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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龍頭老大][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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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07:25: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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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仇如火 劍拔弩張       
二、賭命斗 拋巾斷魂
三、氣如山 血染黑沙       
四、強豪膽 寧同玉碎
五、劍幻虹 灑兒女淚       
六、釋窘情 雅士度量
七、審罪孽 鐵腕石心       
八、曉大義 成全鴛盟
九、卻敵計 氣壯如山       
十、財源至 一舉兩便
十一、月後河 截貪官船       
十二、刃映血 短兵相接
十三、狠與煞 斷魂落膽       
十四、江湖義 財命分明
十五、仇凝死 根源細究       
十六、定奇謀 袖裡乾坤
十七、障眼法 神出鬼沒       
十八、九仞山 功虧一簣
十九、怨分明 主從難饒       
二十、按戰營 斷魂嶺前
二十一、說北刀 恩怨牽連       
二十二、欲邀盟 左右為難
二十三、敵勢長 難中疊險       
二十四、誓生死 臨危受命
二十五、鬼圍場 羽士比肩       
二十六、道心明 同流不污
二十七、刀劍會 搏命巾揚       
二十八、魔刃寒 仍是英雄
二十九、戰奏捷 英雄氣短       
三十、患未絕 議制機先
三十一、出奇謀 苦肉之計       
三十二、為月老 父女情深
三十三、風雪夜 有鳳求凰       
三十四、連雙心 愛綰兩結
三十五、明鴛盟 風雪歸客       
三十六、虎頭牢 巧計得售
三十七、玉人心 如海底針       
三十八、復將戰 英雄兒女
三十九、巾再揚 雪滿弓刀       
四十、身誘敵 刃旋杖舞
四十一、為舊情 寧當大難       
四十二、血煙漫 仇凝於死
四十三、雄矣頹 壯士無顏       
四十四、大尊派 橋前脅命
四十五、計就計 馭劍如龍       
四十六、幻影茫 白刃斷仇
四十七、離險地 笑釋奇謀       
四十八、巧成書 終殲大患
四十九、甘繼苦 春溢傲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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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07:33:47 |只看該作者
一、仇如火 劍拔弩張
    此刻——
    十步之外,馬上的「一扇指天」古桂,稜稜有威的目光冷電也似的投注在紫千豪身
上,雍容自如的,他啟口道:
    「尊駕想是西陲霸主『魔刃鬼劍』紫千豪了?」
    紫千豪踏前兩步,微笑道:
    「不敢,正是在下。」
    古桂一雙高挑的劍眉倏堅,他突然厲烈的道;
    「紫千豪,你懂得江湖禮數麼?」
    神色不變,紫千豪依舊平靜如恆:
    「古桂,尚請你賜告。」
    冷冷一笑,古桂道:
    「迢迢千里,我等趕來尋你了結一段公案,你就用這種鬼鬼祟祟的下三流手法邀約
我等見面?」
    紫千豪笑了笑,道:
    「我認為,這是最合適的一種邀約方法;古桂,如果換了你,想你也不會鳴鑼放炮,
列隊恭迎我紫千豪吧?」
    斷叱一聲,古桂怒道:
    「小子利口!」
    紫千豪冷凜的道:
    「古桂,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在『咸陽』一帶,可能唯你獨尊,可是你不可
忘記,此乃西陲,乃我孤竹紫千豪稱霸!」
    勃然大怒裡,古桂又盡量壓制火氣,他冷冰冰的道:
    「果然傳言不虛,紫千豪,你狂得很哪!」
    眉梢子一揚,紫千豪道:
    「古桂,你也不弱!」
    一聲聲冷笑,古桂道:
    「紫千豪,你荼毒西陲千萬良民,橫行霸道,倒施逆虐,端端罪行令人髮指,又以
陰毒循謀陷害『南劍』關兄,令其傷身成殘,你手段之陰狠,心性之齷齪,已是天怒人
怨,使得武林沸騰,江湖共憤,如今我中土武林同道聯合一致聲討於你,誓誅此害,以
安民心,以慰死難!」
    後面,「雙鈸擒魂」房鐵孤一閃而出,他雙目突瞪如鈴,鬢眉俱張,暴烈的。他大
吼道:
    「古桂,冤枉你是『咸陽』一霸,中土武林大豪了,卻竟如此含血噴人,虛捏事實,
你這全是斷章取義,誣良為盜,簡直令識者齒冷!古桂,我問你,紫千豪荼毒西陲,橫
行霸道,你可有證有據?他倒施逆虐,手段陰狠,你又可找出真憑實證?西陲千里,紫
千豪一夫獨霸,卻仁民愛物,濟困扶弱,有『小仁公』之美譽,他待人誠厚,行事磊落,
更蒙受西陲疆邊武林同道一致讚揚;紫千豪為孤竹魁首,律人律己卻異常嚴格,不擾良
民,不危善吏,一心沉濁揚清,賑貧苦,救急難,保忠良,清危困,那一端不是受人稱
善?那一件不是備獲推崇?古桂,比起他來,你還差得遠!」
    氣沖牛斗,五內生煙的「一扇指天」古桂還沒有開始發作,兩河首席高手的「銀旗
尊者」陸安已失聲大叫:
    「房掌門,怎麼是你?」
    「萬流門」的掌門人「逸鶴」陳玄青也大出意外的道:
    「房兄,你又怎會到了這裡?」
    那邊,「白儒士」游小詩亦愕然道:
    「奇了……房兄,你沒有搞錯對象吧?」
    一直隱在紫千豪與房鐵孤後面,背身垂首的「金煞手」熊無極也突然轉了過來,大
步踏出!
    於是——
    一陣抑止不住的驚呼低叫之聲傳自古桂那批人的口中。在他們驚惑迷惘的神色裡,
熊無極拱了拱手,道:
    「各位兄台,久違了。」
    像猛一下吞了把砂子到喉嚨去,古桂窒息似的睜大了眼睛。他愣愣的盯著熊無極,
好一陣子,才將心頭的驚怒、怔仲、猜疑壓制下來,呻吟似的怪叫:
    「你你你……熊無極,你瘋了?你怎麼跑到紫千豪那邊去了?」
    「白儒土」游小詩也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強行鎮定的道:
    「老熊,這是搞的什麼名堂?你,你腦筋沒有毛病吧?」
    熊無極硬生生嚥了口唾液,他冷板板的道;
    「不要驚奇,各位,很簡單一句話,這次的爭端,我覺得錯在你們,不在紫幫主,
所以,我倒了邊!」
    一片憤怒又驚異,厲烈又迷惘的叱叫喧嚷聲響了起來,一雙雙利箭側的人暴目光全
投注在熊無極的身上,那些目光是痛恨的、奇怪的、怨毒的、驚惑的;一剎間,中原來
人那過全混亂了。
    熊無極夷然不懼的挺立著,他鎮定的道:
    「各為其是,你們不是,紫幫主是,只乃如此而已,大家朋友一場,我不願和你們
撕破臉皮,但是,希望你們也不要逼我太甚才好!」
    暴雕似的大吼一聲,古桂額露青筋,雙目血紅的叫:
    「熊無極,你是要吃裡扒外,出賣中原武林盟友了?」
    唇角痙攣了一下,熊無極冷冷的道:
    「這不叫『出賣』,古桂,僅是『選擇』,我已做了明智的『選擇』!」
    「一扇指天」古桂氣得連臉色都發了紫,他仰天狂笑,咬牙切齒的道:
    「好,好一個明智的選擇,熊無極,你這叛徒、奸佞、棄義背信的小人,我們全瞎
了眼,錯看了你,早該知道你這反覆無常的東西不能界以重任!」
    熊無極臉上毫無表情的道:
    「隨便你怎麼說吧,只要我自認不愧良心,不背真理,也就靈台澄淨,不覺汗顏
了……」
    這時,與熊無極私交最厚的「白儒士」游小詩忍不住拍馬上前了幾步,他又是焦急,
又是惶惑的低叫:
    「老熊,你,你是吃錯藥了?怎麼搞出這種場面來?你不要一時糊塗呀,我們是什
麼關係?你的胳臂彎子怎能朝外拗?」
    熊天極那雙青虛虛的小眼深深凝注著他這位情同手足的老友,嗓子沙啞著,他道:
    「小詩,我一點也不糊塗,或是在再三思考之下做出決定的,紫幫主宅心仁厚,英
明睿智,尤其是一位辨是非,識大體的難得雄主。小詩,他是可以信賴的,能以倚持的,
小詩,你也過來吧,讓我們哥倆還要和以前一樣,永遠連心連意,不可割捨!」
    「白儒士」游小詩那張端莊而儒雅的面容不由是一陣紅一陣青,他在冷汗涔涔裡,
有些喘息的道:
    「老天爺,看在我倆多年交情的份上,老熊,你就不要使我難堪了,快過來,一切
事情有我替你擔待!」
    搖搖頭,堅決的搖搖頭,熊無極道:
    「小詩,我們相交三十餘年來,像是親骨肉,親兄弟一樣,你知道我脾性古怪,為
人暴躁,因此活到這麼大年歲並沒有交到一個知心的朋友——除了你;只有你關切我,
體諒我,使我在孤苦伶仃,浪跡天涯的愴涼歲月裡還有一點溫暖,一點寄托,我永不會
捨棄你,難為你,但是,我卻更不能昧著良心捨棄真理,拋揚仁義,小詩,紫幫主是真
正崇仁尚義的一位年青霸才,他能容人,能用人,心胸磊落,度量寬大,我由衷的敬他
服他,小詩,我只是選擇了他作我理想的奮鬥目標,而不是離棄你,小詩,我誠懇的希
望你過來,讓我哥倆重新站在一條陣線上,一條真正值得我們濺血捨命的陣線上!」
    「白儒士」游小詩目光征忡、遲疑,又痛苦的凝望著他的老友熊無極——這位由自
己推薦始而加入此次行動的老友,而游小詩的心裡是難過的,驚異而又迷惘的,他搓著
手,面孔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於是——
    一直沒開過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冷漠的啟口了,他道:
    「熊無極,若是像你這一說,那些厚額事敵,賣友求榮的叛徒奸逆,全都算是有了
明智的『選擇』了?全都能振振有詞,推過倭實了,嗯!」
    熊無極看了古少雄一眼,語氣不善的道:
    「你這話說得有欠思忖,古少雄,在我來說,除了游小詩與我是真正的朋友之外,
你們各位與我關係泛泛,甚至有些素昧生平,根本就三竿子撈不著邊!換句話說,你們
也就不見得是我的朋友,而紫千豪與我一見如故,推心置腹,他也不見得就會是我的敵
人,既然如此了,我要幫那邊只看我自己的抉擇,這絲毫不愧對良心,而我也並未出賣
你們,更沒有厚顏事敵之辱,因為,敵友之分,全憑我怎麼去判斷了!」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道:
    「好一張巧言令色的利嘴,熊無極,『金煞手』之名響撤天下,我卻奇怪,你是憑
什麼混到的?」
    神色很厲,雙目中煞氣盈溢,熊無極暴烈的道:
    「你少用你那些譏諷詞兒,古少雄,假如你不知道我是憑麼混到今天的地位,嘿嘿,
或者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
    俊美的臉龐上如罩寒霜,古少雄惡毒的道:
    「當然,熊無極,我姓古的少不得要領教一番你這叛逆賊子的那雙金煞手!」
    雙目暴睜又瞌,熊無極陰沉沉的道:
    「好得很,古少雄,我們有的是時間!」
    一惻,「鐘劍老尼」清塵師太忽然吟了一聲,語音沙啞的開了金口;
    「各位施主,我們萬里迢遙,遠自中上趕來西陲,目的是做什麼的?是為關施主復
仇雪恨呢,抑是來表演唇槍舌劍的?貧尼認為,不論是誰對誰非,我們都可以用另一種
方法解決,老是在這裡嘮叨不休,於事又有何補?」
    那邊,「黑白金剛」裡的胖和尚——白金剛,已高宣一聲佛號,沉沉的道;
    「洒家同意清塵師太的說法!」
    他的話還剛剛說完,蹩了好久的關心玉獨子關功偉已摧肝瀝血般悲憤至極的狂叫起
來:
    「各位叔叔伯伯,大師師太,重傷我父的仇人就在眼前,羞辱中原武林一脈的蔥鸚
也在眼前,列位尊長們,我們還等什麼?還待什麼?這魔鬼只明白暴力,只認得血腥,
我們還不用他期冀的這些來誅除此害,更要挨到什麼時候啊!」
    一直沉默著的「中條山」怪傑「奪月連星」單如這時也開了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我們既然接受了『俠義帖』應邀前來助拳,便須貫徹
到底,無可猶豫,各位,該行動了!」
    「一扇指天」古桂陰惻惻的頷首,他道:
    「不錯。該行動了……」
    這時——
    紫千豪用手中「四眩劍」拂開豹皮頭巾,平靜無比的道;
    「中原朋友們,各位且情稍安毋燥,在干戈之前,各位是否考慮過可用其他比較平
和一點的方式來解決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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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14:53 |只看該作者
二、賭命斗 拋巾斷魂
    「一扇指天」古桂重重一哼,在冷酷中帶著幾分譏誚神情的道:
    「其他方式?紫千豪,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解決方式來,就好像你重傷了,
『南劍』關心玉也沒有任何其他方式可以使他恢復原狀一樣,除了以關心玉所遭受的痛
苦來報還那使他痛苦的人,我看,天下沒有別的變通法子可以代替了!」
    一側,「黑馬金衣」古少雄惡毒的道;
    「不,古兄,還有法子。」
    驚異的看了古少雄一眼,古桂道:
    「古兄,你的意思?——」
    冷森森的一笑,古少雄邪異的道:
    「好!簡單,假如紫千豪願意將他的頭顱割下讓我們帶回去,這場干戈便可避免,
換句話說,也就改變了解決此怨的方式了!」
    古少雄言方出口,所有孤竹幫這邊的人馬全部驟而色變,群情憤激,一雙雙目光烈
火也似的投注在古少雄的臉上!
    古桂大笑一聲,連連頷首道:
    「對,對,這個法子卻也好.紫千豪,你聽到了?若是你自願割下腦袋交我們帶回
中土,我們便手下留情,放過你的那干爪牙及同路人!」
    這種至極的侮辱與逾份的囂張,就像一團團的烈火投擲在孤竹群豪的心裡,把他們
的臉,他們的心全燒紅了,有些人更忍不住激動得籟籟抖額,捏指透拳,把眼珠子都要
突出了目眶!
    「雙鈸擒魂」房鐵孤驀然狂吼一聲,暴雷似的叱道:
    「好一群狂傲放蕩的東西,你們以為你們是誰,是閻王座前的牛頭馬面麼?可以任
意勾魂索魄?呸!你們是做夢!」
    古桂神色一變,一變之後又轉為和緩,他斜瞅著房鐵孤,皮笑肉不勢的,逼著嗓音
道:
    「房鐵孤,你乃是『黑翼門』魁首,算起來和我們一樣,亦屬中土武林同脈,希望
你弄清楚自己的立場身份,斟酌斟酌你該幫著那一邊,我要特別提醒你,房鐵孤,不要
忘記你本身的基業在中土!」
    淒厲的長笑著,房鐵孤叫道:
    「古桂,『咸陽』霸主,你是在威脅我房某人麼?你是在指點我得罪你們不起麼?」
    狠狠的「呸」了一聲,房鐵孤大吼道:
    「中原廣闊,各派各門自成一家,誰也管不著誰,誰也主宰不了誰,古桂,你有你
的朋友我也有我的知交,而地不分南北,只要交情到了就值得為他放命,如今我正是如
此,不錯,我的基業在中土,但我卻寧願不要你這種出身中土的朋友,如果你想籍此要
脅我,好得很,今日一戰若是你我幸而不死,『黑翼門』上下隨時等著你來挑釁!」
    古桂面色鐵青,他惡狠狠道;
    「姓房的。你可不要後悔!」
    一仰頭,房鐵孤道:
    「當然不後悔!」
    此際——
    神情凝重,雙目冷漠的紫千豪走上一步,他平靜的道:
    「古桂,『南劍』關心玉與我交手受傷,這是任何一個習武者都可能遇上的結果,
我雖然傷了他,但我卻向心無愧,因為,我一未以人多取勝,二未用詐術相欺,完全是
憑著本身功夫以硬斗硬,他敗了,只能怨他時運不濟,如若易地而處,今天我就不會廣
邀幫手前來啟釁!」
    古桂冷笑一聲,道:
    「如此說來,紫千豪,假如你傷在關心玉手下,莫不成就會自認倒霉,不再雪辱
了?」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我會雪仇復恥,但是,我只一個人去!」
    一聲尖厲的怪叫突然響起,哦,原來是關心玉的獨子關功偉,他雙目盡赤,悲憤膺
胸的振臂大呼:
    「紫千豪,你這千刀剮,萬刀剁的兇手,殺胚,惡徒,你傷了我父,還在這裡振振
有詞的妖言惑眾,你你你,你就要遭報應,中土趕來的各位師伯師父們是不會受你矇騙
而饒過你的……」
    後面,「判官令」仇三絕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閃而上,手指關功偉,冷厲猙惡的
大喝;
    「下來,姓關的孽種,本座今天便教訓教訓你這個關家小狗,叫你知道不可胡說八
道,混沌黑白!」
    關功偉狂叫著就待往下面撲,他前頭,臉孔狹長而微透蒼白的「奪月追星」單仞伸
手攔阻,邊冷冷的道:
    「不准動,賢侄,這第一個出手的輪不上你!」
    同時,紫千豪也喝退了仇三絕,他目光巡掃過對方每個人的面孔,末了,又落在古
桂臉上:
    「為了關心玉一個人的私想,而至勞師動眾,甚至引起一場漫天血腥,我認為實在
不值,設若關心玉有力找我再次決鬥,我一定赴約。」
    「黑馬金農」古少雄哼了一聲打斷了紫千豪的話,他怒道;
    「紫千豪你刁鑽,你明明知道關心玉已經重傷成殘,無力尋你報仇,你還故作此言
搪塞人口了」
    兩眼精芒電閃,紫千豪冷冷的道:
    「你聽我把話說完,古少雄!」
    茫然的,他又道:
    「當然我明白關心玉已無力找我索仇,但是,為了避免伐傷人命過巨,我願意接受
任何一位他的至親好友或支持他的人出來代他雪恥,與我決一死戰!」
    平靜的,他再道:
    「公平的決一死戰,而不是白白的要我自己割下首級,我還不曾畏縮怯俱到這種地
步!」
    紫千豪說完了話,中原來人那邊一片沉寂,他們彼此交換著眼色,迅速的以目示意,
好半晌沒有人出聲。
    搓了搓手,熊無極接口道:
    「不惜,這是一個最公平而仁慈的方祛,我相信你們那邊也應該有很多人同意此項
方式!」
    古桂猛然正視紫千豪,冷森的道:
    「你可是出自真心?」
    用力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強!」
    殘酷的微笑浮上古桂唇角,他陰沉的道:
    「假如我方得勝,紫千豪,我們要攜你首級回去!」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可以,假如你們派出的那人贏了我,隨你們如何處置我的屍體,而且,我保證我
的手下及朋友不會干涉!」
    悲惶的,仇三絕叫:
    「大哥!」
    揮揮手,紫千豪道:
    「但是,古桂,設若你們派出的代表敗了,你也保證其他的人不會一哄而上,且就
此全體返回中土?」
    略一遲疑,古桂詭異的道:
    「當然!」
    退後一步,紫千豪低沉的道:
    「那麼,這個方法你們是接受了?」
    雙眼的光芒陰詭,古桂道:
    「我們接受!」
    一拂豹皮頭巾,紫千豪道:
    「很好,那麼請你們選派代表!」
    古桂哼了哼,回頭叫道:
    「大家下馬!」
    於是,在他們紛紛拋蹬落地中,紫千豪也走了回來,房鐵孤、熊無極、仇三絕與他
的四名執事手下連忙圍上.仇三絕低促的道:
    「大哥,這些人全是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們掛著俠義招牌,卻淨做
些卑鄙齷齪之事,等會他們輸了,一定是毀話背信群湧而上,還不如乾脆就現在大家來
一場混戰!」
    紫千豪靜靜的道:
    「若是他們果真不守信言,那也就想不得我們要趕盡殺絕了——可是,三絕,並不
敢講,我就一定會贏呢……」
    熊無極吃吃一笑道;
    「在這等節骨眼上,紫幫主,你就不用再謙虛了,你是包管能勝的,否則,我也不
會拍手贊成啦!」
    旁邊,房鐵孤卻持重的道:
    「雖說少兄功力精湛卓絕,大家都有信心,但還是以小心謹慎為妙,萬一輕敵之下
有所失閃,那就大大的划不來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多謝房兄關懷,這一點,我不會疏忽的!」
    他又道:
    「不論在較鬥中進展與結果如何,各位尚清在旁注意對方其他人物的動靜,並予密
切監視為要!」
    房鐵孤道:
    「你放心,少兄,以外的事全不用你費神了,他們另外的人只要一有異功,我會馬
上制止!」
    扭動著雙手粗大指骨,熊無極也道:
    「老子豁了命也會擋作他們的,紫幫主,你放手去幹吧!」
    紫千豪又向仇三絕道:
    「三絕,注意應變!」
    仇三絕躬身道:
    「大哥釋念,我自當捨命以赴。」
    沉思了一下,紫千豪徐徐的道:
    「假如,我只是說假如,我失手喪生的話,三絕,我的屍體可任由他們處置,而且,
孤竹所屬一律不得為難他們!」
    驚震得全身一哆佩,仇三絕連聲音都帶著便窒了。
    「大哥——我——我——」
    瞪了仇三絕一眼,紫千豪斷然道:
    「就是如此,不要多說了!」
    一側,房鐵孤歎了口氣,道:
    「唉,少兄,你太剛烈……」
    紫千豪苦笑著緩緩轉過身去,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中原來敵那邊,已經擺出一個
半圓之形,他們的坐騎也全趕到後面去了。
    在那半圓形的陣勢裡,嚇,一個身材瘦長,形色冷峭的人物已徐步而出,這人竟然
就是「中條山」的怪傑,「奪月追星」單仞!
    一征之下,熊無極急快的低聲道:
    「紫幫主留神,大約對方推舉單仞出戰了,單仞此人賦性孤僻、冷酷、毫無仁怒之
心,藝業精悍猛辣,手下無情,他最拿手的功夫是『旋空血影子』與『袖中梭』,另外
他在他的獨門兵刃『月星錘』上造詣也異常驚人——」
    紫千豪一笑道:
    「謝了。」
    說著,他大步向前,在距離單仞七步之遙穩穩站定,單仞獨自挺立在他同伴們布成
的半圓陣勢之前,左手執著一卷粗重的油布長囊。現在,他正睜著那雙細長凌厲的眼睛
盯視紫千豪。
    安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單仞,閣下出戰麼?」
    「奪月追星」單仞毫無表情的點點頭,道:
    「不錯。」
    他後面,古桂高聲道:
    「單老弟是我們推出的代表,也就是替關心玉雪恥的代表,紫千豪,你接著了!」
    抿抿唇,紫千豪鎮定如恆的道:
    「多謝賜告,古桂。」
    他又向對面的單仞道:
    「單仞,請了。」
    冷冷一哼,單仞左手倏揮。「唰」的暴響,他左手所握的那卷油布長囊已被拋擲一
邊,精芒驟閃下,已現出一對長有三尺,一隻頂端沒著一枚月牙鋒刃。一隻頂端須一枚
六角星形的怪異兵器來,而那月牙之鋒利,六角鐵星之尖銳,只要一看之下,便明白乃
是一雙可怕的殺人利器!
    是的,這是單仞的獨門兵器——「月星錘」!
    神色冷沉,目光炯亮,紫千豪用右手伸向頸項,一扯抖之下,一張紫紅色的,上繡
純黑孤竹圖的絲巾已兜風揚起,鐵片一樣斜升空中五尺,才又飄飄往下降落!
    紫紅色的「搏命巾」出手了,它雖只是那麼一張絲巾,然而,帶給人的震駭、驚懼、
恐怖,卻不亞漫天血雨,魔鬼的詛咒,以及索魂使者的陰森獰笑……
    每一雙眼睛受驚恐的隨著那張宛如塗滿了鮮血的「搏命巾」移動,在人們的感觸中,
那方絲巾宛如已把一天的光亮給染紅了。
    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惶亂與憤怒,「奪月追星」單仞冷冷的道:
    「很好,紫千豪,你是早就打定主意了。」
    平靜的,紫千豪道:
    「不錯,我們兩人之中,原本也將有一個離開世間,而我們最初的心意既是如此,
又何必掩隱,不如表明的好!」
    凝注著紫千家,單仞沉沉的道:
    「你真乾脆——」
    「脆」字還留著一絲兒尾音,單仞的身影就那麼一閃之下已來到了紫千豪頭頂,他
的「月星錘」也就在一片銳嘯中暴揮而出!
