,有你和姑丈在已足夠了。」

  「但你是宴會主人呀!」

  「不,姑丈才是宴會主人。」

  「可是我們需要你在啊!」

  「需要我做什麼?」

  「需要你……」

  聽到這裡,雪儂瞄了一下懷表,攢了攢眉,旋即將目光投向半掩的門,無聲的說:對不起!然後悄悄轉身,開始去拉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她也想和他多聊聊,不願意就這樣走人,但今晚不行,今晚是杜奧爸爸、媽媽的結婚週年紀念,一年只有一次,不是天天都有的,她不能也不願缺席,無論如何得趕回去參加,況且,杜奧大哥也還在等她呢!

  就在她終於找到「門」時……

  「別走!」

  她回眸歉然一笑,「抱歉!」旋即走向門那一邊,反手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奔出女主臥。

  有空再聊吧!




  宴會一結束,雪儂立刻趕回古堡,匆匆進入女主臥,連晚禮服都來不及換掉,一邊走一邊踢掉一隻、兩隻高跟鞋,迫不及待的拿起日記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九月十日

  自從上回她出現又消失之後,起初我生氣、我憤怒,懊惱沒能追上她,發誓下回非捉住她不可,但一日日過去,她不再出現,我的憤怒逐漸轉變為後悔。

  窩不該追她的,所以她不敢再來了。

  然而,就在我肯定的以為她不可能再出現的時候,她又來了,而且直接衝入我懷裡,起初那一刻,我只想放任自己的衝動,大聲質問她到底想幹什麼,也想活活掐死她,更想立刻把她丟到床上蹂躪她。

  可是,眼見她眸中的慌張,驚懼的表情,我什麼也不想做了。

  不想質問她,也不想掐死她,更不想蹂躪她,只想老老實實的追求她,使她確確實實的變成我的。

  不在意她的來歷、不在意她的身份,也不想追究她的企圖,不想追究她的行為,當然,如果她願意告訴我是最好,但如果她不願意說,我也不在乎,更不會強迫她,重要的只是她的人。

  我想,或許她真的是女巫,因為,她已經使我迷上地了!

  追求她?

  這不好吧?

  放下日記,雪儂審慎思考片刻,然後決定最好暫時不要去了,等他冷靜下來再說。

  畢竟,他們是兩個世紀的人,就算她也喜歡上他了,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葡萄采收期間,杜奧爸爸、媽媽通常都會待在莊園裡,每天跟大家一起摘葡萄,但杜奧大哥、大嫂和費艾都得回到巴黎,因為杜奧布羅傑家除了葡萄酒之外還有其他生意,杜奧家老三仍在唸書,九月中旬就非得回大學不可了。

  至於雪儂,她是無業遊民,也沒有大學可念,只好客串伴護陪伴杜奧爸爸、媽媽留下來做苦工摘葡萄。

  話說回來,其實采葡萄對她而言已經不算是做苦工了,辛苦一整天後,她還有精神體力幫忙搬葡萄,挑選葡萄,順便學習釀酒過程,直到將酒精發酵完成的葡萄酒裝入橡木桶中。

  釀酒程序她已經很熟悉了,就是不懂得如何品酒。

  因此,待葡萄采收結東,酒莊正在準備十一月的拍賣會時,杜奧爸爸便乘機教授雪儂品酒的正確知識。

  「我們是釀酒家族,不能不懂得如何品酒。」

  「我知道、我知道!」雪儂很是興奮,終於輪到她了。

  「好,那麼首先,你必須使用鼻子聞酒,它有清淡的香氣,不是很強烈……」

  「對我來說,夠強烈了!」雪儂喃喃道。

  「因為你是新手。」杜奧爸爸說,並開始搖晃酒杯。「你必須用力搖晃,把酒晃得快溢出杯緣,好讓鼻子聞到更多香氣……」

  「這樣嗎?」雪儂用力搖晃酒杯,再湊上杯緣聞嗅。

  「不,別怕把鼻子深深埋進杯裡……」杜奧爸爸把整個鼻子都放入杯中,見雪儂立刻有模有樣的學他做,他滿意的笑了。「懂了嗎?正在散發出香氣,傳入你的胸膛裡……」

  片刻後。

  「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始品酒了,但現在你還不能吞嚥下去,先喝一口酒,讓酒留在口腔裡,吸點空氣進去讓氧氣與酒融合,好讓你品嚐到完整的風味……」

  雪儂認真聆聽,杜奧爸爸做一步,她就照做一步。

  「把酒留在口腔裡,翻動幾下再吐出來,因為品嚐過大約四十多種酒之後,是會暈頭轉向的……」

  雪儂聽話的把酒吐到大碗盆裡。

  「等餘味消失的時間單位叫科達利,一般大概十五秒……好,你覺得如何?」

  「這個嘛……」雪儂仔細回味。「味道很平衡,挺鮮活的……」

  一個鐘頭後,杜奧爸爸才發現他教錯了一件事,不用四十種酒,十多種而已,雪儂已經天旋地轉了,因為她是個聽話的乖寶寶,在杜奧爸爸允許她喝酒之前,她連啤酒都不敢碰,不像三個哥哥,在被允許之前,早就不知道偷喝過多少酒了。

  而且她又是女孩子,頭一次喝酒就喝這種高級酒,酒精成分百分之十以上,不昏頭才怪。

  因此這夜當她準備上床時,說她醉也不全然算是醉,說她沒醉也不太正確,就說她是半醉吧,迷迷糊糊的脫掉上衣和牛仔褲,再隨便套上一件布袋似的大T恤趴上床,不到三秒就睡著了。

  喝醉過的人都知道,喝醉酒的人很容易口渴,雪儂自然也是,半夜裡她就爬起來好幾次喝水,每次都是迷迷糊糊的,而水喝多了就會想上廁所,這更正常,所以喝過水後地就順便上廁所,可是……

  馬桶呢?

  她在浴室裡迷迷糊糊的轉了一圈,然後歎氣,打開浴室的門,對端著酒杯坐在露台前的埃米爾呢喃了一句,「抱歉,借個廁所!」再通過男女主臥之間的門到女主臥的浴室,又轉一圈,再歎氣,直接到屏風後。

  片刻後,她走出浴室,無視一旁滿臉驚訝的埃米爾,直接把自己丟到床上,挪個最舒適的姿勢……

  又睡著了。




  睫毛輕顫兩下,睜開眼,眸子對上床邊埃米爾深思的目光,雪儂並沒有驚駭的跳起來,也沒有大叫,因為她還不是很清醒。

  瞇著眼瞄一下從窗簾縫透進來的陽光,她懶懶地蠕動四肢,彷彿在伸懶腰,又像在夢遊,然後,她對他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純真的表情格外無邪,宛如一隻傭懶的、愛困的暹邏貓。

  「嗨,你早,我的早餐要果醬麵包和熱巧克力,謝謝。」

  翻個身,她又睡了。

  再一次醒來,她才算完全清醒,見床邊竟多了一個男人,頓時驚訝地猛一下從躺姿坐起來,困惑地盯住埃米爾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眸底逐漸浮現恍然之色——終於想起來半夜裡幹了什麼糗事了。

  「要先上浴室還是用早餐?」埃米爾輕輕問。

  雪儂尷尬的笑了一下,「浴室。」一邊喃喃回答,一邊爬下床到浴室。

  半晌後,她從浴室出來再回到床上,埃米爾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面前,再坐回床邊的椅子上。

  「你的早餐。」

  「對不起,」雪儂不好意思地致歉。「昨天杜奧爸爸教我如何品酒,我大概是醉了。」

  「品酒?」埃米爾有點意外。「難道你家也是釀葡萄酒的?」

  「說對了。」

  埃米爾眼裡飛快地掠過一絲恍然,雪儂立刻了然他在想什麼,八成以為她是來偷葡萄的種植和釀酒的技術的。

  「你到底是從哪裡出現又消失的?」

  雪儂沒吭聲,兀自低頭看早餐,有乳酪,有可頌麵包,有水果塔和熱巧克力,就是沒有果醬麵包。

  見狀,埃米爾也不逼問她,馬上換了另一個問題。「下午去野餐好嗎?」

  考慮半天,雪儂聳聳肩,終於拿起可頌麵包,再抬眸看他。「你忘了嗎?我不喜歡緊身褡,也不喜歡……」

  「我沒忘,我們可以到沒人的地方,你不必穿緊身褡,也不用穿一百件襯裙。」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兩圈,「好,我回去換衣服。」雪儂滿口同意。

  但埃米爾也不笨。「不需要,我已經替你準備好衣服了,簡簡單單的長裙,保證沒有任何附加物。」

  雪儂呆了呆,「奸臣!」她不清不楚的咕噥。

  「抱歉,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豬頭。」

  「……」

  雪儂一邊啃可頌麵包,一邊橫眼瞄他。「你打算如何介紹我,如果碰上別人的話,譬如你的僕人?」

  「東方來的商人跟我談妥生意之後,由於尚有其他要事必須跑其他許多地方去處理,因此把女兒暫時交託給我。」埃米爾說,語氣流暢毫不猶豫,顯然是他早已想好的說詞。「你認為這個說法如何?」

  「尚可啦!」雪儂喝一口熱巧克力。「你沒有其他家人嗎?」

  「我母親在我十歲時過世了,五年前哥哥也因肺癆去世,父親在四年前逝世,嫂嫂伊蓮娜和她女兒,以及我妹妹瑪克琳住在右翼,小妹瑪德蓮身體不好,從小就住在尼斯的外祖父家,那裡的氣候較適於休養……」

  原來伊蓮娜是他嫂嫂,竟想誘惑小叔,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的侄女多大啦?」

  「艾莎?八歲。」埃米爾疑惑地看她一眼,彷彿不解為何她會特別問到他的侄女。

  那麼大了?

  那個女人不就很「老」了!

