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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千魔之仇][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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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戈青身懷絕技,縱橫天下二十年,從未敗落別人之手,平素嫉惡如仇,不管巨憨惡煞,悉以三尺青鋒置人於死地。
  蹤游江湖數十年,殺人逾數三千,朗朗乾坤,撩起腥風血雨,天下武林為之震憾。因而武林立下規矩:凡取得「魔神」戈青首級者,公認其為武林盟主。如此一來,為了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眾多武林高手紛紛加入捕殺行列。
  「魔神」戈青十年來易容化妝,躲避捕殺,但最終還是被「七海盟」、「八荒鐵蹄會」、「北冥會」、「鐵旗山莊」等四大門派所圍殺。
  臨死前,戈青將自己的內家功夫「玄天七嵌掌」悉數傳給七歲幼童石鳴峰。石鳴峰得到戈青真傳,並吸得「龍涎香霧」,使其內家修為驟然提升到不可思議之境。
  為報師仇,石鳴峰易容化妝,裝扮「魔神」戈青轉世,會同俠義門各派,劈殺「七爪修羅」閡堪;毀掉「七海盟」掌門武功;消滅「八荒鐵蹄會」,並收回「魔神」戈青遺骨及那把令武林膽寒的「湛玉劍」。
  一個震憾天下武林的謎終於揭曉……天下俠義門中人物,紛紛前來憑弔這位既稱「魔」又是「神」的戈青。
石鳴峰繼承了當時武林最大門派,也是一個最年輕的掌門……







第01章 是魔是神
第02章 四面楚歌
第03章 乳鶯初啼
第04章 秘圖出現
第05章 稀世珍物
第06章 魔神之影
第07章 用心良苦
第08章 功破氣散
第09章 風塵知己
第10章 劍氣如虹
第11章 醉語餘韻
第12章 途中攔截
第13章 閩中之行
第14章 夜襲莊院
第15章 巨憝伏誅
第16章 南平拜山
第17章 珠還合浦
第18章 鄱陽風雲
第19章 幻變干相
第20章 途中解危
第21章 爾虞吾詐
第22章 虛實之間
第23章 龍爭虎鬥
第24章 碟形飛刀
第25章 真假魔神
第26章 守株待兔
第27章 天倫之樂
第28章 寒夜酒談
第29章 山道暗襲
第30章 敵友之間
第31章 義薄雲天
第32章 前因後果
第33章 飛輪馭鳳
第34章 狹路相逢
第35章 夙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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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是魔是神

  萬里無雲,一片晴空,一蓬暖陽照向大地……這裡是「玉軒集」鎮甸。
  鎮上有綠草、有樹蔭,寬敞的大街上,有鱗次櫛比的華屋房舍,店家賣買,還有熙熙攘攘的來往行人,這「玉軒集」在魯南來說,算得上是一處繁華的市集。
  一個老人,年紀看來有七十開外,灰黑色的布帶圍上一件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束起褲腳,捲入兩隻襪筒裡,腳上一雙布鞋……
  老人肩背上,搭著一隻舊得褪了色的藍色長布袋,這只袋囊看來重重的,硬梆梆的,裡面不知放了些什麼東西,身上滿是沙塵,走來「玉軒集」鎮上。
  這老人,不會是第一個以這種模樣走在「玉軒集」鎮上的,但他卻引起不少當地鄉民悄悄投過一瞥……
  老人頭上那頂古舊不堪的氈帽,帽沿壓得低低的,蓋掉了整個前額,露出兩條眉毛,一雙眼珠……眉毛濃濃的、灰白色的,一雙眼珠卻是猶若利箭寒冰,灼灼生光,叫人不敢正視他一眼。
  老人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朝後面看了眼,才一腳踏進「玉軒集」的大街。
  很可能會使人懷疑……這怪怪的老頭兒,打從哪裡來的,又準備去什麼地方?
  儘管有人會這樣懷疑,但不會有人去多想……那種潦倒落魄的樣子,像不值得懷疑的人。
  老人懷著迷惘而卻又落寞的神情,朝這條繁榮熱鬧的街上望了眼,移步向前面走去……
  嘴裡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輕輕道:
  「整整十年了,他們該把我忘了吧?」
  大街上酒樓飯館到處可見,老人拐人一條橫巷,找來一家簡陋的酒肆,要了幾碟小菜、一壺酒,在靠窗的一張座頭坐了下來!
  舉酒獨酌,一手輕撫著從肩背解下來放在桌上的那只囊袋,若有所思……
  突然,「嘿嘿」幾聲輕笑。
  老人吃喝過後,離酒肆而去……出「玉軒集」鎮甸,來到人跡稀絕之處,一聲蒼雄長嘯,老人身形扶遙暴遞而起……宛如脫弦之矢,又若紫電竄舞!
  蕩空激射,身形起落……峰巒山岡,林木溪流,紛紛落向後面退去。
  眼前這幕,落進當今武林一等一的絕世高手眼中,會懷疑是自己視線上的錯覺……
  天下哪有這等快速的輕功身法?
  老人身形幾個起落,已把「玉軒集」鎮甸拋落在百里之遙……
  身形站停,極目看去,是處迤邐而上的山環峰腰。
  山風吹送,傳來一響呼救之聲:
  「救命哪……」
  這響聲音聽來清脆、稚嫩,似乎一個幼齡童兒所出。
  老人臉色一怔……荒僻山野,如何會有幼齡童兒呼救之聲?
  身形閃晃,循聲飛去……
  撲出樹林,一條寬闊山道,——輛騾車翻倒在地,輪邊血屍數具、一個看來六七歲的童兒,疾步奔跑,後面六七名大漢持刀追殺。
  幼童腳步再快,豈能逃脫大人的追蹤?
  頭前那個大漢,箭步上前,一刀向童兒後頸砍下。
  老人身形如電,揉身而上,掌指落處,「錚」響斷金裂鐵之聲……追殺幼童的大漢,仰天翻出丈外,刀身一折兩截,墜落在地。
  幼童撲進老人懷裡,呼叫道:
  「老伯伯,救命哪!」
  幼童不會知道老人是何等樣人,但在他童心直覺中,知道老人救了他性命。
  老人看到眼前這一幕,已可想像到是怎麼回事,伸出左臂將童兒抱起。
  這伙大漢,看不出老人用的何種身法、手法,截下自己夥伴,一聲吼喝,洶湧撲來。
  老人右手將氈帽往上一抬,冷然道:
  「站住……剪徑擄掠,天理難容,尚且加害一個稚齡幼兒,你等身為人形。簡直畜生不如!」
  老人這身衣衫不起眼,但這響斷聲冷叱,和兩道冷電似的眸神,把這伙大漢震懾住。
  為首那個大漢,嘿嘿一笑,道:
  「老傢伙,你是嫌自己命長,插手來管咱們『芒山七雄』的閒事!」
  老人視線投向倒翻的騾車,和地上幾具血屍一瞥,道:
  「『芒山七雄』,光大化日,殺人掠劫,你等即是老夫三尺青鋒伏誅之列……」
  旁邊那個嘿聲一笑,道:
  「老頭幾,聽你口氣倒不小,你是誰?」
  老人淡淡而簡短的道:
  「『魔神』戈青。」
  「芒山七雄」幾乎懷疑自己聽錯,個個相顧對視了幾眼,其中一個,用手一指老人,道:
  「你……你是……」
  「魔神」戈青點點頭,道:
  「不錯,老夫正是天下武林,黑白兩道,追蹤捕殺整整十年的『魔神』戈青……」
  帶著一絲感慨的口氣,又道:
  「昔年老夫殺人盈數三千,積屍如山,血流成渠,其實老夫並未錯殺一人……像你等『芒山七雄』,殺人掠劫,且不放過一個稚齡幼童,此即是老夫三尺青鋒,伏誅之列。」
  「魔神」戈青身懷絕藝,縱橫天下二十年,從未敗落別人之手,平素嫉惡如仇……人有「小善、大善」之分,也有「小惡、大惡」之別……但作惡之徒落人戈青手中,不管巨憨惡煞,或是么魔小丑,悉以三尺青鋒置人於死地。
  十年蹤游江湖,殺人逾數三千,朗朗乾坤,撩起腥風血雨浩劫,天下武林為之震憾。
  誰無父兄姻親?誰無師門淵源?
  天下武林為了要阻止這場浩劫持續,黑白兩道聯手並肩,群起追殺……
  十年前,武林中立下這一項條例……天下江湖不分黑白二道,凡取得「魔神」戈青首級,公認其為武林「盟主」。
  如此一來,即使與「魔神」戈青並無瓜葛過節,而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為了要取得這「盟主」的榮譽,紛紛摻入」撲殺」行列,要擷取「魔神」戈青的頭顱。
  戈青知道已激起天下武林的共憤,十年來易容化妝,過著逐水浮萍的生涯。
  江湖黑白二道,將「魔神」戈青恨之蝕骨,個個要將其置於死地,但並沒有人知道戈青師承何門,其一身蓋世無儔,超凡入聖的武學,從何而來?
  天下武林不清楚「魔神」戈青的師門來歷,但江湖上亦從未傳聞,誰是「魔神」衣缽傳人,或是列為入室弟子。
  身懷絕藝,蕩魔除惡,譽作「神」,但戈青殺人無算,逾數三千,亦是人間之「魔」……戈青在武林中贏得了「魔神」此一稱號。
  敢情此刻「芒山七雄」,都有一個同樣的想法,聞名不如見面……此震撼天下武林,江湖談虎色變的「魔神」戈青,原來是這樣一個「糟老頭兒」。
  七人混跡江湖,攔路打劫做沒本錢買賣,當然也知道十年前天下武林,共同立下此一條文……
  不論江湖黑白道,凡是取得「魔神」戈青首級,公認其為天下武林「盟主」。
  眼前「芒山七雄」,就是這樣一個想法……
  自己七人聯手並肩,圍攻「魔神」戈青,如果將他截下,取得這老頭兒腦袋,豈不平步青雲,稱「主」天下武林?
  七雄帶頭的,眼色朝六個夥伴示意一瞥,一聲吼喝,朝「魔神」戈青圍攻而上……
  狼牙刀、鎖龍鞭、三節棍、緬刀、長劍,各式兵器朝「魔神」戈青兜頭兜面砸來。
  「魔神」戈青嘿嘿一笑:
  「來得好!」
  左臂抱著幼童,那些兵器堪堪近身一尺來光景時,右臂抖時掄腕,揮掌疾吐……
  「唰……」一股威猛、激厲的掌風過處,又響起一陣淒厲刺耳的慘號聲……
  血霧蓬飛,裂肢解體……那是像屠夫砧板上的豬肉,散落滿地。
  「芒山七雄」僅僅在「魔神」戈青一掌之下,悉數投向鬼門關。
  戈青突然想了起來,向臂彎裡的幼童問道:
  「孩子,你怕不怕?」
  這孩子兩顆墨玉似的眸子睜的大大的,朝地上一塊塊血屍看去……搖搖頭,道:
  「老伯伯,你替峰兒爹娘報仇,峰兒不怕!」
  戈青聽得不由一凜、一奇……
  朝臂彎孩子目注看去……此子方面大耳,骨格清奇,乃是一付上好的資質。
  戈青柔聲問道:
  「峰兒,你家裡尚有何人,老夫送你回去?」
  峰兒聽到此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手背抹淚,邊哭邊道:
  「老伯伯,峰兒爹娘給人殺了,家裡已沒有人啦……」
  戈青心頭不禁一沉!
  峰兒哭著又道:
  「老伯伯,峰兒沒有去處,求求你把峰兒收留下來……峰兒長大,會好好孝順你的!」
  一個渾金璞玉的孩子,說出這番話來,把「魔神」戈青暗暗怔住……
  伸手撫上他柔軟的發頂,問道:
  「峰兒,你今年幾歲……你和你爹娘從何處來,又準備去哪裡?」
  峰兒很懂事的道:
  「老怕伯,峰兒今年七歲啦……爹叫『石中玉』,濟南開店做買賣的……咱和爹娘原來去江南:經過這裡,爹娘給強盜殺了……」
  話到這裡,嗚嗚鳴又哭了起來。
  這個昔年殺人盈數三千,天下武林稱作「魔神」的戈青,在一個人海遺子,上齡幼兒面前,卻無法掩去了他原有的「人性」……
  輕柔的道:
  「峰兒,別哭,老伯伯問你……你姓『石』,你叫什麼名字?」
  峰兒抹去臉上淚漬,道:
  「峰兒叫『石鳴峰』……」
  戈青輕輕念出『石鳴峰』三字,微微一點頭……抬臉縱目朝四周緩緩游轉一匝,輕聲自語的道:
  「從地點,位置看來,這裡是魯南『寧陽』城的西郊
  把臂彎裡的峰兒放到地上,囑咐道:
  「峰兒,你要記住,這裡是魯南『寧陽』城西郊……老伯伯將你父母親遺體,暫時掩埋此地,你日後長大,來此取你父母遺骸,再築墓安葬。」
  峰兒點點頭,道:
  「老伯伯,峰兒記住了。」
  「魔神」戈青取下肩背那只長長的囊袋,解開袋口,從裡面取出一柄劍鞘烏黑的長劍……劍身出鞘,泛出一泓秋水似的冷芒。
  「魔神」戈青昔年蹤游各地,就憑這把「湛玉寶劍」,使江湖為之變色,天下武林籠上一陣慘霧愁雲。
  戈青用「湛玉劍」,在山壁沿邊挖了一口深坑,將峰兒爹媽「石中玉」夫婦掩埋人土,在墓家前豎起一個石碑,用劍尖刻出「石中玉夫婦之墓」七字。
  戈青在石中玉夫婦墓家旁,也挖出一口土坑,將駕騾車的車伕掩埋入內。
  把峰兒叫近前,戈青一指墓碑,道:
  「峰兒,養育之恩不可忘,你在你父母親墓塚前,跪地三拜。」
  峰兒在爹娘墓前,跪地磕了三個頭。
  就在峰兒跪拜父母親墓地,戈青看到這個嬌小的後影時,使他想到一件從未想到過的事上……
  自己即使未遭天下武林追蹤撲殺,百年身後,亦是黃土一坯,掩埋白骨,雪泥鴻爪了無痕。
  此子資質稟異,天賦聰慧,卻是練武上乘之才,現在這孩子父母遇害,已是人海遺子,何不將其收作自己衣缽傳人?
  峰兒祭拜父母墓地後,站起身,偎近戈青身邊,道:
  「老伯伯,峰兒沒有去處,就跟你在一起啦!」
  戈青握住他的小手,道:
  「峰兒,你跟老伯伯在一起,你能挨受得下這苦?」
  峰兒道:
  「峰兒跟老伯怕一起,不怕吃苦……」
  戈青緩緩一點頭,道:
  「孩子,你既然如此說,你叫老夫『師父』,不必用『老伯怕』相稱!」
  峰兒乖巧懂事,聽到戈青說這話,跪倒地上,道:
  「峰兒拜見師父。」
  戈青含笑把他攙起,道:
  「峰兒,咱們走吧……」
  峰兒眼珠滴流一轉,問道:
  「師父,你家在哪裡?」
  「魔神」戈青見小徒兒問出這話,久久回不出話來……
  浪跡江湖這些年來,自己從未想到「家」這一個字上面。
  整整十年來,遭天下武林群起追蹤撲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更沒有一個固定的住所。
  戈青心念游轉,輕輕吁吐了口氣,道:
  「峰兒,師父沒有家……」
  想要說出其中內委,但自己所要說的情形,又豈是一個才始七齡的小徒兒所能瞭解?
  峰兒雖然才是個七歲孩子,知道的事不多,卻是聰明過人,就不再問下去。
  戈青朝峰兒上下看了眼……從貼身衣袋取出一隻扁扁的懸膽瓶,瓶中倒出一顆米粒大黃澄澄的丸子,將丸子放在掌心,摻入口唾,碾成液汁,朝峰兒粉妝玉琢的小臉上敷去……
  峰兒給這液汁敷上,這張小臉蛋突然變了過來……灰暗中帶著濃濃的枯黃。
  峰兒現在的這付臉色,那是日曬雨淋之下,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戈青又把峰兒這件緞面長衫,用手指剁了幾口窟窿,他手掌上還沾著口唾,兩手在山泥地上揉了幾下,抹向峰兒剁破窟窿的長衣上。
  峰兒兩眼直直的望著師父,他雖然資質稟異,穎慧過人,但在他七歲的幼齡,還無法理會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戈青朝峰兒上下看了看,含笑道:
  「峰兒,你現在這付模樣跟師父走在一起,就不會令人家矚目注意了。」
  峰兒聽到這話,朝師父那件沒有上扣,用布帶圍腰束上的對襟大褂望了幾眼……
  在他單純的童心意識中,對師父這麼做。已有幾分會意過來。
  戈青把峰兒抱上臂彎,道:
  「孩子,咱們走吧!」
  峰兒正想出口問:
  「師父,咱們去哪裡?」
  這孩子聰明乖巧,剛才已聽師父說過,倏然把這句話抑下肚裡,沒有問出嘴來。
  戈青臂彎抱著小徒兒,丹田猛提一口真氣,身形扶遙暴遞而起……
  凌空,左腳腳尖,一貼右腳腳背,一聲渾雄長嘯,猶若巨禽振翅翩空,直向峰腰低窪處飛去。
  偎在師父臂彎裡的峰兒,兩隻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不是害怕,那是感到驚奇。
  夕陽西下時分,師父兩人來到一處鎮甸,「魔神」戈青習慣地向後面看了看,才走向鎮裡大街。
  這次,戈青突然心裡起了一份異樣的感受,這是過去未曾有過的……
  似乎覺得有人銜尾跟在後面,轉身朝後面又投過一瞥……街上有不少往來的行人,但並未發現有任何可疑之人。
  戈青抱著峰兒,拐進大街一條橫巷,站停腳步。又轉首朝後面看了看,井未發現有異樣的情形,才繼續往前面走去。
  市集鎮甸,有不少客棧兼做酒肆飯店買賣,戈青帶了峰兒,找到橫巷一家「大安客棧」……進來客房後,吩咐店小二把吃喝端來房裡,不去外間店堂用膳。
  店小二把吃喝端進客房,彎彎腰,退出外面。
  戈青把房門閂上,讓峰兒用過晚膳後,叫他先上床去睡。
  「魔神」戈青舉搏獨酌,聽到床上酣睡的峰兒輕輕鼾息聲時,一股濃濃的愁思湧上心頭!
  這股愁思是過去「魔神」戈青從未有過的……現在有了人海遺子的小峰兒,作了他的衣缽傳人,才湧起這份「愁思」來。
  靜悄悄的客房中,「魔神」戈青舉酒啜飲,思潮亦隨著不停的起伏激盪……
  浪跡江湖二十年,現在有了峰兒後,自己有了個心靈「上的寄托……一個下一代的寄托。
  峰兒是自己的持續,把這孩子培植成第二個「魔神」戈青……自己不能輕易敗落天下武林高手之手。
  必須再挨過十年……這「十年」過後,才是峰兒開花結果的時候。
  「魔神」戈青於客房把酒沉思中,時間悄悄過去,遠處傳來梆鑼三敲之聲,已是三更時分。
  一陣激厲蒼雄長嘯之聲,一抹身形宛如鐵禽翩空,冷電驚虹,飛過山岡,越過澗流……「魔神」戈青臂彎裡抱著峰兒,又開始他這一日的行程;
  臂彎裡峰兒,看得眼花鐐亂,目不暇接……雖然不會知道那麼多,還是好奇的問道:
  「師父,這裡是什麼地方啦?」
  戈青縱目一瞥,道:
  「這裡該是魯中徂徠山附近一帶了!」
  峰兒本來不想問的,卻又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師父,你帶了峰兒去什麼地方?」
  戈青身形不停,一面回答小徒兒,道:
  「找個人跡稀絕之處,咱們師徒倆安頓下來,師父將一身武技傳授於你……十年,但等十年過去……」
  峰兒雖然才只七歲,但成熟的智慧已超逾他現在的年歲……好奇的問道:
  「師父,為什麼一定要等十年?」
  戈青道:
  「十年後,師父帶你去一個地方……」
  峰兒接口問道:
  「師父,你帶峰兒去哪裡?」
  戈青含笑道:
  「孩子,你現在年齡還小,師父所說的話,你不會都能聽懂……不過以後你年歲長大」,自然會知道……」
  眼前,此天下武林追蹤撲殺的「魔神」戈青,強敵四伺,步步險境,只有抱在臂彎裡這個幼童峰兒,是他唯一的親人……
  雖然知道自己說的話,這孩子未必全然聽懂,但還是接著道:
  「武家一身武技能抵何種火候,就在其內家功力的修為……為師無師無門,一身拳掌刀劍武技,由自己琢磨苦練而成,但為師有此爐火純青,蓋世無儔的內家修為,是得自一個地方……」
  峰兒兩顆圓滾滾的眸子,睜得又圓又大,凝神細細聽著……
  從他這付神情中看來,師父剛才所說的,至少已有七八分聽進耳裡,很懂事的問道:
  「師父,你一身內家修為,從哪裡得來的?」
  戈青懷著一絲感慨的心情,道:
  「二十年了……那裡每隔半甲子三十年,發生一次『異跡』,為師一身內家功力,都由此『異跡』而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
  「二十年過去,再等十年,又是半甲子的三十年,師父帶你去那裡迎候此一『異跡』發生……到時天下武林中,又有第二代的『魔神』出現……」
  「魔神」戈青所說的這些話,聽進峰兒耳裡,雖然稚齡童兒,無法全然聽懂,但在他小腦袋裡,已留下這一頁回憶。
  戈青身形蕩空激射,施展輕功身法,一面跟小徒兒在說這些話,使他微微撩起一縷喘息。
  峰兒偎在師父臂懷裡,聽到他老人家這陣喘息聲,小手們上師父胸前,道:
  「師父,你累啦……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陣子再說……」
  浪跡天涯,過著萍蹤飄泊身影蹈蹈生活的「魔神」戈青,何曾獲得人們一絲關懷……
  此刻聽到小峰兒此話,含笑點頭道:
  「是的,孩子,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再說……」
  戈青抱著峰兒,身形飄落一處深谷,師徒兩人才始坐下一塊山巖大石,幽谷濃蔭深處,突然傳出一陣「哈哈哈」朗笑聲。
  「魔神」戈青臉色驟然一怔……山野幽谷,何處來這陣朗笑聲?