    紫千豪不移不動,銀光猝映,四眩劍已眩目奪魄的左右飛旋,在一連串急劇的金屬
撞擊聲中,單仞攻到的「月星錘」已但被震偏出去,這還不說,就在火星四濺中,紫千
豪左手的燦銀劍鞘已流星般暴指敵人心窩.
    叱喝一聲,單仞騰空後躍,『月星錘』交物封門,而這一回合便過去,雙方的高手
裡,甚至有很多人連紫千豪什麼時候拔出加劍都沒看清!
    當然;大家或者沒有看出紫千豪是什麼時候拔的劍,但是,卻看出在這第一次的接
手中,單仞是吃虧了!
    就在單仞躍空封門的一剎,紫千豪已突然斜旋猝進,抖手之下,便是「輪迴十八式」
中的前六式!
    劍影如電,激射回穿,而寒芒縱橫,刃光交舞,連空氣都在呻吟,連那鳴鳴破空之
聲都在顫抖了。
    單仞飛掠飄閃,「月星錘」揮展如風,只見月牙與黑影交相映現明滅,一道道,一
片片,一條條,一溜溜的光流在回轉繞旋,竭力抵禦著敵人那疾快如江河懸瀑般的凌厲
劍勢——
    不錯,就在這瞬息之間,紫千豪已搶制先機,步步迫入,單仞如今只有招架之功,
而無還手之力了!
    中原的那批武林人物,自古桂開始,全都禁不住駭然色變,「奪月追星」單仞的武
功深度,乃是他們所異常瞭解的,在他們預測中,單仞便贏不了紫千豪,至少也能消耗
他大部份的戰力,可以將紫千豪牢牢制住——但是,目前卻毫不是這回事,單仞非但牽
制不住紫千豪,而且,竟然在一上手之下便吃人家壓住,連喘口氣的空隙都挪不出來了!
    全神貫注的盯著鬥場,這時,房鐵孤不覺啞然失笑,他悄聲向靠著身邊的熊無極低
語道:
    「熊兄,看樣子,我們是過份管紫少兄擔憂了,那單仞一上來的架勢還算嚇人,但
一抖露之下,晤,卻差得遠!」
    熊無極也喜笑顏開的道:
    「娘的,『奪月追星』名氣是大,比起紫幫主來,卻他娘差上了一大截,根本不算
玩意……」
    低沉的,房鐵孤道:
    「紫少兄表面平靜,其實是動了真火了,我看,單仞這老小子,今天恐怕難逃此
劫!」
    點點頭,熊無極道:
    「我同意。」
    憂慮的朝對面看了一眼,房鐵孤黑亮的臉龐上有些遲疑,他靠近了熊無極一點,悄
聲道:
    「熊兄,單仞一敗,你判斷中原來敵會毀掉諾言,一哄而上麼?」
    毫不考慮的,熊無極道:
    「一定如此,可以說無庸置疑!」
    苦笑了一下,房鐵孤道:
    「唉,這還大多算『俠義道』的人物呢!」
    說著,他回頭對仇三絕道:
    「仇堂主,要準備了,單仞一敗陣,中原那批人恐怕就會馬上衝過來展開一場大混
戰!」
    仇三絕憤恨的道:
    「早知道他們不是東西!」
    此刻——
    鬥場中,紫千豪與單仞之戰已經有了五十餘招了,現在,單仞雖然處在下風,但若
是依照眼前方式纏鬥下去,他還可以繼續支撐個一百、兩百招不敗,換句話說,他自然
有能力在一兩百招內保衛自己的安全。
    這種情勢,紫千豪更是看得十分明白,而如今的情況,纏戰不休對他並沒有好處,
敵方高手太多,能以速戰速決,方是上上之策,當然,紫千豪也根本就不相信對方的什
麼保證,什麼信言!
    突然間——
    紫千豪身形撲地,在敵人的「月星錘」掠背飛過的一剎,他的「四眩劍」已嗡然長
吟急抖,彷彿一條銀龍般驟然分散成千百條光流芒雨,而那漫空眩目的千百條光雨還在
人們的瞳仁中映閃,就宛如來自虛無,「四眩劍」已來自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不
同的角度,神鬼莫測的暴刺單仞左助!
    這一招,乃是紫千豪最最精純的劍術修為,「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一招:「迢迢長
龍」!
    單仞在目眩神迷之下,「月星錘」奮力絞扭揮擊,呼轟勁風裡,他的身形狂追猛移
——
    「哧」聲輕響,血光暴現,單仞雖然退得快,卻也沒有來得及完全躲過紫千豪這一
手神鬼之技,他的左助已然被「四眩劍」割翻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尖厲的大叫著,單仞連連旋回騰挪,同時,在他旋身移步的轉動中,雙腕也急速拋
抖——
    一條條冷電也似的閃光就像是極地的神火,那麼隼利快速得不可言喻的連串飛射而
來,幾乎就在人們方始發現的一剎,它已到了他的眼前!
    紫千豪冷冷一呼,雙足釘立如椿,「四眩劍」銳嘯著閃彈翻飛,他出手之快,準頭
之穩,簡直已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見光苗子亂迸,蛇電四拋,在急驟的「叮噹」震
響裡,單仞的十六隻三角尖頭的鋒利「袖中嗖」全已被碰擊一空,連紫千豪的汗毛也沒
沾上一根!
    就在那十六隻「袖中梭」完全落空的一剎,單仞已脫手將他的「月星錘」奮力擲來,
紫千豪揮劍如山,「噹」「噹」截落——他自己也被對方那全力拋擲之力,震退了兩步。
    然而,紫千豪退出的第二步尚未及站好,單仞已目眥皆裂的暴撲上來,他隔著紫千
豪尚有五尺,已猝然凌空側滾,那側滾之勢又急又快,而在側滾之中,血刃似的掌影已
自四面八方成不規則勢的倏現倏閃,飛斬暴旋!
    是的,這便是單仞的保命絕技「旋空血影手」了!
    那些閃飛斜旋的掌影飄舞得奇異而凌厲,神鬼莫測,突來突隱,完全不依照尋常的
力造慣性與自然方式,它們像是在一閃間出現,又在一閃間失蹤,委實難以防範!
    紫千豪估不到對方還有這麼一記「殺手鑭」,他在迅捷無匹的連連移挪下,猝然身
形貼地,開始了一種幅度極小,卻閃幌如電的游顫動作,他的身子閃幌得如此之快,以
至看起來好像沒有移動一樣,但是,單仞劈出的掌影,卻俱在紫千豪這種怪異的移幌中
紛紛落空!
    不錯,這正是紫千豪藉以護身的最佳功夫之一,用最小的挪移範圍來躲避敵人急速
攻擊的防衛技藝——「微波術」!
    就在單仞這驟雨般的頭一輪攻擊剛過,紫千豪已大喝一聲,「四眩劍」鋒利的刃芒
暴閃猝映,灑出漫天銀光,而劍身顫抖著,每一顫抖,便有一圈圈的光孤飛旋迸激,晶
瑩而明亮的毫光交織著,而這種明亮卻是血腥的,可怖的,「四眩劍」像是在陡然間幻
成千百,從每一個孤光中欺然吞刺,怪異的卻是,這千百劍影穿出千百光孤的景象,俱
是同時湧起,卻分自無數詭異的角度!
    寒光銀輝眩花了人們的眼睛,尖銳淒厲的兵刃破空之聲也混淆人們的聽覺,當一切
還都在繽紛閃動的時候,一條瘦削的身軀已猛向後撞,踉踉蹌蹌的退了六七步之後一下
子坐倒地上!
    這人,是單仞!
    單仞原本蒼白的面孔,如今更灰敗得不帶一絲兒血光了,他睜著那雙迷茫而空洞的
眼睛,黯淡而晦澀的注視著挺立面前十步的紫千豪,而單仞的面孔肌肉是扭曲的,嘴巴
也痛苦得大張著,連噓出的氣,也都是那麼沉濁又粗混了,他的身上,老天,竟有著七
處可怕的傷口,從那些傷口中狂湧如泉的鮮血來看,可以使人明白,這些足已致命了。
    整個山谷中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沒有人在四週一樣,這死寂維持了一會兒,由「一
扇指天」古桂的嘶啞吼聲劃破了沉靜——
    古桂閃電般躍到單仞身側,他蹲下身來,扶著傷者氣急敗壞的道:
    「單老弟,單老弟,你還支撐得住麼?」
    暗啞而又疲乏的一笑,單仞語聲微弱的道;
    「古兄……我看我是不行了……」
    古桂面色透青,咬牙切齒的道:
    「可根啊——單老弟,我今天便是拼了一死,也要替你報此血仇!姓紫的,他太惡
毒!」
    全身猛然痙攣了一下,單仞痛苦的道:
    「瓦罐雖離……井上破……古兄……江湖上……混久了……早晚……也……也會碰
上這麼一遭的……」
    「黑馬金農」古少雄、「銀旗尊者」陸安,「白儒士」游小詩等三個人全團團的圍
了上來.古少雄搶先叫著:
    「單兄,你,你覺得怎樣?」
    雙眼翻了翻,單仞吸著氣:
    「我……我……我要去了……」
    陸安不由滿面悲憤之色,他大吼道:
    「單兄,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我們的麼?」
    四肢籟籟抖索,單仞的雙瞳光彩已在逐漸淡散,他的喉嚨在「咕嚨」的輕響著,兩
頰的肌肉緊緊繃撐,硬張開牙關,他喃喃的迸出了幾個字:
    「血……債……血……償!」
    就這四個字,單仞的脖子一歪,人已在古桂的懷中斷了氣,那一雙眼,仍然突出目
眶,怒睜不瞑!
    「黑馬金衣」古少雄霍然站起,他激昂悲憤的死盯著站在那裡的紫千豪,聲如霹靂
般吼道;
    「紫千豪,你看見了?這又是你的另一次罪行,另一次殘暴的明證,你真是心狠手
辣啊!」
    冷冷的凝望著對方,紫千豪淡漠的道:
    「我錯了嗎?」
    古少雄雙目似欲噴出火焰般的厲叫道:
    「你還以為你這血腥的手段是對嗎?」
    微微仰頭,紫千豪深沉徐緩的道:
    「雙方約定各舉一人公平決鬥,不論生死,而結果是我贏了,我贏得光明正大,於
心無愧,古少雄,你之所以這樣憤憤不平,惡形惡狀,只是因為嫉恨我勝了此戰而且,
沒有別的,是麼?」
    後面,房鐵孤大聲應合道:
    「紫少兄說得對,姓古的,大家說好了單挑單的決鬥,你們那邊人栽了只能怨他學
藝不精,怪不得誰!」
    踏上一步,熊無極也吼道;
    「中原來的朋友們,你們派出的人已經打敗了,照方纔的諾言來說,你們應該馬上
拍拍屁股走路,休想惱羞成怒,節外生枝!」
    徐徐將單仞的屍體擺平地下,古桂沉重的站起,他極狠惡毒的瞪著熊無極,冷森森
的道:
    「就此回去?熊無極,你未免說得太簡單了!」
    熊無極向未答話,紫千豪已接過來道:
    「本來就是這麼簡單,古桂,你們的決鬥代表敗了,你們使該遵守前約,歸返中土,
除非你們是要背信毀諾!」
    唇角抽搐了一下,古桂陰沉的道:
    「你說話最好留點神,紫千豪!」
    一挺胸,紫千豪生硬的道:
    「古桂,此乃真言!」
    「黑馬金農」古少雄氣恨的道:
    「紫千豪,你聽見單仞單兄在臨終之時告訴我們的話了?血——債——血——償!」
    紫千豪臉上沉凜未然,他道:
    「不要巧立名目,另生枝節,古少華,清楚的擺一句話過來,你們,是不是想棄信
毀諾,名食其言?」
    古少雄嘴唇一動,旁邊的「白儒士」游小詩已急忙湊近了一點,他為難的道:
    「古兄,我們雖然是滿肚怨恨,一臉不甘,但是我們的確也有言在先,我看,這件
事還得再斟酌……」
    眉梢子倏豎,古少雄不悅的道:
    「有什麼可斟酌的?紫千豪先殘關心玉在前,後殺單仞於後,我們受了『俠義帖』
重邀來到西陲為關心玉討還公道,那段公道未曾討還,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了一個單
仞,游兄,難道說,我們就這麼沾羞蒙辱的回到中土,不明不白的交差了事?大家都是
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坍台失顏的事,莫說我古少雄承擔不了,就是游兄你,只怕也忍
受不住吧?」
    游小詩神色一變,卻竭力壓制住心頭怒火道:
    「話說得不錯,但既是如此,我們原先使不該答允對方挑人決鬥以了爭端的這個提
議,我們答允了,且又已分出勝負,卻怎能當場毀諾反悔?古兄,這等的坍台先顏之事,
我游小詩也同樣承擔不起!」
    勃然大怒,古少雄厲聲道:
    「如此說來,游小詩,你也想吃裡扒外,賣友順敵了?」
    「白儒士」游小詩亦自氣沖牛斗,挫牙嗔目:
    「姓古的,你體要含血噴火,不可一世;我只是教訓你須要明白『信』之一字的真
實涵義!」
    眼瞳的光輝突然變得冷硬,古少雄暴烈的道:
    「教訓我!姓游的,你還差得遠。」
    重重一停,游小詩憤怒的道:
    「古少雄,在別人眼裡,你乃『洛陽』一霸,可以處高氣揚,頤指意使,在我看來,
你卻算不上什麼人物!」
    「噫」的斜站出來,古少雄髮梢上堅的大吼道:
    「好,姓游的,我古少雄既是不算什麼人物,今天就來領教一番你閣下的獨步高
學!」
    狂笑一聲,游小詩大袖倏拂,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冷漠的道:
    「情願之至!」
    他們兩人這一窩裡反,古桂可就急了,他飛快的往雙方當中一攔,寒著臉,大大不
悅的道:
    「這是做什麼?鬧笑話給人家看麼?強敵當前,我們正應同心協力,團結無間的共
渡危機才是,怎的自己卻起了內鬨,也不怕令親者痛,仇者快?真是荒唐之極!」
    「銀旗尊者」陸安也走了過來,他匆忙拉開游小詩,邊低聲勸慰道:
    「平平火,游兄,這不是我們自己鬧意氣的時候,眼前的難題還擺著,怎堪自家不
和?」
    這時——
    熊無極忽然大聲叫道:
    「小詩,你看看,就憑這批人怎能和他們交心托命?你還不過來與我站在一起,非
要等到他們賣了你,你才甘心麼?」
    「一扇指天」古桂火辣辣的斷叱一聲,吼道:
    「熊無極,你休要在那裡妖言惑眾,挑撥離間!」
    青虛虛的雙眼倏瞪,熊無極怒道:
    「放你的屁,我只是向游小詩指點迷津,挽其步出泥沼!」
    暴雷似的厲吼著,古桂手指熊無極道:
    「你過來,熊無極,我這就為武林伸公義,替江湖明忠奸,誅除你這叛徒妖孽!」
    胸脯一挺,熊無極大步前邁,他邊狂笑道:
    「狗娘養的古桂,你當老子含糊你這老殺才!」
    伸臂攔阻了熊無極的去路,紫千豪冷冷瞅著古桂道:
    「古桂,此時此景,相信我們全不是為了漫罵吵鬧而來的,事情要怎麼個解決,你
們是守信不守?總得說出一句話來,這樣大呼大叫,亂糟糟的吵下去,只怕不會有什麼
結果!」
    轉過身來,古少雄大叫道:
    「紫千豪,你想就此完事那是做夢,關心玉的殘不能不報,單仞的血債亦不能不
索!」
    寒森的盯著古少雄,紫千豪道:
    「你的意思是說,古少雄,你們是不遵守前諾了?」
    一橫心,古少雄粗魯的道:
    「什麼前諾?與你這種狂夫兇徒還有什麼信約可守?」
    冷森森的笑了,紫千豪道:
    「古少雄,可借你是怎麼混到今日的名聲了!」
    氣憤膺胸的房鐵孤踏前一步,大怒道:
    「好個不知人間羞恥為何物的混帳小子,就憑你這種耍賴使刁的卑鄙作風,古少雄,
我與你講話都覺得失顏!」
    一張俊臉剎時轉為鐵青,古少雄狠毒的道:
    「就是你這幾句,房鐵孤,我決不會放過你!」
    山挺嶽立的往上一站,房鐵孤威猛昂然的道:
    「好得很,姓古的小子,我就等著掂掂你的份量了!」
    在這一片緊張火暴的氣氛裡,紫千豪又面對著「一扇指天」古桂嚴肅的開了口:
    「古桂,方才古少雄講的話你是聽見了,他所說的你是否同意?這是否也代表了你
或你們其他人的意思?」
    略一遲疑,古桂的臉色陰沉不定,好半晌,他才狠狠的道:
    「我們的意思正是那樣!」
    凜烈的大笑,紫千豪道:
    「好一群中原『俠義』人物!」
    就在紫千豪這片帶著諷刺、憤怒、輕蔑的大笑聲尚未歇上的一剎,「白儒士」游小
詩已突然青筋暴浮於額的大叫:
    「我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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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15:50 |只看該作者
三、氣如山 血染黑沙
    游小詩的這一聲高呼,不啻是給中原人物當頭棒喝,在全場的人們驀然一楞裡,游
小詩又激憤的大叫道:
    「這算什麼?古桂,諾言猶響在耳,唇血未乾,竟就當著敵我雙方之面毀約失信?
這種貽笑於人的醜事我第一個不幹!」
    古桂定定的瞪著游小詩,獰猙又陰毒的道:
    「那麼,你的意思呢?」
    斬釘截鐵,游小詩道:
    「履行諾言,返回中土!」
    冷冷一笑,古佳道:
    「否則呢?」
    游小詩浩氣入雲的道:
    「否則,我即退出此次行動,哪一邊也不幫!」
    面容在瞬息間變得狠毒而兇惡,古桂威脅的道:
    「游小詩,你知道你是在做什麼嗎?你是在搖動軍心,長敵氣焰,你更有暗助敵方
之嫌!」
    目焰如火,游小詩夷然不懼的道;
    「我只知道為人之道須重信尚義,擇善固執,沒有別的,古桂,任你含血相噴,冤
屈於我,我也決不考慮:」
    古桂暴怒之下正待再說什麼,他們後面『萬流門』的掌門人「逸鶴」陳立青,也緩
步踱出,神情蕭索的道;
    「古兄,游老弟之言不錯,我支持他!」
    古桂萬萬料不到與關心玉私交頗篤,且又為此次西來之主要人物的陳玄青竟也一下
子變了立場,頓時他氣焰挫減,顯得驚俊義憤然的道:
    「陳掌門,你……這是怎麼了?」
    陳玄青微拂黑鬚,平靜的道;
    「我很清醒,古兄。」
    嚥了口唾沫,古桂急切的道:
    「陳掌門,大敵當前,一個游小詩的胡言亂行已是大大的自擾陣營,怎的你卻也幫
他說起話來?」
    深沉的笑了笑,陳玄青道:
    「我並非幫著游小詩說話,古兄,我乃是幫著道理說話;我們今番大舉西來,目的
便是要為關心玉關死復仇雪很,但對方紫千豪為了不顧人命伐傷過巨,乃一力自行承當。
提出了由我方推舉一人出來代表大家與他以決鬥方式了結這段私怨的方法;紫千豪的這
個提議十分中肯,且頗有意義,我們答應了,因而大家共同推舉單仞出去與站決一死戰,
如今,單仞敗北,也就等於我方輸了,就該扶照前約,大家收手回去!」
    古桂構唇角痙攣了一下,他不服的道:
    「但……但事實上關心玉的舊仇未報,單仞的新恨未雪……」
    搖搖頭,陳玄青道:
    「這些原該在我們答應人家提議之前便考慮過的,換句話說,關兄與單仞之仇,也
就在這一場決鬥之後了斷了!」
    古桂不快的道:
    「照陳掌門所說,我們就應該如此徒勞無功,灰頭土臉又含羞帶愧的轉回中原?」
    冷冷的,陳玄青道:
    「我比你更不願這樣做,但我們與紫千豪有約在先,便必須踐行諾言,古兄,無信
之人,較敗軍之將更為可恥!」
    臉孔變成了赧赤,脖子上的粗筋頓現,古桂的呼吸已利時粗重了,他氣憤難平的大
聲道:
    「陳掌門此言,恕我不敢苟同,我只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好友新喪,此仇
更不可泯,我只要達到西來目的,其他一概不管!」
    沉著臉,陳玄青陰森的道:
    「那麼,設若方纔那一戰紫千豪不幸敗北,他的手下們不守信諾復再圍攻我等,你
古兄又是何種說法?」
    窒了一窒,古桂惱羞成怒的道:
    「陳掌門,你是在教訓我了?」
    陳玄青生硬的道:
    「不敢,只是忠言往往逆耳罷了!」
    大吼一聲,古桂翻下臉來道:
    「讓我們把話說明,陳玄青,我知道你和「黑翼門」的房鐵孤交善,你們的情感並
不比你與關心玉的差,而游小詩和熊無極更顯情同生死,難以分割,因此,你們兩個在
態度上便曖昧不明瞭,但是,你們卻又不便直接道出,就用這種繞著彎子的奸滑方法袖
手旁觀,息事寧人,意圖兩面討好,陳玄青,你和游小詩的如意算盤可是敲得太如意了,
只不過你忘記其他的人也不是傻子,你們兩個這種連三歲孩童也騙不了的手段拿在我們
頭上來耍,老實告訴你,還差得太遠。大家的眼睛全是雪亮的,你們瞞不住誰!」
    儒雅的面容逐漸成了青白,陳玄青氣怒至極的道:
    「古桂,你生就了一張不折不扣的殺人鐵嘴,斷章取義,虛捏事實,簡直可惡之
至!」
    哼了哼,站在一邊的古少雄惡意的道:
    「不管怎麼說,陳掌門,你交待一句明白話下來,你的意思到底如何?戰,抑是
退?」
    陳玄青鎮定逾恆的道:
    「退!」
    古少雄咄咄逼人的道:
    「若是我們不退呢?」
    森酷的一笑,陳玄青道:
    「那麼,恕我不便同流合污!」
    陰淒康的笑笑,古少雄道:
    「這樣說來,陳掌門果然是和游小詩採取共同策略了?」
    一仰頭,陳玄青不屑的道:
    「並非我與游老弟採取共同策略,乃是我們兩人道信守諾,不自食其言!」
    古桂氣得七竅生煙,五內如火,他側首大叫道:
    「清全師太,請問你贊成那一邊?」
    枯瘦乾癟得像個活屍般的「鐵劍老尼」清全師太。聞言之下毫不猶豫的道:
    「自是古施主你這一邊!」
    一抹得意的獰笑浮上古桂面孔,他轉向「黑白金剛」道:
    「二位大師呢?」
    白瘦的白金剛與黑胖的黑金剛二人互視一眼,白金剛道:
    「古加主,酒家二人還用說麼?」
    大笑一聲,古桂又朝著「銀旗尊者」陸安,道:
    「陸兄,你呢?」
    陸安遲疑良久,始勉強道:
    「便道古兄之意吧!」
    古桂狂笑如雷,他再對「黑馬全農」古少雄道:
    「本家,我就不用再問你吧?」
    古少雄陰沉的一笑,他看了早已來到他們身後的關功偉一眼,緩緩的道:
    「至死相從!」
    一拱手,古桂道:
    「謝了——」
    說著,他又如其他十幾個中原同伴叫道:
    「各位,願意站到我這邊的請走過來!」
    剩下的十二個大漢,轟諾一聲,倒有十徐名快步走到古這邊,還有兩人,則反往陳
玄青身側行去,這兩人,嗯,即是陳玄青「萬流門」下二代弟子的首席高手「十爪雙
鷲」!