  「你嫂嫂呢?」

  「二十八歲。」

  難怪,大他一歲而已。

  「就這樣?」

  「還有我叔叔,他在巴黎幫我處理機械製造的生意。」

  「咦?原來裘雷歐瓦家族也有從事機械生意?」

  「不,機械公司原是我舅舅的,他沒有孩子,去世後便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留給我,包括財產和公司,五年前我開始用機器製造工作母機,收益似乎更好,幾乎是以倍數成長。」

  「那當然,這時候正是法國工業發展期,生意不好才怪!」

  「抱歉,你說什麼?」

  雪儂聳聳肩,咬一口乳酪。「我說你的生意腦筋動得倒是挺快的。」

  埃米爾也聳了一下肩。「我是在倫敦唸書的。」

  工業革命就是從英國開始的。

  也難怪這座城堡在這時期會有浴室,在十九世紀的法國,即使是上流階級的貴族也很少浸泡在浴盆裡洗澡,一般就是擦擦澡而已,更沒有所謂的浴室,除非是在英國待過一段時間養成入浴的習慣,回到法國後打算繼續保持這種良好習性,才會另辟一間入浴的私室。

  想來這座城堡裡的浴室就是埃米爾闢建的。

  「那你姑姑又是怎麼一回事?」

  「姑母生性好虛榮,在先祖父的反對下依然堅持要嫁給勒內子爵,只因姑父是貴族……」

  「要是沒本事,貴族也只不過是個名稱好聽的廢物而已!」

  「確實,」埃米爾勾起一彎嘲諷的笑。「姑父善揮霍卻不善理財,更不願意工作,結婚後不到十年便把財產揮霍一空,現在他們只剩下一棟小房子,並仰賴姑父的弟弟支付給他們的月津貼過活。」

  「哥哥要靠弟弟過活,真不懂這種貴族有什麼好跩的?」雪儂很不以為然地嘟囔。「所以你姑姑想把女兒嫁給你,好分享你的財產?」

  埃米爾眉峰挑了一下。「是,但我對三位表妹都沒興趣。」

  「還有其他人嗎?」

  「其他人?」

  「想嫁給你的人呀!」

  「……不少。」

  「有中意的嗎?」雪儂兩眼亮晶晶,好奇的眨呀眨的,好像在說: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嗯嗯,有嗎?有嗎?」超想知道那個女間諜到底是誰?

  埃米爾又挑了一下眉。「沒有。」

  嘖,原來他還不認識那個女人啊!

  算了,有機會就看,沒機會拉倒!

  「嗯嗯,這個乳酪超級好吃呢!」

  「你喜歡?我會吩咐廚師記得以後都要在你的早餐裡準備一份乳酪。」

  以後?

  雪儂默然瞟他一眼,低頭繼續吃她的早餐,埃米爾也默默注視著她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詢問。

  「你呢?你有什麼家人呢?」

  「杜奧爸爸、媽媽和三個哥哥,」雪儂漫不經心地回道。「他們都好疼我,不過我跟費艾,他是我二哥,我們最親近,不久前他告訴我他喜歡我,我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呢?」

  「你……二哥?」

  聽他吃驚的語氣,雪儂抬眸看,他的表情更驚駭,她不禁失笑。

  「我是被領養的。」

  「原來如此。」埃米爾鬆了一大口氣。「那麼,你也喜歡他?」

  「喜歡啊,他是我哥哥,我怎會不喜歡他。可是……」雪儂歎氣。「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啊!」

  聞言,埃米爾似乎更放心了。「令尊、令堂認為呢?」

  「杜奧爸爸、媽媽?當然是由我自己決定。」

  「不會勉強你?」

  「自然不會,這也是我們國家的習俗,無論男女,滿十八歲之後,交友婚嫁都可以自主。」又在信口胡諸了。「也就是說,我愛跟誰做朋友就跟誰做朋友,愛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

  「那就好。」

  「好什麼?」

  埃米爾靜默一下,忽地起身,「我去吩咐僕人把你的衣服準備好。」話落即離開女主臥。

  望著他消失在門後,雪儂慢吞吞的放下熱巧克力,慢吞吞的移開早餐架,慢吞吞的爬下床,慢吞吞的走到房內正中央,慢吞吞的環顧一圈,略一思索,慢吞吞的走到育嬰室門前,慢吞吞的握住門把,慢吞吞的扭開,慢吞吞的推開門……

  「就知道我不應該留下來。」她低喃。

  然後,她舉步進入,門,悄然闔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6-23 20:42: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

  他是真的想追求她。

  從埃米爾的日記和實際行為上,雪儂就可以確定這件事,因此她決定至少一年之內不會再過去他那裡。

  為免又不小心又開錯門、走錯路、進錯房間、碰錯人,她甚至隔天就轉移陣地搬到大園區的莊園去住,在那裡繼續學習品酒的知識,並在拍賣結束後就和杜奧爸爸、媽媽一起回到巴黎。

  這麼一來,應該不會再凸錘了吧?

  叩叩叩,不待有人應聲應門,門就自己開了,費艾探頭進來,雪儂頭也不抬的繼續靠在床頭看雜誌。

  「雪儂,核桃鉗,看不看?」

  「看,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

  「知道了!」

  然後,沒聲音了,費艾欲言又止地遲疑片刻,終於無聲歎了口氣,悄悄退出去關上門,雪儂這才放下雜誌瞥一下門,表情也有點無奈。

  回到巴黎,她慎重考慮一個星期後,方才找機會用最嚴肅的態度回答費艾。

  「費艾,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因為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你懂嗎?」

  「我懂了,我不會勉強你的,雪儂。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對我的感情超過哥哥以上,希望你能立刻告訴我。」

  如果他只說了前面那句話就好了。

  但他偏偏又多說了後面那句話,結果表面上好像一切如常,其實雪儂自己很清楚,她有點不知如何是好,而費艾似乎也能察覺到她的無措,雖想補救,卻也不知該如何補救。

  有些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算了,順其自然吧,搞不好有一天她真的會愛上費艾也說不定,也或許時間久了,費艾對她的感情會自然而然淡化,然後就轉移目標了。

  未來的事,沒有人可以準確預言的。

  於是,她又回到她的雜誌上,但不過五分鐘而已,她又抬起頭來,不是又有人敲門,而是她又想到埃米爾了。

  也許是好奇,也許是過意不去,也可能兩者都有,她回到巴黎後,三不五時老是去想到他,想他是不是又在等她去,想他是不是生氣了,想他過多久之後才會放棄追求她的念頭?

  憑良心說,他還真是個相當迷人的男人,尤其是他那種前一世紀的舊時紳士風範,就算是現在的英國皇室也不可能會有,只可惜他跟天底下所有男人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或許這就是她之所以不太可能愛上費艾的原因,費艾雖然十分疼愛她,但他也很一般,如同所有追過她的法國男孩子,一點特殊之處都沒有。

  不曉得東方男人是不是比較不一樣呢?

  漫不經心的,她的目光又落回雜誌上,翻了幾頁後,驀而定住,若有所思的盯住雜誌上那幅芭蕾舞者照片好半晌後,猝然丟開雜誌跳下床,開門跑出臥房、跑到樓下,直接奔出大門。

  「咦?雪儂,跑那麼快要上哪兒?」

  「訂做衣服!」




  每一年聖誕節,杜奧布羅傑一家都會一起到史特拉斯堡逛聖誕市集,再去滑雪,雖然年年相同,絲毫變化都沒有,但他們珍惜的是一家人在一起開心的感覺,到哪裡做什麼都是次要的。

  但今年,雪儂一點也不開心,還心驚肉跳的。

  「雪儂,你的耳環呢?」

  杜奧媽媽問得不經意,雪儂卻聽得差點失手把人家攤位上整排聖誕小屋全給掃下來了。

  「耳耳耳……耳環?」

  「是啊,我送你的十四歲生日禮物,除了參加宴會派對聽歌劇時,你會換戴其他耳飾之外,其他時間你都沒拿下來過不是嗎?」

  「是……是啊!」雪儂的臉色一半青、一半綠,還有一點白色蕾絲花邊。

  「那麼?」杜奧媽媽一邊欣賞攤位上的陶瓷製品,一邊又問。

  「啊,哈哈,」雪儂硬拉開嘴先打了個哈哈。「我……我差點忘了,有一支勾環壞了,所以拿去修理了。」

  「快兩個月了還沒修理好?」

  「應……應該好了吧,可……可是我是交給勃艮地那邊的小鎮首飾店修理,所以……所以……」

  「什麼時候要去拿?」

  「……滑雪回來就去拿。」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媽媽送你的禮物了呢!」

  刷一下,雪儂的臉更黑了,有苦說不出,好想哭。

  其實耳環根本沒有壞,而是不見了一支,儘管當天她就發現了,馬上就翻天覆地、上天下海到處去找,偏偏怎麼也找不到,唯一的可能是……

  掉在埃米爾那邊了。

  雖然她可以到原店叫他們再重做一支,但這麼一來杜奧媽媽一定會知道,其他店又做不來,因為那是杜奧媽媽特別訂製,以特別手工做出來的,其他店勉強做出來也會破綻百出,保證用不到三秒鐘就會被杜奧媽媽抓包。

  原以為杜奧媽媽不會注意到,至少不會太快注意到,沒想到不到兩個月就被逮到了,這下子她不能不提前再去古堡一趟了,最好她不會碰上埃米爾,而且隨便一找就找到了。

  但若是不幸被埃米爾撿到收去了呢?




  聖誕節過後,杜奧布羅傑一家人回到巴黎,兩天後,雪儂啟程到勃艮地的古堡,滿心忐忑。

  「小姐,請問您這回要住多久呢?」

  「最多兩、三天吧!」

  不是一天來回,而是兩、三天,是因為她必須先想想,什麼時候過去最不可能撞上他?

  「晚上不行,下午……也不行,那……早餐過後呢?」她喃喃自問。

  杜奧大哥和費艾總是早餐過後就到公司去,杜奧爸爸雖然從公司退休了,但依然負責酒園方面的工作,他也習慣在早餐過後到書房裡,看看酒莊的報告或者市場調查之類的資料。

  「男人的習慣應該都差不多吧?」她自言自語,然後下定決心。「好,就明天早餐過後!」

  翌日,早餐過後,她盯著手錶直到九點過後才開始找「門」,不到半個鐘頭,「門」找到了,是男主臥小起居室的門,她小心翼翼的踏進門裡去,轉個圈再走出門,是女主臥的浴室。

  於是她開始找,先從床上找,找找找,找找找,但不管她怎麼找,還不小心找到一次回去的「門」,偏就是找不著她的耳環,她只好溜到男主臥再找……

  一個鐘頭後。

  「不是吧,真的被他撿去收起來了?那也應該收在男主臥裡呀!難道他故意收到別的地方去了?」她有點驚慌的喃喃道。「不,不會,要真被他撿去,應該就在主臥裡,我再找找,這回要更仔細地找!」

  所以,她又從頭開始找,每一間房,每一個角落,每一絲縫隙。

  然後,就在她從書房裡回到小客廳,打算從小客廳到起居室時,她的手剛碰觸到門把又收回來,並蹲下去從鑰匙孔看過去……

  真的有人,三個,一個是埃米爾,表情還是跟她最初幾次看見他的時候一樣,十分冷峻;一個是相當美麗也很有「福」氣的中年貴婦人,臉色不太高興;還有一個跟埃米爾年歲相近的男人,歪著屁股坐在茶几上,一副純粹看熱鬧的旁觀者。

  他們正在說話。

  悄悄地,雪儂移開眼睛,把耳朵靠在鑰匙孔上,立刻,說話聲清晰地從門扇另一頭傳入她耳際。

  「不!」是埃米爾。

  「為什麼?」埃米爾的姑母。

  「因為他不喜歡啊!」不認識的聲音,那個旁觀者嗎?