  心念閃轉,不期然中解下負在肩背的那只沉甸甸長形囊袋。
  但見人影閃晃,從樹林中走出一位身穿文中儒衫,年有二十多歲的年輕書生……
  書生雙目炯炯,閃射如電,朝戈青目注一瞥,又是「阿哈」一笑,道:
  「『魔神』戈青,別來無恙……人生何處不相逢,區區『翠竹臨風』後希平,會在此地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與尊駕相遇,幸會,幸會!」
  戈青聽到對方說出此話,倏然想了起來……
  不錯,昨天感覺到有人暗底銜尾跟蹤,雖然並未發現可疑之人,原來還是千真萬確之事。
  「魔神」戈青心念一轉,從袋囊取出「湛玉寶劍」,冷然一笑道:
  「堂堂『七海盟』掌門,何必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暗底跟蹤,你我不妨就在此地寒鴉嶺臥雲谷,手下見個真章!」
  「七海盟」乃是江南武林俠義門中一個門派,總壇設於湘東幕阜山之麓「鐵旗山莊」。
  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年紀六十有餘,練有一身精湛內家功力,使其駐顏有術,平時文中儒衫,看去就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書生。
  十四年前,「七海盟」掌令「九絕弓爪」蒲松,叛門離去……
  蒲松帶領一百四十六名弟子,叛離「七海盟」,自己組成一個「天罡會」的門派。
  「九絕弓爪」蒲松,組成此「天罡會」後,卻是暴行劣跡,不勝枚舉,殺人搶劫,姦淫擄掠,在湘鄂兩地無惡不作。
  「天罡會」此一行徑,震驚江南武林,江湖上為之嘩然!
  「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知道此事後,決定清理門戶,剪除這一批「七海盟」中敗類。
  但,這件事也傳進獨來獨注,嫉惡如仇的「魔神」戈青耳裡……
  「魔神」戈青找來洞庭湖畔「扁山鎮」,「天罡會」的設壇所在,手上這把「湛玉劍」,將「七絕弓爪」蒲松,和一百四十餘名弟子悉數除去……血流成渠,堆屍遍地。
  「大罡會」中暴行劣跡,固然是俠義門中人所不容,但「天罡會」中人俱是「七海盟」中叛門弟子,自有「七海盟」清理門戶,加以處置。
  「魔神」戈青此一插手,不但「七海盟」掌門「翠竹臨風」後希平羞憤交襲,更是震撼江南武林。
  「翠竹臨風」後希平,搜找戈青行蹤,要了斷這一樁公案……
  十一年前,湘東株州狹路相逢,「翠竹臨風」後希平和「魔神」戈青兩人,雙方照面交上手,激戰三晝兩夜不分勝負。
  但「翠竹臨風」後希平,決心要除去此嗜殺成性的「魔神」戈青……此番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兩人又再度遇上。
  「翠竹臨風」後希平,聽到「魔神」戈青說出此話,哈哈一笑,道:
  「戈青,我等既然此處又會面遇上,當然不會使你失望……」
  就在這時候,臥雲谷幽谷隱處,突然響出一陣「哇啦啦」暴吼聲……
  這響吼聲甫落,出現一個手執「虯龍金環潑風刀」,獅鼻海口,面如鍋底,身軀魁偉高大,年在七旬左右的老者。
  老者手中「虯龍金環潑風刀」一揚,「當琅琅」金環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一個箭步,縱身來到「魔神」戈青跟前,吼道:
  「操你祖奶奶的,你這個賊魔頭,償還俺兒子鄧浩這條命來……」
  「魔神」戈青發現「八荒鐵蹄會」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同時出現寒鴉嶺「臥雲谷」殊感意外,不由暗暗一震……
  一手亮出「湛玉劍」,心念閃轉……
  憑自己手中這把「湛玉劍」,對付這兩個江湖梟雄,相信勉力可以應付。
  「八荒鐵蹄會」在北地江湖,也是一個響哨哨的門派。
  「鐵蹄會」總壇,設在晉中雲中山華陽鋒,掌門人乃是「赤雷嘯虹」鄧昆。
  「魔神」戈青,跟「八荒鐵蹄會」及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並無恩怨過節,但這件事卻發生在鄧昆之子「鐵翅飛鵬」鄧浩身上……
  十多年前,「鐵翅飛鵬」鄧浩乃是鄧昆單丁獨子。
  鄧浩仗著父親「赤雷嘯虹」鄧昆,雄據晉地,「八荒鐵蹄會」掌門人的聲威,元惡不作,勒索綁架,強佔田地。
  那些被害的鄉民,雖然受到鄧浩的欺凌,由於「赤雷嘯虹」鄧昆勢焰滔天,都敢怒而不敢言……但民情鼎沸,已怨聲載道。
  那年「魔神」戈青遊俠晉地,知道這件事後,出手「玄天七嵌掌」,將「鐵翅飛鵬」鄧浩屍解七塊,落個塊肉分屍。
  鄧昆見愛子慘遭「魔神」戈青毒手,知道即使驅使「八荒鐵蹄會」全部之力,亦無法與戈青周旋,只有設法會同當今武林南北絕世高手,始能將此魔剪除。
  「魔神」戈青將峰兒負在背上,用布帶紮住,準備跟這兩個江湖梟雄背水一戰。
  突然幽谷沿壁隱僻處,又傳來一陣「嘿嘿嘿」的冷笑聲,走出一個年紀七十左右的老者……
  老者雖然年屆七旬,卻是剽悍精壯,精神矍鑠……朝「魔神」戈青目注一瞥,向「翠竹臨風」後希平,和「赤雷嘛虹」鄧昆兩人,道:
  「兩位道友,此番魔頭戈青已來此寒鴉嶺『臥雲谷』諒他插翅也再難飛走……」
  「魔神」戈青,看到此一老者現身,心頭不禁暗暗一沉……
  不是冤家不聚首,「北冥會」掌門人「摘星攀月」邵震,如何也會在此時此地露臉?
  照此看來,雖然自己認為行止隱秘,不走陽關大道,施展輕功,繞著山野荒徑而行,但對方三人對自己行蹤,似乎早已瞭若指掌。
  「北冥會」也是北地江湖的一個門派,總壇設在魯北晏城北郊「夏口坪」。
  遠在十多年前,由於掌門人「摘星攀月」邵震,要拓展自己勢力地盤,藉口以武會友,擺下擂台,準備在打擂中,戮殺同道,排除異己。
  但此一陰謀,卻給妒惡如仇的「魔神」戈青所洞悉……隻身撲登擂台,厲掌連斃兩位副台主,一位總台主。
  「北冥會」遭此一挫,落個灰頭土臉,聲譽一落千丈,就此一蹶不振。
  是以「北冥會」掌門「摘星攀月」邵震,已把「魔神」戈青恨之蝕骨,恨不得從戈青身上咬下幾塊肉來。
  奈何「魔神」戈青,平素獨來獨往,行蹤飄忽,且戈青身懷之學,絕非「北冥會」能將其截下。
  「摘星攀月」邵震積忿在心,希望有此一日,能報這「一箭」之仇。
  「魔神」戈青,此番帶了小徒兒峰兒,經過這裡寒鴉嶺「臥雲谷」,給三個南北武林中絕世高手,攔住去路,圍人核心。
  但,「魔神」戈青對眼前形勢,亦有他一個最低的打算……
  如若自己奮起神威,憑手中這把「湛玉寶劍」,也不難衝出重圍,落個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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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2:29:55 |只看該作者
第02章 四面楚歌

  「魔神」戈青準備奮起神威,力敵眼前這三個南北武林絕世高手,自己落個全身而退……
  突然又傳來一陣「哈哈哈」的朗笑聲……笑聲繚繞之際,從樹林走出一位銀鬚自發,身穿長袍的老者……
  這老人年壽看來有八旬以上,臉肉卻紅潤嫩白,宛如幼兒的臉色……朝「魔神」戈青這邊投過一瞥,繼後向後希平、鄧昆、邵震三人道:
  「三位道友,你等將『魔神』戈青腳程、方向算得十分準確,倒是老夫『雲海飄影』廖悄晚了一步……」
  「魔神」戈青聽到「雲海飄影」廖愷此一名號,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氣……
  此「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悄插手進來,我「魔神」戈青將血濺七尺,魂斷寒鴉嶺「臥雲谷」了。
  「南嶺門」總壇設於閩中南平「湖頭溪」,「南嶺門」勢力所至,攏括兩廣諸地。
  「雲海飄影」廖愷,雖是「南嶺門」掌門人,但已退作「太上掌門」,掌門事務已由其親信弟於,作全權處理。
  廖悄一身功力之高,已抵不可思議之境。
  「魔神」戈青,見「雲海飄影」廖俏踩人這淌混水,心裡暗暗震驚不已……
  自己昔年雖有閩、粵之遊,但並未與「南嶺門」中弟於,發生過任何仇恨過節,此番「南嶺門」掌門人,卻參與其事。
  「翠竹臨風」後希平,見廖愷說出此活,哈哈一笑,道:
  「廖道友,後某等銜尾暗隨,布下天羅地網,豈容這魔頭脫走……我等三人恭候大駕蒞臨,道友決定對『魔神』戈青,作如何一個處置?」
  「雲海飄影」廖悄與「魔神」戈青之間,並無夙仇新恨,經「翠竹臨風」後希平等三人之邀,才前來助陣。
  廖他走來戈青跟前,慨然道:
  「『魔神』戈青,佛家所謂『絮因蘭果』……二十年來你殺人盈餘,逾數三千,你能沒有一個交待?」
  目注戈青又道: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而能改,善莫大矣……你不問『過』重『過』輕,概以三尺青鋒誅之……你沒有覺得忒以殘忍?」
  「魔神」戈青冷然道:
  「你等四人,欲將我戈青如何處置?」
  「雲海飄影」廖愷喟然道:
  「『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即使我等四人無法將你除去,反喪命你之手……戈青,難道老天爺聽憑你嗜殺成性,加害天下蒼生,就沒有人來收拾你?」
  「魔神」戈青聽到此話,緩緩低下頭來。
  「翠竹臨風」後希平道:
  「戈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不算委屈了你吧?」
  「赤雷嘯虹」鄧昆大聲接上道:
  「天下武林有此『條文』,定下……摘下賊魔頭腦袋,公認其為武林盟主……」
  鄧昆話未落,「摘星攀月」邵震接口道:
  「鄧道友,『魔神』戈青頸上腦袋只有一顆,我等來此臥雲谷有四人……」
  「翠竹臨風」後希平「阿哈」一笑,道:
  「後某倒有一個主意,我等來此臥雲谷是四人,戈青身上有手足四肢,我等不妨各取其身上一肢……留下其頭顱、軀體,讓他在臥雲谷自生自滅……」
  「魔神」戈青暗暗吸了一口冷氣……好歹毒的主意!
  後希平又道:
  「我等將戈青四肢之一帶回,將其曬乾成骷骨,留下作為子孫後代的警惕!」
  「雲海飄影」廖悄,緩緩一點頭,道:
  「這個主意不錯……」
  轉向「魔神」戈青這邊,又道:
  「戈青,休怪我等出手狠毒,只怨你嗜殺成性,殺孽過重,喪命在你掌劍之下,足有三千之數!」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一笑,臉帶煞容,亮出肩背上長劍,走到「魔神」戈青跟前,道:
  「戈青,區區『翠竹臨風』後希平,可要得罪了!」
  戈青口齒迸出一縷聲音,道:
  「你們不能傷了我背上孩子……」
  「翠竹臨風』後希平,沒有接口回答……
  劍芒如虹,長劍落處,撩起一蓬鮮血,「魔神」戈青左臂齊肩處斷了下來。
  戈青沒有吭出一聲……斷臂墜地,血水殷殷,但戈青左肩傷口,卻是凝血不流。
  負在戈青背上的小峰兒,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沒有哭出一聲。
  「赤雷嘯虹」鄧昆,手執「虯龍金環潑風刀」,「嘿嘿嘿」笑道:
  「賊魔頭,便宜了你,俺兒子一條命,只換來你一條左腿……」
  這個「腿」字才始出口,時臂一抖,刀芒一揚,戈青跌坐倒地,這條左腿已斷了下來。
  「魔神」戈青痛得混身索索直抖,還是沒有吭出一聲。
  「摘星攀月」邵震走近前,戟指戈青,嘿嘿嘿笑道:
  「『魔神』戈青,昔年魯北晏城『夏口坪』,掌斃老夫正副擂台台主的威風,而今安在乎……」
  揮劍一揚,戈青右腿亦斷了下來。
  三人斷下「魔神」戈青左臂兩腿,「雲海飄影」廖愷走近前,道:
  「戈青,老夫留下你一條右臂,你若能劫後餘生,希望你得重新改過做人!」
  「魔神」戈青只是望了他一眼……熬忍不住毀體斷肢之痛,頭臉垂下,暈了過去。
  背上的峰兒,雖然沒有哭出二聲,但目睹師父遭受到這樣一幕淒絕人衰的悲劇,童兒稚嫩的心頭,禁不住這份打擊,也暈迷過去。
  「魔神」戈青悠悠回甦醒來,單臂解下背上的峰兒,輕輕把他喚醒……道:
  「峰兒,咱們走吧!」
  峰兒剛才沒有哭出一聲,這時淚水簌簌直流,指了指,道:
  「師父,你兩條腿給壞人砍去啦,如何走呢?」
  「魔神」戈青,由於神智悲憤、激盪,競忘了自己兩條腿已被人斬去……
  一陣慘厲狂笑,點點頭,道:
  「不錯,師父兩條腿已被人斬去……」
  指著小徒兒這邊,道:
  「峰兒,師父兩腿斷去,你還長著兩條呢……」
  峰兒兩眼擒淚,一付迷惘,困惑的神情望著師父,都是回不出話來。
  「魔神」戈青當年曾獲得曠古未有之奇遇,剔髓代骨,一身資質已與人迎異,」雖然一臂兩腿遭人斬去,痛得暈倒在地,但傷處卻很快凝血結口。
  看到峰兒小臉上這付神情,就即道:
  「孩子,你背著師父走。」
  峰兒小嘴張合,淚水盈眶……聽到師父說出此話,還是無法會意過來。
  「魔神」戈青看了稚齡小徒兒一眼,一聲浩然長歎,淚水泉湧似的流了下來……剛才斷去一臂二腿,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戈青流淚道:
  「孩子,你生不逢時,偏偏在這時候投入師父門下,現在只有委屈你了!」
  朝那只囊袋一瞥,那把「湛玉劍」已不知去向,單臂把囊袋拎在自己背上,一招手,道:
  「峰兒,你過來……」
  峰兒走近前,戈青伸出單臂,緊緊們上這孩子頭頂「百匯」穴……自己緩緩合上眼皮。
  這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
  一股溫熱之氣,自戈青單臂掌心而出,從峰兒蓋頂「百匯」穴透入,通過這孩子全身奇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引穿任、督兩脈,歸入丹田。
  峰兒身體一陣抖索,小臉上汗水滴滴直流下來。
  戈青按在峰兒蓋頂「百匯」穴的掌心,並未移開,嘴裡在道:
  「孩子,你且試試看,能否將帥父背了起來?」
  這時峰兒的體內,週身經脈賁張欲裂,使他感到驚奇……
  聽到師父這話,就即雙臂向後一圍,尚未運足勁道,已把師父背了起來。
  峰兒驚詫不已,道:
  「師父,你身體怎麼這樣輕?」
  戈青單臂一掌按在小徒兒「百匯」穴上,一面急促的道:
  「孩子,你現在別多問,師父慢慢會告訴你的,眼前趕快離開這裡山谷再說!」
  「魔神」戈青,怨結天下武林,生怕再有武林高手前來追殺,是以必須趕快離此地寒鴉嶺「臥雲谷」。
  此刻,峰幾感到週身勃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勁道……當一縷縷熱流,連綿不息,從蓋頂「百匯」穴透入體內時,這股勁道逐漸增加。
  現在峰兒背上負著師父,仍然輕若無物,身子躍躍欲起……聽師父說出此話,就把小腿兒一縱,拔身向上縱了起來。
  這一縱,競到七八丈遠處……卻把小峰兒嚇了一大跳。
  峰兒頓時童心大熾,連縱帶躍,有如乳燕穿簾,海鷗掠波……隨著起伏的山勢,背上師父,向前面飄飛而去。
  經有盞茶時間,重山疊翠,澗水深谷,都已拋落在峰兒背後……縱目看去,地勢已漸趨平坦,遙望翠怕蒼松錯落之處,隱現出一片毗連銜接的房舍。
  負在小徒兒背上的戈青,有所感觸的道:
  「峰兒,你今年七歲,熬過十個年頭,才是十六歲,那時剛好半甲於;師父可以帶你去那裡……十年光陰雖然彈指而過,但不知是否再會發生意外?」
  峰兒已聽師父提到過這件事,一面走一面接口道:
  「師父,你給壞人斷了兩腿一。手,現在峰兒背了你走,人家不會認出你來的!」
  戈青心頭慘然,禁不住問道:
  「孩子,十年的苦,你挨受得下麼?」
  峰兒很懂事的,而且十分堅決的道:
  「峰兒為了要替師父報仇,別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峰兒會挨受下去。」
  戈青見七歲小徒兒,很懂事的說出此話,聽來感到莫大的安慰……
  但,此刻「魔神」戈青的心裡,卻又有了矛盾、錯落的想法……
  今日之痛,怨不得誰,昔年殺人無算,盈數三千,才會有此番斷臂去腿的慘劇!
  下一代的峰兒,又豈能再蹈自己的覆轍?
  戈青心念游轉,輕輕歎了口氣,道:
  「孩子,日後你武技有成,慢談報仇之事,你將師父給人斬去的一臂兩腿股骨取回,再找到失去的『湛玉劍』,已可使你師父瞑目九泉了。」
  戈青現在所說的,雖然無法使徒兒盡然瞭解,但在這渾金璞玉孩子的心頭,已烙下一個淒絕悲痛的深痕,這是永遠無法抹去的。
  戈青抬臉朝前面看了眼,道:
  「峰兒,前面看來是處村集,咱們找去看看,能否找到一枝之棲,以後的事慢慢再作打算。」
  峰兒道:
  「咱們在前面村裡,找一家有錢的人家,師父認作峰兒的爺爺,求他們布賜布賜……說是咱們逃荒來到這裡的!」
  峰兒有條有理的說出這些話,一個七歲的童兒競有這等機智,「魔神」戈青暗暗感到驚愕不已……
  在這驚詫之餘,戈青心念一陣游轉:
  「這孩子在他目前年歲,已有這等深沉的機智,日後一身武學有成,不知對武林是禍是福?」
  峰兒背著師父邊說邊走,來到一座巍峨無比的山莊前,放下背上的戈青,探頭朝山莊裡看去。
  「魔神」戈青一陣嘀咕不安,心裡暗自思忖:
  「這座山莊巍峨高大,顯然住的是當地知名之士,不知是否會是武林中人物?」
  「魔神」戈青十年闖道江湖,一生嫉惡如仇,殺人盈數三千……
  繼後遭天下武林追蹤撲殺,十年流竄,過著逐水浮萍的生涯。
  此番遭當今武林四大絕世高手之截,落得斷去兩腿一臂的慘狀……杯弓蛇影,已是驚弓之鳥!