    古桂志得意滿的斜瞄著陳玄青與游小詩二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看情形,陳玄青,你那一番謬論並沒有得到大家的支持!」
    淡淡一曬,陳玄青道:
    「真理長存,又何須一些粗陋莽夫擁戴?」
    沉默良久的「鐵劍老尼」清全師太突然冷冷的開了口:
    「陳施主,你言談之間,最好還是多斟酌為妙,貧尼可以說已經夠得上容忍了!」
    陳玄青夷然不懼的道:
    「師太,我勸你也不要太失了主張!」
    枯瘦的面孔浮起一層陰澀的冷笑,清塵師太道:
    「貧尼寸心之間,自有是非在,陳施主,你今天的做法,回到中原之後,只怕夠你
懊悔的……」
    大袖一拂,陳玄青退到一邊,淡漠的道:
    「我並不擔心,師太!」
    疏細眉毛一豎,清塵師太森寒的道:
    「那就好!」
    凝注著中原來敵的紛爭和分裂,紫千豪知道情勢已轉由得對自己這邊逐漸有利,至
少,他們已經將既有的力量削弱了,而他們每一分力量的削弱,便等於已方勝利希望的
增強累集!
    於是——
    紫千豪以手按劍,面對古桂道:
    「古桂,你已決心毀諾失信,挑起血腥殺戈了?」
    暴烈的吼了一聲,古桂道:
    「我是在為故友雪恥復仇,紫千豪,挑起血腥殺戈的人,是你而非我!」
    平靜的,紫千豪道:
    「你不用考慮考慮?」
    邪惡的冷笑,古桂道:
    「考慮什麼?考慮用什麼手段來取你的狗頭?」
    吁了口氣,紫千豪身軀半轉,他向後面自己這邊的諸人道:
    「現在是委曲亦難求全的,他們需要什麼,我們便只有給他們什麼,各位,你們全
知道該怎麼做!」
    尚不待他身後的人有任何反應,紫千豪已暴旋而出,一溜銀燦燦的寒光直瀉古桂咽
喉,同一時間,他左手的劍鞘已猝砸「鐵劍老尼」!
    「雙鈸擒魂」房鐵孤適時而動,他的黑色長衫「呼」的一聲斜飛半空,在兩脅處的
一雙鋒利金鈸已快逾電閃般握到了他的手中,鈸影如輪也似直取「黑馬金農」古少雄!
    厲嘯著,「判官令」仇三絕率領他手下四名執事弟兄狂衝而上,剛好迎住了由「銀
旗尊者」為首的那十餘名中原人物,仇三絕的兵器是一支黝黑泛亮的金剛令箭形傢伙,
而「銀旗尊者」陸安的兵刃,則是一面三角形狀,全以銀絲編製,上綴充數倒須利鉤的
銀旗!
    一拍手,發出一聲沉實的「蓬」然間響,天爺,熊無極那雙粗大的手掌上已經不知
在什麼時候戴上了一付,「金犀皮」縫製,更嵌滿了尖銳菱錐的手套,這雙怪異的手套
臂筒直透肘彎,看起來,他那一雙手就變得金晃晃又狠霸霸的了,不蠟,「金煞手」?
    斜眼瞅著大搖大擺走過來的「黑白金剛」,熊無極朝天鼻一皺,黑厚的嘴唇濕漉漉
的一掀,他笑呵呵的道:
    「二位大和尚,看樣子,只有我們哥兒幾個親熱親熱了!」
    胖大的「黑金剛」看了熊無極一眼,轉對白金剛道:
    「師弟,我們應該怎樣渡這廝了?」
    「白金剛」並未開口回答——他似乎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的師兄「黑金剛」原
本就不須要回答的,就在「黑金剛」那個「了」字還剛剛露了個尖兒.宛如魔法一樣,
「黑金剛」的手上已多了一把「鐵頭錘」。而這把「鐵頭錘」乍現,它已來到了熊無權
的頭頂!
    一聲暴笑,熊無極在難以察覺中退出本位,但是,另一位「白金剛」的那串沉重赤
銅哈珠卻蛇似的捲向他的脖頸!
    「嗤」之以鼻,熊無極一縮猝旋,閃晃之下,右掌劈天,左掌拍地,狂颶澎湃中,
已將他的兩名對手全逼了出去,嗯,他這玄異而威猛的招術,正是他賴以成名的「金手
三絞式」的開山一式:「天地魂」!
    當然,表面上看,熊無極的手法是簡易而明快的,但是,正在與他接觸的「黑白金
剛」二人在感受上卻和旁觀者不大一樣了,他們只覺得熊無極的招式一起,非但已將全
身空隙密密封閉,無懈可擊,更有一圈圈一股股的暗流翻續激盪,像是有一個巨大無形
的漩渦在他們四周回湧吸引一般,幾乎險些將他們硬硬逼進熊無極的掌勢之下!
    現在,「黑白金剛」已絲毫不敢粗心大意,兩個人開始謹慎無比,又全神貫注的與
熊無極纏鬥起來,而熊無極卻老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勇)」,循環不絕的輪番腦
展著他這一記「天地魂」!
    紫千豪「四眩劍」擇閃如電,倏東倏現、忽上忽下,劍身與劍鞘更融為一體,凌厲
至極的分拒著兩名強敵——手使金骨扇的古桂及施展著一把斑斕奇古鐵劍的清塵師太!
    在他們旁邊不遠,『雙鈸擒魂』房鐵孤的那一對鋒利金鈸,可真是狂得暴烈得能奪
命擒魂,只見兩團黃光飛舞縱橫,銳風如嘯,步步緊逼他的對手「黑馬金農」古少雄,
而古少雄卻也不甘示弱,手中一柄「鷹鉤」也翻驚得有如急風驟雨,寒星點點流燦,一
時之間,還真分不出他們誰弱誰強,看不出他們那一個能佔那一個的上風!
    最苦的要算是「判官令」仇三絕了,他竭力拚搏著「銀旗尊者」陸安與另三名中原
人物,可以說異常沉重,異常艱辛,以他的武學造詣來說,和陸安捨命一斗尚在伯仲之
間,就是差,至少也只差上一丁點而且,但如今平空又增加了三個亦是手下不弱的敵人,
打起來仇三絕就未免相形見絀,施展不開了……
    他的四名得力弟兄,此刻也被七名中原強敵包圍著廝殺,雙方全像是豁出去了,招
招走險,式式要命,彼此誰也不讓一步,不進一招!
    僅有一個未動手的,便是這次爭端的正主兒——關心玉之子關功偉,不過,他卻早
就手持一輛精亮銳利的奇形長劍,虎視眈眈的站到了紫千豪那邊;當然,他的心意任何
人一看既明——這小子是想乘虛而入,尋找空間抽冷子給傷父仇人致命一擊!
    於是,就在呼叱如雷裡,寒芒閃流中,人影幌舞下,「吭」的一聲,一名仇三絕所
屬的執事弟兄翻著戰團摔出五步,他的咽喉處已然洞穿!
    緊跟著,另一條中原人物的龐大軀體也跳起三尺,又重重掉落,他的半邊腦袋已被
大馬刀削掉!
    雪亮的馬刀光輝映著血影狠狠透穿了一個中原人物的胸腔。馬刀暴抽,又戮進身後
掩上來的另一個敵人小腹,這個身體魁梧的孤竹幫「鐵旗堂」執事卻已再也不及作第三
度斬殺了,一條九節鞭已「嘩啦啦」的自斜刺裡飛來,尖銳的鞭端便「噗」的一聲嵌進
了他的後腦!
    如今,仇三絕納四名得力手下,已有兩個屍橫命斷了,雖然,他們已取回代價——
三個敵人的陪葬!
    另一面——
    紫千豪已痛下決心不願纏戰,他長嘯如泣,在閃電般連連讓過「鐵劍老尼」的暴斬
二十七劍之後,他的「四眩劍」光芒猝漲,尾焰俱伸,宛似玄術一樣將他的身體全部包
含進那劍身所發出的寒光裡,而就在他的身形隱入那片濛濛劍光中的一剎,這股粗有斗
圓的光體已凌空長射,直取「鐵劍老尼」!
    是的,這是「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燦燦飛虹」!同時,也是劍術中「馭劍成
氣」的至高精華顯示!
    「一扇指天」古桂的金骨扇飛旋翻點,布成一片眩目的金網暴截斜欄,那全以薄薄
金片鑄造而成的鋒利扇面顫幻成一朵朵的黃光,古桂一邊嗔目大吼:
    「師太快躲,這是『馭劍成氣』!」
    當然,以「鐵劍老尼」的武功難度來說,她又如河認不出「換影移形」!
    那斑斕古松的鐵劍在清塵師太的雙手緊握猛揮下,倏然脫指飛出,但它雖是失去了
人力的操縱,卻仍舊上下翻飛,持著萬鈞之力迎劈向那股劍氣,就好像鐵劍本身有著靈
氣一般!
    剎那間——
    飛射而來的劍氣猛然波震,但卻僅是波震了一下而且,並沒有延遲它前進的勢子,
而成上那股劍氣波震晃動的同時,清塵師大的鐵劍已在一連串的金鐵撞響中「咯嚓」折
斷,竟彈半空!
    情勢的變化是快速得無可比喻,「鐵劍老尼」籍者拋劍遁路的身子尚未挪移出半尺,
那道斗圓的晶瑩劍光已銀龍一樣掠過了她的身體!
    「刮!」的爆響,識見血光倏映,可憐清塵師太那一顆嗔目裂唇的枯乾頭顱已彈上
空中兩丈!
    毫不稍遲,「四眩劍」反掠而下,狂風暴雨般一口氣四十九劍猛罩向正自大驚失色
的「一扇指天」古桂,古桂震駭中,金骨扇舞起一輪呼嘯的光孤,已被連連退出十步之
外,
    力拼「黑白金剛」的熊無極見狀之下,不由大聲喝彩:
    「有你的,紫幫主!」
    但是,接著他這聲喝彩,卻驀地傳來一聲慘號——
    又一名孤竹「鐵旗堂」執事血染黑沙!
    「判官令」仇三絕也已經受了傷,他的左邊面頰是一片血肉模糊——顯然被一種什
麼利器鉤刮過了——那是「銀旗尊者」陸安的傑作。而仇三絕挨上這一下子的代價,便
是他的兵刃「判官令」所砸爛的那一顆腦袋,另三名中原對手裡面的一個的腦袋!
    在一輪快攻猛砍中,紫千豪厲吼道:
    「三絕,招人來!」
    仇三絕的「判官令」飛起十次,力迎陸安揮捲了的銀旗,身形欺然倒閃之下,已將
一隻綴滿銅鈴的鐵矢凌空拋出,這隻鐵矢直飛半空,所帶起的清脆鈴聲,連老遠之外都
可聞得!
    於是——
    那排成六排的孤竹大漢們已在兩名頭領的前率之下立即喊聲如雪的衝殺過來,他們
早就等急了心起極了氣,早就渴望一戰了;現在,閃亮的大馬刀揮舞著,上百名的青衣
勇士有如浪潮般卷撲而至!
    為了阻截這一批新增的敵人,「銀旗尊者」陸安不得不在迅速攻櫃中當機立斷,吼
道:
    「孫廣成,吳樵,你們兩個與那邊的幾位馬上前去攔阻他們!」
    叫孫廣成與吳樵的這兩名中原武士,聞言之下立時自圍攻仇三絕的戰圈裡躍出,一
面急急迎上孤竹幫潮湧取衝上來的百多名彪形大漢;一邊焦灼的大聲招呼著邵天在圍攻
僅存下的一個孤竹「鐵旗堂」執事的四名同伴前來助戰!
    現在,中原來人這邊共有五個前去阻轄孤竹省的大批人馬——尚有一個仍在和那名
孤竹「鐵旗堂」的執事做著殊死之鬥——而當這五名仁兄甫始上前阻攔,便已被對面悍
野衝上的大批敵人淹沒了!
    壓力稍輕的仇三絕,打點起全副精力來拚命搏鬥著他的強勁對手陸安,如今,雖然
仇三絕仍未佔到上風,但至少也總算支持住了!
    銀旗呼轟揮展中,陸安大吼道:
    「孤竹幫的朋友,你們如此以眾凌寡,到底是要臉不要了竟以百多人之數圍攻寥寥
三五人……」
    判官令活閒著黝亮的光芒,翻飛掃劈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威勢既雄又猛,在一
聲帶著喘息的冷笑中,仇三絕叱道:
    「娃陸的,你搞清楚是誰先開始以眾凌寡?你們已經不要臉皮在前了,本幫也只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
    在一片暴捲的銀燦旗影下,仇三絕辭退側旋,判官令劃著微小的弧線急速反劈回去,
他又狂聲笑道:
    「不要急,陸安,兩河道上的第一高手,跟著還有更使作驚惶的事情在後面……」
    「銀旗尊者」陸安還沒有完全會過意來,黑沙谷的那一頭。老天,竟又是蹄空雷動,
殺聲震天,另一援鐵騎已然旋風也似的捲了過來!
    不錯,這一批騎隊便正是先前早已埋伏在狹谷那一邊的百名孤竹幫眾,為首者,乃
「毛和尚」公孫壽!
    陷入重圍的五名中原武師,雖然個個功力不弱,氣湧如山,卻吃虧在人手太少,難
以挽救狂瀾,他們的五件兵刃全是染滿鮮血,橫劈直貫,瘋了似的斬雜著撲上前來的孤
價幫眾,但是,密密層層的孤竹人馬們卻俱皆前仆後繼,奮不顧身,在鋒利的大馬刀揮
舞下,前面的弟兄倒了下去天後面的同伴又踩踏著屍體和血跡衝殺而上,淒厲的尖號聲
融合著憤怒的咆哮,兵刃的寒光映閃著熱血的進濺,而馬刀如林。紛飛齊斬,短斧凌空,
四周穿掠,只是瞬息間的功夫,那五名中原來人全都命喪當場,連屍首也被亂刀剁砍成
了一團團的血糊肉醬!
    他們四個人雖然死得慘歷,但是,至少他們也算夠本了,在他們五人喪命之前,孤
竹幫亦同樣用了二十多條弟兄的生命墊上。
    此際———
    那八十多個孤竹彪漢,在一陣吶喊中,又紛紛捲向了「銀旗尊者」陸安這邊,一下
子便將陸安圍了起來。
    逼不得已之下,這位兩河的第一能手只有展開大架子使自己的攻拒威力盡量發揮出
來,而仇三絕是輕鬆多了,他諧同這批形同出擁猛虎般的手下們合力聯攻陸安。剎那間,
方纔的頹勢已為之大大扭轉。
    銀旗暴揮如流雲乘風,滾滾蕩蕩,又似天瀑倒懸。浩浩滔滔。雇一片眩目的光閃與
雄渾的勁力中,三名孤竹弟兄慘號著被兜飛半空,眨眼之間,又兩名孤分大漢吃陸安的
鈍綱旗桿敲碎了天靈骨!
    但是,其他的人們卻絕不退縮,一張張粗獷跑面客扭曲著,一雙雙怒睜的眸子帶著
血光,他們個個不屈不讓,人人爭先恐後,盡在豆大的汗水拋翻裡揮展著雪亮的大馬刀
狠砍敵人!
    這時——
    那群來自狹谷另一邊的鐵騎已然到了眼前,為首前「毛和尚」公孫壽大吼如雷,凌
空飛撲,他的那條亮銀棍在幻映起車輪般巨大的光華中,已泰山壓頂般重重砸向身陷重
圍的陸安腦瓜!
    腳步急旋,陸安在飛快震開七柄砍來的馬刀後。又以手中銀旗奮身架出公孫壽的凌
空一擊,這一硬架,將他生生推出三步,而「判官令」他三絕的傢伙又帶著勁風呼呼掃
來!
    與古桂格殺中的紫千豪把眼前場面看得一清二楚,他在二十九劍幻為一封抖灑而出
的瞬息,已振吭大呼道:
    「公孫大頭領的人馬布圓陣待令!」
    於是,那些跟隨公孫壽奔來馳援的孤竹大漢們,雖然也在摩拳擦掌準備衝殺,卻在
紫千豪一聲諭令下全又乖乖退回,也由兩名頭領調遣,迅速將一百人布成了一個整齊的
半弧陣形!
    默立於峭壁之下的「白儒土」游小詩與「逸鶴」陳玄青,以及陳玄青門下的兩個弟
於,一共四個人,俱是面容愁慘,目光晦澀的注視著這一場血戰的連續演變,他們沒有
說話,也無話可說,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發郁的,窒夠的,他們不願為了失信而貽關
於人,但是,眼前的血腥,他們原先也該有幸沾上一點的,這些陷於厄運逆境裡的中原
武林同道,和他們總是一路的人,任是開始的時候誰是誰非,可是那些道理比面前的實
際感覺來說,無可喻言的是後者的份量來得重,但,縱然是再怎麼重吧,如今他們也只
有歎息著「隔山觀虎鬥」了……
    「雙鈸擒魂」房鐵孤與「黑馬金農」古少雄的激烈拼戰亦已到了白熱化,房鐵孤的
武功造諧是威猛而雄渾,而且鬥志如虹,毫不退讓,古少雄的技業修為亦堪稱超絕,他
的把戲法子全走的隼利及尖銳路數——如他的人,攻勢連連,急使如電,雙方俱皆不做
他人之想,全是一上手便狠幹到底的作風,這一打下來,已經有兩百多招了,但看情形,
卻難斷測勝負屬誰呢……
    「黑白金剛」力搏熊無極一人,卻連半點優勢也沒佔到,熊無極的刁潑、狠辣、詭
異,襯上他那山撼岳動的掌法,「黑白金剛」雖是以二故一,搞了半天卻毫無進展!
    驀然——
    消立一側的關功偉蛇一樣滑進了戰圈,他連一聲招呼也不打,覷個他自以為的空隙,
抖手十七劍,有如十七條串連成的煙花眩彩,電也似的襲向了紫千豪背心!
    銳風如箭襲體,這時,紫千豪正應付著古桂「閻王扇」法中的七式大連環,他驟覺
有異,在古桂那一片輝耀的金色扇影縱橫中立時暴斜,毫不考慮,反手便是一記「大魔
刃」手法中的「迢迢長龍」!
    光影幻芒急亂幌映裡,紫千豪驀覺背後一熱,他卻連看也不多看一眼,「迢迢長龍」
一式中的劍流星雨,已狠酷至極的飛罩關功偉!
    關功偉是「南劍」關心玉的獨子,關心玉的家傳劍法自然留傳予他,但是,關心玉
的那付超絕身手,乃是數十年的淬煉與磨礪始達斯境,他的獨子關功偉今年才得二十出
頭,在歲樹、經驗、時間,與他本身的天賦來說,又那裡能以完全領受?換句話說,關
功偉雖然有一個名流天下的利害老子,可是他本身的修為卻又那及其父十之三四?紫千
江「大魔刃」的劍術連關心玉都無力可防,他的兒子關功偉就更不用談了!
    於是,在一串急劇的金鐵交擊聲中,關功偉長劍倏然被絞出手,他自己也狂號著摔
出三步——紫千豪已經在他身體上準確無比的刺中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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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17:11 |只看該作者
四、強豪膽 寧同玉碎
    就在關功偉摔跌出去的一剎,那邊圍攻陸安的孤竹弟兄已有四名飛奔過來,他們立
即撲到關功偉的身上,不自分說,橫拉直曳的拖到一邊,七手八腳的將這位劍術名家後
裔捆了個結實!
    紫千豪方才在危急中回劍卻敵之時,他自己背後也被古桂的金骨扇以「閻王扇法」
裡的七式大連環手法劃上了一記,如今,紫千豪的背脊上已經翻開了一條半尺長的血口
子!
    絕不遲疑,紫千豪雙手握劍,在飛快的狂揮暴劈中,「輪迴十八式」劍術裡的一十
八式在一口氣之間同時推出!
    「四眩劍」的劍身泛動著流光蛇芒,在銳嘯排落的空氣裡穿織交射,而劍尖灑拋著
瑩瑩星點,弧形的光影融合著條條的芒帶,映出一幅令人心迷神感的奇麗景色來,劍影
與劍影排列著,飛掠間合,來自天地之間,來自四面八方,犀利極了,也浩烈極了!
    古桂冷汗如注,目睜欲裂,他喘著氣,張著嘴,身形像急風搖柳般欺然晃動,同時,
右手猛挫猝揚,嗯,那把金骨扇裡暗嵌的九隻尖銳金骨已在一片絢燦的光閃中以匪夷所
思的快速飛射而出!
    豹皮頭巾在紫千豪的面龐四周擺起一度美妙而灑脫的半弧,他的唇角噙著那抹帶有
血腥意味的冷笑,於是,他在「四眩劍」一泓秋水也似的劍光暴漲中,老天,又是一記
「大魔刃」劍術:「燦燦長虹」!
    不錯,這是方才斬殺清塵師太的一招!
    情勢的變化是快速而急促的,古桂扇中金骨甫射,紫千豪已馭劍成氣,有如一股濺
射起的水柱般兜頭罩來!
    驚惶與震駭擁塞在古桂心田,這位「咸陽」大豪深切明白憑自己的功力是無法抵擋
得住的,他拚命躍騰向空,一邊還僥倖的希望自己那以「九鬼抓心」手法所射的金骨扇
能奏克敵之功——
    「叮——嚓嚓」的細碎聲音急揚。九隻金扇骨剛一接觸那股劍氣,竟然已化成了一
蓬光閃閃的金雨飄灑四周,古桂魂飛魄散之下,抖手擲出剩下的金扇,身形快翻。一口
氣揮出了三十三掌!
    「嗆啷」震響中,古桂擲出的金扇已在一剎間被斬削為二,他揮出的掌影也立時翩
翩飛曳圍擊向那股劍氣,可是,只見掌影翻舞,劍氣閃耀,沒有人清楚的看到那是怎麼
回事,古桂已經狂嗥著自半空重重墜落——
    他的一雙手,齊腕以下俱被削掉,只剩下兩條光禿禿的手肘了!
    古桂痛苦的在沙地上翻滾呼號,他那一襲銀袍上沾滿了怵目驚心的血跡,而鮮血仍
然汩汩涓流,地上厚厚的黑沙,卻似嬰兒貪婪的嘴唇一樣,眨眼間便將他流出的血液吮
吸一干!
    峭壁下——
    「白儒士」游小詩再也不忍心觀看下去了,他急掠向前,蹲下身來就待先為古桂止
血!
    五六名孤竹大漢自圓陣裡奔到,大馬刀凌空眩閃,當頭便要朝游小詩砍去——
    站在那裡,略現疲乏的紫千豪見狀之下,趕忙大聲道:
    「由他去!」
    五六名的神惡煞似的孤竹勇士聞聲之下,馬上停下勢子,有些愕然的,卻恭順的齊
齊退下。
    游小詩側身向紫千豪拱手,真摯的道:
    「紫幫主,多謝了。」
    微笑頓首,紫千豪面上沾有一顆細碎的汗珠,他友善的道:
    「不敢,請自為古桂療傷;雖然姓古的是本幫強敵,但他卻仍然是一個人,而人,
使該享受人的待遇。」
    游小詩動容的道:
    「紫幫主如此寬宏大量,在下就更覺汗顏了……」
    平靜藥笑了笑,紫千豪道:
    「言重了。」
    於是,游小詩蹲下身來,自懷中掏出一包救急的藥物棉布,開始匆忙的替躺在地上,
早已痛得全身痙攣的古桂敷紮起來。
    轉動著「四眩劍」淨亮閃耀的刃而,紫千豪不覺輕輕吁了口氣,他緩步來到房鐵抓
與古少雄搏鬥的地方。
    威名赫赫的「黑翼門」掌門「雙鈸擒魂」房鐵孤,與「洛陽」霸主「黑馬金農」古
少雄已然很拚到三百招上,但是,令人驚異的卻仍舊未能擊敗他的對手古少雄;房鐵孤
那一雙金鈸固然是動若雷勢,掣似閃電,翻舞間夾有霹靂之威,不過古少雄那一隻怪異
的獨門兵器「鷹鉤」,也是揮似流光,展如寒星,出手下那褸影得栩栩若生的桿頂鋼鷹
圖形便宛如幻為萬千振翅啄賺的鷹隼,從容飛繞,穿織交舞,他的功力盡示。幾乎毫不
遜於他的對手!
    現在,紫千豪明白古少雄為什麼會如此跋扈囂張,目中無人的原因了,古少雄乃是
有跋扈囂張的本錢哪……
    輕輕摩裟著劍柄,紫千豪考慮著要不要上前助戰——高手相搏,大多不願有人插手
幫助,主要的,是個尊嚴問題——紫千豪知道這些,但是,他更知道眼前這兩位傾力搏
斗的好手,就快要接近分勝負的時間了,他們的屢戰已到達最劇烈的高潮!