  「閉嘴,伊德,這裡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伊德?誰?旁觀者?

  「姑母,無論如何,我不同意。」

  「為什麼?你父親生前也跟我提過這件事呀!」

  「不,是姑母跟父親提起的,當時他就說過這件事要由我自己決定。」

  「好,那麼至少你要帶娥潔妮去參加後天晚上的舞會,反正你也沒有舞伴。」

  「姑母,你知道我從不帶任何女人參加舞會。」

  「我不管,你不肯娶她,至少得為她這麼做!」

  「姑母……」

  「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的看她嫁不出去嗎?她都二十四歲了,還沒有半個人來求過婚,也沒有半個人來邀請過她,你至少要帶她去參加一次舞會,人家才會注意到她,你是她的表哥,難道連這一點忙也不肯幫嗎?」

  「姑母……」

  「總之,就這樣,你要帶娥潔妮去參加舞會,除非你自己有舞伴了。」

  話落,緊跟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開門關門聲,雪儂猜想是埃米爾的姑母出去了,因為接下來只剩下兩個男人的聲音。

  「跑那麼快,大概是賴定你了!」

  「……」

  「你打算怎麼辦?我想你應該知道子爵夫人的真正用意吧?」

  「我當然知道,姑母企圖設計我娶娥潔妮。」

  「對極了,女人想要順利嫁出去,最好是背景良好、年輕貌美又擁有豐盛的嫁妝,不然至少也要有其中之一,但子爵夫人的三個女兒什麼都沒有,子爵夫人自己很漂亮,偏偏她那三個女兒長相酷似平庸的勒內子爵,子爵雖然是貴族,可惜跟王室拉不上什麼關係,背景不夠強硬,又不會有什麼嫁妝,難怪至今乏人問津……」

  「我承諾過要給她們各一筆嫁妝。」

  「那又如何?對那些以資產為企圖的男人,除非你把整座酒園送給娥潔妮做嫁妝,否則一定滿足不了那種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啦,現在子爵夫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娥潔妮硬塞給你。眾所周知,你從來不邀請任何女人去參加宴會、舞會或任何聚會,哪天你要是真的帶著女人去了,那必定是你中意的女人……」

  「的確。」

  聽埃米爾毫不猶豫的同意,雪儂就想到那回他邀請她去參加舞會。

  「這麼一來,只要你帶娥潔妮去參加過一次舞會,之後子爵夫人就可以硬賴上你,說大家都認為娥潔妮是你中意的女人,因此才沒有人來追求她,所以你得負起責任娶她,這麼一來,子爵夫人不但可以送出滯銷的女兒,還可以分享你的財產,一舉兩得……」

  什麼責任呀!

  雪儂翻了一下白眼。

  那種老女人最可惡了,人家不要,她硬要逼人家娶,只因為她女兒嫁不出去,又覬覦人家的財富!

  「你說的我都很清楚。」

  「那麼,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不去參加舞會?」

  「不,舞會主人是父親生前至交,我不能不參加。」

  「但你也不能邀請其他女人去呀,甩不掉怎麼辦?要知道,任何女人都可能用那種說詞賴上你。」

  「瑪克琳?」

  「據我所知,有人邀請她了。」

  「瑪德蓮?」

  「聽說也有人在追求她,她哪有空陪你這個老哥哥去參加舞會。」

  「莎莎?」

  這又是誰?

  「唉,雖然她是我妹妹,但我不得不承認,她跟我姊姊一樣,也是個沒安好心眼的女孩子,保證她會抓住任何機會不放手,因為她早就覬覦你很久了。」

  「……可惡!」

  「沒辦法,雖然你不是貴族,但年輕英俊又富有,不僅擁有康帝酒園,又擁有全法國資產最雄厚的機械公司——包括七家工廠,比銀行還賺錢,又是許多貴族的債主,其中還有不少與王室有深厚關係,誰敢得罪你,先看看他們惹不惹得起那些貴族吧!」

  「……」

  「真迫不得已的話,我教你一個辦法吧,與其帶娥潔妮去參加舞會,不如帶瑪爾西去。」

  哪裡來那麼多女人呀!

  「小表妹?」

  「對,起碼她離非嫁不可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又是她們三姊妹之中最溫柔乖巧的一個,你可以想辦法找人來娶她,我想應該比娥潔妮容易多了。」

  「恐怕姑母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

  「不然怎麼辦?」

  「難道沒有那種可以讓我帶她去參加一次舞會,之後也不會纏著我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聽到這裡,又是一串腳步聲,雪儂急忙把眼睛湊到鑰匙孔,見他們竟是往這方向來,慌得她急忙跳開,跑到最近的一扇門打開……

  上帝保佑!

  一步跨進去,回到自己的女主臥,她拍拍自己的胸鎮定下來,再到化妝檯前坐下,望著鏡裡的女人,雙頰嫣紅,瞳眸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為什麼?

  沒辦法,她就是喜歡這種刺激的事,明知道不應該在埃米爾尚未放棄追求她之前和他見面,卻又忍不住要去摻一卡,於是,她為自己找了一個,不,兩個理由。

  最討厭那種不顧人家的意願,硬使出卑鄙手段逼迫人家的事,她看不過去!

  此外,她也想到十九世紀的巴黎去看看,可以的話,能夠看到路易·菲力普國王更好,到時候還需要埃米爾的幫忙,所以,至少現在她應該先幫他一次,屆時他就不好拒絕了。

  對,就是這兩個理由,夠完美吧?




  匆匆回到巴黎,雪儂先到服裝店試穿衣服,確定沒問題之後,就叫服裝店派人送到古堡去。

  然後她又匆匆趕回家,整理了兩大箱行李,拖了就走。

  「杜奧媽媽,我在勃艮地碰上同學,她希望我能帶她看看葡萄園。」

  「她的會考也沒過嗎?」

  「嗯,所以我們可能會在那邊住上一段時間,一起準備下次的會考。」

  對不起,杜奧媽媽,這是她頭一次騙她,姑且算是,呃,善意的謊言吧!

  「好吧,記得偶爾打個電話回來,別讓我擔心。」

  「知道了!」

  晚上,她又趕回古堡,用過晚餐後就把自己關在臥室裡,服裝店送來的衣服全都攤在床上,她先穿上最漂亮的那件。

  「真聰明!」注視著穿衣鏡裡的人影,她喃喃稱讚自己。

  十九世紀的法國女人流行纖細就是美,豐胸、細腰、高臀是最高美學原則,所以那時代的女人不穿緊身褡就不敢出門。

  此外,浪漫主義時期流行蓬蓬裙,為了製造裙子蓬鬆鼓起的效果,禮服內總是要先套上一件又一件襯裙,多穿一件就多蓬鬆一點,社會地位愈高,襯裙的件數也愈多,最多可達三十件,再加上禮服上的裝飾又十分繁複花俏,裡裡外外加起來有時重達十五、六公斤,別說夏天時又熱又悶到昏頭,光是重量就不堪負荷了。

  那種衣服只適合睡棺材的時候穿。

  因此她請服飾店製作的復古禮服,不僅完全捨棄十九世紀女裝那種奢華的俗麗感,而且她還特別訂作了好幾件不同層次的硬紗無骨軟撐襯裙,每一件都層層疊疊、蓬蓬鬆鬆,就像芭蕾舞裙那樣,層次和波浪皺褶愈多,蓬鬆感就愈飽滿,起碼可以撐開150公分以上,不僅穿脫方便,套在禮服內,輕易就可以製造出所需要的蓬蓬裙效果。

  最重要的是,硬紗的材質雖然比較硬,但輕巧又透氣,既不悶也不重,穿上去一點也不吃力。

  「啊,糟糕,我忘了手套和鞋子!」

  她慌忙跑進更衣室裡打開標名為鞋子的櫃子,想看看有沒有合腳的鞋子。

  不意剛打開她就愣住了,裡面的鞋子根本不像她在圖書館的書上看到的那種精緻又奢華的鞋子,事實上,它們的風味還比較貼近現代,不管是短靴或半統靴,都像是帶有復古風味的現代靴,再一試穿,更詫異了。

  就像是訂作似的合腳。

  驚訝之下,她又繼續打開其他櫃子,無論是手套、扇子、手帕、提袋、帽子等種種配件,全都是符合她喜好的樣式。

  於是,她再打開進更衣室後的第二扇衣櫃門,然後一整個人傻在那裡。

  第一扇衣櫃門裡全都是百分之百的十九世紀服飾,繁複華麗,俗氣得不得了,她早看過了,但第二扇衣櫃門裡全然不同,每一件都是簡潔高雅的女裝,跟那些配件和鞋子一樣,純復古風的現代禮服,再打開第三扇衣櫃門,同第二扇門內一樣,第四扇也……

  「到底是怎樣?」她錯愕又疑惑地自問。

  誰幫她訂做的嗎?

  也不對,除了她也沒人知道這件事,更不可能會有人知道她要跑到十九世紀去觀光,誰會幫她訂做這種衣服?

  「真是……見鬼了!」

  她滿頭霧水的離開更衣室,再看到滿床的衣服,她搔搔腦袋,聳聳肩,開始一件件收入更衣室裡。

  既然想不通就別想了,這種事又不能到處亂問,算了,管他的!

  「好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她低頭看自己,兩手圍在自己的腰上比來比去。「我要穿緊身褡嗎?」

  不穿!