  雖然戈青一身渾雄無匹的內家功力尚在,但一臂兩腿已去,饒有再深武技,已無法施展出來……
  萬一狹路又遇上昔年喪命於「湛玉劍」者的父兄姻親,師門淵源諸人,那是自投羅網,後果不堪設想。
  戈青正要叫住峰兒,別去大莊院,另外找個普通平民之家……
  這孩子己走到看守莊院大門的幾個莊丁前,兩條小腿匍地一跪,道:
  「眾位大叔,小峰兒背了爺爺逃荒來到這裡,求求你們布賜布賜!」
  峰兒不但口齒清脆伶俐,說話時還用衣袖抹了抹眼睛……那是一副獲得人家憐憫的模樣。
  峰兒這一說,頓時有五六個莊丁,圍了上來……似乎部給峰兒這副淒楚、可憐的神情所感動。
  其中一名莊丁道:
  「李標、林三,這孩子太可憐了……」
  朝前面路邊,匍伏在地的戈青看了眼,又道:
  「他爺爺還是個殘廢呢……咱們每人湊些錢出來,給他們爺兒倆!」
  那叫林三的年輕莊丁,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搖搖頭,接上道:
  「咱們湊錢出來給他們爺兒倆,不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把錢花完,這小娃幾還得挨家挨戶,乞求布賜……」
  轉身一指後面莊院,又道:
  「這裡『臥龍山莊』,占幅遼闊,房舍銜接……多添他們爺兒倆的口糧,也算不了一回事……」
  另外那個李標莊丁,道:
  「林三,你想出這個主意不錯,可是咱們這伙,可作不了這個主……」
  他們正在談著時,走來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雖然也是一身青衣服飾,看來跟這伙莊丁似乎有些不一樣……微微一皺眉,道:
  「你們正經的事不去做,圍在一堆,在聊些什麼?」
  林三看到中年人走來,哈腰一禮,道:
  「陳總管,這件事您可作得了這個主……」
  指著小峰兒,和前面匍伏路邊的戈青,又道:
  「這爺兒倆逃荒來到這裡,那爺爺還是個殘廢,就靠著這小娃兒向人家哀求布賜打發日子……陳總管,您倒不如做下這樁功德善事,『臥龍山莊』不愁少了他們爺兒倆的吃喝,把他們收留下來!」
  這名林三莊丁,替峰兒師徒兩人,有聲有色說出這番話來。
  陳姓總管突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目注峰兒一瞥,輕輕「哦」了聲……
  「臥龍山莊」近圍數百里,從未聽到有鬧饑荒之事,這孩子和他爺爺,又是從何處來?
  峰兒聰明乖巧,已知道這中年人是他們這夥人中「最大的」一個,跪地又磕了個頭,道:
  「大爺,小峰兒和爺爺沒有去處,求你發個善心做做好事!」
  陳總管見這孩子口齒清脆,逗人憐愛,心裡確有幾分喜歡,向邊上林三道:
  「林三,你到東廂給他們爺兒倆找一個房間,然後再把這孩子帶去我那裡!」
  這個陳總管吩咐過後,就即離去。
  林三彎彎腰應了聲,向峰兒道:
  「小娃兒,快扶你爺爺進去,這是你運氣好,遇到咱們『臥龍山莊』的人!」
  峰兒連連道謝……峰兒雖然才只七歲,但比他同年的孩子,要成熟得多了。
  這次「魔神」戈青,已很清楚聽那莊丁林三說出「臥尼山莊」四字,心裡不禁暗暗為之一震……
  昔年自己蹤游北地江湖,「湛玉劍」下曾殺過一個自稱姓「蕭」,來自「臥龍山莊」的武林中人物,不知此「臥龍山莊」,是否是同一名稱的巧合?
  「魔神」戈青心念游轉之際,峰兒已走近前……他仍是伸出單臂獨掌,按在這孩子「百匯」穴上,把頭臉垂得低低的……
  眼前的戈青,已處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步步凶險的境地……
  他避免見到任何一個人,甚至於站在大門口的那幾個「臥龍山莊」的莊丁。
  峰兒兩臂向後一兜,背起師父,這些莊丁看到,嘩然大叫起來……
  有的在嚷叫的道:
  「嗨,這七八歲的孩子,競有這麼大的勁道,背得起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兒……」
  另外一個莊丁,帶著憐憫,惋惜的口氣,道:
  「這老頭兒真可憐,怎麼會左右兩條腿,全都沒有了
  那個林三莊丁,帶著戈青和峰兒師徒兩人,穿庭過廊,走來「臥龍山莊」的東廂……
  那裡有一列傭僕住的房舍,林三把他們送進一間空房裡,就即向峰兒道:
  「小娃兒,咱帶你去見陳總管。」
  峰兒兩顆圓滾滾的眼珠,朝閉目臥著的師父看了眼,似乎想到一件事上,向林三道:
  「大叔,你先走一步,待峰兒把爺爺服侍好了,隨即就來!」
  這是峰兒機智聰明的地方……
  自己背了師父來這裡「臥龍山莊」的一間空屋裡,師父可能有什麼話要囑咐自己,但礙著這莊丁林三面前,不便說出口。
  林三點點人,一笑道:
  「孩子,你倒很孝順你爺爺,咱在大門口等著,你馬上就來。」
  峰兒哈腰應了聲。
  此刻,「魔神」戈青心神卻是不安至極,但眼前境遇如此,已沒有其他的選擇,師徒兩人只有暫時在「臥龍山莊」安頓下來……
  見峰兒遣走那名莊丁,就叫近跟前,把如何應付陳總管和那些莊丁的話,告訴了峰兒。
  峰兒走出屋子,林三帶著他去見那個陳總管……「臥龍山莊」的這個總管,對峰兒這孩子似乎很喜愛,問了不少話。
  峰兒照著師父的囑咐一一回答……使人深信不疑這「爺兒倆」的身份。
  陳總管見峰兒這孩子,聰明乖巧,善解人意,就留在自己房裡,作隨時使喚。
  峰兒眨動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睛,向陳總管問道:
  「大爺,你是不是這裡最大的一個人?」
  峰兒問出此話,是出『於「魔神」戈青的授意……但此刻從這孩子嘴裡問出,聽來令人發笑。
  邊上林三接口道:
  「小娃兒,你怎麼能隨便問出這後來……」
  峰兒暗暗驚了下……自己問出這話,會不會己引起人家的懷疑?
  陳總管含笑道:
  「林三,別責怪他,這孩子還小,不懂事……」
  陳總管向林三說過這話後,含笑跟峰兒道:
  「咱叫「陳勇』,是這裡的總管……這裡『臥龍山莊』最大的是『鐵膽金戈』蕭彬蕭老太爺……咱這樣說了,你知不知道?」
  峰兒點點頭,道:
  「大爺,峰兒知道啦。」
  陳勇用了柔和的口氣,道:
  「峰兒,你在這裡『臥龍山莊』,重的差司不會要你去做,只是不能貪吃懶做……你爺爺的吃喝,不用你去耽心。」
  峰兒哈腰一禮,道:
  「大爺,峰兒跟咱爺爺,要你多照顧啦!」
  陳勇見峰兒這孩子,口齒伶俐,逗人憐愛……含笑點點頭。
  人在幼齡童年,如有天賦稟異的資質,已決定了他往後的命運,和他的遭遇……現在的峰兒「石鳴峰」也就是如此。
  「魔神」戈青從峰兒回來說後,已知道「臥龍山莊」莊主乃是「鐵膽金戈」蕭彬……
  「鐵膽金戈」蕭彬,稱得上北地武林中一位翹楚人物,昔年喪命在「湛玉劍」那姓「蕭」的,顯然跟他有極接近的淵源。
  戈青知道這裡「臥龍山莊」的底細後,心裡感到極大的威脅和不安……「死亡之神」,已在向自己招手。
  二十年來,「魔神」戈青嗜殺成性,引起普天之下各門各派的憤怒,同仇敵愾,要將他剪除。
  以至天下武林中,訂下一項「條文」……凡能取得「魔神」戈青首級的人,就公認其為武林第一之尊的「盟主」。
  如此一來,即使跟「魔神」戈青,並無過節仇恨的江湖黑白兩道中人,為了要取得這份榮譽,誰都希望「魔神」戈青栽在自己手裡,摘下他的腦袋。
  這次,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魔神」戈青在「翠竹臨風」後希平,「赤雷嘯虹」鄧昆,「摘星攀月」邵震,和「雲海飄影」廖悄,南北武林四大高手之手,斷肢毀體之事,已是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江湖。
  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由於「魔神」戈青只斷肢而未斷頭,感到遺憾!
  同時又有若干的武林中人,由於這顆六陽魁首的腦袋,尚留在戈青頸上,希望能獲得此一「奇遇」,在四肢已斷其二的戈青頸上,摘下這一顆腦袋,平步青雲,成為當今武林一代「盟主」。
  是以眼前「魔神」戈青所處的境遇,風聲鶴唳,四面楚歌,隨時隨地都會有被殺害的可能。
  戈青四肢已去其三,雖然一身上乘內家功力尚未失去,但已無法運用拳掌刀劍,前來制敵。
  「魔神」戈青眼前唯一所能做到的,也是他所唯一的希望……
  自己身份、底細尚未被武林中人發現前,將孕育在體內的內家功力,悉數灌輸到峰兒這孩子身上。
  只要峰兒劫後餘生,能夠脫險,「魔神」戈青自己即使喪命武林中人刀劍,也瞑目九泉了。
  每天子夜過後,戈青喚起愛徒峰兒……
  先傳授生平絕學,和自己悟出來的劍術,掌招,然後,運用他單臂獨掌,透過掌心,將自己體內一股精萃真元的內家功力,自峰兒蓋頂「百匯」穴,灌輸入這孩子的體內。
  這股精革之氣,替峰兒打通全身奇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行穿任、督兩脈。
  時間在師徒倆身畔悄悄過去,兩人來「臥龍山莊」匆匆已有三個多月。
  這天夜晚,戈青喚起峰兒,正在傳授他武功時……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遠處漸漸移近過來……夜深人靜,聽來十分清晰!
  從這陣粗重的腳步聲聽來,人數不少,至少在十數人之上。
  峰兒小臉蛋怔了下,道:
  「師父,有好多人找來這裡呢?」
  「魔神」戈青凝神聽了下……已知道自己所預料中的一幕,終於發生!
  臉色凝重,戈青十分沉靜的向愛徒道。
  「峰兒,你雖然目前僅是七歲童兒,師父今晚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記住,千萬不能忘了……」
  峰兒看到師父這副鄭重的神情,點點頭,道:
  「是的,師父,峰兒不敢忘去,會牢牢記在心裡……」
  外面腳步聲漸漸移近,摻夾著嘿嘿嘿的冷笑聲,在道:
  「賊魔頭,『天堂有路不走、地獄元門來闖』,居然悄悄躲進老夫『臥龍山莊』……」
  另外一個聲音,接口在道:
  「莊主,據江湖傳聞,『魔神』戈青在魯中寒鴉嶺,四肢已毀其三,小的對此老頭兒,心裡已自有了懷疑……」
  微微一頓,又道:
  「後來經『開碑手」路爺,暗中前往探看,果然是「魔神」戈青……」
  這陣話聲聽進屋子裡峰兒耳裡,十分熟悉……
  那是他平時口稱「大爺」的,「臥龍山莊」總管陳勇所說的話。
  眼前,強敵壓境,「魔神」戈青還是十分鎮靜,向身邊的愛徒道:
  「峰兒,現在師父所要告訴你的一個所在,就是你師父一身內家功力的來源……」
  腳步聲移近屋子前,突然靜止下來……
  「鐵膽金戈」蕭彬,嘿嘿嘿笑道:
  「『魔攤』戈青,老夫蕭彬摘下你這顆腦袋,償還昔年你殺我兄弟蕭永翔的一筆血債……」
  戈青並不理會門外「鐵膽金戈」蕭彬的吆喝聲,輕輕向峰兒道:
  「孩子,你要記住此一地點……鄂北桐柏山白雲嶺『凰尾谷』……時間是在十年後……」
  把十年後的詳細日期、時刻告訴了峰兒後,又道:
  「白雲嶺『凰尾谷』,每隔三十年此一時刻,噴吐一次『龍涎香霧』……吸得此『龍涎香霧」能使一身內家功力,抵達不可思議之境……」
  一陣「嘩啦啦」塌屋聲,師徒倆住的這間屋子,左邊半截瓦脊塌了下來,露出一口數尺方圓的大窟窿,灑下一蓬瓦屑塵灰……
  塵灰迷漫中,撲下一條四十左右瘦長的身形,「嘿」聲一笑,道:
  「賊魔頭,你也有今日這一遭……待咱『開碑手』路進,摘下你的腦袋……」
  這個『袋』字出口,身形揉身欺上,手中絞鋼刀一揮,呼的銳響過處,橫裡朝戈青頸上斬下。
  「魔神」戈青單臂一挫,振腕一掌朝「開碑手」路進劈出……
  冷然一聲,道:
  「鼠輩,憑你也配?」
  一響「轟」的聲,絞鋼刀崩飛脫手……「開碑手」路進尚未摘下戈青腦袋,他自己這顆頭顱,挨上戈青這股渾雄無比的掌勁,已成了「爛南瓜」一隻,紅的鮮血,白的腦漿粘成一團。
  戈青把此「開碑手」路進打發掉,還是繼續向身邊的愛徒道:
  「峰兒,你馬上離開此地,咬牙挨過十年時間,去桐柏山白雲嶺『凰尾谷』,吸取『龍涎香霧』……」
  峰兒流淚道:
  「師父,峰兒捨不得離開你……」
  這時,響起一股「轟隆隆」破門之聲。
  戈青目注閂上的房門看了眼,喟然道:
  「孩子,你若不離開此地,師父遍散江湖各地的肢骨,誰去收集……師父身後這樁公案,又誰去了斷……」
  一響「喀啦」折斷門閂聲,一個七十左右的老者,帶領一夥人,破門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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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2:30:33 |只看該作者
第03章 乳鶯初啼

  「魔神」戈青單臂托起峰兒,迎空向上一推,接著一股威猛而柔綿的掌風劈出……
  峰兒這個嬌小的身子,迎著師父推來的這股掌風,身若斷線紙鴦,由塌下的屋頂窟窿電掣而出!
  就在這時,一陣淒厲刺耳的慘號聲,從屋子裡散發出來……
  這位脾睨江湖,稱霸天下武林,二十年來殺人盈數三千的「魔神」戈青,魂斷「臥龍山莊」……地點是魯南向城。
  峰兒身子迎上師父一掌,自屋頂窟窿飄飛而出,聽到屋子裡這響慘號聲,兩行淚水已簌簌湧了出來……
  但,他替自己下了個決定……兩條小腿一跨,已從屋脊翻出數丈外,直向「臥龍山莊」外撲去。
  峰兒心裡暗暗驚奇不已……
  師父每夜傳授自己劍術,掌招諸類武技,但自己這套飛躍本領,又從何而來?
  眼前這孩子,雖然資質穎慧,但究竟還是個六齡童兒,還無法理解師父內家功力的移轉。
  隨著日月消逝,年歲漸漸長大,峰兒才始漸漸理會過來……
  那是師父將自己體內一身內家真力,移轉到自己身上,他老人家已無反抗之力。與「鐵膽金戈」蕭彬對峙,才束手待斃,遭其所害。
  峰兒心念打轉,兩腳沒有停下,幾個縱躍起伏,「臥龍山莊」風火高牆,已隱入一片樹蔭中。
  峰兒一路疾馳飛奔,把師父所囑咐的話,暗暗反覆默念,一字不漏,深深記在心裡。
  不辨東西南北,一路狂奔,峰兒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經過多久時間……
  抬臉看去,晨曦初曙,東方魚白,已經是晨起黎明的時分。
  來到山麓一泓河溪邊,一夜奔波,又饑又渴……峰兒走來河邊一塊突出的山石上,想捧些河水來解渴。
  峰兒低下頭,河水中映現出一張晦暗枯黃的小臉蛋……嚇了一跳,倏然也給想了起來……
  不錯,師父曾有幾種藥丸,放在自己貼身口袋裡,一種是易容,一種是返容。
  峰兒看到河水中浮映出來那張晦暗枯黃的小臉蛋,就是自己的臉孔,在他稚齡幼年的童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想法……
  自己隨同師父一段時間,這張黃澄澄的臉孔,見過的人,一看就會認出來,不如還是回復自己原來的那副臉相。
  峰兒心裡有了這樣想法,從衣袋裡取出一顆白色的返容丸……
  「魔神」戈青對自己可能發生的變故,以及身後之事一都已有了準備,是以將這些易容、返容的藥物。都放進愛徒貼身口袋,同時也告訴了峰兒,黑色、黃色是易容所用,白色九於才是用來返容的。
  峰兒把白色九於放在掌心,摻了些河水,把九子狠碎,然後在臉上一陣擦抹。
  果然,擦不到盞茶時間,臉上感到有些發熱發燙,就即捧起河水一洗,再朝河面上看去,浮現出一個粉搓玉琢,嫩白的臉蛋來。
  峰兒捧起河水,喝了幾口,歇了一陣子後,就順著溪流邊,漫無目的地往前面走去。
  「雖然峰兒資質稟異,聰明絕頂,但,究竟還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環境是現實的,他無法擺脫現實帶來的困擾,和威脅。
  如果以一般來說,一個僅乎七八歲的孩子,還在爹娘溫馨的懷抱中,享受著天倫之樂。
  此刻峰兒就不是這回事了……
  人海茫茫,人海遺子,如何去尋覓他生存的道路……
  飢餓,疲倦……漸漸圍繞上來!
  何處是兒家?
  峰兒孤影踽踽,來到一處小村前……
  三日前師父帶著自己擺脫死亡的威脅,竄逸逃亡的一幕,又縈繞在腦海中……淚水盈眶,忍著不讓它流下來。
  眼前,峰兒還不知道自己已來到什麼地方?離隔「臥龍山莊」有多遠?會不會有人追蹤前來?
  他生怕村裡的人,識破自己的行蹤……自己是「臥龍山莊」的一個小廝。
  峰兒想起過去師父替自己改裝的那套辦法……把身上這套小廝穿的衣衫,撕得破破碎碎!
  進入村中,峰兒卻是大失所望……
  村中都是些泥牆蓋起的茅屋,一條狹仄的泥街上,只有百來戶人家,門戶都閉得緊緊的。
  峰兒束緊了腰帶,繼續往前面走去……
  大道上行人漸漸稠密,指頭看去,前面是處熱鬧的鎮甸市集。
  峰兒雖然把腰帶束得緊緊的,肚子裡還是「咕嚕!咕嗜!」的直響……由於飢餓,使他更感到疲倦。
  走在街上,峰兒突然聞到一縷香味……那是「飯香」、「菜香」,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峰兒吞下大口的唾液,轉過身看去,大街邊上有家酒樓……香味正是從這家酒樓散發出來的。
  走來酒樓大門前,峰兒朝裡面張望了一眼……」雖然感到羞澀、不安,但肚裡的飢餓,使他無法熬忍。
  從裡麵店堂,搖搖晃晃出來一個中年人,峰兒走前一步,彎彎腰,道:
  「大叔,峰兒肚子餓得厲害,求你布賜布賜……」
  這個中年大漢醉眼一瞪,道:
  「去你娘的,小要飯……」
  大漢不但沒有給峰兒一點布賜,揮起蒲扇大的手掌,朝峰兒小臉上摑來。
  峰兒如果挨上這一掌,雖然不至會落個重傷,卻也夠受了。
  峰兒才是個六歲孩子,不會跟人家照面交手……大漢狠狠這一掌打來,峰兒出於自然的趨勢,身子一挪一閃,小手一揮一擺……
  一響結結實實「蹦」的一聲,大漢一個踉蹌,翻出酒樓門外兩丈,一個餓狗吃屎仆倒地上。
  這一幕,除了引起人家莞爾一笑外,誰也不會有更多注意……
  一個有八九分酒意的醉漢,不小心絆上酒樓門檻,跌了個大觔斗。
  任何人不會懷疑到,站在大門邊沿,那個怯生生,衣衫襤褸的孩子身上。
  但,偏偏就給銜尾出來的一個人看到……
  這是個身穿錦袍華服,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從老者這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看來,乃是一位藏鋒不露的「武家」。
  老者已看出前面那個醉漢仆倒的原因……那是出於站在大門邊沿,這個六七歲幼童「擒拿」中的一手「過肩頸」。
  這手「過肩頸」,同時還摻入了「四兩挑千斤」的玄奇手法,是以才能以一個六七歲幼童,而截下一個身軀粗壯的中年大漢。
  老者目注峰兒一聲輕「哦」,走到酒樓大門。
  峰兒向老者哈腰施禮,道:
  「大爺,峰兒肚子餓得厲害,求你布賜布賜!」
  老者微微一笑,道:
  「你叫『峰兒』,你今年幾歲了?」
  峰兒道:
  「小峰兒今年七歲……」
  老者朝峰兒身上這身破碎的衣衫看了眼,道:
  「峰兒,你怎麼孤苦伶仃出來外面求乞,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峰兒想到師父給天下武林中人追殺,就不敢提到「魔神」戈青的名號……低下頭流淚道:
  「爹娘都給壞人殺害啦……」
  老者看到峰兒剛才露了一手,又聽他說出這些話,心裡暗暗思忖:
  「這孩子可能是武林中人的後裔,父母親都遭仇家所害。」
  老者心念游轉,緩緩點頭,道:
  「峰兒,你稚齡幼年,外面飄泊流浪,不如隨向老夫回去如何?」
  峰兒想到三個月前,在「臥龍山莊」總管陳勇收留自己和師父的情形,跪地拜謝,道:
  「小峰兒多蒙大爺收留……」
  老者含笑道:
  「峰兒,你不必口稱『大爺』……老夫『摩天神龍』向公瑜,家居此地巨野城南門外『長川集』……老夫將你收作徒兒如何?」
  「摩天神龍」向公瑜,見剛才峰兒露了一手「擒拿」中「過肩頸」,又摻入了「四兩撥千斤」的玄奇手法,把一個魁梧醉漢栽下……
  這孩子業已紮下這等渾厚的武家根基,顯然是練武上乘之材,是以他會說出此話。
  峰兒聽到「摩天神龍」向公瑜此話,跪地又磕了個頭,道:
  「多謝師父收留照顧!」
  「摩大神龍」向公瑜,帶了峰兒又走進這家酒樓。
  吃飯時,向公瑜又問道:
  「峰兒,你父母是給誰殺害的?」
  峰兒聽到此話,三個多月前,師父「魔神」戈青在山道上救自己一幕,又浮現起腦海裡……
  流淚喃喃道:
  「爹在濟南開店做買賣的,三個多月前,爹娘和峰兒搭騾車要回去江南,在魯南寧陽城西郊山道上,一家全給七個強盜殺死啦……」
  話到這裡,伏在桌上「嗚嗚嗚」啼哭起來……但,峰兒並未說出「魔神」戈青救他的一節。
  「摩天神龍」向公瑜聽來,卻是滿腹狐疑,百思不解……
  照峰兒如此說法,可能他全家在魯南寧陽城西郊山道上遇難後,他沿途飄泊流浪到此地。
  但,剛才這孩子露了一手「擒拿」中「過肩頸」,還摻入了「四兩撥千斤」的玄奇手法……這手絕技,又是何時所學的?