    於是——
    就在紫千豪稍一猶豫的瞬息間,鬥場上這兩位俱已豁出全力搏鬥的強者已在暴怒及
疲竭中互相做出孤注一擲的狠擊——
    房鐵孤的雙鈸猝然齊揚分旋,在兩溜黃光炫耀下,他的左手鈸已凌空飛起,但只飛
起五尺,卻在急速的迥轉中顫響著斬向敵人,不分先後,他壯大的身軀傾斜滾進,右手
鈸彷彿平地捲滾的漫漫黃沙,飛砍而去!
    動作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只是剛剛看到發生,便即有了結果,而在房鐵孤的這式
險招甫始展開,古少雄那邊也相同的使出了搏命之術,他那輛「鷹鉤」以雙手緊握,暴
揮急舞裡抖幻出一輪輪的光影,在光影中鷹鵬飛旋,勁力如山,在這片片玄景始才湧起,
他的「鷹鉤」已神鬼莫測的倏而由下至上,自一個極不可能的怪異角度裡猛然上挑!
    突然間人影交掠,光彩閃燦,兩聲痛苦的悶哼差不多是同時揚起,房鐵孤硠硠蹌蹌
出了七步,全身一晃,「噗通」坐倒黑沙地上,他的一條右腿,從膝蓋到大腿跟,整整
翻開了一條尺多長的傷口,這條傷口深透至骨,血糊糊的肌肉全部的兩邊翻捲,連肉層
裡白白的脂肪,蠕動的血管都看得清楚,甚至,那白澀澀的,上面還沾附著血紅肉絲的
腿骨也都那麼展露出來了!
    古少雄卻是打著轉子重重摔出了八尺,他的左肩齊著肩頭,有一大塊連骨帶肉俱被
削斷的創傷,也同樣有白慘慘,血滴滴的骨頭露了出來,此外,他的小腹上也有大量鮮
血湧出,古少雄正以一隻手緊緊壓住傷口,但是,假如從側面仔細瞧去,可以驚煞人的
看見在他手掌掩壓之下,那已冒出了腹外的一小段肚腸——那蠕滑滑的一小段肚腸!
    不用紫千豪吩咐,十名孤竹兒郎已由留陣中奔到。他們其中六個立即一擁而上,雪
亮的大馬刀交叉著擱上了早已痛得氣若游絲的古少雄脖子上,另四個,則迅速來到房鐵
孤這邊,
    紫千豪急忙掠至房鐵孤身邊,他俯下身來檢視傷口,焦切的道:
    「房兄,連累你了,你且稍忍片刻,立時有人為你治傷!」
    粗獷而堅毅的面龐上佈滿了拉拉汗珠,這些汗珠又一滴滴的池墜到房鐵孤的虯髯上,
他大口的喘息著氣,任雙頰的肌肉不停抽搐。這位「黑翼門」的掌門人卻仍咬牙大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少兄,我真夠慚愧……連這麼一個混小子也收拾不……太丟
人了……」
    紫千豪忙道:
    「房兄太客氣,姓古的你已擱下他了……現在不談這些,房兄,歇息要緊!「
    痙攣著嗆咳的又笑了兩聲,房鐵孤歪曲著五官道:
    「便算擱下了他吧……也實在不算乾脆俐落……黏纏了這麼久才將姓古的小子弄倒,
而自己卻也掛了彩……夠窩囊了……」
    此刻,一名頭領已拿著金創藥匆匆奔來。他又解下腰側懸掛的皮水囊,蹲下身來便
待先為房鐵孤上藥包紮——
    輕柔的,一個聲音自側傍飄來:
    「這位兄弟,且慢!」
    紫千豪與那名頭須立即轉首看去,嗯,說話之人,竟然卻是「白儒士」游小詩呢!
    在那個頭領的任愕中,紫千豪向他搖搖頭,朝游小詩一笑道:
    「游兄可有高見?」
    游小詩快步走近,善意而誠懇的道:
    「紫幫主,在下對於醫術一道路有鑽研,看房掌門人之傷已經深達筋骨,不是一般
金創藥物可以效治生效的,若是幫主不棄,可否由在下代為療治?」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那麼,就麻煩游兄了。」
    似是看出了紫千豪沉吟的原因,游小詩低沉的道:
    「紫幫主放心,如今貴方諸君並非在下敵人,便算是敵人吧,在下亦不會趁著替人
療傷之際暗使手段,正如幫主所說,只要是一個人,不論敵友,仍算個人,既是人,就
該享受人的待遇!」
    豁然一笑,紫千豪拱拱手,道:
    「如此我是多慮了,尚清游兄莫怪,游兄,請!」
    於是,游小詩來至房鐵孤身邊,以熟練而迅速的手法,仔細的為房鐵孤療拾起傷口
來。
    紫千豪目注那邊沙地上的古少雄,他冷冷的叱道:
    「你們給我把那人抬到一邊!」
    六名看守著古少雄的孤竹弟兄齊聲轟諾,馬上便將古少雄重傷的身體匆匆抬到峭壁
下面去了。
    如今,便只有「銀旗尊者」陸安,單伶一人的那個中原人物,與「黑白金剛」四個
敵人還在負隅頑抗了,而陸安已然陷入重圍,被仇三絕與公孫壽,另加六十多名孤竹弟
兄——其中已有近二十人被陸安擺平了——團團圍住,陸安的功力是雄渾而強悍的,可
是,他遇上了與他的造詣相差無幾的仇三絕,以及奮不顧身的公孫壽,還有那六十多個
俱不畏死的孤竹好漢,這一來,陸安任是有三頭六臂,也是寡不敵眾,捉襟見肘,此際
他雖已打倒了近二十名孤竹兒郎,但他自己卻也掛了好幾處彩了!
    僅剩下的那名中原二流人物,先他和那個孤竹幫的「鐵旗堂」亦是僅存的執事纏鬥,
照理說是可以扯平的,甚至還能佔點上風,不過,現在又加上了兩名孤竹幫的頭領協同
那名執事弟兄搏殺,情形便完全不同了。這位中原人物只有步步後退、凌亂招架的份啦!
    最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以一敵二,力搏「黑白金剛」,依然掣若流電,動似星
瀉,抱起如長江大河,式出像山頹浪湧,狂猛至極。而「黑白金剛」固然也傾力以對,
聯手狠拚,但在情勢上卻毫未制得先機,幾乎攻拒之間,僅皆處在被動地位,兩個大和
向團團溜轉,他們不似為了克敵而戰,簡直有些為了保命而搏了。
    當然,眼前的情況已全入了孤竹幫的掌握,只是要盡殲敵人,恐怕尚須再有一點時
間才行——
    而就在此時,紫千豪也才突然聽到了黑沙谷進口那邊傳來的隱隱殺喊聲,這陣隱約
的殺喊聲大約已經開始很久了,但直到現在站引起紫千豪的注意,先前,他的精神與意
志,全都擺到身邊四周的癘血拼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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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18:03 |只看該作者
五、劍幻虹 灑兒女淚
    當然。由於這陣殺喊聲的傳來,也衷即促使紫千豪想起了一件事,中原來敵在進入
黑沙谷之前,便好像曾經留下了一部份人馬在谷外掩護;而看這情形,他們留在谷口的
那批同伴,顯然已與孤竹幫埋伏在谷外兩側丘陵地裡的人馬發生爭戰了……,
    紫千豪想不出他們是在一種什麼樣的情形下才展開拚殺的;是中原來敵先發現了孤
竹幫的伏兵呢,抑是孤竹幫的弟兄們未聞號令而擅自行動?但不論他們是如何發生排戰
的,這拼戰卻總已發生了……
    不再猶豫,紫千豪向那邊排成半圓形的百名孤竹幫手下一揮手,他上前幾步,大聲
吼道:
    「你們馬上由你們的兩個頭領帶著,趕到谷口去協助我們那邊的弟兄!」
    百名孤竹幫兒郎轟喏如雷,於是,連那一個跑來想為房鐵孤治傷的頭領也重回原隊,
在一片吶喊下,一陣風也似的朝黑沙谷谷口那邊衝了過去!
    紫千豪心頭有些不寧,他不知道對方在谷口留下那批人物裡是否有眼前這種能手?
若然,則自己埋伏在那邊的一干弟兄只怕就處境艱險了,否則,他們在三位大頭領的調
遣下應該可以支撐下去,不過,不管那邊的戰況如何,在紫千豪心中也是個累贅,因此,
他迅速下定決心——盡速了結眼前的干戈!
    當紫千豪的決心甫下,隔著他八步外,「吭」的一聲悶哼傳來,嗯,那名碩果僅存
的中原二流角色,已在精疲力竭中,被圍攻他的兩名頭領之一一馬刀貫穿了胸膛,這位
朋友身子尚未沾倒地,那名浴血苦戰良久的「鐵旗堂」執事又搶上一步,扁過大馬刀的
刀背,猛一下子將他的腦袋砸了個大開花!
    在重圍之中的「銀旗尊者」陸安,睹狀之下,知道大勢已去。他狂厲的尖嘯著,銀
旗呼轟翻捲,如濤似浪,在迴旋流落的浩大勁力中,不僅又掃飛了三名孤竹弟兄,連仇
三絕與公孫壽也被迫得退出了好幾步!
    有如瘋虎山柙,陸安手中銀旗暴舞粹旋,銀光賽雪,帶著拔山移鼎之威夷沖而出,
兩個高頭大馬的孤竹兒郎揮刀阻攔,卻吃他的銀旗猛抖之下硬硬砸翻出去,陸安心浮氣
燥的往外突圍,但被他逼向兩側的仇三絕與公孫壽二人卻又奮不顧身的再次合截上來!
    仇三絕的「判官令」有如一溜黑箭般暴破敵人雙腿,公孫壽的「亮銀根」卻帶著虎
虎風聲,在條條光影閃映下,遮頭蓋臉便是十九棍凌空猛擊!」
    陸安也似橫了心了,他的銀旗繞身捲起,「嗆」的一下震開了仇三絕的『判官令』
又緊跟著「嗆嘟嘟」的連連架移公孫壽的「亮銀棍」,但是他在兩股大力的合擊齊攻裡
不由馬步浮動,歪歪斜斜退出好幾尺!
    雙眸如血仇三絕毫不遲疑,他雙足飛蹬,身形如影隨進,筆直撞向陸安胸前,大吼
一聲,陸安斜側半尺,銀旗猝卷未中,卻用旗桿「蓬」的將仇三絕撞滾沙地,可是,就
這一剎之間,他自己也被公孫壽飛來一棍砸翻!
    在黑沙軟軟的地下,陸安披頭散髮的急速翻滾,銀旗護著上面,呼轟揮展,五柄緊
跟著砍下的馬刀猶竟被他絞飛,而也滾在地下的仇三絕卻強忍痛苦,雙手握著「判官
令」,奮力朝陸安背後插去——
    低叫一聲,陸安躍身站起,肩頭一擊雖然躲過,卻也吃仇三絕的傢伙碰掉—一大片
皮肉,他的身形大大搖幌著,尚未站穩,「毛和尚」公孫壽的「亮銀棍」又已狂風暴雨
般當頭罩落!
    咬牙切齒的,陸安不退不避,連消帶打,瘋了一樣反而倒逼向公孫壽,他的銀旗揮
舞如浪排山傾,威凌至極,比公孫壽的棍下霍霍、宛似風號雲湧毫不遜色,眨眼之間,
公孫壽大吼如嘯,背上的一大塊皮肉已被捲掉,而同時,他的「亮銀棍」又一次砸在陸
安腰際!
    這一下,任是陸安再稱勇冠三軍,也承受不住了,他悶嗥著,連連打了好幾個轉子,
癱了一樣仆倒下來!
    滿頭大汗,面容焦黃的仇三絕狂吼著,躍上去使待以手中「判官令」直貫敵人咽喉,
可是,他的「判官令」還只剛剛舉起,一旁的紫千豪已急叫道:
    「慢著!」
    搖晃了一下,仇三絕馬上收了傢伙退後,他望著紫千豪,唇裂舌燥的啞著嗓子道:
    「大哥……要饒他?」
    紫千豪平靜地道:
    「先拿下再說,三絕,你歇會。」
    早有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一窩蜂奔了上來,七手八腳便把地上的陸安捆了結
實,可憐這位兩河道上的首席高手,如今非但全身上下血跡淋漓,就連腰都也瘀腫極痛
得不得動彈了,這還不說,他甚至左肋骨卻被砸斷了兩根!
    混著血與殲,「毛和尚」公孫壽氣喘如牛的奔了過來,他將「亮銀棍」往沙地裡一
柱,急切的道:
    「大哥,這姓陸的老小子難對付,他又傷了我們二十多名弟兄,還留著他干鳥?一
刀宰殺了多俐落!」
    冷冷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多說!」
    連連搖頭,公孫壽恨恨的道:
    「大哥,這種執迷不悟的東西,留著,也是條禍根,他不會感激大哥份的寬宏大量,
以德報怨的——。」
    紫千豪臉色一沉,怒道:
    「公孫壽,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心頭一跳,「毛和尚」不敢再多說,他急忙躬身,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現在,除了那十名二流中原來敵全已就誅之外,「鐵劍老尼」清塵師太亦已授首,
「黑馬金衣」古少雄重傷遭擒「一扇指天」古桂被斬去雙手成殘,關功偉早就流血流得
癱瘓一堆,捆粽子似的捆了起來,如今,「銀旗尊者」陸安也陣上失風,被孤竹幫生擒
活捉。尚在苟殘喘的,就只剩下和「金手煞」熊無極拚鬥的「黑白金剛」了……
    紫千豪知道熊無極的一身功夫威猛暴辣,硬扎無比,「黑白金剛」雖然厲害,卻如
不會是他的對手,只是,熊無極要在短時間內收拾對方,也並不容易,那恐怕就要多少
留點危險了。如今一紫千豪欲求這場爭鬥盡快結束,他十分無奈,但也只好催促熊無極
冒險求勝:
    「熊兄,請加把勁,大家就等你了……」
    熊無極在穿掠如飛中哈哈大笑道:
    「好,紫幫主,我就叫一雙禿驢早些正果!」
    「果」字跳躍在他的舌尖上,這位減震天下的「金煞手」倏然抖出九十九掌,分向
四面八方拍出,在血刃似的掌影翻飛裡,他賴以成名的絕活「金手三絞式」已突然自第
一招「天地魂」進展到第二招「大漩渦」,只見他雙掌拋著大圓弧,由外向裡,由裡向
外,快速得不可喻的翻纏揮絞,早就著不清他雙臂雙手的動作,僅能看到一圈圈的黑影
裡外湧蕩,有如瀚海漩渦,龍卷之風,連空氣也「呼嘻嘻」的打著轉子凝囫流動,「黑
白金剛」在一連串的抵擋中雙雙往後倒退,而熊無極吼叱如雷,「金手三絞式」的最末
一式驀地出手——「纏龍臂」
    熊無極的兩掌宛似剎那間幻成千萬溜金晃晃、顫浪浪的光體,挾著移山倒海之威,
飛繞流竄,交織縱橫,頓時只見閃影如雪。聲勢浩浩,彷彿千萬個狹長的金雷在波擊穿
掠!
    於是——
    齊聲尖嘯,「黑白金剛」也一下子豁出去了,他們一左一右,「鐵頭睡」狂揮急舞,
宛若流星連串,赤銅唸珠捲纏掃絞,像是蛇影沒空,兩個大和尚不退反進,猛然搶進了
熊無極的威力範圍之內!
    當然,他們不是傻子,但他們為什麼不退及進呢?這道理很簡單,」第一,他們便
是躲讓,俊不見得能以脫開熊無極這一式的凌厲攻擊。第二,即是讓開,這一次僥倖,
下一次卻不一定有這種好運氣,繼續戰下去,他們心知非對方之敵。第三,如果他們一
味退避,就永遠近不了敵人之身,換句話說,也就永遠佔不上攻擊位置,勝不了敵人,
最後一點,他們更明白大勢去矣,再不拼一下子,只怕就會連本錢也摸不回來啦,有了
上面這四個原因,「黑白金剛」當然不會再纏鬥下去,他們已發了狠,打算拚得一個是
一個了!
    在掌影縱橫,金芒暴閃中,在錘勢飛舞。念珠纏捲裡,三條幾乎已看不清的人影一
觸之下,倏然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彈去——。
    胖大的黑金剛等於是翻著觔斗摔在地下的,白瘦的白金剛也是一口的鮮血狂噴著橫
倒,而熊無極,嗯,左頰上帶著一片凸起的紅腫痕印,喃喃咒罵著硠蹌好幾步才堪堪站
穩!
    紫千豪躍至熊無極身邊,急切的道:
    「熊兄,傷得如何?」
    朝沙地下狠狠吐了口唾液,熊無極撫著左頰的傷處;必著嗓子低罵:
    「我操他個六舅,幸虧我的腦袋編得快,再加上這兩個禿驢的心已慌氣建,這一下
子才險險避開了正面,要不,只怕這半邊老臉都要被砸碎了!」
    查視著熊無極頂頰上的傷痕,紫千豪釋了口氣道:
    「還好,只是那赤銅意球掠過的浮傷,卻是真險……」
    熊無極悻悻的道:
    「要不是幫主你在催我。至多再有三十招,我就可以毫髮不損的將這一雙狗肉和尚
活拆了,如今卻他媽的還吃他們撈回一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已經十分驚人了,熊兄,放眼今天激戰,能像閣下這般乾脆俐落致勝殲敵的,還
數熊兄你最為傑出呢……」
    領了領,他又道:
    「況且,熊兄對手又俱非泛泛……」
    搖搖頭,熊無極低啞的道:
    「別把我摔高了,娘的,大家捉對兒干,也只數我磨蹭搞了這久才勉強交待下
來……」
    轉移開這個話題,紫千豪有些急促的道:
    「熊兄,你在這裡歇會兒,谷口那邊大約發生了事情,我要馬上趕過去看一看,記
得臉上的傷要塗藥,我的弟兄們帶得有各種急救藥物:」
    說到這裡,他回身大叫道:
    「三十名弟兄跟著我來,其餘的人不動,由仇堂主負責處理此地雙方傷亡!」
    於是,在三十個孤竹兒郎受命匆匆往前聚集中,熊無極已連忙拉了紫千豪一把,翻
著一雙眼睛道:
    「咦,咦,紫幫主,你一個人去?卻把我丟在這裡作甚?我又不像他們那樣掛綵得
重,走不動了,瘟在這裡裝孫子哪!不行,我要跟你一道去!」
    紫千豪一面指擇手下弟兄們行動,邊忙道:
    「熊兄,你的本份已盡,不應再勞累了……」
    慘叫一聲,熊無極跺腳道:
    「為朋友歌力還有什麼本份不本份的?有多少勁使多少勁,我只是臉上挨了一下子,
根本不礙事,等到我連爬也就不能爬了,用不著幫主體吩咐,我自己也會乖乖留下來,
紫幫主,你就別磨贈了。我們一塊開步吧!」
    曉得這位「金煞手」的脾氣,紫千豪也就不再推諉,他笑了笑,道:
    「也罷,熊兄,我們走!」
    他們兩人在前,那三十名孤竹好漢緊隨手後,齊齊邁開大步飛快朝谷口那邊奔去,
眨眼間,紫千豪與熊無極已經肩若流星橫空般搶光掠出了黑沙谷!
    兩個人的身影甫始揀出谷外,喝,這裡卻也早就成為一片修羅場啦,約有五六名中
原人物,正分成三處,被一身青衣的孤竹大漢們團團圍住,正在做著拚死殊鬥,四周,
已經躺下好幾十具死屍,其中大多數孤竹幫這邊的,另外,還有四具中原來敵那邊的,
斑斑血跡,塗染得到處都是!
    紫千豪在十步之外站定,目光一掃,已將眼前情勢看得分明,看分明了,他也才略
略放下心頭一塊大石,無可置疑的,谷口這裡的排鬥,孤竹幫方面亦已佔了上風,將局
勢完全控制住了!
    中原人物那邊,仔細一數尚在負隅頑抗者有六個人,更有一個是女性,其中四個人
武功不弱,但卻不算過於突出,而且四個人全掛了彩,逐漸成為強勢之末了,這六人中,
只有當中兩個相當扎手,這兩個人,一位白面白衣,禿頭無須,另一個腰粗膀闊,瞼赤
如血,白臉的一位使著把「穿山雄」,紅臉的一個手執「八角錘」,倆人俱是勇猛無比,
攻擊力大,他們兩人把守在一片方圓十餘丈的山丘上,交織穿舞,相互衝刺,圍攻他們
的上百名孤竹幫人馬雖然層層密密,流轉旋攻,卻仍是不能超過雷池一步,只見刀光刃
影,閃映殺喊聲直入雲霄,而孤竹幫的兒郎們不時濺血橫屍,東摔西滾,既沒有一個人
沖得上去的!
    領著這百多名手下圍攻上丘西敵的,嗯,便是「斷流刀」伍桐,在此刻,伍桐的一
雙眼全憤怒得幾乎要突出眼眶子了!
    此外,餘下那四個敵人,有一個被「二陀頭」藍楊善的金鋼杖逼得連連後退,左支
右拙,這位滿頭大汗的仁兄一邊要抵擋著藝業強過他多多的藍揚善,一面還得不時防範
四野隨時衝殺過來抽冷子猝襲的孤竹漢子們,情況之迫急,已是到了無以復加地步,他
剩下的三個同伴,有兩個被「白辮子」洪超帶著的上百名手下攻殺得早就險象環生,難
以自保,最後那個女子在數十名孤竹大漢的圍襲裡,也狼狽到非要漫野遊竄閃搏才堪堪
勉強支撐的形勢了……
    有趣的眨眨眼,熊無極呵呵笑道:
    「這裡也蠻熱鬧的,紫幫主,你瞧瞧那些中原來的好朋友們,一個個還活龍活現的
要他媽的活寶!」
    紫千豪指了指山丘上那兩個猶在發成逞狠的人物,低聲道:
    「他們是甕中之鯉,無可施展了,只有那裡的兩個人似乎還可以掙扎一段時間,熊
兄,你識得這兩位嗎?」
    瞧了瞧,熊無極搖頭道:
    「不認識,這兩個傢伙的功夫都不差,夠得上硬把子的身份了!」
    神色冷凜的,紫千豪道:
    「這兩人至少已經使我的手下傷亡在三十名以上!」
    笑笑,熊無極道:
    「但他們自付出代價的,紫幫主。」
    點點頭,紫千豪硬生生的道:
    「當然!」
    他又一指那個正在山野間流動閃移,邊戰邊走的女子道:
    「至於這位大姑娘,熊兄,你見過不曾?」
    瞇著眼看了一會,熊無極依舊搖頭道:
    「面生得很,不曾有幸相識……」
    紫千豪淡淡的道:
    「我卻知道她是誰?」
    詫異的,熊無極道:
    「你又如何知道?以前見過麼?」
    紫千豪雙目煞氣畢露的道:
    「不錯,這女子便是『玉馬堡』堡主『九指攀月』韋蕪的女兒韋小茹!」
    恍然一笑,熊無極道:
    「我曉得幫主你與韋老鬼往日的那段樑子,他的寶貝女兒可也真去找時機替老子出
氣哪,這一下。可叫應了兩句話:『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娘的,冤家
路窄了!」
    表情冷酷的,紫千豪道:
    「我怕她今日是要如此了——」
    這時,一陣震天的吼叫聲來自谷口,那跟隨紫千豪前來支援同幫的百餘孤竹大漢,
已有如一群山押猛虎般在兩名頭領的指揮下撲向了那幾個已然情況危急了的敵人!
    熊無極吃吃笑道:
    「紫幫主,我們也上去將那一對紅臉白面的夥計收拾下來吧!」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熊兄!」
    兩人的身形猝射,已有如兩道流虹般長掠到山丘之前。正在冒死衝殺的孤竹兒郎們
一見是他們的龍頭大哥到了,俱不由歡聲雷動,呼喊震野,每個人的精神剎時更形抖擻,
勇氣越見奮激:
    「大哥到了!」
    「弟兄們衝上去啊,大哥來了!」
    「加把勁,哥兒們,有大哥撐著啦……」
    眨眼間,孤竹幫人馬就像突然吃了振心丸一樣,個個奮勇,人人爭先,前仆後繼,
往山丘上衝,大馬刀靈活如電,短斧飛閃,頃刻間已將那兩個大漢把持住的十丈方圓退
縮進去三丈還多!