  翌日,當雪儂發現衣櫃裡僅有一百零一件緊身褡時,她就下定決心不穿那種會讓身體變形的東西。

  提早用過晚餐後,她就回臥室開始準備。

  先化個適度的晚宴妝,然後盤高髮髻,戴上碎紅寶石發網,再穿上低胸無肩帶的紫紅色絲絨晚禮服,沒有任何多餘的綴飾,只在胸前圍著一圈雪紡,乳溝處別上一枚紅寶圈鑽石別針,最特別的是,這件晚禮服搭配的長手套正是浪漫主義時代女裝必有的泡泡袖,因此看上去十分別緻。

  最後,她再戴上紅寶耳環、紅寶項煉和紅寶手鏈。

  她的首飾多得足夠開一家珠寶店,因為杜奧媽媽在去年她生日那天,把一整櫃子聽說是上幾代傳下來的骨董珠寶首飾全部送給她了,連杜奧爸爸也特地訂製了一整盒珠寶首飾做她的生日禮物,光是她所擁有的首飾就夠資格被列入富婆的排行榜上了。

  「好了,可以去看看十九世紀的舞會究竟是怎樣了!」

  在穿衣鏡前看了又看,雪儂終於滿意地轉身離開,拎起紫紅色絲絨提袋,臂彎掛著一襲根本看不出是假貂皮的黑貂皮大衣,然後開始試著打開一扇扇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6-23 20:4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

  在十九世紀,巴黎社交界的生活通常是日夜顛倒的,用二十世紀的話來說,就是夜貓子。

  早上十一點左右起床梳妝打扮,下午一、兩點吃「早午餐」,餐後到四點前是已婚夫妻分別會見情婦、情夫的「美好時光」,不然就換衣服直接出門到杜樂麗公園騎馬或散步——去看人也給人看。

  從公園回家後到八點晚餐之前又是會客時間,就男人來講是上門泡馬子的最佳時刻,對女人而言則是接受男人上門來泡的時候,看看有沒有人請你去聽歌劇或參加舞會,甚至向你求婚。

  待用過晚餐後,重頭戲就開始了,欣賞歌劇,參加音樂會,還有一場又一場的舞會、宴會等各種娛樂活動,直到清晨四、五點,大家才精疲力盡的各自散場回家困覺去,可想而知,這是十分浪費金錢的遊戲,不是一般人都玩得起的。

  不過今晚雪儂要陪同埃米爾參加的舞會並不在巴黎,而是在離夜丘不遠的伯恩丘。

  「可惡!」

  床前,埃米爾筆直地站在那邊一動也不動,雙拳緊握,隱隱散發出一股陰鷙的寒氣,看得出他有多憤怒。

  「還沒準備好嗎?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吧?」

  埃米爾僵了一下,猛然回過身來,「你?!」他驚愕地大叫。

  「對,我。」笑吟吟的,雪儂隨手把大衣扔到高背椅上,然後輕盈的原地轉一圈。「如何,我穿這樣?」

  大概是已經習慣她的突然出現,在剎那的震駭之後,埃米爾很快就回過神來,而且顯得十分驚喜,嘴角都勾上去了,「美極了!」目光又習慣性的流連在她身上最誘人的部位捨不得移開。

  「謝謝!」雪儂提起裙擺屈了一下膝。「那麼你呢?」

  她用下巴指指他,全身裝備只上好一半,長褲穿好了,但襯衫連扣子都還沒扣上,還有領結、背心和外套都扔在一旁。

  慣例不是男人等女人的嗎?

  「我?」埃米爾怔了一下,繼而恍然低呼,「對,我還沒準備好,請等一下,我馬上好!」旋即背過身去,動作迅速的扣上襯衫鈕扣。「你怎會知道我今天要參加舞會?」

  「他們都在等你嗎?」雪儂不答反問。

  埃米爾回眸瞄她一眼,動作極快地把襯衫扎進褲頭裡。「在樓下起居室。」

  拿起他的禮帽彷彿很有興趣的看著,「如果我沒來,你打算帶誰去?」雪儂又問。

  「老實說,不知道,我想拖到最後一刻再說。」繼續繫上領結。

  「鴕鳥!」雪儂咕噥。「現在我來了,有沒有很感激我呀?」

  「當然。」

  「那麼……」雪儂渴望的眨巴著眼,像討魚吃的小貓咪。「請問你有沒有辦法看到路易國王?」

  正待穿上背心的埃米爾怔了怔。「你想看?」

  雪儂拚命點頭。「對對對,我想看!」

  埃米爾略一思索。「我可以想辦法。」

  「太好了!」雪儂像個孩子一樣興奮的跳著叫著。「不枉我特地來幫你忙!」

  埃米爾拿起自己的斗篷和她的大衣一起掛在臂彎上。「我們走吧!」

  「好……啊,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

  「什麼?」

  「除了華爾滋之外,你們跳的舞我都不會。」

  「咦?」




  雪儂和埃米爾一出現在起居室裡,眼見男男女女一大票人不約而同露出那種驚駭到不行的模樣,好像剛剛才發現原來大家都是外星ET,還是粉紅色的ET,雪儂差點失聲爆笑出來。

  「這位是雪儂·于小姐,她是……」

  按照之前預備好的說詞,埃米爾把雪儂介紹給大家,再把那一大票人一個個介紹給雪儂認識。

  瘦巴巴的勒內子爵看上去一點份量都沒有,子爵夫人恰好是他的三倍寬大,他們那三個女兒就跟父親一樣平庸,兒子反而俊美得很;瑪克琳跟埃米爾並不太像,和她的男伴倒是很相配,一個傲慢的大小姐,一個典型的花花公子;最礙眼的是美艷如花的伊蓮娜,瞎子都看得出她對埃米爾的意圖。

  而不管是聽介紹或被介紹,一時都沒有人有辦法做出任何反應,唯一的表情就是繼續張著嘴拉不回下巴。

  「姑母,她是我今天的舞伴。」

  一聽那種大逆不道的宣告,子爵夫人掛滿全身的豬油頓時猛烈的抖了一下,第一個爆出反應來。

  「那娥潔妮怎麼辦?」她尖聲抗議,美麗的臉瞬間暴漲一倍,像泡爛的豬肝。

  「大家一起去,有沒有伴其實並不是很重要呀!」

  代替埃米爾回答的是第二個回過神來,並露出一臉想趴在地上狂笑的表情的男人,也就是那個旁觀者——伊德。

  「她……真迷人!」葛斯——子爵的兒子看得兩眼發直,目標:雪儂的胸部。

  不過,雪儂根本沒注意到子爵夫人身上到底吊著幾斤肥油,也沒注意到是伊德代替埃米爾回答,更沒注意到子爵的兒子到底在看哪裡,她只注意到埃米爾,一出現在人前,他的親切就像假的一樣消失無蹤,溫和表情不翼而飛,又回復冷峻的神情,一聽子爵兒子的讚美,馬上又多掛上幾分陰沉。

  老是搞這種變臉,他的親切溫和不可能是只屬於她的吧?

  正當她驚奇又迷惑於埃米爾為何老是變來變去時,又聽到另一邊傳來更露骨的讚美。

  「她的胸部真豐滿!」瑪克琳的男伴。

  埃米爾的下顎猛然繃緊了,幸好,勒內子爵的負面評論及時加進來。

  「她的腰太粗了!」

  他這麼一說,大家不約而同往子爵夫人那邊瞄了一下,真正粗的在那裡,就算勒上十件緊身褡,冬瓜還是冬瓜。

  「她的禮服真寒酸!」

  「居然沒有任何蕾絲綵帶!」

  「也沒有花邊和蝴蝶結!」

  「首飾也沒有幾件。」

  「她到底有沒有化妝?」

  「她不知道現在的流行趨勢嗎?」

  「羽毛才是重點!」

  「沒有鮮花的髮型像話嗎?」

  以上是女士們沒完沒了的評判,雪儂只是抿唇微笑。

  不管她們怎麼說,她都沒興趣像她們那樣用足夠裝飾一整支軍隊的蕾絲、蝴蝶結和緞帶把自己裝扮得像會走路的結婚蛋糕,聖誕樹也不行。

  十九世紀的女人流行低胸露肩,特別是在宴會、舞會上,不管是多麼善妒的男人也不得不讓上半身幾近赤裸的女伴暴露在大家面前,因為這是流行;同樣的,用蕾絲花邊、彩綢皺褶、緞帶蝴蝶結、緞帶和羽毛鮮花來裝飾自己,做最奢侈華麗的打扮,這也是流行,大家都這麼做,也都認定這才是美。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流行,她不會看不起這時代的流行,但也不打算盲目跟從流行。

  她適合什麼她自己最清楚。

  見雪儂始終含笑默默聆聽那些女人的評語,既不生氣更不在意,眸子裡還露出幾許興味,埃米爾深深凝視她一眼,那目光,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含義,彷彿想看進雪儂心裡頭去。

  「出發吧,不然會來不及。」他說,率先扶著雪儂的手臂出去。

  於是,十二個人分乘三輛四輪箱型式馬車,上路去也。

  「對了,我並不是很清楚你們國家的習俗規矩,所以……」車行片刻,雪儂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從提袋裡取出扇子。「哪位能不能告訴我,女士們是如何用扇子『說話』的呢?」

  坐在她身邊的伊蓮娜馬上扭頭望向車窗外,好像沒聽到,坐她正對面的埃米爾正待伸出手來,半途卻被他身邊的伊德搶走。

  「我來、我來!」伊德笑嘻嘻的刷一下打開扇子,還故意擺出女人妖嬈的姿態來,並慢慢地扇動扇子,「我已婚或已訂婚……」:然後,加快速度扇動扇子,「我是單身……」:再板起臉來刷一下台上,「我生氣了……」:又恢復笑容地輕輕搖動扇子,順便拋一下媚眼。「我能在家見你嗎?」

  扇子大大地敞開,「愛你……」:扇子半開,「友誼……」:扇子打開又闔上,滑稽的眨巴著眼,「吻我……」:右手持扇擋在臉前,「來吧……」:換左手持扇擋在臉前,「離我遠點!」:扇子貼近右頰,「是的……」:扇子貼近左頰,「不……」:扇子畫過前額。「我們被人盯著……」

  大概是說完了,伊德笑吟吟的要把扇子交還給雪儂,沒想到換埃米爾客串劫匪中途劫走扇子,並拿出筆在扇子上寫字,伊德不禁失笑。

  「此外,女士們會把舞伴的名單寫在扇子上,瞭解了?」

  果然有學問。

  「大致上……」雪儂喃喃道。「不過我想我只要會一種就行了。」

  「哪一種?」

  雪儂俏皮的微笑,接過來埃米爾遞給她的扇子,用左手拿著比在臉前。「這一種。」她是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招惹麻煩的。

  「不必擔心,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人騷擾你。」埃米爾說。

  聞言,伊蓮娜立刻對車窗外的景致失去了興趣,「那我呢?」她急忙扭回頭來對埃米爾眨著哀怨的眼。「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但我,埃米爾,上次的舞會你知道有多少人騷擾我嗎?起碼十幾個呢!」

  「那不是正合你意嗎?」伊德喃喃咕噥。「你最喜歡人家騷擾你了!」

  「伊德,我在跟埃米爾說話,請你不要插嘴,太沒有禮貌了!」伊蓮娜咬牙切齒地瞪他一眼,再轉回來對埃米爾眨眼,表情又換了,可憐兮兮的。「埃米爾,請你陪伴在我身邊好嗎?今晚我真的不想被人騷擾。」

  「那就不要去參加舞會嘛!」伊德又嘟囔。

  「伊德!」伊蓮娜怒吼,翻臉了。「就算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不允許你如此隨便!」

  咦咦咦?原來伊德是伊蓮娜的弟弟!