  剛才峰幾輕描淡寫之下,出手截下醉漢……如果出自武學世家,他全家又如何會被強盜所害?
  「摩天神龍」向公瑜心念游轉,朝啼哭中的峰兒看來,心自暗暗思忖:
  「孩子年歲大小,遭遇到這樣一件慘事,把事情都搞糊塗了……自己以後慢慢問他,可能會知道清楚一些。」
  他把峰兒叫起,朝他滿是淚水的小臉上看了眼,柔和慈祥的道:
  「徒兒別哭了,師父帶你回家!」
  人的一生際遇命運,如果是舞台上一出「戲」,上蒼就是這出「戲」的「編劇者」……
  飄泊流浪的峰兒……石鳴峰,終於有了一枝之棲,而且在暖和,溫馨的呵護下,匆匆快將十年。
  「摩天神龍」向公瑜,膝下一子一女,子世傑,女兒婉如,另外就是視若己出的愛徒石鳴峰。
  夫人馬玉瑞,昔年武林中有「瑤池玉姑」之稱,是位身懷絕技的巾幗女傑。
  這年春天,正逢向公瑜七秩壽誕……向公瑜息隱武林多年,本來不想大事鋪張,但昔年的武林同道,江湖知己,卻斷斷不肯放過這樁盛事,要熱鬧一番。
  如此一來,封劍息隱的「摩大神龍」向公瑜,頓時又成為轟動一時,令人矚目的人物。
  這次向公瑜壽辰,前來暖壽祝假的,竟然有來自四方,東到海外三島,南及須蜀苗嶺,西自塞外草原,北至遼東長白等地各路高手。
  「摩天神龍」向公瑜自己也未曾預料到,居然會有這等盛況出現……
  這也充分證明,「摩天神龍」向公瑜在當今天下武林心目中,是何等樣的一個人物。
  壽誕正日前數大,各地嘉賓已來不少,向公瑜知道自己府邪容納不下這些來賓,就把「長川集」鎮上所有客棧全數包下……
  但結果還是不夠接待,不得已連巨野城中的客店,也全數包了下來……
  如此盛況,該是當今武林空前未有。
  在一般來祝壽的嘉賓眼光裡,石鳴峰成了向府第二位小主人,甚至於有不少直截地稱他「二公子」。
  壽辰前三四天,向府駟馬高車,門限為穿……
  來暖壽祝嘏的嘉賓中,以「摩天神龍」向公瑜自己來說,真正相識、相熟的,還不足這些來賓之中的十分之一
  這些武林人物,絕大多數是慕名而來的……
  所謂「慕名」,乃是希望有此機緣,得以觀賞昔年揚譽天下武林,「摩天神龍」向公瑜一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
  此刻,眺望街上景物的石鳴峰,給一一縷脆生生乳鶯出谷似的聲音驚了過來:
  「峰哥,你呆呆的在想些什麼,爹叫咱來找你,樓上已經開席啦!」
  接著又是一陣銀鈴似的脆笑聲。
  這是向公瑜的掌上明珠婉如姑娘。
  婉如姑娘芳齡十六,長得是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一位小佳人。
  話落,皓腕輕輕挽上石鳴峰,兩人往樓梯口處走去……
  石鳴峰問道:
  「如妹,你怎麼知道我在二樓?」
  婉如嘰地一笑,道:
  「三樓下來是二樓,看到你楞愣站在窗前的背影,不就知道啦?」
  「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壽堂,設在巨野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鴻福樓」酒店三樓……坐席此樓的嘉賓,除了向家至親外,都是南北武林有聲望的人物。
  向公瑜見婉如牽著鳴峰手上樓來,含著一縷笑意,薄責的道:
  「孩子,你上哪裡去了?」
  石鳴峰靦腆地望了師父一眼,輕聲道:
  「峰兒見街上很熱鬧……」
  夫人馬玉瑞,一手把鳴峰拉到自己身邊,嗔聲接口道:
  「公瑜,你也真是的……那一個孩子不愛瞧熱鬧,你責他幹嗎?」
  向公瑜呵呵朗笑,道:
  「夫人,難怪傑兒、如兒,說你偏愛峰兒?」
  馬玉瑞道:
  「誰說不是,峰兒乖,做娘的當然多疼他一些。」
  「瑤池玉姑」馬玉瑞,對石鳴峰視若己出,愛護倍至,所以石鳴峰對這位慈祥的夫人,也跟著世傑,婉如兄妹二人,叫她一聲「娘」。
  壽冥中,飛腦把盞,賓主盡歡!
  石鳴峰悠閒中,似乎帶有某種用意,視線朝南北武林共聚一堂、寬敞的「鴻福樓」三樓宴席間看去……
  目光投向靠窗欄處一桌上時,游轉中的視線,停了下來……
  是悲憤,是激怒,是震盪……腦海中,浮現出一幕血淋淋的回憶。
  這時,西邊宴席中一張桌座,走出兩個年輕人,向壽桌拱手一禮,轉向「摩天神龍」向公瑜……
  其中一個道:
  「向老前輩,晏某兄弟拋磚引玉,願一演晏家世傳『馭影掠虹劍』劍法,以助在座諸位前輩酒興……」
  另外那個接口道:
  「粗技獻醜後,也請向老前輩將『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施展一下,好讓在座諸位,和晚輩兄弟二人一開眼界。」
  在座眾嘉賓,聽到晏家兄弟說出這番話,莫不鼓掌贊同。
  「摩天神龍」向公瑜,們鬢呵呵朗笑,道:
  「使得,使得……宴家賢昆仲有此雅興,老朽豈能藏拙。」
  晏家兄弟二人雙雙施過一式「童於拜觀音」劍禮,邊將晏家世傳絕技「馭影掠虹劍』,劍法施展出來……
  馬玉瑞向身邊石鳴峰輕聲道。
  「峰兒,現在演劍獻技的兩位年輕人,是名震江南武林劍術名家『混元金劍』晏仲亮的公子……」
  一頓,又道:
  「昔年你師父尚未成名前,曾三次跟晏仲亮印證劍術,結果都輸了一手……後來你師父『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聲譽,雖然已遠在『馭影掠虹劍』劍法之上,但卻一直未曾印證過……現在你不妨參悟他們兄弟二人的招式,是否有突出之處?」
  石鳴峰恭順的道:
  「是的,媽。」
  晏家兄弟二人,雖然喂招演練,招式走得卻是異常驚險凌厲……
  整個三樓桌座上人,都鴉雀無聲,凝神作壁上觀。
  「唰唰唰!唰唰唰!」
  劍花繚繞,劍氣如虹,劍身破風銳響之聲,裊裊不絕於耳。
  晏家兄弟二人,一套「馭影掠虹劍」劍法演完,贏得三樓眾人,一陣轟雷似的喝彩聲。
  兄弟兩人神定氣閒,面不改色,朝至座上的「摩大神龍」向公瑜抱拳一禮……
  老大晏清道:.「晚輩兄弟二人,獻醜一番,敢請向老前輩兩位公子,以『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賜教。」
  敢情晏家兄弟二人,已看到側座向世傑,石鳴峰兩人,相信是向公瑜膝下兒子,是以改變了初衷。
  此番「摩天神龍」向公瑜七秩壽誕,那些慕名而來的江湖英豪,都想一睹昔年震撼武林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
  現在晏家大公子晏清說出此話,誰都想知道晏家「馭影掠虹劍」劍法,究竟與「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之間的高下如何……
  晏清如此一說,又轟起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
  「摩天神龍」向公瑜,哈哈一笑,道:
  「說得有理……老夫豈能掃了二位賢侄的雅興……」
  轉向旁邊石鳴峰,道:
  「峰兄,你陪二位兄長印證幾招,不准使用重手。」
  石鳴峰見師父指派自己,感到十分意外……
  夫人馬玉瑞悄聲道:
  「峰兒,還不快去……正是你一展身手的時候!」
  「摩天神龍』』向公瑜,不叫自己一雙子女出陣,而指派石鳴峰,顯然有他的原因……
  這些年來,向公瑜暗中觀察,發現峰兒資質稟異,藝技進度神速,其成就已遠在傑兒、如兒兩人之上。
  「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雖然眼前並非照面交手,而是雙方印證劍術,晏家兄弟有恃無恐,指名印證武技,顯然有他們一分能耐。
  向公瑜若叫世傑,或是婉如出陣,萬一失手敗陣,雖非自己出手,而享譽天下武林的「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卻因而受到玷損。
  「知徒莫若師」……「摩天神龍」向公瑜知道峰兒所懷之技,穩操勝券……
  此刻,南北武林高手,會聚一堂之際,讓峰兒乳鶯初啼,一顯身手。
  石鳴峰站起身,躬腰一聲:
  「遵命!」
  身形宛若一道銀虹,扶遙暴遞而起……他穿的是上襲白色衣衫,翩然而起之際,猶若銀虹走空。
  又在絕無聲息之下,飄落壽桌前,那一塊佔有四五丈方圓空地。
  石鳴峰施展出如此一式的輕功身法,不但在座眾嘉賓一凜、一奇……連身為其師的「摩大神龍」向公瑜,觀之亦不禁為之愕然。
  石鳴峰為了不能讓師父向公瑜,引起某種猜疑、亦不願引起世傑、婉如兄妹兩人的難堪,是以在他們跟前,盡量作種種保留……
  此刻,石嗚峰所施展的輕功,乃是揉合了昔年從淒苦、悲慘的境遇中,所得來的一身內家造詣。
  今天,「鴻福樓」三樓壽宴筵席中,石嗚峰發現到靠窗桌座那人後,心頭的悲憤、激怒,使他自己把握不住,有些失態。
  石鳴峰以昔年得自恩師「魔神」戈青的內家功力造詣,而在一代宗師「摩天神龍」向公瑜視若己出的指點之下,使其眼前所施展的輕功身法,因之震驚四座。
  石鳴峰來到壽桌前之向晏家兄弟二人,抱拳施過一禮,道:
  「小弟膚淺之技,猶希二位指正!」
  老大晏清回過禮後,向其弟晏明道:
  「兄弟,你可先與向家二公子印證一番。」
  晏明尚未回答,石鳴峰含笑接口道:
  「不必先後,賢昆仲一起上來就是!」
  石鳴峰含笑說出此話,但在印證武技上來說,未免含有輕蔑、侮辱……那是小看了對方。
  晏清聽到此話,兩眼朝石鳴峰掃視一瞥,冷然一「哼」,道:
  「少俠既然此話,晏某兄弟從命就是……」
  這個「是」字甫出口,勁風疾起……
  晏清振腕掄劍,銀虹夭矯,勢若電掣,疾掃石鳴峰「陰予」、「氣衡」、「外陵」三穴。
  在這同一石火電光之際,晏明劍走輕靈,勢若游虹,一片劍花落處,捲向石鳴峰側面。
  晏家兄弟二人,氣惱石鳴峰狂傲,目牛無人,是以盡出「馭影掠虹劍」中凌厲絕招,毫不留情,招招向對方要害指來。
  「摩天神龍」向公瑜,看到此一情景,驚駭之餘,從座倚站了起來。
  石鳴峰一聲:
  「來得好!」
  錯身塌腰,遊走七尺……
  冷叱聲中,踏中宮、跨二儀,施展「浮波掣影十二招」中「回山環水」一式,勢若電掣風剪,左制晏清、右截晏明。
  「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本身已是揚譽南北武林的上乘劍術……
  而石鳴峰施展之際,摻入了昔年恩師「魔神」戈青,灌輸在他體內的一身內家功力,其聲勢之威猛,自更不同凡啊。
  晏家兄弟同時被迫退兩步,心裡已都有這樣一個想法:
  「『浮波掣影十二招』,果然幻變莫測,勁勢神速!」
  兩人有了這樣想法,頓時收起對石鳴峰輕視之心。
  壁上觀的「摩天神龍」向公瑜,見峰兒一招展出,其勁道之渾,竟不在自己之下,心裡又驚又喜之餘,卻又一陣暗暗嘀咕:
  「峰兒怎有這身內家功力?」
  「瑤池玉站」馬玉瑞,看到峰兒對晏家兄弟所展開的劍術,居然有如此渾厚之勁,心裡高興之餘,卻也禁不住一陣納悶……但她卻找到一個答案:
  「不錯,這是峰兒平時苦練的成就。」
  她目注打鬥場面,一邊向世傑、婉如兩人道:
  「傑兒、如兒,你們要學學峰兒,別說媽平時多疼了他!」
  場子裡的晏清、晏明兄弟二人,淵停嶽峙,各定方位,換取守勢。
  石鳴峰迎戰晏家兄弟兩人,心念卻在一陣游轉:
  「自己從未跟人照面交過手,眼前雖然雙方印證劍術,在師父和媽兩位老人家跟前,讓他們知道自己武技造詣,也使兩位老人家感到安慰!」
  石鳴峰心念閃轉有了這樣想法後……身形一轉,一個大風車之勢,劍走「寒光三閃」……
  一股破風銳響聲中,劍走身前,急掃晏清「氣門」、「將台」、「期門」三穴。
  晏清已識得對方利害,塌身右挪,閃過對方劍尖投向的「氣門」、「將台」二穴……
  石鳴峰劍招原式不變,如影附形,劍尖落向晏清「期門」要穴。
  此刻,隨時間的消逝,就在眼皮眨動一下之際,晏清待要閃身挪移,已是不及。
  晏明一聲薄叱,劍身劃出一聲銳響,劍尖寒光閃處,落向石鳴峰背心致命險穴!
  石鳴峰一聲輕笑,挫身斜退半步,已輕巧地脫出晏明投來一劍。
  石鳴峰鬥到興起,把昔年恩師「魔神」戈青所傳的掌法、劍招,揉合在「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中施展出來……
  居然天衣無縫,恰到好處。
  壁上觀的「摩天神龍」向公瑜,看得心裡暗暗稱奇不已……
  「浮波掣影十二招」中,並無此等招式,峰兒又從何處學來?
  倏然再一想……
  不錯,這是峰兒機智、聰明之處,這些奇招怪式,那是從「浮波掣影十二招」中變化而來的。
  向公瑜目注壽桌前場子,頷首自語道:
  「峰兒將『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發揚光大,更趨完美,更具威力!」
  婉如一雙澄澈如水的明眸,全神貫注前面場子……見峰哥連連施展出奇怪、陌生的招數,芳心暗暗稱奇!
  揉身向公瑜身邊,一嘟嘴,道:
  「爹,你偏愛藏私,『浮波掣影』中有好幾個招數,您都沒有教給咱如兒,和傑哥!」
  向公瑜回不出話,苦笑了下,才道:
  「如兒,你峰哥所施展的其中幾個招數……」
  話還沒有說個完,場於中,響起石鳴峰一縷龍吟鳳吵似的蒼雄長嘯……
  銜尾,又是一陣震雷似的掌聲!
  原來就在此刻,晏家兄弟的圍腰絲帶,雙雙被石鳴峰劍尖挑斷。
  石鳴峰挑斷晏家兄弟圍腰絲帶的這一招,乃是「浮波掣影十二招」中,凌厲險招之一……
  這一招,原來是用在使對方破腹開膛的一招……凶、狠、厲、猛,極難控制。
  但石鳴峰施展出這一招,眼明手捷,擺住準頭,輕重之間,不敢稍有疏忽!
  不然,「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壽宴中,將惹出一樁血淋淋的命案來。
  石鳴峰出手一劍,在此同一個石火電光之際,只挑斷他們兄弟二人的圍腰絲帶,而並未傷及他們兩人皮肉分毫。
  石鳴峰下手留情,使晏家兄弟二人,衷心感佩,為之折服。
  此時,「摩天神龍」向公瑜的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
  劍法,光芒再耀,閃射在南北武林高手眼簾。
  晏家兄弟,感激石鳴峰手下留情,向石鳴峰抱拳道謝後,回向自己桌座。
  石鳴峰向靠窗檻前那張桌座投過一瞥,倏地抱劍環揖一禮,郎聲這:
  「在下石鳴峰,承蒙晏家兩位兄台承讓……敢請那位前輩高手,武林同道,不吝賜教,以續未盡之興!」
  話落,帶著請示的神情,朝主座桌上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看來。
  此刻的「摩天神龍」向公瑜,在此番自己七秩壽宴中,這該是所遇到最高興的一件事……
  自自己退出江湖後,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隨即消失於天下武林……焉知因愛徒峰兒,而在南北高手面前,再次閃射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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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2:31:06 |只看該作者
第04章 秘圖出現

  「摩天神龍」向公瑜,見愛徒峰兒擊敗武林後起之秀,似乎未盡全力,綽有餘刃……故石鳴峰帶著請示的神情,視線投向這邊時,向公瑜含笑微微點頭。
  石嗚峰剛才朗聲出口,整個三樓筵席中,竟鴉雀無聲,並無一點反應。
  眼前此一情形,顯然並非是石鳴峰施展這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術,將南北武林高手震懾住……
  三樓桌座上嘉賓,其中絕大多數是與「摩天神龍」向公瑜同一輩份,也就是以石鳴峰來說,多數是上一輩的前輩人物。
  當然,這些前輩人物,不會不顧自己身份、地位,而跟石鳴峰照面印證武功。
  至於跟石鳴峰同輩的傑出之流,由剛才晏家兄弟與石嗚峰,以二挑一,照面印證,不但沒有佔得便宜,還險些喪命劍下,是以誰也不願去討這場沒趣。
  石鳴峰看到此一情景,不由劍眉微蹙……
  心念閃轉……邀將不如激將!
  勁起紫府,氣納丹田,石鳴峰提起昔年恩師「魔神」戈青紮下的這股內家真力……朗然「哈哈」一陣長笑。
  笑聲音浪過處,穿山裂石,渾雄至極……饒是在座眾人俱是有頭有面武林成名人物,卻給這陣音浪,震得兩耳「嗡嗡」直響。
  壽宴主座上的「摩天神龍」向公瑜,夫人「瑤池玉姑」馬玉瑞,亦不禁感到愕然震住……老夫婦倆,不得不懷疑眼前的事實……
  峰兒自幼身邊長大,怎會孕有這股渾厚無比的內家功力?
  石鳴峰笑聲落,微微頷首,道:
  「在座諸位前輩,武林同道,如不願與石鳴峰劍上見個高下,石某改用一雙肉掌就是!」
  話落到此,石嗚峰視線移轉,劍眉一挑,星眸如電,利箭寒冰似的朝向靠窗檻一桌,那位衣著文巾儒衫的書生看去。
  石鳴峰這副神情,落進「摩天神龍」向公瑜眼裡,滿腹困惑,詫異之餘,卻又不禁暗暗叫苦……
  這孩子怎麼如此任性,放肆?
  素昧生平,不可能跟那位武林同道,會有任何夙仇私恨,峰兒何以用這副神色相待?
  萬一真招惹了那位武林同道,豈不在自己壽宴上,落下一個不愉快的場面。
  奈何,誰又知道傷心人別有懷抱!
  石鳴峰這副神態,果然激起窗前桌座,那位書生的反應。
  哈哈哈一陣輕盈長笑,那位文巾懦衫的書生,飄然離座。
  石鳴峰見自己「激將」成功,捺下心頭悲憤怒火,抱劍一揮,十分沉靜的道:
  「這位世兄,『掌』、『劍』兩則,不知那一則與兄台印證一番?」
  書生尚未回答,「摩天神龍」向公瑜從主座站起,叱聲道:
  「峰兒不得無禮,這一位乃是『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前輩,豈能以『兄弟』相稱?」
  石鳴峰又何嘗不知……
  奈何剜心之痛,瀝血之仇,此番見到仇人,先折辱他一番。
  「翠竹臨風」後希平,又是一陣朗聲長笑,不介意的道:
  「童言無忌,向老英雄休得責怪。」
  「翠竹臨風」後希平,雖然嘴上如此說,但心裡亦何嘗不是暗暗奇怪……
  「摩天神龍」向公瑜,跟自己交往不淺,是以這次才會從鄂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來此魯西巨野,、專程赴他的壽宴。
  同時從向公瑜那份神情看來,絕不像是縱徒惹事……
  但他這個與自己素昧生平的弟子,對自己又因何如此的仇視?