    尤其是「斷流刀」伍桐,他一面覺得心情振奮,一面又感到慚愧無顏,在手上大馬
刀的飛砍翻舞中,不顧一切,咬牙嗔目,豁出了命般的猛攻向敵人。
    足尖一彈暴起,紫千豪的「四眩劍」在一溜寒電裡猝取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他口中
厲叱道:
    「伍桐退下!」
    大馬刀翻飛之下急速後仰,伍桐如命躍退,他一邊悲極的吼道:
    「不能輕繞他,大哥,我們已經有三十多個弟兄喪在這兩個王八羔子手上了!」
    「四眩劍」流燦輝展著,紫千豪冷冷的道:
    「我知道!」
    那邊,「金煞手」熊無極亦已接下了紅臉漢子,他二話不說,甫一照面,掌勢便有
如天崩地裂般捲上去!
    紫千豪的攻勢是威猛而凌厲的,加上他一腔怒火,滿腹憤恨,出手變招全連一丁點
餘地也不稍留,招招皆如要害攻殺,式式俱向致命之處施展,劍芒如雲,刃影儀電,眨
眼裡已把那紅臉人物逼出了十五步!
    伍桐退出之後,立即將四周的手下調遣至各個適於攔截攻擊的位置,但見馬刀橫胸,
短斧握手,一干孤竹幫弟兄們已經把週遭團團包圍,只待敵人敗逃,便要阻攔格殺——
假如那一雙敵人還有機會散逃的話。
    現在——
    紫千豪的出手越來越快,攻殺的速度越來越急,劍刃帶著呼嘯的光芒連連飛旋,劍
影相接,有著騾而狂風,一陣強似一陣,猛斬狠戮。前後左右,全已叫他的「四眩劍」
刃光所佈滿了!
    那白臉白衣的人物亦在竭力抵抗,他手上沉重的「穿山錐」招展格拒,身形閃挪如
龍移鳳舞,又快又活,但是,他卻無法將既成的劣勢挽回,一張白臉已然泛了蒼黃不說,
大量的汗水更已沒過重農,連他喘息,也粗濁得是老牛打呼嚕……
    而熊無極對付的那名紅臉敵人,情形也有比他的同伴稍好,熊無極現在所施出的掌
法,已不是他方才在山谷中的那套「金手三絞式」,而換了一種歹毒陰狠並不較「金手
三絞式」遜色的「天旋掌法」,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兩雙粗大手掌拋揮努斬有如千
百面血刃在尖嘯穿織,翻飛中風聲呼轟,宛似挾著金雷霹靂,掌勢走的俱是迴旋繞轉的
路子,橫砍斜削,上壓下挑,暴烈極了,隼利極了。
    紅臉仁兄咬著牙,瞪著眼,拚命在熊無極的掌影勁山之下衝突騰挪,有亮亮的「八
角錘」作著短路子的揮展招架——如今他也只有招架之功了,只見一片片,含著無比力
道掌影在他四周翻飛流曳,呼嘯打轉,而他卻宛如被這些魔鬼也似的幻影吞噬了,包裹
了……。
    驀然——
    「吭」的一聲悶嗥,那與紫千豪拚殺的白臉人物已一頭撞跌出去,他的「穿山錐」
脫手拋落一側,就在這人撲倒的瞬息,紫千豪那炳寬刃鋒利的「四眩劍」,正「嘩」的
一聲從敵人的左助深處抽拔出來!
    「四眩劍」瑩亮清澈的劍尖上凝聚著幾滴腥紅的血珠,紫千豪目光如冰,挫脫揚手,
於是,那幾顆聚在劍尖上的血珠子便拋飛半空,又泛閃著怪異的赤紅微彩落於塵土。
    緩緩的,紫千豪轉過身來,他剛才把視線投注過去——
    「啊……啊……」
    而聲短促而淒厲的慘號聲倏而揚起,那個與熊無極較鬥的紅火臉大漢正打著轉子往
外施出,每一個旋轉,這人便有一大口鮮血略出,到最後,他在摔倒地下的一剎,叫人
清楚看到他那張原如吐血也似的赤臉,竟已變成了蠟一樣可怕的僵冷與慘白!
    站在那裡拍了拍手,熊無極笑嘻嘻的道:
    「還是慢了你一步,紫幫主!」
    紫千豪微微一笑,道:
    「你那對手似是功力較強!」
    打了個哈哈,熊無極笑道:
    「非也,只是我這幾下子把式還夠不上爐火純青罷了。」
    這時,伍桐拭著大腦門上的汗珠子奔了過來,他輕喘著,慚愧無已的道:
    「大哥,我實在替你丟人,折了這麼多弟兄卻沒有收抬下人家,到了未仍得要大哥
及熊老兄費力。」
    紫千豪淡淡的道:
    「這不怪你,那兩個人的功夫相當硬扎,況且你又是由於往上仰攻,自然吃力,而
一般弟兄又多是一身掌勁,說不上俱有什麼武功造詣,等於只你一個人在支撐,能將他
們困住,已經算不錯了。」
    知道自己大阿哥是在籍詞為自己找台階下,伍桐又是感激,又是汗顏的漲紅著臉,
唯唯諾諾退到一邊。
    熊無極忽道:
    「紫幫主,下面還有幾個餘孽,我們下去一遭抬奪了如何?」
    紫千豪笑道:
    「我看,用不著再麻煩我們了吧?」
    尚不待熊無極答腔,下邊的戰況便立刻發生了變化。那個與「二頭陀」藍揚善交手
的中原人物,就在一個小踉蹌裡已被這位身大體胖的「二頭陀」揮起「金鋼杖」攔腰砸
翻五步。而那位仁兄連一聲呼叫都未發出,四周人影飛閃,十多柄大馬刀已斬肉一樣將
此人剁成血糊糊的一團了!
    另一邊,「白辮子」洪超垂在腦後的白色髮辮急拋,他自己一個貼地滾溜了進去,
大馬刀翻飛如電,兩個敵人中的一個已狂號鬼叫起來,眼看著一雙人腿齊踐削落,那人
的身子還沒有撲倒,他的前後左右已有幾十柄馬刀交相穿織著暴劈,剎那間,非但這人
的一顆腦袋被劈拋一側,連那魁梧的軀體,也頓時由幾十柄猛烈砍下的馬刀分成了數十
塊!
    他那位同伴見狀之下,幾乎連魂都嚇掉了,手中一柄三尖刀揮起一圈刀花,拚命斜
沖,兩個孤竹幫大漢一個不防意吃他撞了個四腳朝天,這位中原人物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大旋身躲開了一把削來的馬刀,他自己的三尖刀手起倒戮,「噗哧」一聲,一名孤竹弟
兄已被他穿了個透心涼!
    「媽的皮!」
    「白辮子」洪超暴跳如雷,飛一樣追了上去,那名逃走的中原人物並沒能奔出多遠。
他只衝出三丈不到,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孤竹人馬圍截攔住,尖吼狂叫著,這人正像
瘋了似的在左撞右突,拼了命般揮動著手中兵刃意圖衝出一個缺口亡命!
    嗔目切齒的洪超掠了過來,他奮不顧身的一照面便走中宮,逼洪門。側身暴過,大
馬刀閃舞軟劈,有如雪練飛繞,一口氣十九刀猝戳直逼過去!
    那人大吼如泣,竭力以手中傢伙抵擋,但是,功力既遜,又自心虛膽顫的這位仁兄
卻幾乎沒有抵擋得住,在洪超十九刀接砍斬下不由自主步步後退,捉襟見肘,險些連兵
刃也被震掉!
    於是,血光暴現,那人肩頭的一大塊皮肉已被洪超削落,他甚至連痛苦的呼號都只
發出一半,另一名孤竹弟兄已連人帶刀撞了過去,在這名孤竹漢子一個滾身躍起瞬息。
嗯,他的大馬刀正由那人的胸腹間拔出!
    「白辮子」洪超氣恨不休的上前狠狠踢了那名敵人屍體一腳,大吼道:
    「通通過去給我把那個殘人剁了!」
    是的,如今,浩蕩而來的中原來敵,也只剩下韋小茹一個人還在披髮嚙舌,浴血苦
戰了。
    近百名孤竹大漢奉令之下轟喏如雷,紛紛衝撲向韋小茹那邊,而韋小茹,早就可傳
到力竭氣浮,體乏神虛,只在那裡苟延殘喘了,在她四周的幾十名孤竹人馬她都已招架
不住,逼得要到處流竄游鬥,現在又加上了百餘名如狼似虎的剽悍勇士,你叫她再怎麼
抵抗?
    紫千豪與熊無極已來到了眼前,看著這付情景,熊無極不禁在嘴裡「嘖」了兩聲,
感慨的道:
    「唉,一個女娃兒,不在家裡好好的做個姑娘,學學刺繡什麼的,卻偏要舞刀倫棒,
淌兩腳江湖臭泥,惹得混身腥躁,到未了還說不准再把一條小命賠上,這又是何苦來哉?
江湖道上陰詭毒辣,醜惡齷齪,我們闖了進來已經深海拔不出腿,那裡還會適合一個大
閨女在這裡頭混呢?」
    紫千豪談談的道:
    「熊兄說得有理,但是,這位姑娘卻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熊無極詫異的道:
    「什麼苦衷?」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忘了我與她有敗家傷父之仇?」
    搖搖頭,熊無極道:
    「不論有什麼仇恨,我總認為女娃兒不該擔負這些責任,她們只能嫁丈夫養子,外
面的大小事體一律不應該插手!」
    紫千豪笑道:
    「有些人卻不似你這般想,熊兄,親仇家恨,往往男女老幼俱須奮起承當——只要
他們自己認為應該承當!」
    吁了口氣,熊無極哈哈笑道:
    「我看,紫幫主,這女娃兒要吊你的頸,你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似的,嗯?」
    笑了笑,紫千豪道:
    「站在她的立場來說,是的!」
    熊無極不再吭聲,他將自己目光投注向那身陷重圍,情況危急萬分的韋小茹那邊,
韋小茹的秀髮散亂,面色灰白,一身淺綠的緊身衣早已血跡斑斑,破碎了好幾處,破碎
的地方,露出了白嫩的肌膚,同樣的也露出了令人歎息的血污傷口,她的身子包裹在那
套淺綠色的緊身農墾,雖然體態窈窕而玲線剔透.如今卻絲毫也引不起人們一丁點的謁
思來了,她眼前的慘厲形態,只使人感到悲憫與惋惜,同情而憂慮再也沒有別的了。
    一百多近兩百名的粗壯大漢,從四面八方交互衝殺,輪番攻擊,只見人影幌閃,刀
光賽馬,叱喝聲與吼叫聲宛似暴雷炸連,驚心動魄,韋小茹被逼到一座小山之下,兀自
揮動手中長劍,披髮嗔目的竭力死戰!
    「二頭陀」藍揚善、「白辮子」洪超,分把兩惻掠陣,四隻眼全殺氣畢露,虎視眈
眈的盯著戰況的演變,其實,犯不著他們監視韋小茹也不會再支持多久了!「
    現在,伍桐就站在紫千豪身歷,視線也被引到前面的殺戈中去了。
    韋小茹傾力支撐格拒著,她的眼已花,氣已竭,而四周的刀刃寒光閃眩如電。驟雨
狂風般暴揮猛斬,逐漸的,韋小茹越加心浮力虛,雙目迷濛,她知道,她再也支持不下
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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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6-26 11:19:02 |只看該作者
一柄大馬刀「呼」的由上而下,蓋頂劈來,韋小茹上身急偏,揮劍硬硬架開,這一
次的硬架,又將她一條手臂震得倏然一麻,腳步歪斜,幾乎摔倒,她的身形尚未站穩,
又有十多把馬刀狠狠砍至!
    淒慘的尖叫聲,韋小茹奮力抵擋了幾招,猛然後追,哭喊著道:
    「爹啊,女兒已盡力了——」
    在那顫抖的哭喊聲中,這位「玉馬堡」堡主的獨生女,已迅速偏過劍鋒,用力往自
己頸間切去!
    但是,就在那雪亮的劍鋒剛要沾著肌膚前的一剎,一股自斜刺裡飛來的勁道已猛的
撞上了她的手肘,在她的整條手臂倏然震麻之下,那柄險些奪去她生命的鋒利長激已
「嗆啷」一聲墜落於地!
    同時——
    紫千豪那冷漠的語聲亦沉穩的傳來:
    「大家退下!」
    周道的孤竹弟兄們在任愕中紛紛往後退去,卻個個都是滿腦子迷惑,為什麼,他們
的大阿哥會在他們仇人臨要授首之前反倒恕了她呢?」
    搖幌的站在那裡,韋小茹神色慘精,卻目光怨恨的死盯著紫千豪,她喘息著,抖索
著,一張白裡泛灰的面龐透露出她的疲倦、虛脫、驚悸、而又加上疑慮。自然,在此情
此景之下,她也想不通為什麼紫千豪——她的大仇人,會突然出手救她,將她從死亡邊
緣拉了回來!
    向前走了幾步,紫千豪平靜的道:
    「韋姑娘,這是我第二次放過你了。知道嗎?」
    一甩頭,韋小茹翁合著她那張乾裂而毫無血色的嘴唇,語聲暗啞的道:
    「我……我並不感激你!」
    冷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你的感激在我來說毫無意義,更毫無價值,我恕過你兩次,也並未期盼這些,我
只是希望你由我饒恕過你兩次的事實上,體會出我對你仁慈與憐憫,韋姑娘,你是個女
子,而女子便不該做些男人的事情——縱然你做得有你的道理,但你也必須知道,我紫
千豪並不是一個時常都會有慈悲心腸的人,而我的忍耐有限度,韋姑娘,俗語說,事不
過三。你要記住我已恕你兩次了!」
    咬咬牙,韋小茹悲憤的道:
    「你劫我家,傷我父。紫千豪,我永不會忘記!」
    平靜的,紫千豪道:
    「不錯,我洗劫過「玉馬堡」,但是。你可知知你父親生平所聚之財都是得自何處?
韋姑娘,我本不願使你太過了你父親的這些往事,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你父親在往日和
我一樣,也是個江湖黑道的大豪,他也用我今天聚財的方法來生存,不過,他只有一點
與我不同,這不同的一點就是我白手劫來的財寶乃是為了扶困濟貧,養活一般刀頭舐血
的弟兄們,而他卻大多中飽私囊,斂肥於己,所以,我們之間的分別也就大了,多年之
後,你父親洗手歸隱,創建『玉馬堡』,過起了面團團的富翁生活,而他的一批老班底
也同時退隱於他左右——那就是你平常見到的一些邪氣未脫的叔伯大爺們,時光是會流
逝的,但人們的記憶並不,韋姑娘,我們知道你父親的財產來自何處,我們就仍然替他
放回何處,這其中,我們僅取了幾成有數的工作費用,但我們卻取得心安理得,因為我
們是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
    吁了口氣,紫千豪徐緩而自若的又道:
    「當時,我們留下了你父親的性命,在我們來說,已經算得上仁盡義至了,大約你
不曉得,你的令尊在往年行事的時候,是從來不留人家住命的吧?韋姑娘,人的環境可
以改變,容貌可以改變,身份可以改變,但過去是改變不了的,他或者會否認,可是,
將有許多人記得!」
    驚恐而震撼的臉大了眼,韋小茹幾乎不敢置信的顫僳著道:
    「不,不,你說的是假話,我父親就算也是黑道出身的江湖草莽,但決不像你述說
的那樣。」
    毫不見怪的一笑,紫千豪道:
    「作子女的應該對父親有一個尊仰而完美的理想,更該為他的名譽辯護,韋姑娘,
我不怪你!」
    目光中閃耀著智慧而寒凜的光芒,紫千豪又接著道:
    「不過,事實卻不容抹煞,公理卻無法歪曲,我告訴你的,全是真話,信與不信,
那就全在你了!」
    突然間,韋小茹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痛苦的道:
    「紫千豪,我恨你!」










六、釋窘情 雅士度量
    深沉的,紫千豪道:
    「我明白,當我告訴你這些,你自是不會感激我的,但是,韋姑娘,你要知道,韋
蕪是你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他是愛你的,不要以父親為羞恥,人活著,總有各種不
同的生存方式,這並不是罪惡.充其量,只是遺憾罷了!」
    傷心的哭泣著,韋小茹綴泣的道:
    「我永遠敬愛我的父親……我也永遠痛恨你,紫千豪,你不僅手毒,心更狠。」
    一側,「斷流刀」伍桐忍不住怒吼道:
    「臭丫頭,你說話考慮點!」
    擺擺手,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要怪她,伍桐,任誰處在她的境遇中也會如此的,那個人不痛恨他敗家傷父的
仇人呢?」
    輕輕的,熊無極走了上來,他道:
    「紫幫主,你真要饒了這妮子?」
    紫千豪安詳的道:
    「為什麼不?」
    嚥了口唾沫,熊無權壓低了嗓門道:
    「難道說,幫主,你看不出她兩眼的仇恨和怨毒嗎?留著她,只怕早晚是個禍害
呢!」
    豁然笑了,紫千豪道:
    「我當然看得出,但我認為一個父仇家恨而能捨命雪恥的人是個忠孝俱全的人,這
種人我欽佩,熊兄,我不願殺害她,天底下有許多許多鬚眉男兒甚至還比不上她這種心
膽見識呢!」
    熊無極忙道:
    「我不是勸你宰個女娃,紫幫主,我只提醒你她可能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糾纏不
休!」
    一拂豹皮頭屯紫千豪道:
    「假如她不明正邪,不知利害,那麼,她就來吧,至少,她已曉得了一點,事不過
三,而我已恕她兩次了!」
    熊無極無奈的道:
    「紫幫主,你真是個君子,但使我不滿!」
    哈哈大笑,紫千豪道:
    「也只有請熊兄包涵了!」
    這時——
    黑沙谷中,一名孤竹幫的頭頜飛奔而來;他氣喘吁吁的跑到紫千豪身前,躬身整容
道:
    「稟大哥,仇堂主要我來請示大哥一下,這邊是否須要谷裡遣人來援?如若已然獲
勝,谷中俘敵要不要解來外面?」
    點點頭,紫千豪道:
    「回去告訴仇堂主,說這裡的排殺已經結束,大獲全勝,谷中俘敵。通通給我解押
過來!」
    那名頭領答應一聲,轉身自去,紫千豪不禁疲乏的伸了伸腰。拉著熊無極,到不遠
處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
    八名孤竹大漢,此刻也將韋小茹團團的圍住,八柄雪亮的大馬刀,全指向在她的身
上!
    脫下了一雙「金犀皮」手套塞入懷中,熊無極用力揉了揉臉,他朝沙地上吐了口唾
沫,道:
    「肚皮餓了!」
    紫千豪笑道:
    「不用急,回山之後,有山珍海味擺好了等著!」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等一下,游小詩來到這裡,熊兄,你卻要好生向他解釋解釋,我想他一定頗不愉
快!」
    歎了口氣,熊無極道;
    「只怕這酸丁要探翻我的祖墳了……」
    紫千豪笑道:
    「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游小詩十分明理,他必不會過於責怪你的,熊兄,你放
心好了。」
    搓搓手,熊無極道:
    「古人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這句話是一點也錯不了的,紫帶主,今日之
事,固不錯游小詩是為了遵守諾言而抽腿作了壁上觀,不過,我也知道他之所以這樣做,
也有一見分是為了我,我哥倆情誼深厚,再怎麼說,他也得顧念幾分,不好意思拉下臉
來和我動手啊……」
    點點頭,紫千豪道:
    「當然。」
    謂了一聲,熊無極感慨的道:
    「但他這樣一搞,我就越發覺得慚愧啦,說真的,幫主,我預先在心裡早打好了底,
如果游小詩這酸丁要翻臉不認人,我,我就和他硬幹火拚,來個立還顏色……可是人家
卻一直委曲成全,處處為了我來設想,那麼倔強的人也竟將一口氣蹩了下去,唉,我真
愧對於他……」
    紫千豪道:
    「熊兄,游小詩為人耿直磊落,不欺暗室,這個朋友可以深交,等一下他來了,我
也會向他說明一番的!」
    他們正說著話,「二頭陀」藍揚善已經交待了善後事宜,大搖大擺填鴨似的走了過
來,隔著老遠便叫道:
    「咱說,大哥哪,今天可他媽的拉了風了,大獲全勝不說,還帶著些活蹦亂跳的,
大哥,你沒事吧!」
    紫千豪一笑道:
    「還好,就是背上挨了古桂一扇!」
    驚了一下,藍揚善連忙奔來,邊道:
    「乖乖,重不重?」
    紫千豪道:
    「皮肉之傷,無關緊要。」
    拄穩手上的「金鋼杖」,藍揚善急急轉到紫千豪背後,邊道:
    「話不是這樣說,大病大痛全是由小處引起,大哥,咱先為你看一看,也好上上
藥……」
    說著,藍揚善就蹲下他那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胖大身體,開始為紫千豪檢視起背上
傷口來,一邊察看,他一邊道:
    「他奶奶的,古桂這老三八蛋可還真叫心狠手辣,這一扇直切進去兩分深,有半尺
米長……好在未曾傷到筋骨肺臟,其是不幸中之大幸……大哥,無甚要緊,咱給你上藥
包紮之後,最多十天便可封口……」
    紫千豪笑道:
    「我知道沒有關係。」
    忽然,熊無極道:
    「紫幫主,他們來了!」
    紫千豪移目望視,不錯,黑沙谷中,近三十名孤竹幫兒郎正攙扶著敵我雙方的傷者
緩緩往這邊行來,領頭的,是「毛和尚」公孫壽,在他們後面,「逸鶴」陳立青及他的
兩個門人,還有「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也緩緩的跟了過來……。
    紫千豪坐著由後面的藍揚善敷藥扎傷,邊低聲問:
    「揚善,外面死傷的弟兄有多少……」
    藍揚善一邊熟練的工作,一邊道:
    「戰死的約有四十徐名,輕重傷的也有三十多!」
    哼了哼,紫千豪道:
    「誰叫你們未聞信號擅自行動?」
    舐舐嘴唇,藍揚善苦著臉道:
    「大哥,並不是我們擅自行動……是他們留在外面的那十餘個混帳忽然發了瘋,更
明確點說,是他們小心過度,竟然不乖乖的守在谷口,反而朝上山兩邊展開搜查起來,
這一搜,咱就知道情形不妙,無奈之下,只有先發制人,下令攻殺,咱雖知這樣做有違
諭令,事非得已,也只好從權一次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以後要留神!」
    暗中吁了口氣,藍揚善忙道:
    「咱省得,開恩了,大哥!」
    紫千豪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時,谷中來人已到眼前,「毛和尚」公孫壽急步奔近,
大聲道:
    「大哥,谷裡弟兄們戰死三十三名,輕重傷十一名,我們留下的人手不足,只將敵
我傷者扶出,一干遺屍尚未處理,請大哥派人進谷掩埋!」
    紫千豪點點頭,高呼道:
    「伍桐!」
    那邊的伍侗大步跑來,躬身道:
    「大哥!」
    紫千豪低聲道:
    「你帶五十名弟兄,進入黑沙谷掩埋屍體,速去速回!