  雪儂驚訝的來回看伊德和伊蓮娜,難怪她老覺得他倆有點像,一個美艷、一個英俊,單就五官容貌而言,都可以打一百分。

  「我只是說出實話嘛!」

  「你……」

  「好了,伊蓮娜,倘若你真不希望被人騷擾,伊德自然會陪在你身邊。」大概是不耐煩了,埃米爾的神情不但冷峻,還有點嚴酷。「你應該很清楚,雪儂是我邀請的舞伴,我必須陪伴的人是她。」

  「她?」伊蓮娜輕蔑的瞥她兩眼。「老實告訴我,埃米爾,她真的只是你生意上朋友的女兒嗎?」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伊德又插嘴了。

  「伊、德!」伊蓮娜兩眼開始噴出火花來。「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作對?」

  「誰教你老是問一些無意義的問題。」伊德吊兒郎當地說。

  「伊德!」伊蓮娜咆哮。「你這該死的……」

  「夠了!」埃米爾低叱。「如果你們要再吵下去,我們就不去了!」

  伊蓮娜顯然很不甘心,但仍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恨恨地又轉過臉去看車窗外,伊德卻仍在嬉皮笑臉的擠眉弄眼——對著埃米爾,後者搖搖頭,眼裡卻浮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看來伊德和伊蓮娜雖然是姊弟,卻不是同一國的呢!




  埃米爾特地來參加的這場舞會主人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也不是貴族,而是另一座酒園的主人,因此應邀而來的客人也都是其他酒園主人或者酒商,遠遠及不上巴黎社交界所舉辦的大型宴會,但在鄉間來講,場面也不算小了,好幾十輛馬車包圍在宅邸四周,頗為壯觀。

  「等等,埃米爾,我有話跟你說。來,葛斯,你先帶于小姐進去。」

  多半是意識到雪儂的出現已威脅到她的計畫,子爵夫人一下馬車就喚住了埃米爾,不讓他有機會帶雪儂進場,只要埃米爾不帶雪儂進場,人家就不會「誤認」雪儂是埃米爾的舞伴,而娥潔泥才是他應該帶進場的舞伴。

  「慢著,雪儂,請你稍等我一下。」埃米爾很冷靜的不上姑母的當。「姑母,有什麼話就盡快說,說完了我再帶雪儂進去,你知道,她是我的舞伴,理該由我帶她進去。」

  「但我可能要跟你說很久。」

  「那就進去再說。」

  「可是這件事很急……」

  「倘若真的很急,在家裡就應該說了。」

  子爵夫人窒了一下。「我……我現在才想起來。」

  埃米爾始終面無表情。「現在才想起來,那就不可能是什麼急事。」

  子爵夫人張了張嘴,大概是急了,竟然脫口而出,「我是子爵夫人,你敢不聽我的!」

  眉峰高高的挑了起來,埃米爾靜默好一晌後才慢條斯理地說:「記得姑母每一次來請求我拿出費用為姑丈或表弟、表妹們舉辦宴會時,姑母並不是這麼說的,倘若我沒記錯的話,姑母總是要我撇開姑母貴族的身份,先顧念姑母是我的親人……」

  醜話不說可以裝作你不知我也不知,一旦挑明了說開來,該紅臉的人就一定會紅到底。

  譬如勒內子爵,埃米爾話才剛起頭,他就難堪的別過臉去,再往下說,葛斯立正往後轉,第一個開溜,他那三個姊妹一個隨後蹺頭,另一個腦袋低垂在胸前抬不起來,最後一個躲到老娘身後去避難,說到最後,子爵夫人臉色又紅又白又綠,像紅綠燈一樣。

  「算了,不說了,我們進去吧!」

  匆匆的,不,應該說是狼狽的,子爵夫婦領著兩個女兒進入宅邸,瑪克琳和她的男伴早就進去了,伊蓮娜不情不願的讓伊德陪伴她,埃米爾和雪儂走在最後。

  「埃米爾。」

  「嗯?」

  「你好凶!」

  「……只有在必要的時候。」

  何止,除了跟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看上去都是不怎麼友善的樣子——至少到目前為止,她見到的都是這樣。

  「費艾跟你同年,可是他就沒有你這種男人的氣魄,我想這大概就是我沒辦法用其他眼光去看他的緣故吧,」雪儂若有所思地道。「在我眼裡,他不像男人,只像個哥哥。」

  「你還沒跟他說清楚?」

  「說啦!」

  「然後?」

  「他說他不會勉強我,不過如果有一天我對他的感情超過哥哥以上的話,希望我能立刻告訴他。」

  「……該死!」

  「嗯?」

  「沒什麼,我是說,你想跳舞嗎?」

  「……」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6-23 20:43:20 |只看該作者
  對十九世紀的未婚少女而言,社交是為了婚姻,只有在一場又一場的派對舞會上才能夠找到匹配的婚姻對象,因此,鄉間富紳地主所舉辦的宴會,便成為那些沒有能力進入巴黎社交界的少女們唯一的機會。

  「這些少女們都是來這裡找對象的?」

  見過宴會主人後,埃米爾便伴同雪儂走在會場邊緣,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女們展現她們的「本錢」,頭上是鮮花,腰間是彩綢大蝴蝶結,蓬蓬裙綴滿了蕾絲花邊和羽毛緞帶,還有珠光寶氣的首飾,一個比一個奢麗豪華,真的很像是一座座結婚蛋糕佈滿了整個會場。

  至於蛋糕裡到底是什麼口味,芋頭或藍莓,沒有人看得出來,也沒有人在意,十九世紀的男人都這麼膚淺嗎?

  真沒水準!

  「多半是。」埃米爾輕輕道。「你不想嗎?」

  「這種地方又能找到什麼好對像?」雪儂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再體面的男人也比不上一個有能力的男人。」

  因為她的回答,埃米爾又意味深長的凝視她一眼。

  「你們國家的少女又是如何挑選對象的?」

  雪儂莞爾,用下巴指指舞會場上的「結婚蛋糕」們。「跟她們差不多吧,財富權勢排第一,然後是年紀和容貌。」

  「那麼你呢?」

  「我?看男人的本質,看男人的能力,身份、財富權勢或容貌都不重要。」雪儂漫不經心地道。「只要有能力,前途是自己開創出來的,如果沒有能力,再多的財富權勢也不夠用。」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跟著有能力的男人吃苦,也不願嫁給沒有能力的富豪貴族?」

  「沒錯。」

  凝視她的眼神更深邃,「或許是因為你沒吃過苦吧!」埃米爾低沉地說。

  「我沒吃過苦?」雪儂好笑地瞥他一眼。「哪天我們來比賽摘葡萄,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雙眸驚訝地睜大,「你會摘葡萄?」埃米爾脫口道。

  「真沒禮貌,我當然會,還快得很呢!」說著,雪儂在會場牆邊一整排椅子中最旁邊一張坐下。「我看夠了,坐下歇歇吧!」

  埃米爾卻只站在她身邊,一手扶著牆壁。

  「這椅子屬女性專用,男人是不能坐的。」

  雪儂笑了,「可憐的男人!」話落,她把左手的扇子比在臉前。

  埃米爾皺眉,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是一個瘦長的年輕人,讚賞的目光定住這方向毫不稍瞬。

  「你想跳舞嗎?」

  「又問!」雪儂歎氣。「我說過,除了華爾滋之外,我不會跳你們這種舞。」

  埃米爾緊盯住那個年輕人,年輕人卻毫無所覺,埃米爾的眉頭不知不覺揪成兩團亂線。

  「卡德利爾舞和戈蒂雍舞都有指定的舞步組合,四對男女之間需有默契,以後我再教你;加洛普舞是雙人舞,待會兒我就可以教你,我保證不難,很容易就可以學會,如何?」

  「你喜歡跳舞?」

  「不,我想和你跳。」

  「好吧,」跳就跳,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要是我跳錯出糗的話……」

  「我不在意。」

  不過,埃米爾尚未有機會請雪儂跳舞,一千閒雜人等就迫不及待地跑來搞破壞了。

  「埃米爾,陪我跳舞嘛!」伊蓮娜嗲著鼻音賴過來。

  「埃米爾,請你表妹跳舞!」子爵夫人傲慢的命令過來。「起碼頭一支舞請娥潔妮跳,我就不會有更多要求了。」

  是的,大家都注意到了,埃米爾頭一回帶女伴參加舞會,每一個人都在猜測雪儂是否就是埃米爾中意的小姐,如果他頭一支舞就是請她跳的話,大家就可以確定了,子爵夫人無論如何要阻止這種「誤會」發生。

  「請等一下,子爵夫人,是我先來的!」伊蓮娜不滿地推開子爵夫人。

  「有那麼多人請你跳舞,你去陪他們跳就行了!」子爵夫人輕蔑地冷嗤。

  「但我要埃米爾陪我跳!」

  「可以,等埃米爾和娥潔妮跳過之後。」

  「憑什麼?」

  「就憑我是埃米爾的姑母。」

  「有什麼了不起,我是埃米爾的嫂嫂!」

  「你的男人已經死了,請別賴上埃米爾。」

  「你……」

  意料之中,兩人三言兩語就吵了起來,直到有人在一旁吃吃笑個不停,聽起來實在很刺耳,伊蓮娜才沒好氣的怒問過去。

  「你笑什麼?」

  伊德沒說話,還在幸災樂禍的吃吃笑,僅僅用手指指已經空了的座位,再指指舞場中,兩人四隻眼看過去,頓時氣得差點當場來一場武術對打。

  在她們吵得最熱鬧的時候,埃米爾已經帶著雪儂下場跳舞了。

  「很簡單嘛!」雪儂愉快的輕笑。

  「我說過了,不難。」埃米爾低眸凝住她的笑靨,目光閃動著奇異的光采,扶在她腰上的手也有點不太規矩。

  「請問你在摸哪裡?」

  「抱歉,情不自禁。」

  加洛普舞確實很簡單,男方右手摟住女方的腰,左手握住女方的右手,所有舞者圍成圈圈,向旁滑行一步,併攏,再向旁滑行一步,再併攏,十分單純的舞步,隨著四分之二拍的音樂環繞舞場滑並步輕快的舞動,不需要腦筋,只需要體力。