  石鳴峰想到昔年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慘絕人衰,血淋淋的一幕,仇火焚胸,已甩開任何的顧忌……冷然道:
  「尊駕要輿石某,在劍掌上那一項見個高下?」
  「翠竹臨風」後希平,臉上仍然帶著一縷笑意,緩緩頷首道:
  「小友劍法高妙,老夫就以『漢霄鳴雷劍』劍法五招之內見個高下就是。」
  以「翠竹臨風」後希平,「七海盟」中一代掌門人的身份,對石鳴峰說出此話,並不過分。
  但石鳴峰並不給他這個面子,冷冷「哼」了一聲,傲然道:
  「好大口氣……」
  接著一聲:
  「有僭!」
  倏然劍光連閃,「唰!唰!唰!」勁風破空聲中,振時掄腕,劍身蕩舞,幻起一片光霧彩虹,直向「翠竹臨風」後希平斬來。
  一聲輕「哦」,後希平斜退兩步。
  石鳴峰右手掄劍之際,同時施展這些午來瞞過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暗中苦練的一門絕學……「玄天七嵌掌」。
  昔年在魯南向城「臥龍山莊」,石鳴峰雖然與恩師「魔神」戈青,僅僅相聚三個月時間,戈青已把一身所學傾囊相傳。
  這套「玄天七嵌掌」,亦是當初「魔神』』戈青所傳的絕學。
  石鳴峰面對著昔年加害恩師的仇人,下手不留情,威猛激厲招式,連連施出……
  長劍走處,銀虹凌芒夭矯翩舞……掌風呼呼,其勢宛若雷馳。
  以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來說,乃是當今武林「七海盟」一代掌門人,且跟「摩天神龍」向公瑜有深交,此番專程前來暖壽祝賀……
  而石鳴峰系伺公瑜人室弟子,舞劍印證武技,乃是酒中助興而已……
  對石鳴峰這份仇視神態,後希平雖然百思不解,但對一個後生晚輩,顯然不會使出厲招重手……
  可是此刻情形,卻並非是「翠竹臨風」後希平所想像中那回事……
  石鳴峰連連施展凌厲凶招,那裡是像印證武技,那分明是積忿仇殺,要將自己置於死地。
  「翠竹臨風」後希平,再是修養有素,此刻心頭亦不禁激起一股怒火來……
  一聲薄叱,「漢霄鳴雷劍」劍法,精革凌厲招數,亦自施展出來……
  劍花絛繞,劍氣如虹……長劍走處,湧起粼粼銀波,直向石鳴峰逼近攏來。
  一響「砰」的金鐵交擊之聲,星火飛濺,雙方劍脊一記硬招架上。
  「翠竹臨風」後希平執劍的腕時虎口,震得一陣酸麻發熱。
  石鳴峰身形拿樁不住,蹬蹬蹬給震退五尺。
  劍眉一轉,星眸籠威,石鳴峰鋼牙一挫,霍地身形拔起……
  勁提丹田之氣,力貫執劍腕時……劍身劃出一道白練,以游電奔雷之勢,向「翠竹臨風」後希平捲來。
  「峰兒不得無禮!」
  「摩天神龍」向公瑜,舌綻春雷,一聲怒叱……石鳴峰向後希平疾馳而至的長劍,給師父一掌震落當地。
  敢情,石鳴峰此疾若迅雷的一劍,未必就能將武藝蓋世的「翠竹臨風」後希平置於死地。
  但石鳴峰手中長劍,何以會給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輕易震落地上?
  石鳴峰是個資質稟異,穎慧絕世的年輕人……
  雖然昔年一幕血淋淋的慘劇,積壓在心頭,但不能替這位對自己視若己出的師父,惹上扎手不愉快的事!
  今兒是「摩大神龍」向公瑜七秩壽誕。
  「翠竹臨風」後希平,乃是江南武林「七海盟」的掌門人。
  「翠竹臨風」後希平,自湘東幕阜山專程來魯西巨野給向公瑜暖壽祝賀。
  在南北武林共聚一堂之際,如若石鳴峰出手傷了後希平,或是鬧翻了臉,對「摩天神龍」向公瑜,是個很不容易處理的難堪場面。
  此刻,南北武林高手的心目中,石鳴峰是「壽星公」
  「摩天神龍」向公瑜的愛徒,人室弟子。
  是以,石鳴峰手中長劍,給師父向公瑜,輕易敲落地上。
  石鳴峰在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七秩壽宴上,以「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與一代武林前輩,「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的一套「漢霄鳴雷劍」,演出驚險凌厲場面……
  這一幕,不但在場南北高手,觀之相顧失色,連他師父向公瑜,也感到十分意外。
  至於「翠竹臨風」後希平,詫異、困惑之餘,更是感到百思不解……
  後希平止宿客店,第二大早晨起來,昨日「摩天神龍」向公瑜壽宴中一幕,又浮現起腦海裡……
  石鳴峰所施展的一招一式,似乎都孕含著一股渾厚無比的內家功力!
  後希平心中稱奇不已,這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
  以石鳴峰來說,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他的來歷是「摩天神龍」向公瑜的弟子。
  後希平跟向公瑜原是深交,顯然向公瑜身懷之學,知道得很清楚。
  後希平想到昨天壽宴中,印證武技時,石鳴峰連連向自己遞出凌厲狠毒的招式……
  石鳴峰是向公瑜的徒兒,顯然不會跟自己有夙仇新恨的過節。
  唯一所能解釋的,此年輕人想在師父壽宴中,在南北武林高手前,一顯自己身手!
  「翠竹臨風」後希平,正在沉思之際,傳來「篤篤篤」
  輕敲客房門的聲音。
  後希平微微一怔:
  「是誰在敲房門?」
  客房門開處,進來的原來是「摩大神龍」向公瑜的徒兒石鳴峰。
  石鳴峰進來客房後,對後希平執禮甚恭,同時當面致歉昨天失禮、失態之處。
  後希平哈哈哈一陣朗爽大笑,道:
  「賢侄,不必這等多禮,印證武技,難免就有失手錯禮之處……何罪之有?」
  石鳴峰躬身一禮,又道:
  「晚輩奉家師之諭來此,請後前輩移趾府邪,與家師小飲一聚!」
  「翠竹臨風」後希平,看到眼前這個丰神朗雋、英姿軒昂的年輕人,不由惺惺相惜,有了「愛才」之感。
  後希平內家造詣精湛,駐顏不衰,是以有「翠竹臨風」之稱。
  但昔年武林中,後希平已由武林同道,譽作「潘安、宋玉」的美男子,曾博得不少當時巾幗女傑的傾慕青睞。
  今日後希平看到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人,自然聯想起自己昔年一幕幕的艷跡韻事。
  後希平牽過石鳴峰手,關懷地問道:
  「賢侄,你叫什麼名字,家居何處?」
  石鳴峰臉上,勉強展出一絲笑意來……用了簡短的口氣,道:
  「晚輩石鳴峰,自幼師父扶養長大!
  後希平對這個英姿翩翩,身懷絕技的年輕人,似乎對他有了更多的注意……
  昨天壽宴上,那不愉快的一幕,已忘得乾乾淨淨,不住地殷殷動問……一邊整裝,一邊又道:
  「賢侄,日後你蹤游江湖,如有機緣,不妨來老夫湘東幕阜山之麓『鐵旗山莊』一遊……」
  一頓,又道:
  「老夫一脈單傳,身邊只有一個女兒,看來年歲倒與賢侄相差無幾……」
  話到這裡,言不盡傳,一陣「哈哈」朗笑。
  石鳴峰陪同後希平、來到師父府邸……
  「摩天神龍」向公瑜,生怕昨天壽宴中印證武技之事,引起後希平的見怪,是以才吩咐峰兒前去邀酌,以示陪禮。
  現在看到後希平滿臉春風,摯著愛徒而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酒筵中,賓主相談甚洽……後希平不但對峰兒並未有責怪之處,而且對這孩子連連誇獎……
  「摩天神龍」向公瑜對後希平此一情形,除了感到詫異,意外之外,找不出其他原因。
  「摩天神龍」向公瑜壽宴過去,留在赴壽宴嘉賓的回憶中的是……「摩天神龍」向公瑜,有一個堪稱「人中之龍」的徒兒「石鳴峰」。
  石鳴峰尚未遊俠江湖,但他的聲譽,由於赴宴的南北武林中人流傳,已傳聞到江湖每一角落。
  「翠竹臨風」後希平,不久也回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
  臨行時,向石鳴峰殷殷囑咐……往幕阜山「鐵旗山莊」一聚。
  「摩天神龍」向公瑜,由於愛徒峰兒在那次壽宴中,南北武林高手濟濟一堂之際,使「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大放異彩,感到無比的安慰。
  但傷心人別有懷抱……
  昔年縷心刻骨,慘絕人寰的一幕,已深深烙在石鳴峰心頭,何曾一時一刻忘記過?
  由於年歲的添增,對事物亦有了深切的瞭解……更是內燃起他心胸的悲憤。
  在夜深人靜,石鳴峰子然一人時,他不知多少次的輕輕自語:
  「恩師,您老人家瞑目九泉,峰兒會完成您的願望,了斷這樁公案!」
  時間在石鳴峰身邊悄悄過去,心頭也跟著漸漸沉重起來……
  昔年恩師所指的時日,快將來到,自己必須離開魯西巨野一次。
  眼前的石鳴峰,已是神采奕奕,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但隨著時日的消逝,這年輕人卻變得沉默寡言,似乎有重大的心事,漸漸加重在他的心頭。
  這使向公瑜老夫婦倆,暗暗感到詫異,迷惑!
  這天,夫人「瑤池玉姑」馬玉瑞,把石鳴峰叫來身邊,問道:
  「峰兒,這些時候來,看你臉色沉重,像有很大心事似的……能不能告訴娘,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
  微微一頓,又道:
  「是不是傑哥、如妹,他們有什麼地方衝撞了你?娘會替你作主。」
  石鳴峰聽到這些話,心裡暗暗感動不已……連連搖頭,道:
  「不,都沒有,娘。」
  馬玉瑞對石嗚峰付出的「愛」,無異是自己生身骨肉……一個做母親對自己的子女,會關懷到每一件事上。
  她見鳴峰搖頭否認,突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輕輕一笑,慈祥的道:
  「峰兒,別焦急,如果你有這個心意,娘和你師父會替你作主,不過像你們倆的年歲,就是再過一兩年,還不算太晚……」
  石鳴峰聽來一片愕然,不知她老人家,指的是那一件事。
  馬玉瑞含笑又道:
  「你如妹在娘跟前,常說你很好,相信她不會不答應的。」
  石鳴峰聽到下面幾句話,才始會意過來……俊臉通紅,囁嚅了下,道:
  「娘,峰兒從未想到這件事,您……您弄錯了!」
  馬玉瑞見鳴峰這副說話的神情,看來不像是故意推托的話。
  夫人馬玉瑞不禁感到奇怪起來……
  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子,日常生活平穩過去,師父對他不錯,兄妹之間相處得也很好……還有那些事,會使他愁思重重?
  馬玉瑞望著身邊的鳴峰,百思不解,找不出其中的原因來。
  石鳴峰接觸到馬玉瑞投來的慈祥,而摻合著迷惑的視線,遲疑了下,輕輕道:
  「娘,峰兒告訴您,可是您聽了別感到意外……」
  馬玉瑞聽到此話,不由暗暗稱奇:
  「難道這孩子肚子裡,真有不可告人的彆扭事?」
  心念游轉,就即道:
  「峰兒,你有什麼心頭事,儘管告訴你娘,娘不會感到意外的!」
  石鳴峰給這縷溫馨,暖和的氣息所感動,真想把昔年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這幕淒絕人寰,傷心斷腸的經過說出來……
  但,當他倏然再一想……這是震驚天下武林的一樁變故,日後是否釀成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誰也無法預料。
  師父師母雖然照顧自己,如同生身骨肉,但自己的身世、來歷,目前還不能讓他們知道。
  石鳴峰有了這樣想法,剔去這一段經過,把話題移轉,找了個藉口,道:
  「娘,古人有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峰兒想出去走走……出去可以增加峰兒各方面的閱歷、見聞……」
  馬玉瑞一聲輕「哦」……藏在峰兒肚子裡的,原來就是這件事。
  鳴峰有條不紊的又道:
  「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峰兒會會武林中高手,使自己身懷之學,有更多的心得。」
  馬玉瑞微微一點頭,道:
  「峰兒,身懷藝技,遊俠江湖,此乃俠義門中弟子本色,做媽的怎麼會不答應呢?」
  他們談著時,「摩天神龍」向公瑜走近房來……馬玉瑞就將峰兒所說之事,告訴了丈夫。
  「摩天神龍」向公瑜,博得武林中人愛戴、稱頌,是由於昔年行俠仗義,救人於危,乃是一位行道江湖的俠義門中人物。
  現在聽到夫人此說,峰兒有此旨趣,不但不加反對,連連讚口不迭……
  含笑道:
  「不錯,峰兒,身受師門之藝,該遊俠行道江湖,方不愧我等俠義門中人物……」
  接著關懷的問道:
  「孩子,你此去準備何處?」
  石鳴峰此番離魯南巨野,乃是要往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取得「龍涎香霧」,以完成昔年恩師「魔神」戈青的囑咐。
  現在見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問出此話,就找了個藉口道:
  「峰兒準備往湘、鄂等地,江南武林一遊……」
  向公瑜緩緩一點頭,就把江南武林昔年武林同道敵友,告訴了鳴峰,又道:
  「峰兒,你遇到他們數位,以晚輩之禮拜見,替師父代為問候。」
  石鳴峰點頭道:
  「峰兒記住師父囑咐。」
  向公瑜又將江南一帶風土人情,居民習慣,和蹤游江湖所需要注意的情形,不厭其詳,告訴了愛徒。
  夫人馬玉瑞問道:
  「峰兒,你此番離家,準備多久時間回來?」
  石鳴峰剛才聽師父說後,就把去回鄂北桐柏山的腳程估計了下後,才道:
  「娘,峰兒準備六個月左右的時間,就回家……」
  「瑤池玉姑」馬玉瑞,昔年也是一位遍歷江湖霜露的巾幗女傑,是以叮嚀道:
  「峰兒,江湖多風險,處處要小心,事事要注意,免得落人之手。」
  鳴峰點點頭,道:
  「是的,娘,峰兒知道。」
  馬玉瑞對鳴峰照顧得無微不至,現在這孩子要遠離家門,蹤游江湖,便替他準備了一包,足可娶一房媳婦的金銀細軟,又一番殷殷的叮囑……
  石鳴峰拜別「摩天神龍」向公瑜老夫婦倆,又向世傑、婉如兄妹告辭,才踏上征程。
  孤身一劍,風塵僕僕……石鳴峰要完成恩師「魔神」戈青臨危前的囑咐。
  石鳴峰心裡默默的想,嘴上輕輕的念:
  「鄂北桐柏山白雲嶺『凰尾谷』……『龍涎香霧』……」
  當時,石嗚峰尚是一個七齡的幼童,但他已牢牢記住,不會記錯。
  那時「魔神」戈青,置身殺機四伏,命系一發的魯南向城「臥龍山莊」,就在那極短暫時間中,告訴人海遺子幼徒這些話,可能不止是這幾個字……
  可是時間匆促,當時住的那間木屋,已遭「臥龍山莊」莊主「金戈鐵膽」蕭彬,率領人所包圍,就要破門而入,已不允許有更多時間,向幼徒峰兒,作更進一步詳細的交待。
  石鳴峰此番征程踏向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如果冥冥中有所注定的話,那是要靠老天爺來替這個十七歲的孩子安排了……
  石鳴峰此番離巨野向宅,隨身攜帶了昔年恩師「魔神」戈青留下的易容,返容兩種藥物。
  為了旅途上的方便,就用了一種黃色的易容藥物,掩去了他原來面目。
  這日,石鳴峰走上一條魯、豫交境的官道,遙目看去,前面炊煙裊裊,似乎是處鎮甸所在。
  鳴峰縱目四顧,辨識方向之際,山風順送,隱隱傳來嘶喝打鬥的聲音……
  一聲輕「哦」,循聲找去!
  穿過一片叢林,發現一塊迤邐而上的坡地上,正展開一場激厲的廝殺……
  十數名疾服勁裝的漢於,正在圍戰一個年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看來身懷之學不錯,但對方人眾勢強,在眾漢子圍襲之下,已漸漸無法支持。
  石鳴峰離開向宅時,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曾有叮囑過……
  行走江湖,尚未辨明真相之前,別輕易插手管人家閒事,免得惹上無謂的煩惱。
  石鳴峰藏身樹林隱處,且作壁上觀……
  縱目看去,其中有個虯鬚漫頰,形象獰凶的大漢,似乎是這夥人中帶頭的。
  虯發大漢手舞鉸鋼刀,嘿嘿笑道:
  「崔平,咱看你還是知趣些,交出那份『秘圖』,就沒有你的事,幹嗎踩人這淌混水,替人家填命替死呢……」
  那名叫崔平的年輕人,咬牙苦鬥,不理不睬,並不開腔。
  大漢手中鉸鋼刀並未停下,嘴裡又道:
  「小子,這些事你不是不知道……『雲中梟』陶森叛離『南嶺門』後,江湖上誰都知道,老怪『雲海飄影』廖愷化了十年心血,繪成一份尋找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龍涎香霧』的秘圖……」
  藏身樹林隱處的石鳴峰,見那大漢提到:「雲海飄影』廖愷名號,又說出鳳尾谷「龍涎香霧」等話,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不由暗暗一震。
  那個叫崔平的年輕人,雖處於險象環生的凶境,但鬥意激昂……
  手上一把銀劍,劃出粼粼光波,劍氣縱橫,不能等閒視之……
  一聲冷叱,道:
  「穿山虎』范廷,你在為一代武林前輩之徒,竟做出這等剪徑擄掠的劣跡……崔某受人之托,忠人於事……」
  「嗤」的一聲冷笑,又道:
  「你要這份『秘圖』,待崔某將其送往廖老前輩弟子『玉哪吒』羅申處後,你盡可再自去取,何必做此江湖不齒的盜匪行徑?」
  「穿山虎」范廷聽到這些話,氣「哇哇」直叫……右手厚背鉸鋼刀一掄,吩咐手下眾人,道:
  「你等還不把這廝截下!」
  眾大漢洶湧上前,朝崔平厲招襲來。
  石鳴峰對眼前這一幕的出現,委實是意料之外,再也不會想到的……
  當時恩師「魔神」戈青囑咐自己,十年後,往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吸取「龍涎香霧」,能提升自己內家修為。
  但從眼前情形看來,這件事不但不是一樁秘密,且已流傳在江湖上。
  石鳴峰心念一陣游轉之際,卻忘了樹林外山坡地上,正在展開一場慘厲的廝殺。
  一陣淒厲慘叫聲傳來,石鳴峰己察覺,抬頭往樹林外看去……
  那個叫「崔平」的年輕人;在「穿山虎」范廷,率眾撲殺之下,已血濺七尺,橫屍在地。
  「穿山虎」范廷,一陣狼嗥似的得意狂笑,快速地搜索死者崔平身上……
  從屍體貼身衣袋,找出一扎比書函稍厚的紙包,已知此是何物,藏進自己懷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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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稀世珍物

  石鳴峰身手矯捷至極,在范廷仆倒在地,正欲躍身縱走時,一個箭走上前,已在他背上結結實實一腳踩下。
  「穿山虎」成了「偎灶貓」……范廷從嘴裡吐出一聲怪叫:「噯唷,我的媽!」
  石鳴峰出手就在石火電光之間……范廷手下那些大漢,想要上前搶救已來不及……
  看到「震山虎」范廷這副神態,更是瞪得兩眼發直,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范廷給石嗚峰這一腳踩下,就像壓下一具千斤鐵錘,渾身骨節「格格」直響。
  敢情,這位「穿山虎」范廷,才知道這個臉色枯黃的小傢伙,身懷之學高不可測,不可能是跟崔平一夥中人。
  「硬」的砸了,只有來「軟」的……「穿山虎」涎臉求饒,道:「這……這位少俠,咱范廷有眼無珠,得罪了您,該死……大人不記小人之過,您……您高抬貴手,饒了咱范廷一遭。
  石鳴峰微微一笑,道:「范廷,區區與你無怨元仇,不想取走你性命……不過你要交出那份秘圖,知無不言,言無不詳,說出其中來龍去脈。」
  石鳴峰這話落,踩在「穿山虎」范廷背上的腳,略一加勁。
  范廷一陣拆骨似的劇痛,額上的汗珠,一顆顆直往外流……那敢再吭出一個「不」字……
  顫聲吶吶道:「少……少俠,那,那一份『秘圖』在……在咱衣袋裡……」
  石鳴峰俯身探手,從范廷衣袋取出那份「秘圖」,同時移開踩在他背上那隻腳。
  「穿山虎」范廷吁吐了大口氣,席地坐起身,哭喪著臉,道。
  「這份『秘圖』是『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化了十年功夫所繪製成的,圖中所指,乃是當今武林一項秘密……」
  指了指石鳴峰手中那份秘圖,又道:「這件事本來不會有人知道的,由於廖愷繪成此圖的目的,是加惠在他麼徒『玉哪吒,羅申身上,以至另一個弟子『雲中裊』陶森,由怨恨而叛離師門,是以這樁『秘圖』的事,由陶森的宣揚,揭開於天下武林,江湖中盡人皆知……」
  石鳴峰聽來困惑、迷惘,無法完全理會過來……但他並不插嘴,細細聽著。
  范廷又道:「據『雲中裊』陶森在江湖中宣揚,這是一項震撼武林的一樁秘密……」
  石鳴峰聽到此話,有所感觸之下,忍不住輕輕「哦」了聲。
  范廷不會知道石鳴峰這聲輕「哦」的原因,朝他目注一瞥,才接著道:「據說在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有一座『龍巢地穴』……」
  石鳴峰聽到「龍巢地穴」四字,心裡稱奇之餘,暗暗一怔……
  當年恩師「魔神」戈青,並未提到過「龍巢地穴」此四字。
  范廷又道:「此『龍巢地穴』,在一定時間之內,噴吐出一種『龍涎香霧』……」
  這個「穿山虎」范廷,對已揭開武林的這樁秘密,似乎知道不少,不厭其詳道:「學武之人吸得這股『龍涎香霧』,使其內家修為,驟然提升到不可思議之境……『雲海飄影』廖愷,所繪製的這份『秘圖』中。詳細列出趨往『鳳尾谷』、『龍巢地穴』的詳細路線,和它的位置……還有噴射出這股『龍涎香霧』的準確時間……沒有這份『秘圖』,不容易找著此一地點,同時在時間上,也無法這樣湊巧……」
  石鳴峰聽來,不禁一凜、一奇……
  原來昔年恩師「魔神」戈青所說的「龍涎香霧」,其中尚有這等曲折的經過。
  石鳴峰朝橫臥在地的崔平屍體一瞥,問道:「范朋友,你因何將此人置於死地?」
  范廷見這個身懷絕技,臉色枯黃的年輕人,轉問到這件事上,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氣……
  吶吶道:「少……少俠,此崔平是『玉哪吒』羅申的義弟……咱……咱們已探得詳細經過,奉家師『鐵缽叟』魯沖之諭,來此官道靜僻處攔截……崔平至死不肯交出『秘圖』,以致失手造成命案。」
  石鳴峰聽到此「穿山虎」范廷,說出這些內委經過,心自暗暗思忖:「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七秩壽宴時,『鐵缽叟』魯沖,亦曾往魯西巨野祝壽,此老亦是當今武林中前輩人物之一……『鐵缽叟』魯沖暗中遣派弟子,想染指這份『秘圖』,照此看來,想要奪取這份『秘圖』的前輩高手,不在少數。」
  石鳴峰心念游轉之間,百思不解……
  自己本來認為這件事除了恩師「魔神」戈青外,其他人不會知道,聽剛才「穿山虎」范廷說出來龍去脈後,顯然已是天下武林,盡人皆知的事。
  原來「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不但身懷上乘技藝,對文學上,更是博古通今,尤其精於「星象」、「地輿」諸學。
  十年前,「雲海飄影」廖愷,赴魯中徂徠山四大高手之會,雖然並未摘下「魔神」戈青四肢之一,但對戈青一身玄奇、超絕的內家修為,已有了懷疑。
  「雲海飄影」廖愷,回返閩中南平「湖頭溪」,「南嶺門」總壇,翻閱古書經典後,終於揭開原來令人不可思議的「謎」……
  據一冊經典中載錄,有一種彙集大地靈革的「龍涎香霧」,能剔髓代骨,補氣育神,能提升學武之人的內家修為。
  「雲海飄影」廖愷,發現到這一項秘密後,顯然不會輕易放過……
  整整化了十年時間,從「堪輿」、「地質」、「星象」、「氣溫」諸學中,推究出此一「龍涎香霧」的來龍去脈。
  「雲海飄影」廖愷,找出此「龍涎香霧」的詳細地點,噴吐「香霧」的準確時間……就將這些細節,繪製成一幅「圖」。
  這些內委經過,當然石鳴峰不會知道,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吸得「龍涎香霧」,是恩師「魔神」戈青的夙願,也是他老人家的囑咐。
  以眼前自己身懷之學,必須吸得此「龍涎香霧」後,才能了斷恩師這樁公案。
  然而事與願違,「龍涎香霧」已非秘密,已是一樁天下武林盡人皆知的事……在強敵四伺之下,自己如何吸得此「龍涎香霧」?