    答應一聲,伍侗自去召集人手了,紫千家又急忙吩咐各人將己方傷者扶坐下來,尤
其是「雙鈸擒魂」房鐵孤,更派專人加意服侍,他坐下的地方連厚毛毯也早就鋪設妥當
了……。
    壓著嗓門,熊無極低聲道:
    「看這情形,紫幫主,你要在這裡升堂審敵?」
    紫千豪頷首道:
    「此處荒僻寂靜,罕見人煙,在這裡消怨了仇,又有什麼不妥的呢?」
    熊無極忙道;
    「當然好,不失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速了速結!」
    說著,他斜眼瞅了瞅站在右手邊不遠處的陳玄青與游小詩等人,此刻,他們全皆面
無表情,目光鬱鬱,而沉重的趕視著週遭急忙來去的一些孤竹兒郎們,在此刻的情形下,
他們四位的身價顯得異常特殊而微妙,他們算不上是孤竹幫的仇敵,當然,也不能說是
朋友,談不上友好,亦說不上對立,總之,他們的處境尷尬又為難,但是,他們卻無法
在現在轉身離開,他們都希望與看到全部事件的結果,或者說——他們希望能替中原來
的被俘同伴們做些什麼,當然,那是指在限度以內的情形而言,他們早就想離開這裡了,
就是有這些心理上的負荷來繫著他們才留了下來,其實,他們都明白,在即將來臨的場
面中,每一幕都會使他們窘迫與難堪的……
    現在,藍揚善已經為紫千豪背上的傷口效上了藥,又包紮妥當,他將衣縫拉好之後,
拍拍手站了起來,笑呵呵的道:
    「成了,大哥,不出十天八日,必然痊癒如初……」
    紫千豪沒有理他,卻注意到旁邊熊無極面色怔忡與訕然,於是,他靠過去一點,微
笑道:
    「熊兄,你在想怎麼向游小詩他們敘說這件事,是麼?」
    點點頭,熊無極苦笑道:
    「不錯……」
    紫千豪道:
    「那麼,我陪你一起過去。」
    遲疑了一下,熊無極尷尬的道:
    「游小詩的脾氣我很清楚,假如我們兩個一道去了,他萬一說話有些不中聽的,紫
幫主,你就會受委屈啦……」
    笑了笑,紫千豪道:
    「看游小詩的外貌及方纔的言行,他該是個明理通俗的豁達的人,我想,他不會在
事情到達加今的結果之後再有不遜之言吧?」
    熊無極舐舐嘴唇,道:
    「我是指,呃,我與他私下情誼那一方面來說……」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們私人情誼深厚,他埋怨你幾句自是理所當然,但他卻未必會扯下臉孔衝著我
來,就算他真是一肚子怒火吧,熊兄,看在你的金面上,我紫千豪還有什麼忍不下去
呢?」
    睜大了眼,熊無極道:
    「真的?」
    紫千豪笑道: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熊兄,你我何不現在便去一試!也好看看我紫某人的涵養
如何?」
    一拍手,熊無極起立道:
    「行,紫幫主,果然是一番豪士風範!」
    紫千豪也站了起來,邊笑道:
    「過譽了……」
    說著,他又交待一旁的藍揚善道道:
    「揚善,所有傷者俱須悉心調治,死者妥善掩埋,尤其是房掌門,更要特別照拂,
敵方囚俘,全部集中待審,這些事你馬上去巡視辦理,一切弄好了,過來告訴我!」
    藍楊善躬身道:
    「大哥收心,咱這就去辦!」
    點點頭,紫千豪拉了熊無極走向陳玄青及游小詩那邊,他們看見紫千豪和熊無極走
來,也十分友善而謙恭的迎上了幾步。
    紫千豪雙手抱拳,道:
    「在下紫千豪,與陳掌門、游兄及二位兄台重行見禮了。」
    陳玄青、游小詩等人急忙還禮,口中連稱不敢,紫千豪瀟灑的用劍柄一拂豹皮頭巾,
安詳的笑道:
    「眾位兄台當初雖抱敵對之心遠自中原來此欲與在下干戈相見,但卻不為鄉願所惑
而揚棄信約,不以橫暴所懼拋捨道義,這份磊落心性,坦蕩豪情,足令在下幕儀欽服,
各位兄台要認為在下尚有可取之處,在下至願掬誠結納,與各位另行訂交,重論敵友!」
    一番話說得不亢不卑,入情入理,更帶著三分真切,七分熱誠,「逸鶴」陳玄青與
「白儒士」游小濤等人便有什麼絲絲不快,如今也出不得口了,首先,「逸鶴」陳玄青
開口道:
    「紫幫生少年英才,一方霸主,我等實是神往心儀已久,無奈緣牽一面,今日以前,
僅未有幸識荊,而我等廁身中原武林,無論公私兩面,難免與同道中人聲息相通,時而
往來,『南劍』關心玉與我等昔今素有淵源,站不說他為人如何,此次與幫主你結怨曲
直屬誰,在未與尊駕相晤之前,我等已先接關心玉之『俠義帖』邀約助拳,紫千豪,有
道是『人不親,土也親』,彼此同為中原武林一脈,又時相交往,這「俠義帖」一到,
我等便是再有得難,又怎麼誰托,而我等既然自中原退遙千里趕來西陲,自是只看與尊
駕武力解決之一途,這其中或有隱情,或有是非,當時亦難以理論了……」
    黑鬚微揚,陳玄青又爾雅的道:
    「因此,黑沙谷中,我等事前並未生有與尊駕結怨之意,但卻頗為贊同等駕所提出
之決鬥方式,決鬥結果,雖然尊駕得勝,但我等有言在先,便也只好認了,那知古桂等
人卻竟欲毀諾背信,意圖展開混戰,這一著,非僅大出我等預料之外,更激使我等大為
不滿,憤而退出中原陣列……尊駕氣度軒昂,風範高雅,尤俱悲天憫人之心懷,雖說我
等與尊駕勢處敵對,卻仍極端欽佩,尊駕有心折節下文,我等自覺有幸,只恐攀附盛名,
不成體面罷了……」
    豁然一笑,紫千豪道:
    「大家俱是江湖中人,理該粗豪爽直些才是,各位見台,在下十分期盼能與各位交
鋼連心,至於那些客套之言,我們最好兩免……」
    這時,熊無極磨磨蹭贈的扶了上來,他先乾澀澀的打了個哈哈,又搔播滿頭亂髮,
窘迫的道:
    「陳掌門、小詩,你們不再對我有氣了吧?」
    陳玄青洒然一笑道:
    「當然,人各有志,怎可相強?再說,熊兄的選擇並沒有錯,紫幫主這位朋友,確
實較古桂那批人好得太多了……」
    一側,游小詩卻寒著臉道:
    「這一點我不反對,我就很那被殺才沒有率先給我打個招呼,令我陷入那種進退維
谷,左右俱難的窘境裡!」
    熊無極老臉一笑,靠近了些道:
    「小詩,你就歇歇火吧,你看看,紫幫主這人你也見過了,人家是何等的重義尚仁,
豪邁磊落?無論是氣質、風度、胸襟、見識,那一樣不比古桂那批人強?那一端不比古
桂那批人高!談到黑白是非與善惡邪正,更是清清楚楚,一見分明,古桂那些人只不過
掛著羊頭賣他姐的狗肉,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還硬懸著招牌稱『俠義道』,其實,他
們那能拍著『俠義』兩字的邊?這件事一攤開來,古桂那邊可說毫無是處,一概的全乃
仗勢凌人,無理取鬧,小詩,你說說看,像他們那種人,我著幫著他們為非作歹,不怕
遭天打雷劈麼?」
    鼻孔中冷冷一哼,游小詩怒道:
    「你說得全對,老殺才,我只向你,既然你決定了要倒邊,要反過紫幫主這面來,
你為什麼不事先帶個信給我?就算我不見得會馬上跟你過來,至少我也能托詞退出他們
的行列,但你卻迷裡迷糊,三棒子打不出一個臭屁,把我坑在了當場,弄得不上不下,
簡直就差有一條地縫鑽將進去!」
    乾笑著,熊無極忙道:
    「我……我……呃,我只是一下子沒有想到,我以為等見了面再把你招呼過來就得
了……」
    「呸」了一聲,游小詩氣憤的道:
    「等見了面把我招呼過來就行了?老殺才,還虧你是個成名江湖的大人物,你以為
我們全是三歲幼童在玩『官捉盜』的遊戲?還是一同逛窯子走岔了門?只要招呼一聲就
過來了?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就算我再想過來,我當場那張面皮又往那裡放?可恨!」
    臉紅脖子粗的,熊無極吶吶問道:
    「小詩,只怪我一時疏忽,令你如此難堪……可是,你也承認,我並沒有做措
哪……」
    游小詩恨恨的道:
    「再錯,再錯的話你還不如乾脆拿把刀來宰了我今我好受些,天下竟有你這等糊塗
蛋!」
    急忙打躬作揖,熊無極低聲下氣的道:
    「好了好了,小詩,你他娘罵也罵了,損也損了,我這廂賠個不是,你就收收你那
雷霸之怒行不?人非聖賢,熟能無過?你就想了我這一遭,把那張死板板的腦給我換一
換吧!」
    經過這一頓發洩,「白儒士」游小詩的滿腔怨氣不由消失了大半,他的臉色緩和得
多的道:
    「虧你還誕得下臉來!」
    這時,紫千豪連忙接上去道:
    「游兄,多有得罪了。」
    連忙插手,游小詩誠懇的道:
    「紫幫主休如此言,在下決無責怪熊無極此舉不該之意,在下只恨他事前不預為通
告,致使在下陷身窘境之中,其實,在下對尊駕神仰已久,早思攀結,奈何素無機緣,
今日此會,正可了償心願,交外尊駕,抱憾之處,便是方才谷中血戰,在下歉末能以效
力……」
    紫千豪笑道:
    「游兄太謙虛了——」
    頓了頓,他又道:
    「至於熊兄此次甘冒大不違,豁出身家名聲支援在下。在下實為感激,熊兄之古道
熱腸,尚俠崇義之心懷,俱令在下敬佩,而游兄能明其苦衷,釋以高誼,尤使在下欽服,
這裡,在下重新謝過了!」
    游小詩動容之下,忙道;
    「紫幫主言重了,有重了……」
    現在,熊無極才算去把一顆心放下來了,他搓著手,呵呵笑道:
    「娘的,所以說哪,人不能叫劉個抓著痛腳,只要一吃別個抓著,你看吧,人家的
臉色威風就全擺出來了,呼雲是雲,呼雨是雨,你呢?就只能硬著頭皮受著,誰叫你吃
人家拿住把柄了啊?」
    游小詩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狠狠的道:
    「老殺才,如今你可又有風涼話說了!」
    眨動著那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風涼話?這才不叫風涼話呢,這是傷心話,娘的,你沒有著見你方纔那付熊樣子,
就活脫你是我的老爹,在威風八面的教訓兒子一樣,我呢?誰叫我心裡虛,便只得任由
你抓著小辮子叱喝啦……」
    笑出聲來,游小詩道:
    「如今你可又活潑啦?我就知道先前你那哭喪著老臉的模樣全是故意裝扮出來給人
看的……」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假如我不擺到出孝順兒子的面孔來,你他娘的不就越發暴跳如雷,恨不得一頭撞
死我了?」
    游小詩笑罵道;
    「老不害臊!」
    於是,一些隱隱的困惑,一些淡淡的不歡,全都在這一片笑聲中消失殆盡了,現在,
他們中間已不再有敵視,不再有隔核,甚至,連一些兒尷尬,一些兒困窘都不存在了,
他們形色暢愉,談笑風生,那模樣,嗯,就和相交了多年的知友良朋一般,融洽極了,
親切極了。
    走近了一步,陳玄青小聲道:
    「紫幫主……」
    紫千豪回過頭來,微笑道:
    「陳掌門有何見教?」
    略一遲疑,陳玄青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而問過之後,我可不知道該不該說……」
    智慧聰穎的紫千豪已經大約猜到了對方會問什麼事,說什麼事,他平靜而和善的說
道:
    「但說無妨。」
    輕拂黑鬚,陳玄青低徐的道:
    「敢問紫幫主,中原同伴之中.被尊駕虜停者甚多,未知紫幫主是否即將於此地發
落?」
    紫千豪坦然道:
    「正是。」
    陳玄青又道:
    「敢問尊駕欲待如何發落?……」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種罔顧信約,背棄公義。藐視江湖傳規的強仇大敵,陳掌門,你以為應該如何
發落呢?」
    紫千豪這反問制問,以矛頂矛的說話方式相當厲害,連老謀深算的陳玄青也不由窒
了一窒,陡然間沒有答上話來!
    沉吟片刻,陳玄青乾澀的一笑道:
    「當然,紫幫主,以江湖過節與傳統規例來說,他們大舉入侵貴幫地盤,並首先啟
釁尋仇,這等行徑。自是難以恕過,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是,江湖過節與傳統
規例是死的,卻也要看能以運用它的人如何解釋及處置。而這些,便在那位運用者的存
心了……」
    中原來放的被俘諸人,再怎麼與陳玄青等臨陣反目,搞得分裂異端,但他們總是們
屬中原武林的一脈。更是同為一個目標相偕而來的,人與人之間,多少也有點情份存在,
因此,雖然陳玄青等人不值他們所行所為,更採取了與他們背道而馳的作法,到了最後。
卻仍然不忍眼見他們落得悲慘下場,這,便是那一點情份的關係了,自然。這和內心深
處那一抹隱隱的,未能為共同達成目的而生有愧疚也有牽連,不過,陳玄青等人眼前的
處境極其困難,他們有心要挽救那些被俘的同伴一把,但卻不能太過執著,太過堅持,
因為他們現在的情勢不容他們這樣做,不僅武林甲事,便是天下的任何事情,做起來全
不能「逾份」,逾份就是不知自量,就是不明利害了,飽經世故的陳玄青自是明白這個
道理,而唯其他明白這個道理,在為被俘同伴請命活中,他就越發覺得礙難自立,措詞
艱辛了……
    紫千豪是什麼樣的人物。對方話語之中的含意他豈有不知之理?固然,他有他的見
解與立場,但他對陳玄青用心之良苦,沉甸之含蓄與得作頗為欽佩,在一笑之下,他意
義深長的道:
    「陳掌門,在下會記得你方纔所言,如若我能以斟酌的,自當以掌門所示盡量斟酌
處置!」
    徐徐一鞠,陳玄青低沉的道:
    「如此,我這裡先謝了。」
    紫千豪還禮側身,邊道:
    「不敢。」
    旁邊,熊無極吆喝道:
    「你們就不要再酸氣沖天了,得怎麼做,紫幫主心裡有數,該宰的留不得,該留的
宰不了,我們一邊看著才是正經!」
    游小詩罵道:
    「老熊,你就連一刻都閉不上嘴?非要發表高論不可?」
    熊無極尚未回答,嗯,身肥體胖的「二頭陀」藍揚善已大步走了過來,隔著老遠,
他已扯開嗓子叫:
    「大哥,諸事全妥啦,那些烏龜孫可是現在就提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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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19:42 |只看該作者
七、審罪孽 鐵腕石心
    紫千豪沉靜的道:
    「是的。」
    七八步外,藍揚善又翻身回去,邊道:
    「咱這就去佈置一番了!」
    所謂「佈置」,其實簡單不過,只是將部份人馬聚集起來而且,其餘的則分散四周
戒備,現在,一百餘名孤竹壯士展翅般兩側排開,那些被俘者便由兩名青衣大漢俠持著
一個個並列站在那塊平坦的大石之前,大石左右,則盤膝坐下了孤竹幫的一干大頭領及
堂主:「毛和尚」公孫壽,「白辮子」洪超,「判官令」仇三絕,甚至連腿負重傷的
「雙鈸擒魂」房鐵孤也坐到了一側,準備看看這場血戰後的最終結局。」
    於是,紫千豪告罪一聲,大步行向那塊平坦的石頭前坐下,「二頭陀」藍揚善安排
定了,自家也一屁股坐到仇三絕身邊。
    陳玄青與游小詩等人自是不便靠近參觀,他們仍然站在原處屏息注視著情況的發展,
連熊無極也不好意思上前湊這份熱鬧,他與游小詩站相一起,當然,他們全是沉重的,
陰翳的,焦灼而又緊張的……
    緩緩在石面上坐上,紫千豪右手執著「四眩劍」拄地,豹皮頭巾問泛著隱隱的紋光,
他雙目如刃,凜烈的道:
    「帶古桂!」
    兩名青衣大漢如狼似虎的將那雙手斷落,形情萎頓孱弱的「一扇指天」古桂扶持上
來,如今的古桂,那還有一丁點「咸陽」霸王的威儀?他是如此衰敗,伽比狼狽,又如
此憔悴不堪,前後簡直已判若二人了:
    紫千豪目注古桂,冷冷的道:
    「古桂,你知罪麼?」
    古桂雙眼暴睜,其光如血,嘶啞又慘厲的,他尖嚎道:
    「卑鄙無恥的紫千豪,殺剮由便,你卻憑什麼審問我們?大難莫如死,你有什麼方
法不妨全使出來,要羞辱於我卻是休想!」
    一側的「二頭陀」藍揚善忍不住了,破口怒罵:
    「咱操你的六舅,作他媽的已是階下囚,刀頭肉,還發什麼邪威,你是果真活膩味
了麼?」
    坐在藍揚善身邊的仇三絕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藍揚善到底加入孤竹幫的時日還短,
一般情形尚不太熟悉;孤竹幫規,龍頭幫主問審刑,不准任何人出聲播言,否則即以冒
犯換上之幫規處理,如今藍二頭陀不明就理,急毛竄火的爆出了這一套葷素俱全,怎不
捨身為執法首腦之仇三絕嚇出一身冷汗?
    急忙往傍邊一挨,仇三絕狠狠在藍二頭陀大腿上捏了一把,邊低促的道:
    「我的老爹,你還不住口?」
    一聲痛尚未呼出,紫千豪那兩道寒如雙刃的目光已冷冷投注過來,藍揚善甫一接觸,
不禁心頭「通」的一跳;這才知道,自家又出了紕漏,不禁唬得趕忙低下頭去,連大氣
也不敢多透了一口……
    哼了一聲,紫千豪又轉回頭來,對著古桂道:
    「你問我憑什麼審判你,是麼?問得好.古桂,但也問得蠢,這答覆很簡單,只是
我戰勝你們罷了!」
    嗔目切齒的,古桂嘶吼道:
    「紫千豪,你這個大膽狂夫.你……你勝得了我,勝得了眼前有數的寥寥幾人。但
是,你勝不了整個中原武林道。」
    冷冷一笑,紫千豪尖銳的道:
    「你錯了,古桂,今日你們前來西陲尋釁,並不能代表整個中原武林道,換句話說,
整個中原武林道亦非你等御用之物!眼前,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古桂,你只能算中
原武林道的一個敗類!」
    面容歪曲,全身抖索著,古桂推肝瀝血般叫道:
    「你……你你你……紫千豪,你不用在這裡盛氣凌人,得了便宜賣乖……我古桂不
蒙天祐,栽於你手,要殺要別悉聽尊便一有的是人會替我報仇,有的是人前來疆邊陲除
你這狂夫!」
    平靜而冷酷的,紫千豪道:
    「除非真理不存,公義已泯,才會如你所云。古桂,中原武林,黑白雙道,不似你
這般的瘋狂,更不似你這般的邪惡與跋扈!」
    說到這裡,紫千豪猛然頓劍,在「蓬」聲沉響中,他厲呼:
    「藍揚善!」
    藍二頭陀吃了一驚,慌忙站起,提心吊膽的躬身回應:
    「在!」
    紫千豪面如嚴露,凜烈的道:
    「給我破除此人丹天真氣!」
    一搓手,藍揚善躍了出來,他胖大的身形往前一搶,左掌虛戳而出——被扶持著的
古桂頓時蓬髮上指,日毗欲裂,他竟運起週身殘力,狂吼聲中猛然撞翻了扶持著他的左
右兩名孤竹大漢,飛起十七腳踢向藍揚善!
    於是,藍二頭陀虛幌的左手一抖縮回,右掌食中二指合併如戟,突然自另一個古怪
的方向穿出,又狠又準的深深點戮上古桂肚臍下兩寸之處的氣穴!
    令人毛髮悚然的尖嚎著,古桂一個觔斗栽翻於地,痛苦至極的滾動撲騰,抽搐顫抖,
可憐他那一身賴以護體發力的丹田真氣。便在藍揚善這一指之下全被點破戮散!
    一揮手,紫千豪叱道:
    「拖下去!」
    那兩名被撞翻在地的孤竹大漢,正自鼻青眼腫的爬將起來,他們得令之下,一腔怒
氣頓時發洩在尚在滾顫不休的古桂身上,兩人急步上前,就宛如拖扯一條死豬一樣,粗
暴狠辣的將古桂硬生生拖了下去!
    紫千豪連眼皮也不眨,冷沉的叫;
    「帶古少雄!」
    同樣的,「黑馬金農」古少雄也被兩名孤竹大漢挾持上來,現在的古少雄,非但早
已稱不了「俊逸瀟灑」「英姿挺拔」那種淒慘又萎頓的模樣,簡直已和一個垂垂待死,
奄奄一息的遲暮老人差不多了,他的面龐是灰紫的,目光是晦澀的。左肩頭一片血肉模
糊之外還加上沾滿了沙土,一襲金衣光彩盡失,血跡斑斑,污皺不堪,他傷得嚴重的小
腹處已經用一條白布單扎捆兜起,然而那條白布卻早已被血水滲透了……
    低緩的,紫千豪道:
    「古少雄,若我恕你,你願意不再與我為敵麼?」
    艱辛的抬起目光注視紫千豪,古少雄痛苦的抖索了一下,他舐舐乾裂失血的嘴唇,
氣若游絲:
    「如果……你是我……紫千豪……你會怎麼樣做?」
    冷硬的,紫千豪道:
    「如我是你,我今天便不會在此!」
    雙眸的光芒黯淡又悲比古少雄喃喃的道:
    「是麼?……是這樣麼?」
    突然一痙攣,他淒楚的道:
    「紫千豪……我……我左肩已廢……還能再有什麼做為?罷……了……我答應不再
與你為敵……更進一步……說……我如生還中原……便自此……退出武林……終老……
洛陽故里!」
    紫千豪冷靜的道:
    「此言不虛?」
    疲頹的點頭,古少雄艱澀的道:
    「不……虛……」
    用力頷首,紫千豪道:
    「藍大頭領,立即為他救藥治傷,務須救回此人性命!」
    侍立一側的藍揚善連忙答應,一招手,親自帶著那扶持古少雄的兩名手下走開。
    大馬金刀的坐著,紫千豪再次開口:
    「帶陸安!」
    緩緩的,步履蹣跚,形容憔悴,混身沾滿著血跡砂土的兩河第一高手「銀旗尊者」
陸安已由兩名腰粗膀闊的青衣大漢扶持上來,陸安似是不良於行,每在腳步移動之間,
他俱是痛得汗如雨,臉色如臘,連呼吸聲都陡然變得粗濁了……
    凝往對方,紫千豪低沉的道:
    「陸安,我願恕你,但你要允諾不再和我為敵——」
    倏然狂笑一聲——這一聲狂笑卻又幾乎抽掉了陸安的筋,他渾身猛一痙攣,卻強自
忍住,咬牙切齒的叫道:
    「你在做夢,紫千豪,我姓陸的寧願死,也永不會忘記今日之恥,也永不會輕恕過
你!」
    淡淡的,紫千豪道:
    「陸安我要提醒你,陸安,你可知道在你說出了這些話以後,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後
果麼?」
    凜然的長笑,陸安夷然不懼的道:
    「至多一死罷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你可明白,如果你願意,便能以不死?」
    憤怒而鄙夷的仰起頭來,陸安暴厲的道:
    「今日受此凌辱,我早已覺得生不如死——除非在斬你的狗頭之後!」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靜靜的道:
    「斬了!」
    於是,一名頭領應聲而出,他先向紫千豪恭身行禮。「霍」的翻身,就在一翻身的
當兒,背後斜插著的大馬金刀已出鞘,寒光映空急旋,連揮三次,這時,那兩名夾著陸
安的青衣大漢已齊齊大吼如雷,驀然將陸安的頭頸朝前按下!
    但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中——
    一個沙啞而急迫的語聲突然自一側轉來:
    「且慢!」
    那名雙手握刀,正自凌空舉起的頭領,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急急望向那發聲之人,
目光又馬上轉到紫千豪臉上,等待指示。
    紫千豪這時也循聲而注視,嗯,那位出聲救人的朋友,竟然就是「雙鈸擒魂」房鐵
孤!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揮手道:
    「退下去!」
    於是,那名頭領立即收刀退後,兩名用力按著陸安背脊的孤竹大漢也連忙鬆開了手,
又將陸安扶正。
    這時,房鐵孤站了起來,他先朝紫千豪歉意的一笑,啞著嗓子道:
    「少兄,尚清少兄恕我房鐵孤斗膽冒犯之罪!」
    紫千豪忙道:
    「言重了,房兄必有高見?」
    房鐵孤頷首道:
    「陸安與我相識十有七年,交往雖不慇勤,卻乃誼屬君子,少兄,一則我與此人有
舊,再則陸安並非十惡不赦之徒,是而斗膽請命,尚情少兄萬莫見責!」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不敢,房兄既是有意留下陸安一命,我又豈能不從!」
    擺擺手,房鐵孤道:
    「少兄且情稍待,我自有道理!」
    說著,他轉向面色灰敗的陸安道:
    「陸兄,古人云:『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陸兄今日一死,未知所為何來?