  「這麼快速激烈的舞步,你居然還有辦法偷吃我的豆腐,果然厲害!」

  「……」

  一曲既罷,雪儂回到牆邊坐下休息,埃米爾馬上就被伊蓮娜和子爵夫人抓走,留下伊德在一旁興味盎然的打量她。

  「我想我最好不要請你跳舞,免得埃米爾找我決鬥。」

  「咦?」雪儂驚愕得眼睛瞪大了。「官方不是禁止決鬥嗎?」

  「是,」伊德輕笑。「但私底下的決鬥仍不在少數。」

  「即使如此,只有貴族才能決鬥吧?」

  「不,貴族跟貴族決鬥,平民跟平民決鬥,只有奴隸不能決鬥。」

  總之,階級分得很清楚就是了。

  「埃米爾很厲害嗎?」

  伊德聳聳肩。「我不知道,雖然他的劍術和槍法都很好,但他從不曾參加過任何形式的決鬥,他說那是愚蠢的自殺行為。」

  不只愚蠢,根本就是沒腦筋的大白癡!

  雪儂點頭贊同。「的確是。」

  伊德雙臂環胸斜肩靠在牆上,繼續好奇的端詳她。「你們認識多久了?」

  雪儂略微想了一下。「半年有了吧。」

  「半年?」伊德驚呼。「而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們見面的機會並不多。」雪儂解釋。

  「是嗎?」伊德瞄一下舞場上,一眼就對上埃米爾警告的目光,他不由得又笑了。「但我可以肯定埃米爾已經迷上你了。」

  雪儂沒說話,兀自移動視線環顧舞場,驀而頓住,又把扇子貼近左臉頰。

  「伊德。」

  「什麼?」

  「據我所知,你們男士們喜歡的不是那種用緊身褡把自己的腰束得比手腕更纖細,還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聖誕樹的女人嗎?」

  聞言,伊德即刻有所警覺地順著雪儂的視線看過去,「的確,而且大部分都是,不過……」對不遠處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他帶有警告意味的搖搖頭。「大部分並不代表全部,譬如埃米爾,他就常常跟我說,他最討厭把自己裝扮得像待購禮品的女人,因為他想看的是女人本身,而不是那些豪華包裝……」

  他壓低聲音,繼續說:「偷偷告訴你一件事,他還在唸書的時候,有一回同學邀他一起去找女人開葷,結果女人剛褪下衣物,他就倒盡胃口的逃了。自那而後,他就不斷在尋找那種表裡一致的女人,他說他要的是真實的女人,而不是包裝過的女人……」

  拉回眼來,他上下看她。「譬如你,你也會裝扮自己,但你的裝扮也只是凸顯自己的優點使自己更出色,不會把自己包裝得看不出你的本來面目,就算腰粗一點又如何?至少那是真正的你,他也不會在拆開包裝之後嚇得逃之夭夭……」

  她的腰哪裡有粗,只不過沒穿緊身褡而已。

  在十九世紀,十七英吋的小蠻腰才是理想標準,只要多出一英吋,世界就崩潰了;再多一英吋,地球也粉碎了,為了拯救世界、拯救地球,每個女人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地卯起來勒緊自己的腰,能不能呼吸不重要,重要的是腰夠不夠纖細。

  總之,大家的腰都是假的,竟敢說她的腰太粗了,如果大家都不穿緊身褡,看看還有誰敢說她腰粗。

  話再說回來,埃米爾也早就看過她「包裝」下的真面目啦!

  「原來如此,難怪還是有人頻頻對我行注目禮,示意要請我跳舞,我原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說。」

  「確實,大部分男人都不會注意到你,沒有羽毛,沒有緞帶也沒有蝴蝶結,你太樸素了,但聰明的男人要的就是你這種女人,譬如我,可惜……」伊德誇張的搖搖頭,「被埃米爾搶先了一步……」更誇張的歎口氣,再滑稽地眨眨眼。「請不要告訴埃米爾,嗯?」

  雪儂噗哧失笑。「也許我是家境狀況不好,裝扮不起自己。」

  「不,你不是,」伊德肯定地否絕。「尚未出發之前,當那些女人在批評你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你覺得她們的批評很有趣,表示這就是你要的樣子,所以你不在意她們的批評,而且你的首飾雖然不多,但我看得出都是真品,不像子爵夫人和她女兒,掛滿全身亮晶晶的飾物,其實都是假的。」

  所以才叫聖誕樹呀!

  雪儂莞爾,忽又舉起扇子來畫過前額,伊德怔了怔,轉眼看去,原來又是埃米爾,他牽著娥潔妮的手指在跳卡德利爾舞,眼睛卻盯住他們這邊在結冰塊。

  伊德咳了咳,硬吞回笑意。「我們聊得太愉快,他不高興了。」

  待埃米爾一一請伊蓮娜和子爵夫人的三個女兒都跳過一支舞之後,他回來了,臉色果然不太好,烏雲密佈,雷聲隱隱,不過他依然表現得風度十足。

  「華爾滋?」他彬彬有禮的傾身問。

  「好,這個我會跳。」雪儂把手指搭上他的手,趄身走出兩步,忽又回過頭來對伊德擠擠眼。「他看上去很紳士,其實脾氣不太好,嗯?」

  伊德失聲爆笑。

  有趣的女人,看樣子埃米爾終於找到他中意的女人了,這下子看伊蓮娜和子爵夫人還能耍什麼把戲!




  午夜過後兩點多,三輛馬車回到古堡。

  「她住哪裡?」伊蓮娜指著雪儂問。「你要送她回去,還是住這裡?」

  埃米爾瞥一下雪儂。「伊德會送她回去。」

  「咦?」伊德錯愕的指住自己的鼻子。「我?」

  埃米爾點點頭,傾身向伊德耳語,伊德聽得更是驚訝,不過只是一下子,他又回復鎮定。

  「我知道了。」

  他先請雪儂上馬車,再把車伕趕下來,親自坐上駕駛座駕車離去,伊蓮娜和子爵夫人這才滿意的各自回房。

  半個鐘頭後,男主臥的更衣室內——

  「任務達成。」伊德把雪儂交還給埃米爾,然後悄悄離去。

  伊德是從一道自男主臥更衣室通往花園的內部樓梯帶雪儂進來的,她也知道這道隱密的內梯,據管家告訴她,是第二或第三任堡主為偷腥而設置的。

  不知道在她之前,是否有其他女人利用過這道內梯?

  「你要走了?」一進入臥室內,埃米爾馬上問。

  對,不過得先找到「門」。

  雪儂笑笑。「伊德可靠嗎?」

  見她老是不回答他的問題,埃米爾無奈地歎氣。「他是葡萄園管理人的兒子,也是我的好友,別看他吊兒郎當的,又是伊蓮娜的弟弟,其實他跟他父親一樣忠誠可靠,要說有我這世上最信任的人,定然非他莫屬。」

  「那就好。」雪儂慢慢踱向通往女主臥的門。

  「慢著!」埃米爾搶到她前面。「先告訴我如何和你聯絡再走!」

  「和我聯絡?」

  「你想看路易國王不是嗎?宮廷的舞會大都在元旦到狂歡節期間舉行,我不能等你想來的時候才帶你去,時間錯過就不容易了。」

  「這個嘛……」雪儂沉吟片刻,然後一指女主臥那邊。「你寫張紙條留在女主臥的更衣室裡的小桌子抽屜裡,我有空時會來看。要真錯過了今年,那也不要緊,明年也可以嘛!」

  「明年?!」

  「是的,明年。」

  「……」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榮譽會員勳章 數位硬體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6-23 20:44: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

  一月十一日

  彷彿奇跡似的,她又來了,就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

  雖然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她究竟是如何出現又消失的,但我也猜想得到,這座古堡裡畢竟是有暗道的,只是沒讓我找到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再去找出什麼暗道了。

  萬一被她知道我在找暗道,也許她就不會再出現了,我不希望出現這種結果,所以,暗道就讓她專用吧,我不想知道究竟在哪裡了。

  但是,她竟然告訴我,也許明年才能再見面,這就太過分了!

  經過今晚,我更能夠肯定我想要她的慾望有多麼強烈,那個一臉純真,卻又擁有一副誘人身材,思想更是與眾不同的女人。

  有多少女人能夠像她那樣注重的是男人的本質,而不是現實的條件?

  又有多少女人能夠像她那樣甘心放棄享福,寧可吃苦?

  一開始,我就看清楚了那個女人所擁有的實質條件,經過淺淡的包裝之後,她依然是她,並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更出色,更顯眼罷了。

  那樣的女人才能夠讓我想一直看著她,永遠也不會厭倦,因為我知道,我看到的是真正的她,而不是漂亮的包裝禮盒,我不用擔心在拆開包裝禮盒之後,失望的發現一切都是謊言。

  所以她才會顯得如此迷人,因為她是特別的。

  即使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以為她是有意來誘惑我的,卻依然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對過去從不曾被任何女人迷住過的我,那真是不可思議又令人困惑的經驗。

  為何我會被她迷住?

  現在才恍悟,不只是因為她純真的表情與曼妙的身材使人心動,更因為她散發出令人眩惑的氣息、教人著迷的丰采,這些,沒有她所擁有的內涵是不會有的,我也只在她身上見到過。

  所以,我被迷住了。

  我很清楚,舞會裡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天知道我有多後悔帶她去參加舞會,當時我就想把她帶回家藏起來,但我不能,因為我沒有資格,她還不是我的。

  究竟要如何,才能夠使她變成我的呢?

  輕輕放下日記本,雪儂視若無睹地望著華麗的床頂天篷,心頭淨是後悔不及的懊惱。

  果然,又使他陷得更深了!

  這是不對的,不管她如何好奇,都不應該對歷史造成影響,如果是微不足道的影響還好,但若是一個不小心造成大災難的影響呢?

  即使是無心也不可原諒!