  石鳴峰張開「秘圖」看去……
  秘圖中所指出的情形,要比昔年恩師留下的囑咐,清晰,詳細得多。
  「秘圖」上不但標明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此「龍巢地穴」的位置,而且更明確指出,此「龍涎香霧」噴吐的準確時間。
  算來尚有百日左右。
  石鳴峰看過「秘圖」,突然縱聲一陣」哈哈」大笑,十分輕鬆的向范廷道:「如此『秘圖,不啻是張廢紙,值得令師『鐵缽叟』魯沖這等重視,區區在下看來十分可笑!」
  席地而坐的「穿山虎」范廷,見石嗚峰一陣長笑,又說出這些話來,不由暗暗震住……
  心自嘀咕道:「你這個小傢伙,身懷絕技,卻原來是個一竅不通的「草包』……武林中為了這份『秘圖』,己掀起一片風風雨雨……你居然說是一張廢紙!」
  石鳴峰收起臉上笑容,微微一皺眉,道:「在下與『南嶺門』素有淵源,既是掌門人『雲海飄影』廖前輩親筆所繪之畫,倒也不能等閒視之……」
  目注「穿山虎」范廷,問道:「范朋友。你對這份『秘圖』來龍去脈十分清楚,顯然你對廖前輩麼徒、玉哪吒』羅申所住之處,不會不知道……
  煩你指出羅申住處,就由在下將此『秘圖』交與『玉哪吒』羅申……」
  「穿山虎」范廷,原來想要回答一個「不」字,接觸到石鳴峰投來宛若利箭寒冰似的視線,不由暗暗猛打了個冷顫……
  吞下大口的口水,才點點頭,道:「是,是的,少俠……「玉哪吒』羅申他住……住豫東太康城,東……東門大街……」
  石鳴峰一笑,道:「范朋友,你等若不甘,不妨另邀高手,向」玉哪吒』羅申索回這份『秘圖』……不過如果仍然像尊駕這流人物,還是免了。」
  石鳴峰喜怒無常,措辭尖銳,把這位「穿山虎」范廷,挖苦得入木三分,但始終沒有說出自己名號。
  「穿山虎」范廷,在江湖上來說,也是一位成名人物,但卻懾於對方高不可測的絕技……敢怒而不敢言,只是輕輕「哼」了幾聲。
  石鳴峰話落,一聲蒼雄長嘯,帶著這份「秘圖」,身形拔起,飄然而去。
  人的際遇,變幻莫測……
  石鳴峰不期然中,毫無預感中,獲得這份「龍涎香霧」的「秘圖」。
  當初,「魔神」戈青雖然向七齡幼徒留下囑咐……但當時「魔神」戈青所處的景況,那是死亡之神已在向他招手……
  迫急、凶險的情況之下,峰兒雖然牢牢記住師父所囑咐的話,但跟「雲海飄影」廖他所指的「秘圖」,卻相差了一個距離。
  石鳴峰對這份「秘圖」,固然不能不拿……但取得這份「秘圖」的後果,又將如何呢?
  終於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萬全之策。
  豫東太康城內東門大街,一座巍峨富麗的府中,住了一位享譽北地武林的傑出人物……「玉哪吒」羅申。
  這日,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個自稱「谷守雄」的中年漢子,說是要拜會此間主人「玉哪吒」羅申,有件重要事一談。
  「玉哪吒」羅申,年紀四十多歲,乃是「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最寵愛的弟子……
  北地江湖上,少有人不知「玉哪吒」羅申此一名號……
  是以有不速之客之訪,羅申不以為奇,吩咐肅客請入裡面。
  羅申見來訪此人,年有三十餘歲,雖然身穿疾服勁裝,卻是臉色枯黃,似乎帶病在身……未見有昂然驚人之貌。
  「玉哪吒」羅申向來人打量一眼後,已知道這位不速之客,來此用意何在……
  寒暄既畢,「玉哪吒」羅申不等此谷守雄話題接下,淡然一笑,道:「谷壯士諒是路過此地,如不嫌棄,就請舍間用膳,到時羅某自當奉上盤纏。」
  在「玉哪吒」羅申來說,經常遇到這等類似的情形……
  一般江湖流浪漢,落魄武士,以慕名拜訪為借口,但結果是討擾了一些銀子離去。
  谷守雄聽到這些話,一陣哈哈朗笑,道:「羅英雄真有昔年『孟嘗君』之風……區區谷某萍蹤江湖,卻從未在素昧生平之前,乞討沾光……谷某此番前來,盡然一個『義』字而已!」「谷守雄這響朗聲長笑,卻把飲譽一方的「玉哪吒」羅申,暗暗驚住……
  這響笑聲、雖然聲浪並不很高,卻是轟然震耳,歷久不散……絕非有極上乘渾厚的內家修為,等閒之流無法做到。
  「玉哪吒」羅申頓時滿臉通紅,暗暗嘀咕不已:「今兒該是自己走了眼,這個看來毫不起眼的漢子,竟是內家造詣極深的高手。」
  羅申急急吩咐家人,擺上酒筵,帶著歉意解釋的神情,道:「羅某疏禮之處,猶希谷英雄勿見怪,水酒一杯,聊表寸意,我等慢慢談來就是。」
  谷守雄一笑,道:「羅英雄何有疏禮之處,只是谷某儀容欠整,以致誤會而已。」
  如此一來,這位「玉哪吒」羅申,相信對方是位藏鋒不露的「俠隱」之流……
  雖然谷守雄出言調侃,「玉哪吒」羅申只有紅著臉唯唯應諾。
  酒菜擺上,羅申肅客人座……
  賓主酒過三巡,谷守雄從袋囊取出一扎比書函稍厚的紙包。
  一手遞過紙包:問道:「此紙包是否羅兄之物?」
  羅申接過紙包,打開看去,臉色驟變,愣了一陣於,才問道:「此乃家師精研十載,所繪成的一份秘圖,如何會到谷兄手裡?」
  谷守雄一笑問道:「何以見得是尊師之物?」
  「玉哪吒」羅申道:「年前小弟從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回豫時,家師「雲海飄影』廖愷,曾將此圖出示小弟觀閱……」
  指著桌上那份「秘圖」,又道:「當時尚有一二小節尚未完成,要等一年過後,家師會請羅某一位結義兄弟崔平,專程將此份『秘圖』送來小弟這裡……」
  撩起濃濃的感觸,又道:「為了這份『秘圖』,家師兄『雲中梟』陶森,憤而叛離師門,將此『秘圖』之事宣揚江湖,以致武林人物紛紛企圖掠奪……」
  谷守雄一聲輕「哦」,朝他目注看來。
  羅申又道:「小弟為了此事,寢食不安,十分耽心……由於家師此圖完成後,接下就將」閉門坐禪』五年……」
  羅申話到這裡,困惑問道:「谷英雄,此份『秘圖』您是從何而來,莫非受家師之托送來此地?」
  谷守雄含笑搖頭,道:「『雲海飄影』廖前輩,區區僅知其名,不識其人……
  此圖在下取得之前,業已歷盡滄桑……」
  羅申聽來驚詫不已……問道:「可否請谷兄將其經過情形,讓羅某知道?」
  谷守雄問道:「羅兄那位結義兄弟,是否一位年在二十出頭的年輕武士?」
  羅申連連點頭,接口問道:「不錯,正是……羅某這位崔義弟,年紀二十出頭,難道他已……」
  谷守雄微徽一點頭,道:「令義弟崔平,已遭『鐵缽叟』魯衝門下弟子『穿山虎』范廷所殺……後來,范廷又敗在一個陌生少年之手……
  此份『秘圖』谷某從那陌生少年手中取得。」
  「玉哪吒」羅申,聽到義弟崔平為了送達這份「秘圖」
  遭人所害,心頭十分沉重。
  但,此谷守雄出乎於常情的行動,卻又使羅申一陣詫異、猜疑……
  心自暗暗思忖:「此谷守雄獲得這份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秘圖』,不遠走高飛,來個一走了事,居然專程找來豫東太康,難道另有所謀?」
  羅申心念游轉,朝桌上「秘圖」細細看去。
  谷守雄「嘿」聲一笑,道:「敢情羅英雄對區區不速之客有所懷疑……如此說來,谷某心意既到,就此告辭!」
  「玉哪吒」羅申,心存懷疑,而對「秘圖」細細審閱一番,不意這谷守雄已敏銳理會過來……
  一臉咎歉不安之色,挽留道:「谷兄切莫介意……小弟對谷兄絕無任何猜疑之處,祈勿誤會。」
  谷守雄聽到羅申此話,倒也十分隨和,哈哈一笑,並不耿耿於心。
  這個谷守雄對武學方面對答如流,但羅申間到師門來歷,卻是避而不答。
  「玉哪吒」羅申不敢加以追問,只有把這個「疑團」,悶在肚裡。
  兩人舉酒吃喝中,谷守雄找到一個話題上,問道:「羅英雄,尊師所繪的『秘圖』,難道僅此一份?」
  問得出奇,「玉哪吒」羅申聽來不由微微感到怔了下倏然再一想……酒中聊談,那是天南地北,信口而出……一笑道:「除非再過十年,武林中不會有第二張的『秘圖』出現。」
  谷守雄聽來有趣,哈哈哈笑了起來。
  酒後,兩人又把「秘圖」攤開桌上,細細看去……
  圖中飛峰危嶺,幽谷深壑……到處注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秘圖」上所注,噴吐「龍涎香霧」的時間,如今算來,只剩下三十多天。
  谷守雄在「玉哪吒」羅申府邪,盤桓數天,就要告辭離去。
  羅申對這位「風塵奇士」,頗有一見如故之感,是以關切問道:「谷兄,此去何處?」
  谷守雄一笑,道:「逐水浮萍,隨遇而安……他日如有機緣,願再次相聚!」
  言罷,飄然而去。
  谷守雄走後,卻使「玉哪吒」羅申,跌進錯綜、凌亂的思潮中……
  古今武林英豪,雖然有不少視金銀、美色如糞土,但對學武這一項,都希望有更深的造詣。
  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龍巢地穴」的「龍涎香霧」乃是曠古難逢的奇遇。
  武家獲得此一奇遇……找著正確地點,配合噴射時間,吸得「龍涎香霧」,立即獲得一甲於以上的內家功力。
  羅申心念游轉之際,輕聲自語,道:「這位谷守雄朋友,過去跟自己素昧生平,怎會將此一份已在手中的『秘圖』,專程送來自己這裡?」
  羅申百思不解之下,又把那份「秘圖」攤開,上下細細看去……
  發現這份「秘圖」上,不但是師父親手筆跡晰然在目,而且有若干地方,還是自己在閩中南平「湖頭溪」,「南嶺門」總壇時,親眼看到師父落筆的。
  照此看來,此份「秘圖」顯然千准萬確,絕對不是偽造的贗品。
  但此谷守雄不但並無深交,過去還是素昧生平,並不相識之人,怎會親將此圖送來此地?
  「玉哪吒」羅申,冥思極索,找不出一個比較具體的答案來。
  這是個「謎」……但隨著時間的消逝,自然會揭開此「謎」。
  谷守雄離去後的第三天,各方武林高手聞風而至,來豫東太康城東門大街,「玉哪吒」羅申府邪。
  其中有「穿山虎」范廷的師父「鐵缽叟」魯沖。
  還有昔年在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斷去「魔神」戈青肢體,四大高手中二人……
  一個是來自晉中雲中山華陽峰,「八荒鐵蹄會」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
  另外那個是魯北晏城,「北冥會」掌門人,「摘星攀月」邵震。
  他們找來「玉哪吒」羅申這裡,都有一個同樣的目的,要取得「雲海飄影」廖飽所繪的,那份有關「龍涎香霧」的「秘圖」。
  棋錯一著,全盤皆輸……
  「雲海飄影」廖悄,耗盡腦汁,費了十年心血,繪成一份「秘圖」。
  這份「秘圖」的完成,可使愛徒「玉哪呸」羅申按圖索驥,吸得「龍涎香霧」,獲得六十年內家功力的修為,得以睥脫天下武林。
  廖愷完成這份「秘圖」,後,自己「閉關坐撣」,面壁五年。
  但這位「南嶺門」掌門人,再也不會料著,由於這一份「秘圖」,已激發起武林中軒然大波,愛徒「玉哪吒」羅申並未因此獲得師父的恩澤。
  「鐵缽叟」魯沖,自發披肩,銀鬚垂胸,臉色紅潤,宛如童顏……
  哈哈哈一陣大笑,向羅申道:「羅老弟,這次我等幾個老頭兒來此,並非心存欺壓晚輩之意……」
  「玉哪吒」羅申雖然沒有開腔,卻是冷然一笑。
  「鐵缽叟」魯沖又道:「這份『秘圖』雖然出自令師『雲海飄影』廖道友手筆,但此圖有關武林日後一場腥風血雨之劫,老夫等生恐匪人所得,替武林釀成災禍,所以不得不伸手一管……長話短說,你把『秘圖』交出來吧!」
  「玉哪吒」羅申雖然心所不甘,但來人俱是跟師父同輩的武林前輩,當然沒有動刀劍的餘地,除了這個「忍」字外,已沒有分說之處。
  落寞的臉上,無法掩那份激怒之色……取出那份「秘圖」,放到桌上。
  「鐵缽叟」魯沖,「哈哈哈」一陣朗笑,伸手要取桌上「秘圖」……
  「嘿」的一響乾笑聲,從背後傳來……接著一縷如冰滴石的聲音,道:「魯道友,咱們這裡有七個老不死……聽說『鳳尾谷』只有一口『龍巢地穴』,你把這份『秘圖』取走,還少了六口地穴呢?」
  聲音雖輕,冷得出奇。
  魯沖轉首看去,是個駝背弓腰,一頭蓬髮,穿著一件對襟及膝藍布大褂的老頭兒……
  此老名「賈政」有「雲山樵夫」之稱,在秦、晉諸地極負聲譽。
  「鐵缽叟」魯沖,老臉一紅,雙眸凌芒電射而出,要上前爭理。
  「北冥會」掌門人「摘星攀月」邵震,看到眼前此一場面,接口道:「兩位且勿爭論……據武林傳聞,昔年造孽江湖,殺人逾數三千的『魔神』戈青,無師無門,其一身內家功力,就得此『龍涎香霧』之助……」
  微微一頓,又道:「依老夫之見,我等按圖索駭,找著『龍涎香霧』所在後,合七入之力,將此地穴毀去,免得日後無辜蒼生,又遭之所害。」
  「摘星攀月」邵震有此建議,那是由於昔年「魔神」戈青威猛霸道的「玄大七嵌掌」,接連掌斃當初擂台的正副台主,此刻想來猶有餘悸。
  「摘星攀月」邵震話聲甫落,另外那個肥碩臃腫,一身半僧半俗打扮的老頭兒,敞聲大笑起來……
  此老叫「凌羽」,江湖上有「縮地神影」之稱,輕功之絕,冠蓋武林。
  笑聲落,「縮地神影」凌羽道:「邵道友,此言差矣……因噎廢食,削足適履,豈是良策……武家為善為惡,盡在其一念之間而已……
  朝眾人回顧一匝,又道:「轟毀地穴,不但暴殄天物,違悻天理,天下武林也未必因此而平安元事!」
  「赤雷嘯虹」鄧昆,拉開震耳欲聾的嗓門,道:「公有公理,婆有婆理……俺『赤雷嘯虹』鄧昆,同意凌兄高見。」
  鄧昆這響聲音,把那個正在全神貫注那份「秘圖」上的「杯中神遊」侯乙,詫然怔了下。
  「杯中神遊」候乙,是一位玩世不恭,遊戲三昧的老俠隱……
  既沒有夙怨積冤的仇家,也沒有叨作知己的好友……
  「懷中神遊」侯乙,長袍背後負著那隻大葫蘆,那該是他唯一「知己」了……大葫蘆中所藏的,就是杯中之物。
  「杯中神遊」侯乙,身懷之學抵達何種程度,由於平時少與人照面交手,是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杯中神遊」候乙,抬頭看了看眾人,「阿哈」笑了聲,道:「你們這幾個老頭兒,那股火辣辣的脾氣,比年輕人還利害……」
  指桌上那份「秘圖」,又道:「圖中所注『龍涎香霧』噴吐的時日,照現在算來,只剩二十七天,等你們婆婆媽媽,爭爭吵吵弄出一個結果,咱們再找去那裡,還有個屁!」
  這幾個老頭兒,各懷鬼胎,各有打算,只顧爭論,誰都沒有注意到「秘圖」上,那些蠅頭小字,上面寫了些什麼……
  現在「杯中神遊」候乙,出聲說出這些話,才都慌了起來。
  最後,輪到這位大江南北,水道稱雄的「碧波神蛟」浦錚開腔了……
  朝眾人回顧一匝,浦錚道:「兩虎相爭,必有死傷,何況在座諸位,俱是當今武林前輩中人物,豈能為了這一份『秘圖』,傷了彼此之間和氣這幾句話落,似乎誰都想聽聽,此「碧波神蛟」浦錚,作何種見解,四周頓時靜止下來。
  浦錚又道:「稀世珍物,懷德者得,喪德者失之,決元僥倖獲得之理……至於這份『秘圖』,為免得被某人獨佔,以老夫之見,不如將它分作八塊……我等七人,加上這位羅老弟,正好是八人。」
  眾人見他提出這樣一個建議,感到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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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魔神之影

  「碧波神蛟」浦錚,有條不紊道:
  「鄂北桐柏山一帶老夫曾經去過多次,那裡附近情形有點熟悉……白雲嶺東麓,有個叫『玉田坪』的鎮甸,我等個個取此秘圖八份中的一份,在『龍涎香霧』噴射前三大,同在『玉田坪」鎮大街,有一家『和順客棧』會聚,將此八塊『秘圖』拼湊起來,然後……」
  浦錚話尚未說個清楚,「鐵缽叟」魯沖接口道:
  「浦道友此一辦法,雖然不能說十全十美,倒也算得公平,咱們就這麼辦。」
  其餘眾人,都已胸有成竹,見浦錚說到這裡,都已同意下來。
  浦錚待要繼續說下去時,「雲山樵夫」賈政,已接上道:
  「羅老弟,你將『秘圖』平攤桌上,待老夫將它分成八塊!」
  「玉哪吒」羅申,雖然心裡極不願意,但強敵壓境,師父「雲海飄影」廖愷又不在身邊,如果強爭其理,不但佔不到便宜,還會落得一場羞辱。
  不過在另外一情形下,卻替自己暗暗高興……
  這份「秘圖」自谷守雄送到自己手裡,已有三天,「秘圖」上細節都已仔細看過,其中十有六七,都已熟記在心。
  「玉哪吒」羅申聽賈政說這話後,就將「秘圖」平攤桌上……
  「雲山樵夫」賈政,掄時振腕在離隔「秘圖」凌空五寸處,掌風掃過一匝……「噗噗噗」幾聲幼細輕響,尺來多見方的「秘圖」,十分均勻的裂成八塊,桌面上絲毫未見留下裂痕。
  在場眾人俱是當代高手之列,看「雲山樵夫」賈政施展這手孕含內家功力的「玉絮掌」,不輕不重,把「秘圖」
  切成八塊,都不禁微微色變。
  其實,『碧波神蛟」浦錚;尚未說完自己的建議,但這些人卻是「斷章取義」,中途截了下來……
  想要繼續說下去時,「秘圖」被切成八塊,個個取走一塊,人也紛紛離去,桌上已剩下殘圖一塊。
  浦錚看到這一幕情景,心自暗暗感慨不已。
  「自己本想化干戈為玉帛,這些老傢伙虛負『武林前輩』之譽,卻為『龍涎香霧』所惑!」
  鄂北桐柏山白雲嶺之麓「玉田坪」,是處純樸、冷寂的鎮甸,這天前後來了數位武林中的人物,個個趨向鎮街一家「和順客棧」。
  他們就是二十多天前,在豫東太康城「玉哪吒」羅申府邪,相約來此的「鐵缽叟」魯沖,「雲山樵夫」賈政,「縮地神影」凌羽,「杯中神遊」侯乙,「碧波神蛟,』浦錚,「赤雷嘯虹」鄧昆,和「摘星攀月」邵震等七位武林前輩。
  就在眾人約定的最後一天,「玉哪吒」羅申也趕來「玉田坪」鎮上的「和順客棧」。
  眾人將劈分八塊的「秘圖」湊合起來……「杯中神遊」侯乙道:
  「現在尚剩三大時間,就在這三天之內,我等不妨找著上桐柏山白雲嶺『風尾谷』的路徑……」
  「鐵缽叟」魯沖道:
  「侯道友說得有理,我等先找到上白雲嶺『鳳尾谷,的山徑。」
  眾人細細看過拼上的「秘圖」,研判一番後,已找出上「鳳尾谷」的山路,個個把八分之一的殘圖,又收了起來。
  這班人都是武林中頂尖兒高手……
  「玉哪吒」羅申,雖然在八人中,輪輩份晚了一輩,但他是當今「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的衣缽傳人,一身輕功亦已抵達爐火純青之境!