所死何值?又是為何而死,為誰而死?」
    一征之下,陸安脫口道:
    「我……房兄……我只是羞憤難當,怨氣難嚥!」
    狂笑一聲,房鐵孤大義凜然的道:
    「但陸兄你卻為何遭此羞憤,又為何噎此怨氣?」
    一下子呆住了,陸安神色淒惶,頰肉抽搐,雙目光芒也剎是迷惘黯淡下去,於是,
房鐵孤又厲聲道:
    「陸兄,這只因你不察是非,不辨忠奸,不明曲直,不分黑白之過,易言之。你乃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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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30:35 |只看該作者
八、曉大義 成全鴛盟
    陸安有如焦雷震耳,寒冰驟頂,他在一作僵愕之後,又機價伶的打了個顫僳,聲音
暗啞又惶悚的道:
    「房兄……果是如此麼?」
    房鐵孤肅穆的道:
    「我與陸兄你相識十有七年,交以道義,結以至誠,自不會以言語來迷惑陸兄心志,
我個斗膽為陸兄請命,目的只是不欲眼見陸兄為了一椿不值殞命之事而輕言犧牲罷了!」
    頓了頓,他又誠摯的道:
    「今日此事,曲直屬誰,業已昭彰若揭,有目共睹,『南劍』關心玉不分是非,單
憑霸力貿然為了助拳,在一種不公平的較鬥方式下他自己猶尚栽了觔斗,又豈能反過來
責怪於人?其中牽涉到西陲武林勢力的爭執,『玉馬堡』早蓄的禍根,這姑且不去論它;
就憑了方才黑沙谷那背信的一幕,陸兄你卻在一邊看得清楚,為了這些不仁不義,僅只
崇尚暴凌的同遭敗類,你若白白賠上一條命,我試問你,陸兄,你這條命賠得意義何在?
價值何在?」
    垂下頭去,陸安悲痛的道:
    「我是認為,受人之托,即應忠人之事……」
    用力頷首,房鐵孤道:
    「說得對,為了情宜,為了淵源,陸兄你接下了關心玉的『俠義帖』,殊不說關心
玉散開這『俠義帖』的根本原因便是一件錯誤,便是一種歪曲事實真理的手段;你接下
了,看在昔日交往上你也迢迢千里趕來西陲為姓關的雪恥復仇,如今不論勝負,你本身
已經受了不輕創傷,在本份上來說,你也已仁盡義至,毫無愧憾了,易言之,對關心玉
你也有了血的交待,為了他這件羞於語人的醜事你猶賣力到這種地步,陸兄,足夠有餘
了;而一件糾葛乃有一種結束,糾葛結束之後,便不該再行纏粘下去,何況你這糾葛的
本源又徹底是個錯失?那就更不該纏粘下去,單為了意氣之爭而不可想有的糟蹋自己
了!」
    房鐵孤目注對方,懇切的續道:
    「陸兄,為人之道,首重是非,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全在方寸之間,我房鐵孤
敬你心性磊落耿直,重你為兩河之雄,實不願你遭受一時朦惑而自毀將來,冤家宜解不
宜結,你,多斟酌了!」
    猛然抬頭,陸安臉龐上一片暸悟感激的湛湛光彩,雙目中也隱現淚波,他吃力的抱
拳道:
    「多謝房兄金玉良言,重謝房兄代為設詞留命之恩……」
    房鐵孤平靜的一笑道:
    「不敢,如此說來,陸兄是想通了?」
    淒苦的歎息一聲,陸安黯然道:
    「至少,我這一口難嚥之氣是叫房兄給順過來了……」
    說到這裡,防安轉向坐在面前的紫千豪,低啞的道:
    「紫……幫主,我陸安答應今後之日,永不與閣下為敵……」
    紫千豪和煦的笑了,他真摯的道:
    「十分歡迎尊駕作了這項決定,且後尊駕有興,我紫千豪隨時期盼尊駕能以蒞臨西
陲一遊,容我等重行論交,再教故情,我紫千豪亦可略盡地主之誼!」
    苦笑著,陸安拱手道:
    「盛情厚賜,陸某心領了。」
    紫千豪微笑道:
    「言重,言重。」
    他又一揮手,道:
    「扶著陸大俠下去好生代他敷藥治傷。」
    於是,那兩名孤竹大漢左右攙著陸安下去之後,紫千豪略一沉吟,喝道:
    「將關功偉、韋小茹一併押上!」
    四名孤竹兒郎,兩人扶侍一個,連拖帶拉的把關功偉與韋小茹強行扯到紫千豪的跟
前;可憐先時還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關功偉,如今卻已萎頓如斯;披頭散髮,衣衫破
碎之外,更加上斑斑的血跡與草草包紮後浸透了血活的零亂織帶,他的一張面孔如同臘
的,雙目光澤枯澀,氣息奄奄,幾乎連站全站不穩了,韋小茹比關功偉稍強一點,卻也
是相似的血污狼藉,衣裳破爛,臉上的顏色青中泛灰,在兩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挾持
之中,顯得是恁般孱弱,又恁般淒惶……
    紫千豪默默的凝注著眼前的兩個年青俘虜,也是這一次爭鬥血戈的罪魁禍首,他心
中興起無限感慨,也有無限矛盾,他實在不願再將此二人殘害,但是,他亦不願為自己
日後留下更多的麻煩,而這兩樣不願使相互衝突了,為仁恕念,他有心饒過此二人性命,
為絕患計,就勢必斬革除根,而斬草除根在如今來說,簡直易如反掌;關功偉韋小茹二
人的生命俱皆操於他的手中,只要一句話——僅使口舌掀動一下,便除後憂,永絕後患
了……不過,這樣做,行嗎?會使他自己安心嗎?不管為了什麼,不論道理對與不對,
他自己總是傷過對方兩人的父親,甚至洗劫過韋小茹的家園——縱然那些財物乃是韋羌
的不義所得,事實上總也是洗劫了啊,如今再除掉他們的子女,不是就太也趕盡殺絕了
麼?可是,設若任由他們自去,以後的歲月裡,誰敢保證這兩個年青人不再行糾纏呢?
    這時——
    「判官令」優三絕湊了上來,悄聲道:
    「大哥,這一男一女,俱是關心玉及韋羌的親生後人,他們既然有能力行走江湖,
有志氣代父報仇,就也應該擔承江湖上傳統的殘酷與血腥——」
    冷漠的,紫千豪道:
    「三絕,你的意思是?」
    仇三絕狠酷的道:
    「本堂認為應將此一雙禍害除掉!」
    靜默了片刻;紫千豪低沉的道:
    「三絕,這樣做,我於心不忍。」
    「大哥,這兩個小狗不先探討事實真象,不充分辨是非黑白,只管一個勁的在江湖
上激流言,求幫手,一心一意欲取得大哥性命而罷休,足證他們已經失去理智,昧煞良
心,這種混賬東西一刀殺卻了有何不忍之處?再說,設若大哥今日與他們易地而處,他
們對待大哥也會稍存惻隱之心麼?」
    微微笑笑,紫千豪道;
    「我並不十分責怪他們——」
    仇三絕愕然道:
    「為什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因為他們全是為了父仇家恨,處在他們這種境地,三絕,如果沒有這等做法才叫
不可饒恕,由此可見,他們至少還懂得一個『孝』字,這,就值得留下他們的性命了。」
    仇三絕急道:
    「但大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搖搖頭,紫千豪徐徐的道:
    「他們在我眼中,尚不夠一頭虎的力量,再說,我方纔已經表示過這一次要恕那韋
小茹了……」
    焦灼的,仇三絕道:
    「如若大哥說過這一次再度饒恕那韋小茹,自然亦不便改口,可是卻也有一個變通
的方法!」
    笑了笑,紫千豪道:
    「什麼變通的方法?」
    壓低了聲息,仇三絕道:
    「眼前不妨放她,由本堂譴人在半途將之截殺!」
    臉色一沉,紫千豪斷然道;
    「不可!」
    心臟子跳了跳,仇三絕仍然鼓著勇氣道;
    「本堂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大哥亦能以踐行之諾,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不可!」
    吸了口氣,仇三絕硬起頭皮,退讓了些。
    「既然大哥堅持,本堂自當遵諭,不過,大哥並未允諾也饒過那關功偉小子的性命
吧?」
    抿抿唇,紫千豪平靜的道:
    「三絕,這件事讓我自己作主,好不?」
    連忙躬身垂手,仇三絕訕訕退下,紫千豪暗歎一聲,目注面前那萎頹不堪的一男一
女,沉緩的道:
    「關功偉,你願意釋仇解怨麼?如果我恕你一命?」
    創痕纍纍,血透重衣的關功偉。聞言之下驟然睜開那雙垂場的眼皮,他兩隻瞳孔中
的神色任是那般枯澀與痛楚,此際卻突而噴出血似的紅光,滿目的牙齒挫得格格作響,
他怨恨至極的道:
    「除非你殺了我!紫千豪,父仇不共戴天,你休想我捨和你釋怨解恨,天下沒有這
等便宜之事!」
    冷靜的,紫千豪道:
    「但是,你可曾考慮過我此時殺你易如反掌麼?」
    淒啞的狂笑一聲,關功偉倔強的道:
    「落在你手,我早就沒有奢望生還,你既要取我的性命何不爽快一點?如此假仁假
義,惺惺作態,又能騙過誰?」
    紫千豪並不發怒,他容忍的道:
    「聽著,關功偉,我之所以不願取你生命,乃因為你尚能克盡孝道,而且你還年輕,
未來遠景大是可期,你正是應該享受人生的年代,現在毀了你太過殘忍,只是這些原因
而已,我並非懼於你,就憑你那兩下子想對付我還差得太遠,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是在
勸你,不是在求你!」
    頓了頓,他又低沉道:
    「在江湖上闖蕩,過我這種日子,怨已給得太多了,我不在乎另加上你們這一兩件,
我是可惜你尚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將要毀滅,而那原本可以替你保留著的,關功偉,你願
意化解我們之間的梁子了麼?」
    挺立在那裡,關功偉仰首望天,黯啞卻強橫的道;
    「紫千豪,我們勢不兩立!」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你寧願死?」
    關功偉硬生生的道:
    「生不得報父仇,我死後變歷鬼也要找你索命!」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有志氣!」
    雙頰的肌肉急劇抽著,關功偉憤恨的叫:
    「你用不著老氣橫秋的來教訓我!紫千豪,你並不比我大幾歲,你憑什麼可以賣這
種狂?」
    四周的孤竹勇士們俱已群情憤激,發捎上指。一雙雙眼睛噴火似的怒瞪著這不知鬼
話的關功偉,個個都恨不得衝上去將他生剝了!
    紫千豪故做不見,他安詳的一笑,正待開口,一邊,好久不吭聲的房鐵孤忍不住暴
叱道:
    「憑什麼賣這種狂?乳臭小予,就憑紫幫主今日的霸崇與威盛!不錯,他只比你長
不了幾歲,可是人家的氣度,心智,成就,卻不知此你超出了多少。莫說你,就算你老
子也不夠格!」
    血污青白的面孔頓時歪曲,全身在不住痙攣。關功偉突目死盯著房鐵孤,羞怒得簌
簌發抖,他嘴唇抽搐著道:
    「你……你……房鐵孤……你會罵,會辱,更會拍……紫千豪給了你多少……好處?
使得你……這般奉承著他?」
    金鈸交擊似的鏗鏘厲笑,房鐵孤嗔目豎眉,髯鬚俱動的大喝道:
    「好叫你這不識世事,不知好歹的黃口畜生明白,紫千豪給了我無盡的好處,小輩,
那就是真誠的友誼加上磊落的胸懷!」
    這時,紫千豪連忙側首勸道:
    「房兄且請息怒,又何苦為了這區區小事徒生雷霆?不值不值!」
    藍揚善急忙過去將神情激怒的房鐵孤扶住,邊溫言勸解著,另一面,仇三絕也迅速
把週遭騷動氣憤的孤竹兒郎們壓制下來……
    吁了口氣,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道;
    「韋小茹,你呢?你是否願意與我化解這場仇怨?」
    憔悴不堪的韋小茹顫抖了一下,她垂下頭去咬著嘴唇不作聲,那張俏麗的臉蛋兒卻
越見蒼白了……
    紫千豪低喝一聲,道;
    「其實,我根本都可以用不著和你們談論這些的,如果我高興,找不但可以殺死你
們,我還盡可以挑選我認為適當的方式殺死你們,你們兩個應該體諒我的一片苦心,而
我這苦心並非建在畏縮之上,全乃出乎我的悲憫與容讓!」
    驀地,韋小茹抬起頭來,她直視紫千豪,雙目中淚光瑩瑩,神情激動的道:
    「紫千豪,假如我不願意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反問道:
    「就算你不願意化解宿仇,韋小茹,這與事實又有什麼益處?僅是再增加一次干戈,
再灑染一次血腥罷了,而且我可以斷言。失敗者仍會是你們,不會是我!」
    一側,關功偉嘶啞的叫道;
    「你可以試試,紫千豪!」
    深沉的,紫千豪道:
    「關功偉,我不用試我就能在此時此地告訴你,你們勢難勝我,如若單憑你們兩個
人的力量,就更屬妄想!」
    冷冷的,他又道:
    「現在,成再給你們兩人一個最後的機會,過後,你們就是反悔也來不及了,希望
你們弄清楚它的嚴重傳——」
    紫千豪看著頭功偉,道:
    「你願化解此仇麼?」
    關功偉遲疑一下,咬著牙叫道:
    「不!」
    淡然一笑,紫千豪轉向韋小茹,韋小茹淒然瞧著關功偉,而關功偉僵木的挺立著沒
有絲毫表情,終於,韋小茹也虛脫的道:
    「不……」
    點點頭,紫千豪冷漠的道:
    「很好,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結果,我已經給了你們最大限度的生路了,現在,
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將如何來懲罰你們,因為你們是今日這場血戰的罪魁禍首,因此,你
們受到的懲罰自也應較嚴厲——」
    一臉從容就義的英雄表情,關功偉硬繃繃的道:
    「大不了死字一個!」
    忽然,紫千豪有趣的笑了,他道:
    「小伙子,你想得太簡單了,大約你還不知道,這人間世上,有比死亡更難受的事
情吧?」
    呆了呆,關功偉驚疑的道:
    「紫千豪,你,你待如何?」
    手撫膝頭,紫千豪道;
    「我待如何?好的,容我一樣一樣,一樁一樁的告訴你。」
    他將「四眩劍」輕摩下頷,清晰而有條不紊的道:
    「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了希望與你們化怨解仇的心願,但你們卻堅不接受,
換句話說,你們即是要與我便拚到底,非要濺血殘命不可,很好,我其實也並不把你們
置於眼中,你們有這種狠毒暴虐的想法正是我無可忍耐的,而我雖然將你們除掉,我卻
也心安理得了,因為在除掉你們之前,找已盡了我的本份來寬恕你們——」
    雙目中有一股冷厲的光芒閃閃射出,有如刀刃上的寒輝,紫千豪語氣轉為無比凜烈
寡情的接著道:
    「你們渴望血腥,找就給你們.血腥,你們期盼痛苦,我就將痛苦擴張到底,你們
圖求殺戈,我便趕盡殺絕;第一,關功偉,我要用凌遲的方法將韋小茹處死,而且我就
在這裡,當著你的面,當著眾人的面,我要一分分,一寸寸的將韋小茹凌遲處死,擋然,
我知道你和韋小茹是十分親密要好的,因此,你聽見她的呼號,聞及她的呻吟,目睹她
淒厲慘怖的情狀,你心中的滋味只怕不會比身受凌遲之苦的韋小茹更愉快;第二,我不
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見你所愛的人遭到酷刑之後用你心裡的痛苦來鞭笞你自己,然後,
我破你的丹田真力,使你便成廢人,此外,我要用匕首在你臉上雕出一些花紋,你自會
明白,一個人的面孔上若是雕上了那些花紋,任那花紋雕刻得如何細膩生動,你那面容
也會變得不太雅觀了;第三,我將趕在你的面前到達中土,連夜殺淨你家中老小,燒光
你的安居,而你纏綿病榻上的老父關心玉當是我首先格殺的目標;第四,找將分兵再次
血洗『玉馬堡』,而這次的血洗,我會做到令『玉馬堡』片瓦無存,雞犬不留,連你們
的最後指望與寄托也一遭加一毀滅:這種種,我絕對可以做到,我更敢擔負所有的後果
責任,天下武林雙道,若有任何人,任何幫派看不順眼要出來插手管事,我全接著,就
在西陲,我們不妨展開漫天血戰,殺他個天翻地覆!」
    冷厲的,望著早已驚恐震駐得面無人色的這一對青年男女,紫千豪又暴烈而狠毒的
道;
    「這所有的一切後果,其引發的原因卻全在你們身上,只是為了你們不肯化怨解仇,
只是為了你們那一丁點可憐而幼稚的英雄氣概,更只是為了你們天真的,自以為是的那
種尊嚴!」
    說到這裡,紫千豪狠惡的大喝道:
    「仇三絕!」
    振奮而激動的仇三絕應聲而出,躬身侍命,紫千豪猛的道:
    「你是本幫刑堂堂主,對『凌遲』之刑應該頗有心得,你給我親自動手,重重的割,
輕輕的劃,讓她慢慢的死!」
    高聲答應,仇三絕左邊塗滿了白色金創藥的面頰也忍不住殘酷的痙攣起來,他有些
步履路珊的行出——在黑沙谷中,他與陸安搏鬥之時曾吃陸安以銀旗旗桿震傷了內腑—
—但是,他卻顯然十分樂意現在要做的這件事,只見他右掌一伸,旁邊,一名孤竹弟兄
已雙手捧過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來!
    於是,就在仇三絕的右手五指剛剛握緊了那柄匕首,當匕首尖銳的頂端閃泛起一抹
泌人肌膚的寒光時,站在那裡的關功偉已在驀然一抖之下毛骨悚然的嘶聲大叫:
    「住手,你們給我住手……」
    紫千豪好像並不意外的微微一笑,他平靜的道:
    「你還有話要說麼?」
    臉上的五官全痛苦的扭擠成一團——那是一種至極的內心痛苦的表露——關功偉全
身劇烈的抖索著,他悲厲絕望的慘道:
    「我願意了……紫千豪,我願意和你化解仇怨了……我答應你,所有的仇恨完全勾
消,糾葛通通消除……我決不再尋你報仇,決不再與你為敵……我會回去勸說我爹……
我會前往勸阻韋叔父……紫千豪,我以人格保證這些諾言,只要你放棄方纔所說的那些
計劃!」
    仇三絕大罵一聲,手中匕首已霍的倒翻,刀口朝上,便待找著那早已驚恐欲絕,軟
攤成一團的韋小茹下手,關功偉見狀之下,不由魂飛魄散,五內如焚,他聲嘶力竭的掙
扎撲騰著狂吼:
    「不,不,不能動手……小茹啊……紫千豪,我答應你了,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
只要快叫他住手……」
    冷冷的,紫千豪道:
    「三絕且慢——」
    他又盯著那驚駭瘋狂,血氣翻騰的關功偉道:
    「你說話算數麼?」
    連連點頭,關功偉力竭氣浮,涕淚縱橫的叫:
    「我以性命擔代……以人格擔保……你叫他住手……紫千豪我全答應了,你快叫他
住手……」
    緩緩的,紫千豪道:
    「他已經住手了。」
    果然,仇三絕業已將匕首交還了他身旁的那各手下,又步蹣跚的走回原位落坐,這
位在孤竹幫執掌幫律的『鐵旗堂』堂主,早就曉得他的大阿哥是在虛張聲勢,全是在以
壓力迫令那毛頭小伙子自行同意他想解仇,用這種有驚無險的方法未絕後患,他明白他
的大阿哥用心之苦,是而他的表演也就更形象逼真,逼真得簡直使紫千豪本人也有些提
心吊膽了呢……
    現在——
    關功偉驚魂甫定,心腔子尤在劇烈的狂跳著,喘著氣。抖索著身子,他伸展雙臂,
用力掙扎著欲待撲向韋小茹的那邊。
    紫千豪低沉的道;
    「讓他過去。」
    扶持關功偉的兩名孤竹弟兄立即鬆手退後,關功偉一個踉蹌。已經搶到韋小茹跟前,
他悲痛又如釋重負的大叫:
    「小茹啊……」
    架著韋小茹的另兩名孤竹壯漢也識趣的鬆開手臂讓到一旁,韋小茹驀然哭出聲來,
她迎上一步,整個軀體便宛似癱瘓了一樣倒進了關功偉的懷裡!
    兩個人不顧一切,緊緊擁抱著,他們擁得那麼有力,貼得如此密切,就好像兩個身
體共合為一了,彷彿在剎那間天地僅成混沌,萬物全幻虛渺,蒼穹之大,僅只剩下他們
兩個人一樣,嗯,這一對患難鴛鴦,業已到達渾然忘我,旁若無人的昇華之境,此刻,
在他們心中,除了他們所愛的對方,再不會有別的什麼存在於他們的意識中了……
    紫千豪不由蕪爾,他倒首,低聲向仇三絕道: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那個『愛』字了,三絕,很奇妙呢!」
    仇三絕苦笑道:
    「大哥,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微微一歎,紫千豪道:
    「為了化戾氣為樣和,為了減少生命的犧牲與不絕的殺戈,我想,大家應該瞭解我
這不得已的手段……」
    真誠的,仇三絕道:
    「大哥,所有的人都會瞭解的,你這用心之苦,實在至極了……」
    就在四周幾百雙眼間又感歎的注視下,好不容易,關功偉始於韋小茹雙雙分開,這
時,他們也才醒悟了先前的衝動與失態,於是,那兩張蒼白憔悴的面容,頓時便又都湧
起了一層病態的羞澀紅暈……
    和煦的一笑,紫千豪道:
    「我沒有騙你吧?關功偉,你們都還年青,正該有個美麗的遠景期待你們去共同開
創,而你們也有權享受生命快樂,這人世間也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呢;如今,你們仍
然保有了你們的家園,親人,幸福,以及你們自己的未來。這些,不比血腥的殺戈與無
休止的仇恨要完美的多麼?」
    關功偉與韋小茹全羞紅了臉,全微垂下頭,說不出他們此時心中是些什麼感覺,甜?