  所以,不行,她不能再過去了,雖然捨不得,不過,明知是錯,她怎能裝作不知道,又怎能明知故犯,她可不是如此任性的人。

  想到這裡,她唬一下跳下床,準備整理行李回家去,這輩子再也不來古堡了!

  「呃?誰啊?」走向更衣室的腳步驀又轉變方向朝床頭而去,她拿起吵鬧不休的電話筒。「喂……啊,是杜奧爸爸呀!」

  「嗯,是我,想問問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很好啊,不過,我想回巴黎去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回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雪儂,暫時不要回來吧!」

  「耶?為什麼?」雪儂訝異地問。

  「因為……」電話那頭有些遲疑。「老實告訴我,雪儂,你喜歡費艾嗎?」

  不會吧,連杜奧爸爸也知道這件事了?

  「喜歡啊,可是……」

  「不是女孩子對男孩子的喜歡?」

  「費艾是我哥哥嘛!」

  「我知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希望你給費艾一點時間,跟他分開一段日子,讓他有放下這份感情的機會。」

  對喔,她早該想到這點了!

  「我懂了,杜奧爸爸,我暫時不會回去的。」捧著電話,雪儂滿心歉疚。

  「很抱歉,雪儂,害你暫時不能回家了。」杜奧爸爸的語氣也很不安。

  「不要這麼說,杜奧爸爸,這應該怪我……」他們那麼疼愛她,她卻帶給他們這種麻煩。

  「這你就錯了,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不然雙方都會很痛苦的。」

  「嗯,這我知道。」

  「那麼,你要繼續留在古堡嗎?」

  「不行!」雪儂衝口而出。

  「不行?」杜奧爸爸似乎有點訝異於她的回答。「為什麼?」

  「呃,不,我的意思是……是……」雪儂遲疑著,吞吞吐吐的。「杜奧爸爸,也許我說了你不相信,可是……這座古堡裡有點……有點奇怪的事呢!」

  「奇怪的事?」杜奧爸爸的語氣也有點奇怪。

  「這……我也不會講啦!」更正確的說法是:不能講。「總之,就是不太正常的事啦!」

  「管家並沒提過呀!」

  「因為他們一家人都沒碰過,只有我碰上那種奇怪的事嘛!」光是這點就很奇怪啦!

  「那麼,你會害怕?」杜奧爸爸的語聲帶著笑意,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怕是不會啦,可是……」

  「既然不害怕,又何必在意,或者,那是注定的事呢!」

  「注定的事?」

  「是啊,一百五十年來,你是第一個想住進去看看的人,」杜奧爸爸慢條斯理地說。「而且管家一家人住了三十幾年都沒碰上什麼奇怪的事,偏偏讓你碰上了,你說,這是不是注定的?」

  雪儂聽得愣住了,好半晌後才大叫,「對喔,我都沒這麼想過呢!」

  「謹慎是好事,但有時候,考慮太多反而會妨礙你正常該走的路。」

  「那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應該謹慎,什麼時候不用考慮太多?」

  「你想搞清楚那件奇怪的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當然想啊!」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說不好奇就是騙人的。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只有你會碰上那種奇怪的事必定有原因,」杜奧爸爸提醒她。「所以,你就努力去搞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嗯嗯,杜奧爸爸,我懂了。」雪儂猛點頭,雖然杜奧爸爸看不到。

  「好,那你就繼續住在那裡,這兩天我會叫你大哥把你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部送去給你,有問題再跟爸爸聯絡。」

  「知道了。」

  電話掛斷了,雪儂的神情也跟接電話之前完全兩樣,很是興奮,因為杜奧爸爸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實。

  為什麼只有她碰上這種事?

  一百五十年來,即使杜奧布羅傑家族都沒有人來住過,但一定有管家,還有負責清掃的人,譬如她住在這裡初期,管家的女兒天天都進她房裡清掃整理,但從來沒有人碰過什麼奇怪的事,只有她!

  杜奧爸爸說得對,一定有原因,至於是什麼原因,就得靠她自己去尋找答案,也唯有她才能夠找到答案,因為只有她碰上這件事。

  她不敢再過去是因為擔心會不小心改變歷史影響整個世界,但也許事實恰好相反,搞不好是歷史上有什麼特殊問題需要她去解決,甚至是有什麼錯誤的歷史需要她去糾正呢!

  一想到這,她的興致更高昂了,下定決心拋開顧慮去做她想做的事:找出為什麼只有她會碰上這種事的原因。

  至於埃米爾……

  對了,當他碰上那個女間諜時,他注定會愛上那個女人,所以,不管他現在陷得有多深,到時候就跟她無關了。

  嘖,早該想到了嘛!




  兩天後,杜奧大哥幾乎把雪儂的東西全都搬來了,由於是杜奧大哥用轎車親自送來的,來來回回搬了整整兩天才搬完,之後,她再花兩天時間大肆整理一番,一直整理到翌日半夜三點多才全部整理完畢,然後整個人癱瘓似的倒在床鋪上,四仰八叉。

  「應該不缺什麼了吧?」

  好一會兒後,她才勉強爬起來去沖了個澡,吹乾頭髮,穿上長袖T恤和短褲,再爬回床上準備睡覺,不經意瞧見日記本,順手拿來翻開,預計不會看到什麼新的內容,因為她沒有再去過,可是……

  「咦?」她猛然彈坐起來。「怎會又有了?我還沒去呀!」

  困惑地翻、翻、翻……停住……「耶耶耶?」她驀而瞪圓了眼,驚駭地看完一遍後,因為太不可思議了,揉揉眼再看一遍。「簡……簡直不敢相信,那那那……那個大白癡、大笨蛋!」

  怒吼著,她宛如剛被點燃的爆竹般噴射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套上泡泡袖長裙和短靴,然後開始找「門」……

  找到了,那個笨蛋,她要去殺了他!




  男主臥,沒人;走廊,沒人,猶豫一下,雪儂悄悄下樓梯到一樓,還是沒人,幸好,天才剛濛濛亮,大家都還在睡。

  現在她該怎麼辦?

  略一思索,她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往後翼跑,如果沒有錯的話,馬車庫應該在後面……啊,有了,那個車伕,她認得!

  「等等,別走!」她匆匆擋住一人。「你還記得我嗎?」

  猶是一臉睡意的車伕有點困惑地端詳兩眼,旋即恍然大悟的啊了一下。「于小姐!」埃米爾先生中意的小姐,大家都知道了。

  「記得最好,現在,你知道埃米爾先生在哪裡決鬥嗎?」

  「知道啊!」

  「好,送我去!」

  「什麼?」車伕大吃一驚。「不行啊,小姐,決鬥現場小姐是不能去的!」

  毫不猶豫的,雪儂褪下手腕上的鑽石手鏈遞出去,那是費艾送她的生日禮物,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給你,送我去!」

  車伕眼裡閃出貪婪的目光。「這是……」

  「真鑽,我保證!」雪儂重重說。

  車伕略一躊躇,毅然點頭。「好,我送小姐去,但請別讓埃米爾先生知道是我送小姐去的!」

  「沒問題!」

  通常決鬥時間地點大都在清晨時分的郊外,馬車也果然往郊外去,地點並不太遠,就在高登山附近的森林裡,剛到森林外,車伕就讓雪儂下了馬車,隨即離去,雪儂拎高裙擺,氣急敗壞的狂奔,一邊在心裡罵翻埃米爾的祖宗八代和子孫八代,寒風颼颼,她卻毫無所覺。

  該死,決鬥開始了!

  公證人在中間,醫生躲在公證人後面,助手在兩旁,兩位決鬥者早已熱鬧滾滾的開打了。不是看電影或電視,而是親眼目睹現場表演,沒有面罩、沒有護胸,劍尖也不是圓頭,隨時都有可能噴出那種超誇張的血柱來,看得雪儂全身寒毛愈長愈長,心頭狂冒冷汗。

  她不能出現,不然一定會影響決鬥者的心理,只能躲在一旁乾焦急。

  幸好情勢很明顯的是一面倒的狀況,埃米爾的劍術果然高超,刷刷刷三兩下就刺得對方踉踉蹌蹌直往後退,毫無招架之力,最後,埃米爾的劍在對方臉頰上劃了一個大叉叉,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決鬥。

  「我為我毫無根據的說話道歉。」

  戰敗者捧著半臉血,齜牙咧嘴的為自己的錯誤道歉,然後與助手狼狽離去,公證人和醫生也跟著離開了,埃米爾的助手伊德才剛打開嘴要說話,驀又驚然闔上,差點咬斷舌頭。

  「她……她……」

  一頭怒氣沖沖的大公牛,不,母牛,自樹林間猝然衝出來,衝向他們。

  「雪儂?」埃米爾更吃驚。

  「你這個沒腦筋的法國雜種大白癡!」彷彿失控的賽車似的,雪儂筆直的飆到埃米爾面前,「你知道俄國詩人普希金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她用力戳著埃米爾的胸膛,雷霆萬鈞的咆哮,「你知道美國開國元老漢米爾頓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再戳戳戳、戳戳戳。「你知道德國社會工人黨首領拉薩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

  說到這,她喘了兩口氣,然後開始拉下拉鏈,粗魯地扯下泡泡袖長裙。

  「有人說我是娼妓又怎樣?我又不會少塊肉掉層皮!」再脫下硬紗襯裙一腳踢開老遠,「既然知道是伊蓮娜暗中唆使的,又何必去上她的當,你是嫌命太長了還是怎樣?」彎身撿起戰敗者的長劍咻咻咻揮兩下,然後定定指住埃米爾,「好,既然你這麼喜歡決鬥……」

  穿著T恤、短褲,她傲然比出西洋劍的標準姿勢。

  「那我們就來決鬥,我先殺了你再說!」她學了四年,還拿過法國北區青少年組西洋劍冠軍,應該夠資格把他刺成洞洞灑水器了。

  埃米爾目瞪口呆,伊德張口結舌,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好半晌後,埃米爾才回過神來,一臉啼笑皆非的丟開長劍,急步到雪儂身前擋住伊德的視線。

  「好好好,我投降、我認輸、我道歉!」拾起襯裙要幫她穿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穿——他根本沒見過那種襯裙,蓬鬆松、輕飄飄的像一片雲,只好扔開,另外撿起長裙要替她穿,卻又被她一掌拍開。「雪儂,拜託你,快穿上吧!」

  「決鬥!」雪儂下定決心不肯放過他。

  埃米爾歎息。「雪儂,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現在已經不流行用長劍決鬥了,但我依然選擇長劍,因為長劍我有把握控制自如,絕不會鬧出人命來,我只是想給他一個警告而已。」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種事沒有人可以打包票的。