  八人出「玉田坪」鎮郊,在人跡稀絕之處,身形蕩空激射,扶遙暴遞!
  輕煙數縷,宛若冷電閃射,劃空而過,眨眼之間,已抵達萬山重嶺之中。
  一聲蒼雄渾厚長嘯,「縮地神影」凌羽身形,扶遙羽化而升……
  這付臃腫肥碩的身軀,宛若一頭碩大無比的巨禽,首先攀登矗立摩雲的重山頂巔。
  「縮地神影」凌羽,縱目看去,西北方向重峰疊翠,氣勢雄偉……有了這一發現,心自暗暗思忖:
  「依照『秘圖』所指方向,鳳尾谷『龍巢地穴』,可能就在那奇峰矗立,重山疊巒之處了!」
  心念閃轉,又是一陣激厲長嘯,向那起伏若波的峰嶺,疾撲而去。
  其餘眾人,不甘落後,銜尾急上。
  眾人在連綿起伏的峰嶺之間,縱躍騰飛了一個夜晚,並未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晨曦初曙,東方魚白時分,八人來到一處群峰兜抱的幽谷深壑……
  這裡形勢更是雄險峻偉……絕峰凌霄,崖壁如削,松濤繞耳,山瀑雷鳴……
  人跡罕至,萬徑斷絕。
  錯非眼前眾人俱是身懷上乘輕功人物,若是換了等閒之流,再也不會來此群山環抱的幽谷深處。
  突然,一陣怪響,迎著山風裊裊傳來……似梟鳴,若鶴唳。
  眾人駐足抬頭看去,只見一抹黑影,冷電閃射似的從眾人上頭凌空一掠而過。
  饒是眼前眾人,個個眼神充沛,但誰也無法看清楚……
  此凌空掠過的是何物?
  「鐵缽叟」魯沖一聲輕「哦」,愕然道:
  「這頭飛禽,飛得好快!」
  眼前這位年近百齡,蹤游四海五嶽,遍歷異跡奇聞的「老江湖」,對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只能用「飛禽」兩字來解釋。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負大葫蘆喝了口酒,見眾人坐下山巖大石,又抬頭看了看藍天白雲……喃喃跟自己在道:
  「看來不像是飛禽……」
  話未落,「嘿」的一響冷笑聲起……「雲山樵夫」賈政道:
  「醉老頭兒,你說不是飛禽,那該是一條疾飛中的身影……那是瞧得起咱們這裡幾個人,故意來炫耀一番了!」
  此弦外之音,其含意似乎是:「不是飛禽,還會是什麼?」
  眾人在這處深谷歇足下來……就在眾人爭論之際,「縮地神影」凌羽,坐在一塊大石上,心念游轉時,也想到剛才那聲怪響,和那抹奇異的怪形上……
  「縮地神影」凌羽,一身輕功稱絕武林……但在他的研判中,剛才劃空飛過的,不像是頭飛禽,自己輕功舉世元雙,也不可能像此凌空飛過的身形。
  眾人歇過一陣子後,繼續施展輕功,猶若電掣驚虹,向前面疾馳而去。
  經有半個時辰,眼前景物驟然一變……
  兩座摩雲矗立的峰嶺,擋住去路,一條羊腸山徑,繞著峰腰,向低谷神展迤邐而下。
  眾人將八塊圖再次拼湊起來……
  不錯,從「秘圖」上的方向、位置看來,谷底就是白雲嶺的「鳳尾谷」……也就是噴射「龍涎香霧」的「龍巢地穴」所在。
  一算「龍涎香霧」噴吐時刻,正是今天的日正當空午時……就將來到。
  眾人不約而同幾聲激厲長嘯,身形蕩空激射,相繼疾馳而下。
  來到谷底,又是一番景象……蒼松凝翠,奇花葳蕤,谷尾盡處,傳來「淙淙」水流之聲。
  眾人緩緩環顧看去,三五丈外,有口丈來方圓的地穴。
  這些武林高手,為「龍涎香霧」所惑,「利」之所在,不但忘了「謙讓」兩字,還爭先恐後奔向地穴,不惜亡命一搏!
  就在這時候,那陣怪嘯聲又起……聽來似是破空而下的劃風銳響……
  空中一抹黑影,急壓而下……疾如凌空閃電!
  眾人給這陣嘯聲驚住,尚未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時,谷沿樹頂,傳來一陣「哈哈哈!哈哈哈!」,激厲渾厚,聽來震得兩耳嗡嗡直響的笑聲!
  眾人給這陣笑聲,驚得跌退數尺……
  抬頭看去,一棵蒼翠濃蔭的古松頂上,迎風擺搖,神情悠閒,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鬢髮灰白,古銅色臉膚,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攔腰束上一條布帶,褲腳束口納入襪筒,足登一雙布鞋。
  老人長笑聲落,傲然道:
  「仙家補品,懷德者居之……你等自譽武林俠義門中人物,卻是爭先恐後,亡命爭奪,想吸得『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此豈是你等芸芸眾生之流,輕易所能取得?」
  「赤雷嘯虹」鄧昆,兩眼圓睜,驚愕不已,道:
  「你……你是『魔神』戈……戈青?」
  老人昂然頷首道:
  「不錯,老夫正是『魔神』戈青……『赤雷嘯虹』鄧昆,十年過去,你倒還記得?」
  「赤雷嘯虹」鄧昆聽到從「魔神」戈青嘴裡,說出「十年過去」四字,暗暗吸了口冷氣,指了指,問道:
  「『魔……魔神』戈青,十……十年前,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斷去的一臂二腿,如……如何又會長在你身上?」
  「魔神」戈青哈哈朗笑,道:
  「昔年老夫系人逾數三千,但從未錯殺一人,『魔神』戈青,豈是你等欺世盜名之徒,所能加害?」
  一雙利箭寒冰似的眸神,朝谷底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十年前斷肢毀體之仇,不出三載,老大自會了斷這樁公案!」
  「鐵缽叟」魯沖,大聲問道:
  「『魔神,戈青,三十年前你已吸得『龍涎香霧』,三十年後今天,你想二次吸取『龍涎香霧』?」
  「魔神」戈青傲然朗笑,道:
  「仙家補品『龍涎香霧』,豈是你等這些蠢材所能取得……早在十天前,老夫業己吸取……」
  「雲山樵夫」賈政聽到此話,大聲接:=道:
  「『魔神』戈青,你亂朱成碧,信口雌黃……『秘圖』明明載列,今日午正時分,是『龍涎香霧』噴吐時分,你又如何會在十天前吸得?」
  「魔神」戈青大笑道:
  「老夫略使手腳,要你等來回空忙一場,徒勞無功……
  老夫用『大力金剛指』將圖中所注時日『十』字,劃成『廿』,就在老夫吸得『龍涎香霧』時,你等尚在大做春夢呢!」
  眾人聽到此話,不禁又信又疑,暗暗愕然。
  「玉哪吒」羅申,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上次那個素昧生平的不速之客「谷守雄」,專程將這份「秘圖」,送來豫東太康城東門大街自己府邸。
  現在據「魔神」戈青如此說來,顯然事出有因,那是一套「瞞天過海」的手法。
  「玉哪吒」羅申,心念閃轉之下,問道:
  「『魔神』戈青,你可識得『谷守雄』此人?」
  按理來說,「魔神」戈青與「玉哪吒」羅申,並未照面見過……
  此刻,「魔神」戈青喚出他的名號,朗聲笑道:
  「『玉哪吒』羅申,你問老夫此話,老夫倒要反問你……
  「南嶺門』掌門人『雲海飄影』廖愷,是否識得你羅申此人?」
  「玉哪吒」羅申聽到此活,心頭為之一窒……
  「魔神」戈青此弦外之音,分明是指「谷守雄」是他弟子門人。
  「魔神」戈青,朝谷底眾人回顧一匝,又道:
  「此處『龍巢地穴』之『龍涎香霧』,早在十日前,已由老夫吸得,你等不必再枉費心機……言盡於此,恩仇日後再作了斷!」
  話落,身形扶遙暴遞而起,就在眨眼之間,已成一顆黑點,消失在山天盡處。
  眼前這夥人中間,「赤雷嘯虹」鄧昆,和「摘星攀月」
  邵震二人,震驚不安之餘,卻又百思不解,暗暗困惑不已……
  十年前,兩人親手斷去「魔神」戈青左腿、右腿……
  人非花草樹木,身上斷去肢體,豈能去而復生?
  「鐵缽叟」魯衝向「玉哪吒」羅申問道:
  「羅老弟,你剛才在老魔頭戈青跟前,提到『谷守雄』此人,又是怎麼回事?」
  魯沖現在向羅申問出此話,其實上半截經過,他應該知道……
  自己徒兒「穿山虎」范廷為了攔奪這份「秘圖」,將「玉哪吒」羅申結義兄弟崔平置於死地。
  羅申見「鐵缽叟」魯沖問出此話,也就並不隱瞞,把不速之客「谷守雄」,專程送回「秘圖」的前後經過,告訴了眾人……接著道:
  「剛才聽『魔神』戈青說來,那谷守雄顯然是老魔頭弟子,我等中了他」瞞天過海』之計!」
  其中「雲山樵夫」賈政,嘴裡連連叫著「奇怪……奇怪……」,心中暗暗嘀咕不已:
  「這是一樁親眼目睹的事,十年前,魯西向城『臥龍山莊』,莊主『鐵膽金戈』蕭彬,把『魔神』戈青頸上腦袋割下,放在桌上……
  蕭彬斬下戈青首級,為了要炫耀一番,還邀集武林同道,設下「慶功宴」。
  當時自己也是赴宴賓客之一,親眼看到桌上「魔神」戈青的首級。
  「難道『臥龍山莊』蕭老頭兒,死要面子,故意玩了一套假的把戲……
  「雲山樵夫」賈政,心念游轉,再一想,又認為這不可能……
  當時赴「臥龍山莊」「慶功宴」的,有不少武林知名之士……
  其中也有跟「魔神」戈青,昔年照面交過手的,難道這些人,都分辨不出桌上腦袋真和假?
  「雲山樵夫」賈政,百思不解……
  「魔神」戈青,四肢已去其三,連腦袋也給砍了下來,剛才怎會活生生顯現出來?
  眾人知道「魔神」戈青所說,不會空穴來風,信口而出……此「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業已被他所吸取。
  不然,「魔神」戈青不會離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而去。
  這些人來「鳳尾谷」時,各懷鬼胎,各有所謀,準備如何攫奪「龍涎香霧」,占為自己所有。
  但,「魔神」戈青卻是棋高一著,將「秘圖」中「十」
  字改作「甘」字,送回豫東太康「玉哪吒」羅申的府邪。
  就在此「十天」之差中,捷足先登,吸得「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
  這些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下白雲嶺,回返山麓「玉田坪」鎮甸。
  眾人來到鎮上,尚未抵達「和順客棧」……「鐵缽叟」魯衝突然發現,自己這夥人中間,似乎少了一個人……
  再細細一檢點人數……不錯,「玉哪吒」羅申不辭而別,趁著眾人不注意時,已悄悄離去。
  「鐵缽叟」魯沖有了這一發現,忍不住出聲道:
  「幾位道友,咱們這夥人中間那個羅老弟,來個悄悄不辭而別……」
  「赤雷嘯虹」鄧昆接口道:
  「這也值得大驚小怪的……『龍涎香霧』之事,老魔頭戈青,棋高一著。咱們也該分道揚鑣了!」
  「碧波神蛟」浦錚一笑,道:
  「羊肉尚未吃進嘴,惹了一身膻味……『龍涎香霧』之事未成,我等卻得罪了人,結下一個仇家……」
  「雲山樵夫」賈政兩眼一直,接口問道:
  「除了老魔頭戈青外,哪裡來的仇家?」
  浦錚尚未回答,「鐵缽叟」魯沖道:
  「浦道友此話不錯……『龍涎香霧』雖非我等所得,『雲海飄影,廖愷化下十年心血,繪成一份『秘圖』,廖愷原來是將此『秘圖』,給他所寵愛的小弟子羅申的,卻被咱們幾個老頭兒奪了下來……」
  碧波神蛟浦錚道:
  「『雲海飄影,廖愷,如果知道這件事,對我等數人,不會輕易罷休!」
  十年前,一代魔君「魔神」戈青,給南北武林四大高手,截於魯中祖徐山,四肢去其三……
  繼後,魯南向城「臥龍山莊」莊主「鐵膽金戈」蕭彬,斷下「魔神」戈青首級,這是一件震撼江湖各地,令人為之矚目的大事。
  十年後的今天,出現一樁更駭人所聞,不可思議的怪事……
  斷肢毀體,屍骨遍散各地的「魔神」戈青,居然於江湖再度露臉。
  此事並非江湖傳聞,乃是有人目擊看到的事……目擊看到「魔神」戈青的,並非江湖等閒之人,俱是武林知名之士。
  昔年「魔神」戈青,一身上乘無匹的內家功力,乃是由於吸取到不可思議的「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而使其睥睨江湖,天下無敵。
  此番「魔神」戈青,再度吸得三十年半甲子噴吐一次的「龍涎香霧」……
  該是「如虎添翼」,更是其威不可擋。
  江湖各地,傳盛此事,天下武林更是惶惶不安。
  昔年「魔神」戈青,殺人盈數三千,此番二次吸得「龍涎香霧」,再度露臉江湖,會將此朗朗乾坤,搗成何等樣的局面?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一抹斜陽,把一條人影拖得長長的緩緩移動在官道上。
  這是一個文巾儒衫,看來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身材頎長,寬但前額,雙眉如劍,斜飛入鬢。
  這年輕人雖然一身書生打扮,卻是俊逸絕倫,英姿軒朗……背上搭著一隻囊袋,腰間橫著一把長劍,從他那付風塵僕僕的神色看來,似是從外地來此。
  年輕人來到鎮上,朝大街兩邊望了眼,走進一家掛著「元和樓」招牌的酒店。
  坐下店堂桌座,店小二將吃喝端上後,年輕人含笑問道:
  「請問店家,貴處是什麼地方?」
  店伙哈腰一禮,道:
  「回客官,小地方是鄂南嶽口城東門外,一處『九如灣』的鎮上。」
  年輕人含笑微微一點頭……把壺斟酒,舉杯獨酌,眺望店堂窗外景色。
  此刻正是晚膳開始時分,店堂裡漸漸熱鬧起來,座無虛席。
  店伙走近過來,滿堆笑臉,向年輕人彎彎腰,道:
  「這位客人,小店買賣小,店堂裡桌座不足數,您這裡擠一位客人如何?」
  「這是酒肆飯館常有的情形,店伙見年輕人單獨一人占坐一張桌座,此刻其他桌座都已坐滿客人,就走了過來。
  年輕人含笑點頭,把桌上自己菜盆移向一邊。
  對座一暗,有位客人坐了下來。
  年輕人舉樽獨酌,就沒有去注意周圍其他情形。
  對座傳來一聲輕「哦」,道:
  「這位兄台看來十分臉熟,敢問是否來自魯西巨野
  年輕人微微一怔……抬臉注意看去,是個身穿大藍色勁裝,年紀三十左右的壯士……對方問的這話,聽來出奇。
  年輕人微微一點頭,含笑道:
  「不錯,小弟來自巨野城南門外『長川集』……」
  中年壯士哈哈笑道:
  「巧極,巧極,那才是真個『人生何處不相逢』……如此說來,兄台就是『摩天神龍』向公瑜前輩高足:「石鳴峰』石少俠了!」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不敢,正是區區石鳴峰……但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中年壯士道:
  「在下『江豪』,蒙武林同道加了個『鐵翅金雕』的稱號……」
  石鳴峰一聲:「久仰……」
  卻又困惑問道:
  「江兄如何識得,區區是來自魯西巨野的石鳴峰?」
  江豪含笑道:
  「去年春天,『摩天神龍』向前輩七秩壽誕……江某久聞向前輩一套『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飲譽天下武林,以暖壽祝賀之會,慕名前趨拜訪……」
  石鳴峰聽到此話,才知道這位「鐵翅金雕」江豪,如何會識得自己。
  江豪又道:
  「果然,石少俠盡得師門之傳,以『浮波掣影十二招,劍法,與『七海盟』掌門一代宗師『翠竹臨風』後希平印證劍術,跟這位後前輩一套『漢霧鳴雷劍』劍法,拉了個平手……」
  石鳴峰見江豪嘴裡說出「翠竹臨風」後希平此一名號,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年屆七十,卻是風度翩翩,駐顏不衰的書生影子來。
  「鐵翅金雕」江豪又道:
  「石少俠劍尖挑斷晏家兄弟二人圍腰絲帶,此手絕技,為天下武林歎為觀止……傳遍江南……」
  石鳴峰抱拳一禮,道:
  「蒙江兄如此誇獎,區區石鳴峰受之有愧!」
  店伙將江豪酒菜端上,雙方舉酒相邀。
  「鐵翅金雕」江豪問道:
  「石兄遠自魯西,來此鄂南嶽口,敢情是有要事在身……
  石鳴峰含笑道:
  「讀方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石某拜別師父,前來江南一遊!」
  彼此酒中聊談,沒有一個固定話題……「鐵翅金雕」江豪慨然道:
  「江湖風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爪修羅』閔堪,於湘、鄂兩地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之際,十年前被南北四大高手除去的『魔神』戈青,突然又在江湖露臉……此兩魔頭如若聯手並肩,江湖難兔又是一場浩劫……」
  石鳴峰第一次聽到「七爪修羅」閡堪此一名號,此刻「鐵翅金雕」江豪,將此閔堪跟「魔神」戈青連在一起,他心頭一沉,問道:
  「江兄,您所指的『七爪修羅』閔堪,又是何等樣人物?」
  江豪喟然道:
  「『七爪修羅』閔堪,身懷絕技,類似昔年『魔神』戈青,元師無門,獨來獨往……昔年『魔神』戈青,嫉惡如仇,不問大惡小惡,盡皆在三尺青鋒伏誅之列,以致殺人盈數三千,江湖為之嘩然震撼……」
  石鳴峰並不插嘴,靜靜聽著……聽聽此武林中人,對昔年恩師「魔神」戈青的批判如何。
  「鐵翅金雕」江豪,接著道:
  「此『七爪修羅』閔堪,暴行劣跡不勝枚舉,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官府衙門不但無法緝捕還聞之色變……此閔堪身懷之技,高不可測,武林俠義門中要將其除去,但照面交上手,三招兩式之間,已喪命在閔堪的『五雷天心掌』之下……」
  石鳴峰輕輕念出「五雷天心掌」數字。
  江豪一點頭,道:
  「不錯,『五雷大心掌』……昔年『魔神』戈青,一套『玄天七嵌掌』,震懾天下武林,閔堪這套『七爪修羅』掌法,相信不在其之下!」
  石鳴峰劍眉微剔,輕輕「哼」了聲,道:
  「『七爪修羅』閔堪,此等么魔小丑,豈能與昔年『魔神』戈青相提並論!」
  「鐵翅金雕」江豪,見石鳴峰突然說出這幾句話,聽來愕然,無法會意過來。
  石鳴峰問道:
  「江兄,您剛才所說的『七爪修羅』閔堪,平時出沒在哪一地帶?何處能找到此人?」