酸?辣?如釋重負?心存愕恨?慶幸再生?仍有不甘?是感激?羞愧?迷惘?怔仲?抑
是上述這些滋味的總合?不說以外的人,只怕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也道不出了……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又道:
    「好好回去,你們二位,我希望你們將來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園,能平安渡過往
後的歲月;二位,江湖風雲變幻莫測,能以退出,還是盡早退出的好,或者,異日我們
見面的機會不多了,我在這裡祝福你們,永遠比翼雙飛,廝守到老!」
    關功偉和韋小茹的兩雙眸子裡,剎時全盈滿了淚水,難說那是激動的淚水,喜悅的
淚水抑或傷感的淚水,但是,他們的神色中已消失了那種怨毒的仇恨,邪惡的詛咒,以
及英雄式的倔強了,現在,他們俱皆如此和善,如此溫順,就宛似一對久經患難之後又
再重逢的小兩口一般……
    揮揮手,紫千豪道:
    「送他們下去,替他們悉心治傷,我要他們兩個好好的活著,順順當當結成連理,
歡度歲月!」
    四名孤竹勇士走上前來,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溫柔多了。他們不再橫拖直曳,而是
小小心心,謹謹慎慎的將關功偉與韋小茹扶了下去。
    一側——
    「二頭陀」藍揚善站了起來,他躬身道:
    「稟大哥,那關功偉小子傷得不輕,尤其流血過多,元氣損耗至巨,既是大哥吩咐
要他兩人好生活著。咱就非得親自動手去替他兩口子治傷不可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去吧。」
    藍揚善跟去之後,紫千豪又向「白辮子」洪超交待道:
    「洪超,敵方所有的囚俘者一律遣回,由你率領五十名弟兄沿途護送至西陲邊界,
送達之後立即返山,記住他們俱皆帶傷,一路之士須要妥加照應,不可有失!」
    洪超起身道:
    「遵大哥諭。」
    紫千豪又道:
    「你去點齊人馬先行啟程,用不著等我們了!」
    抱拳躬身,洪超馬上離開辦事去了,這時,紫千豪問仇三絕道:
    「黑沙谷中。熊無極熊兄所傷的「黑白金剛」可已死了?」
    仇三絕頷首道:
    「全死了,熊老兄那『金煞手』可真厲害!」
    微微一笑,紫千豪再將「斷流刀」俉侗召來,道:
    「伍桐,你再去清點一遍傷亡,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沒有,一切舒齊之後,下
令弟兄們上馬待行,哦,是了,受傷的弟兄切記仔細照拂!」
    伍侗領命自去,紫千豪也站了起來,同時,那邊一直靜觀紫千豪審俘的熊無極、游
小詩、陳玄青及他的兩個門人亦走了過來。
    迎上兩步,紫千豪笑道:
    「待慢各位了。」
    「白儒士」游小詩一伸大拇指,由衷的讚道:
    「服了,在下確是服了,紫幫主,江湖傳言,只道幫主你武學精絕,霸凌一方,卻
不曉得幫主你處事果斷,智謀超群。更難得的,是幫主你居心之仁厚,待敵之寬恕,且
又不久姑息優柔之巢臼,一點也不含糊,審敵之處,全皆恰到好處,分毫不差,果然是
英雄霸才的風範!」
    「逸鶴」陳玄青亦誇讚道:
    「紫幫主少年英才,處事得體,難能可貴者,非獨——化解了這些深仇血怨,而其
方式卻又巧妙無比,言行應對更是不亢不卑,至為適中;紫幫主,僅此一端,已足令我
們這些老朽慚愧有加,須得學上多年了!」
    紫千豪謙虛的道;
    「二位謬譽過甚,在下委實承當不起,若干年來,待人處世之道,在下自覺還差得
太遠……」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行了行了,都別地娘的酸啦,你一捧,他一抬,大家不都上天了?」
    游小詩笑罵道:
    「老殺才,你閉上嘴不講話沒人會當你啞巴,任什麼事你都非得插上兩句話的不
可!」
    紫千豪也笑道:
    「在下冒昧,若是各位不嫌寒山簡陋,尚請各位賞光略作盤桓如何?」
    「逸鶴」陳玄青忙道:「多承紫幫主相邀,我等實也盼能赴貴山一遊,亦好與幫主
你就教些日,但是今日之事發生此等變化,我等急須趕回向中原同道解說澄清,預作布
置,若讓古桂及古少雄他們先開口了,沒那就又不知搞成什麼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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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32:41 |只看該作者
游小詩亦低聲道:
    「古桂和古少雄只要一回中土,包管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為了避免他們造成紛攘,
再生異端,在下等必須加速趕返先發制人,向整個中原同道解釋清楚,揭露真象,此事
不宜耽擱,是而幫主寵邀,在下等只有方命了,他日有緣,自當專程拜謁,親聆教益。」
    紫千豪知道他們所說也是實情,今天的這件事在他自己來說已成過去,對游小詩與
陳玄青來說卻非如此簡易,只怕還很費上一番周折與唇舌呢;因此,他也不再堅留,誠
摯的,他道:
    「今日各位之助,在下必將永誌不忘,再至西陲,務盼各位能以蔽臨寒山小游,在
下亦可聊表寸心,一盡地主之誼!」
    陳玄青與游小詩齊聲道:「一定,一定……」
    紫千豪又轉問熊無極道;「熊兄,你不走吧?」
    猶豫了一陣,熊無極道:「老實說,我不想走……」
    游小詩頷首道:
    「正好;老殺才,你還是暫時不回去的好,等我與陳掌門替你把這件事向中原同道
們解釋清楚了你再回去不遲;否則,你的性子又暴,萬一回去聽到個什麼不中聽的話打
了起來,那就要麻煩鬧大了……」
    重重一哼,熊無極冒火道:
    「娘的,我根本就不含糊他們;他們若是有個看不順眼的叫他找我好了,操他六舅,
大家不妨全扯破臉皮干個痛快!」
    一跺腳,游小詩恨聲道:
    「你看你這狗熊脾氣,還只口裡說,你就又翻了臉,若是你此刻回去不搞得天翻地
也覆才怪?」
    紫千豪忙道:
    「熊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是竭誠歡迎你住在山上!」
    轉顏而笑,熊無極道:
    「真不討厭我麼?」
    紫千豪誠懇的道:
    「住一輩子都歡迎!」
    熊無極面上生光,頗覺榮幸的道:
    「成,我隨你去了,娘的,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
    他們正說話間,伍侗已匆匆趕來,躬身道:
    「大哥,戰死弟兄也已全數掩埋妥當,傷者亦以獸皮軟兜由雙馬馱教,且先輕敷藥,
包紮完嘍,散失兵刃俱皆收齊,眾家兒郎都在馬旁候令待行!」
    點點頭,紫千豪道:
    「洪超他們走了麼?」
    伍侗道:
    「業已啟行。」
    望了望那一行方才行動的馬隊——「白辮子」洪超正領頭在前,紫千豪滿意的一笑
道:「很好,我們馬上便走。」
    一邊,陳玄青低聲道:
    「我們的坐騎就在谷口,紫幫主不勞相候,且請自便,我們亦即上路了!」
    紫千豪道:
    「古桂與古少雄他們全已受傷甚重,且又於在下所屬護送之中,行程效極緩慢,各
位兼趕一程,定可在他們之前到達中土。」
    陳玄青與游小詩謝過了,紫千豪又和他們殷殷握別,然後,他及熊無極、伍侗二人
快步趕往前面早已肅立待行的騎隊那邊。
    跨上「甲犀」紫千豪先將「四眩劍」懸於馬首,回轉身來,遙向站在遠遠的陳玄青
及游小詩等人再次一揮手,然後,他一騎當先,率領著兩百多名孤竹健兒在蹄聲雷動中
開始踏上歸程。
    「黑沙谷」之戰結束了,不錯,「孤竹幫」大獲全勝,但是,誰又知道在這勝利的
果實裡,又含有多少辛酸與血淚?










九、卻敵計 氣壯如山
    傲節山。
    「仰遠樓」的樓下小廳裡,紫千豪正斜臥在一張鋪設著厚軟白熊皮的坐榻上看書,
他的神情十分悠閒,一面看書,一面邊偶而端起傍側酸枝小几上的精緻瓷杯淺吸著杯裡
的香茗,大大廳門傍,一名青衣大漢垂手侍空,房是一片寂靜,除了書頁的掀動聲與杯
蓋的輕碰聲外,沒有一丁點別的聲息。
    現在,是「黑沙谷」之戰後的第三天。
    忽然將書本放下,紫千豪皺著眉頭,似是在尋思一件什麼事,他沉吟半晌,低聲道;
    「張庭會。」
    侍立門傍的青衣大漢立即踏前幾步,恭謹的道:
    「在!」
    紫千豪道:
    「去將苟二爺請來。」
    叫張庭全的大漢答應了一聲,呵著腰匆匆退下,他剛剛將門啟開,嗯,一聲敞朗的
大笑已從門外的巧廊傳來:
    「老弟,你家龍頭在裡面麼?」
    張庭全一看來人,連忙尊敬的道:
    「回稟熊爺,大哥在。」
    熊無極的兩腳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踏進廳內,他揮揮手,笑道:
    「你去忙你的吧,老弟,用不著通報了。」
    張庭全自行去了,熊無極回手反掩上門扉,望著那紫千豪那舒泰悠遊的形狀,不由
笑吃吃的道:
    「幫主老爺,你可真會享受啊……」
    紫千豪自坐榻上起來,邀請熊無極在對面坐下了,他笑道:
    「今天沒到後山那邊去獵幾隻山雞回來下酒?」
    搖搖頭,熊無權道:
    「沒去,上午替你換藥之後,出門恰巧碰著祁老熊,他硬拉著我到那裡吃中飯,又
喝了幾杯老酒,喝,他那三位妾侍可都出落得相當標緻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
    「是麼?」
    熊無極道:
    「你沒見過?」
    紫千豪淡淡的道:
    「見是見過好幾次,但我並不是分注意,不過,老六的三個女人全是小戶人家的好
姑娘,操守俱佳,是他正式媒聘的。」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沒有『霸王硬上弓』吧?」
    笑笑,紫千豪道:
    「這是我嚴禁的事,誰也不敢如此胡來?」
    熊無極由衷的道:
    「說真話,紫幫主,你們孤竹一脈,最令人欽佩的就是幫規嚴明,紀律不紊,和其
他的強梁毛賊人相庭異,不可同日而語!」
    紫千豪平靜的道:
    「盜亦有道。」
    盤起腳來,熊無極又道;
    「前天『黑沙谷』那一仗,紫幫主,可確是應了你事先的戰略了,『分化遠誘,各
個擊破』!事後我自己想了想,你之所以選擇了『黑沙谷』那處險地,非但是將中原來
敵引到遠離傲節山之外的一個絕境,更使他們到達該地之後自生疑慮,在草木皆兵的情
況下自行將人力分散,這還不說……」
    他笑瞅著紫千豪,又道:
    「你一定臆測到游小詩他們看見我倒邊之後也會動搖本意的吧?」
    紫千豪低沉的道:
    「不錯,我是這樣希望過。」
    接著,他又道:
    「至於陳玄青也退出了他們的陣勢,卻非我先前所能料得了。」
    哈哈大笑,熊無極道:
    「這不也符合了『分化遠誘』的策略了麼?而谷裡谷外,我們捉對兒夾磨中原來的
那些寶貝,可不又是『各個擊破』?好傢伙,別看你事先只是說得輕描淡寫,他娘一干
起來還真和你預策劃的差不多呢!」
    抿抿唇,紫千豪笑道:
    「不算什麼,只是吃我這一行飯,上陣拚搏,設計鬥殺乃是家常之事,這也算我們
維生的方式之一罷了,經驗一多,自然就入了套,碰上這種情況,大略琢磨一下也就成
了……」
    熊無極道:
    「其實,紫幫主,我看你若投效官家,好好表露你這兩手帶兵行營,衝鋒臨陣的才
華,用不著多久便可爬上大元帥的地位了!」
    紫千豪恬淡的笑著道:
    「說得容易,熊兄,朝廷的將帥池位豈是這麼容易得到手的?而且那種宣揚的約束
拘匝我也不大習慣。」
    說到這裡,他端詳著熊無極面龐,道:
    「你臉上叫『黑白金剛』的赤銅哈珠擦上的那一下已經好了?」
    摸摸面頰,熊無極笑道;
    「瘀腫業已消了,娘的,那一傢伙只要稍微朝中間偏一點,我這鼻樑骨就會砸成扁
的了!」
    紫千豪笑道:
    「習武多年,高手與庸手之分,也就在這一點上了。」
    這時,門外走廊上響起一降低促的步履聲響,片刻後,「青疤毒錐」苟圖昌已經走
進廳來,他向坐榻上的兩人見過禮後,自行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榻邊。
    凝注著苟圖昌,紫千豪徐緩的道:
    「圖昌,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側的熊無極趕忙舒開了腿,道;
    「紫幫主,我且告個便——」
    搖搖手,紫千豪笑道:
    「不妨,熊兄。」
    低沉的,紫千豪續道:
    「圖昌,近些日子來,本幫一直處於血而漫天的戰亂之中,幾乎沒有什麼安寧的時
候,動盪的局勢迫使我們轉戰不停,刃難入鞘,大夥兒全四處奔勞,干戈連連,也夠令
人疲累的了,自從捲過『王馬堡』之後,緊跟著就是『銀壩子』莫玉的挑釁,再加上
『黑流隊』與關心玉的助紂為虐,夥同『銀壩子』所屬大舉進犯本山,幸賴我全幫上下
弟兄用命,齊力抗拒,始化險為夷,保住基業江山末陷敵手……」
    頓了頓,他又道:
    「這些大難堪堪應付過去,我們派在外面的探馬又飛轉回報了四件不利於我的消息,
圖昌,這四件消息全是由你在一個晚上親自轉告我的,那時,我重傷未癒,身子尚十分
虛弱……」
    苟圖昌忙道:
    「是的,老大,那天我所先接見四名傳遞消息的弟兄,當我知道這幾件麻煩的時候,
連腦袋都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但如今,憑了我們堅定的信心與不屈之毅力,這些麻煩可以說已經解決了大半,
剩下的,我相信我們也可以迎刃而解!」
    苟圖昌道:
    「不錯,『瞎道士』攀底牛鼻子已告伏誅,『南劍』關心玉自中原邀約來此啟釁的
那批幫手也輟羽而歸,如今,我們尚未了結的麻煩只有『黑流隊』的殘餘沒有完全殲滅,
『白眼婆』莫玉仍然未曾授首——」
    紫千豪輕輕的道;
    「另外,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連連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還有『青城派』的梁子!」
    搓搓手,紫千豪道:
    「我記得,你那時推斷,大約一個月左右『青城派』方面便會派人前來挑戰,但如
今此期早過,不知道他們為何卻毫無動靜?」
    沉吟片刻,苟圖昌道:
    「會不會他們還盼望我們在他們的恫嚇之下交出所謂『兇手』,『青城派』曾經向
外宣揚過,假如我們將傷了他們『玄雲三子』之首『大真手』凌虛老道的人解送至『青
城山』,他們便放棄追究。」
    紫千豪怒道:
    「他們是在白日做夢!」
    苟圖昌忙道:
    「當然!」
    雙目中煞氣隱射,紫千豪又道:
    「祁老六一目仇猶未報還,老實說,便算『青城派』這批武林鄙才不來啟釁,我孤
竹一脈亦不能就此善罷甘休,弟兄們的血豈可白流?命豈可白拋?『青城派』首先幫著
『銀壩子』侵襲本山,殘我手足,廢我骨肉,血債堆集,不共戴天,他們惡事做盡,詭
謀施足,如今卻還強橫暴凌,資不講理,妄想騎到我們頭上?他『青城派』的好日子就
快到了!」
    苟圖昌同仇敵愾的道:
    「老大你吩咐吧,要我們怎麼做,弟兄們早就將住命準備著了,大哥說得對,孤竹
一脈的鮮血不可白流,命不可白拋,而且債就必須用血來償!」
    沉默了好久的熊無極此時乾咳一聲,插口道:
    「紫幫主,『青城派』大多是些牛鼻子道士,算起來也是方外之人,他們雖在武林
擁有一席地盤,而且名氣也相當大,但也不過就是一群老牛鼻子罷了,沒有什麼可以唬
人的把戲,關於和貴幫結怨之前因後果,我也風風雨雨聽到一些,適才,幫主你們說得
更明白了,這件事,我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說,甚為同意幫主與苟兄的決定……」
    頓了頓,他又低沉的道:
    「『青城派』未免也太跋扈得不知道自己是些什麼玩意了,自家先啟戰端,犯人基
業,又傷人家的人,殘了人家的命,不思道歉悔過倒也罷了,至少也該縮起腦袋別在往
外拱,可是,他們非但不認錯,不隱悔,更且還要說人家的不是,霸道蠻橫的叫人家交
出什麼『兇手』謝罪,娘的,天下之大,莫不成全由他青城一派把持了?」
    雙手互擊,苟圖昌凜然的道:
    「所以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無極頜首道:
    「這口怨氣,莫說你們乃是當事之人,就連我未曾沾過邊的也嚥不下,二位,並非
我姓熊的推波助瀾,教唆引使,我絕對贊成二位的做法,他娘的得找回來!」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多謝熊兄支持……」
    他又向苟圖昌道:
    「我看,『青城派』不是白癡,孤竹帶一脈行事作風他們必也有耳聞,因此,他們
亦該早就判斷到我們不可能如他們的心願,但是,他們若明知我們不會依照他們所表示
的那樣去做,為什麼隔了這麼久尚未見動靜呢?」
    眉心微鎖,苟圖昌持著他領下黑髯,徐徐的道:
    「會不會他們恐怕力有不殆,未敢貿然啟釁,另外有什麼狠毒打算?」
    紫千豪平靜的道:
    「若是如此,他們又會有什麼打算呢?」
    熊無極道:
    「或許他們想再邀請能手相助?」
    紫千豪笑道:
    「學學關心玉的做法?」
    點點頭,熊無極道:
    「很有可能!」
    伸出右手食指輕敲幾沿,紫千豪深凜的道:
    「如果『青城派』一意欲圖大興干戈,那麼……我必會成全他們,使他們滿意,而
且我更會他們認識一下真正的血腥,嘗試一番徹底的殘酷!
    熊無極重重的道:
    「對,『青城派』終會曉得到底那一邊才叫沒有種!」
    說到這裡,他又問道:
    「奇怪,『青城派』算是名門正道的宗派,卻怎會和綠林道裡的『銀壩子』拉上關
系?且又這般替他賣力?」
    紫千豪一笑道:
    「很簡單,青城派的青城三字——也即是『玄雲三字』青城派有三子之號的只有他
們三個,大家叫順了口,也就時常略稱他們為青城三子了,這三個老道與『南劍』關心
玉是素識,僅促使他們淌落這奇混水的卻是『白眼婆』莫玉之兄莫奇,據我一位業已殉
難的老弟兄胡孝九所探,莫奇雖乃黑道中人,早年與青城派這『玄雲三子』卻相交頗深,
聽說『玄雲三子』那時還相當年青,他們在尚未進入青城門牆之前即已與莫奇情篤誼厚
了,莫奇早年還幫著他們募化了一筆銀子蓋了座道現呢!」
    長長的「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如此說來,那莫奇還有兩分人性了!」
    紫千豪感慨的道:
    「莫奇此人心性不惡,氣質爾雅和善,與他那老妹子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可惜
的就是他太過懦弱了點,且恬淡得近似窩囊,因而便等於受到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子鉗制,
事事全作不了主,搞到最後,更險些將一條老命賠上!」
    熊無極歎息的道:
    「天下竟有這等男人!紫幫主,如今他在何處?」
    紫千豪低聲道:
    「正囚禁於本山之中!」
    青虛虛的一雙小眼中光芒頓熾,熊無極道:
    「真的?」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是不假。」
    雙手一拍,熊無極大喜道:
    「紫幫主,這太好了,」我們何不以達莫奇做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妄動?假如
青城派的『玄雲三子』尚念舊情,他們就必定不會,也不敢擅越雷池一步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這一點,我曾考慮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事實上行不通,此中頗
有礙難。」
    熊無極愕然道:
    「什麼困難?」
    抿拐嘴,紫千豪道:
    「假設我們以莫奇為人質,脅迫青城派不得委動,就算青城派投鼠忌器,不敢啟戰,
但是,我們也就這樣算了麼?我們流的血,拋的命也就如此罷休了麼了當然不可,換句
話說,青城派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將自動去找他們,這樣一來,挾持莫奇又有什麼意義
呢?」
    「啊」了一聲,熊無極拍著自己腦瓜說道;
    「對,對,娘的,我是一時迷糊了。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簡直成了只求自保,不
思雪仇了!」
    平靜的,紫千豪又問苟圖昌道:
    「據我們的眼線傳報,黑流隊殘餘由他們的飄把子『金鉤眉』屠松領著欲與『白眼
婆』莫玉再行會會舉事,但我在『東隆鎮』上巧遇莫玉等人,又於重創,卻未曾發現黑
流隊所屬的蹤影,此事豈非透著古怪?」
    苟圖昌想了想,道:
    「大哥,會不會在你追上莫玉之後她才前往與黑流隊會合?」
    搖搖頭,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方櫻方姑娘也會告訴我,關於此事,我曾詳問過她,她說從來沒聽莫
玉提起過!」
    熊無極接口道:
    「那麼,消息是怎麼說的?」
    苟圖昌解釋道:
    「我們的探馬回報,說黑流隊殘餘的五百多人準備再與莫玉會合了轉頭來對付我
們……」
    熊無極立道:
    「可曾說過莫玉也同樣知道了黑流隊意圖與她會合的這件事?」
    征了征,苟圖昌道:
    「這就沒有說明了!」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錯,由此可見,想和莫玉會會的主意只是從黑流隊單方面洩漏出來的,那莫玉
老妖婆自己是否知道尚未可定,紫幫主遇上莫玉的那時,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曉得黑流隊
想要和她再度聯手的這椿事呢!」
    點點頭,紫千豪道:
    「有理,我就想嘛,若是莫玉早知此事,她斷然不會隻字不漏的,而她只要說起過,
方櫻方姑娘便不會忘記!」
    嘴唇一翻,熊無極笑道;
    「當然,尤其在幫主親自啟詢之下!」
    面龐微熱,紫千豪忙道:
    「熊兄說笑了……」
    裝做未見,苟圖昌問道:
    「這兩件事,關係本幫異日安危至巨,我們已詳加推敲研討過了,為今之計,老大
認為應該如何對付?」
    紫千豪正色道;
    「第一,派出探馬眼線,傾力搜尋黑流隊蹤跡——」
    苟圖昌連忙道:
    「西陲各地,早就有我們的眼線分佈……」
    擺擺手,紫千豪道:
    「那僅是一般慣例性的派譴,還不夠,須要再大量加派得力弟兄擴展搜尋範圍,記
得多挑些精細點的角色,我就不信黑流隊那麼多人會一下子全上了天,入了土!」
    苟圖昌沉聲道;
    「遵諭!」
    接著,紫千豪又道:
    「第二,向青城派投送戰書,邀約他們在半月之後決鬥『斷魂嶺』,那個地方十分
恰當,正好在傲節青城山路途的中間!」
    振奮的,苟圖昌道:
    「如大哥令!」
    停了一下,紫千豪續道:
    「加派出去的眼線所負使命不僅要搜得黑流隊的蹤跡,獲明他們的下落,更同時俱
有查尋『血狼星』單光的雙重任務!」
    苟圖昌道:
    「是。」
    想了想,紫千豪再道:
    「另外,那莫玉的行蹤也須切查明!」
    苟圖昌笑道:
    「這老妖婆是個禍精,大哥,自是放她不得!」
    舒了口氣,紫千豪道:
    「這些事情,我想最先到臨的只怕還是青城派的約戰,你下去之後,傳諭所有人馬
好生給我養精蓄銳,準備妥善,這一次,我們要徹底以戰止戰,以來止殺,務期奠定我
孤竹一脈千百年不朽之基!」
    用力點頭,苟圖昌道:
    「我省得,老大!」
    熊無極笑吟吟的道:
    「乖乖,這一下子又他娘的熱鬧了,西陲一地可真是戰雲密漫,金鼓不息啊。」
    揉揉面頰,紫千豪道:
    「只怕熊兄亦將跟著費心呢!」
    熊無極大義凜然的道:
    「士為知己者死,紫幫主,我姓熊的就是這句話了!」
    雙手抱拳,紫千豪道:
    「我會永遠記得,熊兄。」
    感唱的,熊無極道:
    「這樣看起來,江湖無論黑白兩道,混生都也是相當的不容易,波譎雲詭的日子加
上一場連著一場的干戈,就難得叫人安得下心來,四方奔命,天下浪跡,可真是夠苦的
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你是直到如今才有這種感觸麼?熊兄。」
    熊無極那張厚嘴唇翻了翻,他又潤濕了一下,道:
    「其實,早就有了,只是這一雙腳踏進了大染缸,拔也撥不出來,洗也難得洗清
啦。」
    他又歎息著道:
    「不幸於投生的時候,寧願做個莊稼人,便算日子過得枯燥點,勞累點吧,好歹也
還清靜平安,勝似這種成天吊在刀口子上的生活。」
    紫千豪笑道:
    「是這樣……」
    推開椅子,苟圖昌站了起來,他道:
    「老大,我這就下去安排了,時間不多,一切準備工作還待加強,沒有別的什麼事
了吧?」
    紫千豪道:
    「就是這些,圖昌,你多費心。」
    咧唇一笑,苟圖昌道:
    「應該的,老大。」
    說著,他方待向熊無極打個招呼,門外,張庭全已匆匆的進入,他快走幾步,躬身
道:
    「大哥,祁頭兒求見。」
    紫千豪奇怪的道:
    「咦!老六在這時候來有什麼事?」
    苟圖昌打消了去意,道:
    「老六是主管探索行動對像之責的大頭領,他現在前來,莫不是有新的買賣上門
了?」
    紫千豪道:
    「庭全,召他進來。」
    張庭全立時退下,片刻後,右眼上蒙著一塊眼罩的「毒鯊」祁老六業已大步行入。
    他先向紫千豪行了禮,及招呼苟圖昌與熊無權道:
    「好極了,二大爺和熊老兄也在!」
    祁老六也是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同時,他朝外喊道:
    「張庭全哪,你他娘連杯茶也不會倒麼?」
    門外,張庭全一疊聲的答應,急急慌慌的跑進來斟了三杯茶獻上,紫千豪笑著搖頭
道:
    「老六,兒郎們見了你比見到我都要來得含糊呢!」
    祁老六嘿嘿一笑,喝了口茶,道:
    「連鬼都駭怕惡人,何況是活蹦亂跳的小伙子們,我可沒有大哥你那種氣量與風
度!」
    苟圖昌打岔道:
    「成了,老六,你就善於打探,有事麼?」
    放下茶杯,祁老六正色道: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紫千豪笑道:
    「那麼,你便向孤奏上一本吧。」
    抹抹嘴,祁老六道:
    「大哥容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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