  「決鬥!」

  「我發誓,絕不再決鬥了!」

  雪儂瞪著他,不說話,埃米爾頭痛的掐掐太陽穴。

  「你到底要我怎樣?」

  「決鬥!」

  埃米爾又歎氣,無助地扭頭向後,但伊德早已笑倒在地上,根本沒空理會他,更別提幫助他。

  轉回頭來,「雪儂,我已經認輸了!」他低聲下氣地說。

  雪儂瞇了一下眼。「你要是打不贏我,以後就別想我會再來找你!」

  埃米爾驚駭得猛抽了口氣。「不!」

  雪儂傲慢地揚起下巴。「那就決鬥!」

  埃米爾張著嘴果然片刻,再歎氣,「好吧,決鬥!」硬起頭皮回到原位撿起長劍。「伊德,喊開始之後就背過身去!」那兩條光溜溜的大腿只有他能看。

  於是,雙方分站兩邊,相互舉劍致敬,然後……

  「開始!」

  其實真要論劍術,自然是從小練劍的埃米爾較高超,但雪儂另有「于氏獨門暗器」,那種美麗的、修長的、迷人的「獨門暗器」,又狠又毒,又卑鄙又下流,老是搞得埃米爾心神不定頻頻凸錘,不時造成驚險萬狀的情況,看得伊德不禁為他掐了好幾把冷汗。

  「埃米爾,會傷人的是長劍,不是雪儂小姐的大腿,請盯住正確地方好嗎?」

  「閉嘴,伊德,我不是叫你背過身去嗎?」

  「背過去啦,只是我很奇怪,以你的劍術應該早就贏了卻拖那麼久,所以好奇用半隻眼偷看一下……唉,埃米爾,你又在看雪儂小姐的大腿了!」

  「不准你看!」

  「我沒有看,只是不小心瞥見。」

  「我要挖出你的眼睛!」

  埃米爾的長劍突然轉變方向朝伊德那邊刷一下殺過去,伊德卻雙臂環胸而立,一動不動,躲也不躲,好整以暇的看著埃米爾的長劍幾乎就要刺上他的那一瞬間,忽又狼狽的刷回去,險險地擋開雪儂的長劍。

  「你們兩位先生請不要在那邊聊天!」

  「我們不是聊天,雪儂小姐,我是在勸埃米爾專心一點。」

  「他再專心也沒用,終究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說是這麼說啦,其實見到埃米爾和人決鬥不過一會兒,雪儂就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了,但她實在氣不過,他竟然因為那種超級無聊的理由和對方決鬥,太荒唐了,所以堅持要跟他打一場。

  雖然她有「暗器」,但最後還是輸了。

  別看埃米爾老是分心去偷瞄她的大腿,但只要他稍微專心一點,他就能咻咻咻攻擊得她連連後退,三次,埃米爾的劍尖抵住她胸口,她輸得心服口服,埃米爾的劍術實在沒話講,超厲害的。

  她丟開長劍。「好,我認輸,但以後你再跟人家決鬥,我也要和你決鬥!」

  埃米爾苦笑。「再也不會了。」

  「最好是。」雪儂開始穿回衣服。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雪儂又不回答了,埃米爾習以為常的聳聳肩,順手把長劍交給伊德,然後穿上長外套,拎著斗篷等在一旁準備替雪儂披上,不知為何,他唇畔若有似無地泛起一絲笑意。

  「她沒穿大衣,可見她有多麼著急,這麼冷的天,竟然忘了穿上大衣就跑出來了!」伊德悄悄湊過來曖昧的耳語。「很高興吧,嗯?」

  「……」

  「話說回來,在她的國家,女人都穿那樣嗎?嗯嗯,真迷人,或許你應該告訴她,即使是在我們國家,她也可以多多嘗試這種穿著,好讓我們男人們養眼一下,你知道,最近我覺得我們的眼睛似乎缺乏了一點營養……」

  「伊德。」

  「什麼?」

  「明天清晨有空嗎?」




  「伊蓮娜那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一回到古堡,埃米爾帶雪儂走隱密內梯回男主臥,剛進入小客廳,雪儂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她的疑問。

  埃米爾瞟她一眼,繼續走向小餐室。「那日舞會過後,不過兩天時間,幾乎整個勃艮地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中意的女人了,伊蓮娜很生氣,也擔心我會真的和你結婚,所以……」

  進入小餐室,埃米爾自酒櫃裡挑出一瓶葡萄酒倒出兩杯,一杯遞給她。

  「在我們國家,名聲、榮譽十分重要,雖然我不是貴族,但也是有身份的仕紳,伊蓮娜以為只要讓大家都認定你是娼妓,即使我會和你在一起,也不會和你結婚,她沒想到我會……」

  「向散播謠言的人提出決鬥。」一提到這,雪儂還是有氣。「白癡!」

  埃米爾裝作沒聽到,向她舉了一下酒杯。「如何?」

  雪儂沒吭聲,酒杯傾斜,仔細端詳那濃醇怡人的紫紅液體,「顏色相當深,也很均勻,起碼十年以上了吧?」她說,然後搖動酒杯散發香氣,深深聞嗅。「花香和辛香的融合,十分優雅愉悅。」

  埃米爾含笑小啜一口,她也跟著輕啜一口。

  「入口顯現出驚人的流動性與和諧,紅果和櫻桃氣息,豐富細膩的單寧,酸味很清新,至於酒精濃度嘛……」她又淺酌一小口。「嗯嗯,11、12左右吧?」

  埃米爾點點頭。「還可以。」

  眉毛不服氣的挑高,「還可以?」雪儂重重地重複。

  埃米爾莞爾。「一瓶佳釀通常是塵封多年的,剛剛打開時會有異味出現,這時就需要醒酒……」

  呆了呆,「醒酒?什麼醒酒?」雪儂一臉茫然。

  埃米爾也怔了怔。「你不懂?」

  雪儂拚命搖頭。

  「陳年紅酒必須先將酒倒入醒酒器後稍待十分鐘左右,待酒的異味散去,紅酒充分氧化之後,濃郁的香味才會流露出來,所以醒酒器一般要求讓酒和空氣的接觸面最大。」

  「爸爸沒說呀!」

  「還有,好的紅酒色調愈淺愈好。」

  「是喔!」

  「另外,好的紅酒入杯後搖動,在杯壁會有少許紅酒,我們稱之為掛杯。」見她愈聽嘴張得愈大,埃米爾又笑了。「有空我再多教你一點,不過品酒這門學問多半還是要靠經驗,你得自己多品嚐。」

  「我知道,爸爸說過了。」雪儂走開兩步,回眸。「伊蓮娜真那麼愛你嗎?」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埃米爾稍稍怔了一下。

  「不,除了她自己,她不愛任何人,嫁給皮耶——我大哥,是因為皮耶住在巴黎,又有能力供給她最奢侈的生活,讓她成為巴黎社交界的寵兒,但皮耶不幸去世後,我父親給她的津貼雖不少,卻還不夠她維持那種奢華的生活……」

  「她以為嫁給你之後,就可以再回到巴黎去做她的社交界寵兒?」

  「不是以為,是一定,身為康帝酒園主人的妻子,有權利享有酒園三分之一收益,這是我母親和我父親結婚的條件,因為這座酒園是用我母親的嫁妝買的。」

  「三分之一?」雪儂驚歎。「那可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啊!」

  「是相當大。」埃米爾再淺嘗一口酒。「我母親逝世後,那份收益按照遺囑轉到長子身上,皮耶就是用這筆收益供伊蓮娜盡情揮霍,然而在皮耶也過世之後,由於他們沒有兒子,於是那份收益又轉到我身上,伊蓮娜只能仰賴我父親提供給她的津貼生活,對她而言,那是不夠的。」

  「難怪你姑姑也急著要把女兒推銷給你,只要你和你表妹一結婚,他們一家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姑母確實是這種想法,不過……」徐徐轉動著酒杯,埃米爾輕輕道。「不管是伊蓮娜或我表妹,她們結婚時我都會提供一筆嫁妝,但我不可能和她們任何一人結婚。」

  那是他的事,與她無關。

  「可是你不……」本想問一件事,忽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糟了!」雪儂驚呼一聲,「我得回去了!」匆匆放下酒杯要走人。

  「等等!」埃米爾緊跟著她。「為什麼這麼急著走?」

  「我忘了說一聲,管家會找我的。」

  「但……」

  「下午我會再來。」

  她這麼一說,埃米爾就不再阻止她了,默默注視著雪儂消失在通往女主臥的門後,然後慢吞吞地在窗前的椅上坐下,凝望著手中的酒,若有所思地微微攬著眉。

  十分鐘後——

  「對不起,再打擾一下!」

  埃米爾愕然望著雪儂又回到男主臥來。

  「你……」

  「我找『門』。」

  「呃?」

  雪儂自顧自打開小起居室的門,又闔上,再打開小書房的門,再闔上,埃米爾一臉困惑不解地跟在後面,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啊,找到了!」

  雪儂回眸一笑,對著那張錯愕萬分的臉點點頭,「我保證下午一定會來。」語畢,抬腳跨進衣櫃裡,關上門……




  結果她沒有去。

  因為真的有同學來找她了,將近十個高中同學趁著假期來找她,還攜伴,因為她們也想嘗嘗住在古堡裡的滋味。

  也不先通知一聲。

  雖然她實在不太歡迎她們,因為她們都是那種傲慢的千金大小姐,但也不能因此而趕她們走。

  「這兩個星期假我們都要在這裡過!」

  「兩……兩個星期?」

  雪儂差點昏倒,不過她們大刺刺的宣言在五天後就變更了,因為……

  「受本了,沒有電視,沒有電影院,沒有舞廳,沒有百貨公司精品名店,什麼都沒有,悶到不行!」

  「我們還是到尼斯吧!」

  「同意,走吧!」

  於是一窩蜂人跟來時一樣突然的又捲走了,捲得雪儂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真是,她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她嘀咕著找到管家。「我想自己一個人到遠一點的地方逛逛,譬如夏隆內,或者馬貢內,也許兩、三天,也許一個星期,也或許更久,總之,你們不用找我,我回來後自然會找你。」

  「是,小姐。」

  「還有,不要進我的房間。」

  「不會有人進去的,小姐。那麼,您今天要用午餐嗎?」

  「謝謝,不用了。」

  交代完畢,她回到女主臥,稍事整理之後便換上泡泡袖長裙,然後打開第一扇門……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 09:3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