  「鐵翅金雕」江豪,對石鳴峰的師門來歷已很清楚……
  乃是稱雄北地武林,一代宗師「魔天神龍」向公瑜的嫡傳弟於。
  至於這年輕人身懷之學,去年向公瑜壽宴中,江豪也曾目睹見過。
  此刻石鳴峰問出此話,江豪己可聽出對方所含的弦外之音……緩緩一點頭,道:
  「石少俠,要找『七爪修羅』閔堪此人不難……『劍虹山莊』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鈞,邀集湘、鄂兩地武林高手,要將此獠除去……」
  石鳴峰問道:
  「江兄,您可知『劍虹山莊』在何處?」
  江豪道:
  「江某剛才就從『劍虹山莊』來此……那莊院離隔這裡『九如灣』不遠,在東郊十里之處。」
  石鳴峰似有所思的頓了頓,道:
  「江兄,『劍虹山莊』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鈞,煩江兄代為引見……小弟不才,要會會『七爪修羅』閔堪,究竟是何等樣人物?」
  同仇敵汽,共殲魔獠,此乃俠義門中人本色,「鐵翅金雕」江豪當然答應下來。
  兩人在「九如灣」鎮街「元和樓」吃喝過後,連袂出鎮郊,往「劍虹山莊」而去……星月光亮之下,走沒有多久時間,已來一一座巍峨高大的莊院。
  「鐵翅金雕」江豪,陪同石鳴峰進來「劍虹山莊」寬敞的堂廳,賓主引見介紹一番……
  大廳上已有不少武林中人物……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鈞,是個身材高大魁偉,年有七十左右的老者。
  其中一位,在「鐵翅金雕」江豪引見介紹之下,石鳴峰殊感意外的微微一怔……
  那像是曾見到過的一張熟悉臉孔,又遇見在另外一個場所。
  石鳴峰這付微妙的神情,沒有引起大廳上任何人所注意……這個使他殊感意外,在「劍虹山莊」見到的,乃是上次會同「鐵缽叟」魯沖等眾人,上桐柏山想要吸得「龍涎香霧」的「杯中神遊」侯乙。
  目前石鳴峰的身份,則是師承一代宗師,「摩天神龍」
  向公瑜的嫡傳弟子……
  經過江豪引見介紹過後,個個又談到剛才所談的話題上。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負那隻大葫蘆,喝下大口酒後,向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鉤,道:
  「丁莊主,不會錯,咱醉老頭兒酒醉心不醉,看得清清楚楚……旁的別說,那套輕功身法,連『縮地神影,凌羽,尚要差上一大截,準是『魔神』戈青了……」
  「鐵掌開碑」丁兆鈞,臉色凝得緊緊的道:
  「老魔頭戈青,已吸得『龍巢地穴』中的『龍涎香霧』?」
  「杯中神遊」侯乙,「啊哈」一笑,道:
  「陰錯陽差的栽了個大觔斗……人娘的,這老魔頭鬼主意還真不錯呢……用『大力金剛指』,將『秘圖』上噴射『龍涎香霧』的時日,從『十』砂成『廿』,這一來咱們這夥人晚了十天,勞民傷財,勞而無功……這股『龍涎香霧』給他吸取啦!」
  橫裡坐著的石鳴峰,靜靜聽著……大廳燈光映照下的臉色,微微接連數變。
  「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老魔頭二次吸得『龍涎香霧』,如虎添翼,更是其銳不可擋!」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誰說不是……」
  丁兆鈞接口又道:
  「今晚找來『劍虹山莊』的『七爪修羅』閔堪,會不會跟『魔神』戈青掛上鉤,聯手並肩來對付我等『劍虹山莊』這夥人?」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眨動了幾下,道:
  「昔年『魔神』戈青的行徑,雖然出手利害,那是『凶狠』,並非『歹毒』,喪命在他手中的,都是『摸黑路,闖黑道』的那些傢伙……」
  石鳴峰朝「杯中神遊」侯乙,目注一瞥。
  侯乙接著道:
  「這『七爪修羅』閔堪一比,就不是那回事啦……閔堪這臭蛋,姦淫擄掠,元惡不作……從這些情形看來,兩人可能不會掛鉤,搭在一起的!」
  「鐵翅金雕」江豪問道:
  「丁莊主,『七爪修羅』閔堪,今夜會找來『劍虹山莊』?」
  「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是的,老夫已收到『七爪修羅』閔堪,慣向武林俠義門中使用的『黑帖』,指出今夜將找來此地『劍虹山莊』……」
  話未中落,「劍虹山莊」廳外庭院,傳來一陣如冰滴石的「嘿嘿嘿」冷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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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用心良苦

  「鐵掌開碑」丁兆鈞驟然色變,環顧左右一瞥,道:
  「不錯,『七爪修羅』閔堪已找來此地,『義』字所在,生死置於度外,我等就合力將此魔獠剪除!」
  丁兆鉤邀來助陣的「杯中神遊」侯乙等六、七人,紛紛出堂廳來到外面庭院。
  眼前誰也不會注意到……
  就在這匆忙,零亂之際,石鳴峰肩背搭著一隻囊袋,芥末隨同眾人走向庭院,卻向靜僻一角處,身形如電,閃晃而逝。
  眾人出來庭院,又有「嘿嘿嘿」陰沉沉冷笑聲起,一株古松後面走出一個老者……
  老者體態削瘦頎長,兩眼閃轉,炯炯如電,身穿一襲對襟及膝長褂,看來年紀有七十左右。
  老者朝大廳出來眾人,睥睨回顧一匝,冷然道:
  「你等插手管上老夫『七爪修羅』閔堪閒事,那是『老壽星上架』嫌自己命長!老夫五招之內,一個個將你等打入閻王路……」
  「杯中神遊」候乙,一緊背上大葫蘆,走近跟前,指了指,道:
  「人娘的,你這個臭蛋,半個身子已埋下棺材,還要糟蹋人家清白女子……操你祖奶奶,你搶奪掠劫來的金銀財寶,兩腿一直時你還能帶去幽冥地府?」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嘿」笑道:
  「不錯,老夫早有所聞,背負大葫蘆——你是江湖上有『杯中神遊,之稱的侯乙……今晚遇上老夫,該是你酒鬼超渡歸天的時候……」
  話未中落,出自風火高牆牆頂,有「哈哈哈」一陣激厲長笑聲傳來……
  星月光亮下,牆頂站著一個鬢髮灰白,古銅色臉膚穿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攔腰束上一,條布帶,褲腳束口納入襪筒,足登一雙布鞋。
  「杯中神遊」候乙,看到牆頂這一老人現身,不由猛吸了口冷氣……
  心自暗暗叫道:
  「我的媽唷,這下壞了,這兩個魔頭果然伉瀣一氣,聯手並肩……『七爪修羅』閔堪尚未打發掉,『魔神』戈青也踩入這淌混水……」
  「杯中神遊」侯乙心念閃轉,暗暗叫苦,但情形演變,卻並非是他想像中那回事……
  牆頂,「魔神」戈青笑聲落,朗聲開腔道:
  「『杯中神遊』侯道友,請暫且退下,今夜老夫『魔神』戈青,前來一會『七爪修羅』閔堪……」
  話到此,一聲蒼雄長嘯,宛若一頭碩大無比巨禽,自庭院風火高牆,翩然而下。
  這份輕功功力、身法,落進「七爪修羅」閔堪眼中,一聲輕「哦」,跌退兩步。
  閔堪心念一轉,冷冷一笑,道:
  「『魔神』戈青,『狗抓耗子』——何必多管人家閒事,你在江湖上的聲譽,未必見得比咱『七爪修羅』閔堪好到那裡……」
  指著戈青又道:
  「你殺人盈數三千,天下武林,南北高手,誰都要將你置於死地……」
  「魔神」戈青,傲然一笑道:
  「不錯,老夫殺人盈數三千,但喪命老夫之手的,都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之徒!」
  站在庭院邊沿,作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緩緩一點頭,悄聲向旁邊「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丁莊主,『魔神』戈青剛才說的,並非言過其實,他昔年殺人盈野,但並未錯殺一人。」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一笑,道:
  「『魔神』戈青,在老夫面前不必擺出這套道貌岸然模樣來……咱們不妨聯手並肩,把這些自譽俠義門中的人,一個個開刀……嘿,找來娘兒,樂個痛快,金銀財寶,一人一半……」
  「魔神」戈青,一聲冷叱:
  「住口……你『七爪修羅』閔堪這等行徑,正是在老夫戈青掌斃之列!」
  「七爪修羅」閔堪,「嘿嘿嘿」一陣狂笑,指了指,道:
  「戈青,少冒大氣,這是咱閔堪抬舉你,才先禮後兵……
  難道咱『七爪修羅』閔堪,真會敗於你手……」
  這個「手」字才始出口,掌挾勁風,一式「橫身打虎」,直向「魔神」戈青華蓋穴劈進。
  戈青見他掌風十分沉猛,不作硬接硬架,霍地一個轉身,用「鐵門閂」手法封他右臂。
  「七爪修羅」閔堪,抽招易式,大吼一聲,「曲弓射虎」,一橫身,左手向後一甩,直向「魔神」戈青小腹摧上。
  戈青見對方變招迅快,倏即往後閃退半步,雙手一式「金蛟剪」,向下一截。
  「七爪修羅」閔堪,踏前一步,易手為招,一式「雙龍戲珠」,疾向對方雙眼點去……
  下面一個「譚腿」連續飛起,踢向「魔神」戈青下盤陰囊。
  「魔神」戈青上下被攻,一聲蒼雄長嘯,勁提丹田之氣!
  於是——
  使個「臥虎當門」,面門往後一挪,避開對方鐵指之襲……
  下盤兩腳連續飛起……左邊一腳,跟閔堪一腳頂個正著,兩人鞋底同時合在一起,個個運用內家真力,用力一撐……
  「騰……騰……」兩響結實相撞聲起……雙方衣袂帶起一股勁風,身形同時騰退五尺。
  行家交上手,便知有沒有……
  「七爪修羅」閔堪,知道今夜遇上扎手人物……果然,「魔神」戈青絕非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閔堪一聲怒吼,一套「五雷天心掌」施展出來……狂風驟雨似的向「魔神」戈青標進。
  「魔神」戈青「哈哈哈」一陣朗聲長笑……「玄大七嵌掌」出手……
  這套「玄大七嵌掌」,手腳、馬步,完全取形於稀禽異獸……龍蟠、虎踞、鷹翩、兔滾、犀奔、鹿伏、猿行、鶴步……飄遊如風,吞吐若電。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微微點頭,輕輕推下了旁邊的「鐵掌開碑」丁兆鉤,道:
  「丁莊主,此刻『魔神』戈青,用來跟『七爪修羅』閔堪照面交手的,就是他昔年威震天下武林的『玄天七嵌掌』絕學!」
  丁兆鈞目注庭院中打鬥場面,聽到侯乙說出此話,有所感觸的道:
  「侯道友,現在老夫看到戈青這套掌法,咱『鐵掌開碑』稱號中『鐵掌』兩字,不知該輪到老幾呢?」
  侯乙一笑,道:
  「本來嘛,丁莊主……山外有高山,人外有能人……
  「魔神,戈青,又豈是沽名釣譽之徒?
  另外一邊壁上觀的「鐵翅金雕」江豪,突然想了起來,旋首回顧一匝,嘴裡喃喃道:
  「這位『石鳴峰』石少俠,說是來『劍虹山莊』助陣、現在卻不知去了哪裡?」
  「劍虹山莊」包括莊主「鐵掌開碑」丁兆鈞在內的所有人,本來有一場生死相搏的廝殺場面,由於「魔神」戈青挺身擋下,免去了場血濺七尺的浩劫。
  此刻,「魔神」戈青出手「玄天七嵌掌」絕學,這些人除了稱讚,激賞之外,似乎已忘了這原是自己身上一場與死亡相搏的場面。
  「魔神」戈青一聲蒼雄長嘯聲起,招走「玄天七嵌掌」
  中一式「推山填海」……
  掌勁宛如焦雷臨空而下!
  「七爪修羅」閔堪,錯身一側,卻給掌風餘勁掃著,拿樁不住,蹬蹬蹬往後跌退。
  「魔神」戈青再聲冷叱:「著!」
  「玄天七嵌掌」中「海流環環」一招接上……
  一響似乎不是出自人嘴的嘶吼聲,散發出來……「七爪修羅」閔堪,結結實實頂上一掌……
  身形像斷線紙鳶,飛起三丈,凌空裂成八塊,血雨飛濺而下!
  壁上觀的丁兆鈞,瞪直眼道:
  「這是什麼掌,竟有這等駭人的威勁?」
  「杯中神遊」侯乙接口道:
  「丁莊主,若非『魔神』戈青這股掌勁,這只臭蛋就砸不碎!」
  「七爪修羅」閔堪,血濺「劍虹山莊」庭院,「魔神」戈青一聲激厲長嘯,身形蕩空激射,自風火高牆電射而去。
  眾人走來庭院看時,狼藉在地的「七爪修羅」閔堪一塊塊血屍,已不像人的屍體,那是像從屠夫刀口切下的豬肉。
  「鐵掌開碑」丁兆鈞,輕輕吁了口氣,道:
  「侯道友,若不是『魔神』戈青擋下這一陣,倒在地上的血屍,說不定已輪到咱丁兆鉤了!」
  「杯中神遊」侯乙皺皺眉,道:
  「一塊塊的血屍,看來叫人嘔心……丁莊主,快咐莊丁挖口深坑,移去外面掩埋掉!」
  「鐵掌開碑」丁兆鈞吩咐莊了們,正在處理「七爪修羅」閔堪善後之事時,庭院拱門處一暗,進來二個人……
  正是石鳴峰。
  「鐵翅金雕」江豪困惑問道:
  「石少俠,你剛才去了何處?」
  石鳴峰一指風火高牆外,道:
  「石某生恐不止『七爪修羅』閔堪一人來此,尚有隨同的夥伴……去外面巡看一匝……」
  星月的光亮下,「杯中神遊」侯乙兩顆醉眼,直朝石嗚峰臉上打轉……
  最後沉不住氣,指了指問道:
  「石老弟,你左邊臉上紅紅的那一滴是什麼……不像是『硃砂紅痕』,好像是血呢?」
  侯乙這一說,眾人朝石鳴峰左邊臉頰上看去,果然有一塊豆粒大的血漬。
  石鳴峰取出手帕,拭去臉上血漬,含笑道:
  「剛才外面樹上一頭烏鴉,衝著石某一陣『呱呱」直叫,石某就賞它一顆細石……這該是烏鴉身上所流下的血了!」
  「鐵翅金雕」江豪想到剛才庭院那一幕上,向石鳴峰道:
  「石少俠,你出去外面巡看,卻錯過了庭院中演出的一出精彩好戲……」
  老莊主丁兆鉤接口道:
  「此番『七爪修羅」閔堪來犯『劍虹山莊』,雖尚未知鹿死誰手,但『魔神』戈青這份俠膽義腸,解人於危的情操,令人感佩……」
  石鳴峰順著對方口氣,問道:
  「丁莊主,『魔神』戈青也來了這裡『劍虹山莊』?」
  丁兆鈞點點頭,道:
  「不錯……『魔神』戈青突然露臉『劍虹山莊』、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後,又翩然離去?」
  「杯中神遊」侯乙道:
  「江湖上往往『以訛傳訛』,但事實上並不盡然……
  「魔神』戈青出現庭院風火高牆時,咱醉老頭兒認為跟「七爪修羅』閔堪,已串連一氣……」
  一笑,又道:
  「但事實並非如此,這位『魔神』戈道友出手『玄天七嵌掌』,將『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而替江湖除了一個大害!」
  石鳴峰聽到「戈道友」這聲稱呼,心頭感觸之餘,兩眼感到一陣潤濕,朝「杯中神遊」侯乙這邊,悄悄望了眼
  心自暗暗祝禱:
  「恩師,您瞑目九泉,峰兒要向天下武林,換過他們對您老人家偏激仇視的看法,雖然您已西逝歸去,你的聲譽將如朝陽東昇——而漸漸發揚光天。」
  眾人回進大廳,經方才一番折騰,眾人睡意消失,就在大廳上聊談起來……
  「鐵掌開碑」丁兆鈞問道:
  「侯道友,『魔神』戈青有無列入牆門的弟子?」
  「杯中神遊」候乙聽丁兆鉤問出此話,就把當初在桐柏山白雲嶺,「雲海飄影」廖愷衣缽傳人「玉哪吒」羅申所說的那段經過,告訴了他。
  沉思了下,道:
  「『魔神,戈青使出『瞞天過海』之策,在那份『秘圖,上動了手腳,再次吸得『龍涎香霧』,從這情形看來,可能有牆門弟子。」
  敢情,眼前除非從石鳴峰自己嘴裡說出來,不然,這是個任何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任何一項「秘密」,可能在某種情況之下,會有揭開的時候。
  眾人在堂廳談著時,似乎沒有輕過多久,已是晨曦初曙的黎明時分。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向嘴裡「咕嘟」灌下一口酒,衣袖抹了抹嘴邊酒漬,「啊哈」笑了聲,道: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七爪修羅』閔堪給『魔神』戈青除掉……丁莊主,咱醉老頭兒助拳不成,也該走啦……」
  「鐵掌開碑」丁兆鉤尚未接下回答,侯乙衝著石鳴峰一笑,又道:
  「石老弟,你原來也是助拳來的,那臭蛋昨夜給戈道友砸爛了,我看你也不會留在『劍虹山莊』啦。」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是的,侯前輩,鳴峰也準備向丁莊主告辭離去。」
  候乙醉眼一眨,問道:
  「你去哪裡?」
  石鳴峰見「杯中神遊」侯乙,緊接著追問下去,沉思了下,才道:
  「鳴峰欲住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七海盟』總壇,拜會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前輩……」
  侯乙哈哈笑道:
  「巧極……咱們老哥小弟,不但『志同』而且『道合』,咱醉老頭兒也正要往『七海盟』破窯子,看看那個窮酸老冬烘呢!」
  石鳴峰聽來不由一怔、一奇……
  天下恁有這等巧合的事,自己信口說出此一地點,與這位侯前輩居然不謀而合。
  從他口氣中聽來,這位候前輩跟「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似乎有不錯的交往。
  這時來「劍虹山莊」助陣的眾武林中人,紛紛向莊主丁兆鈞告辭。
  「鐵掌開碑」丁兆鉤,見「七爪修羅」閔堪之事,已有了個交待,也就恭送山莊大門外,不加挽留。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丁莊主,咱醉老頭兒跟這位石老弟,也得要告辭離去啦!」
  「鐵掌開碑」丁兆鈞道:
  「候道友,您專程來此『劍虹山莊』,老夫未曾好好接待,十分不安。」
  侯乙眨動醉眼,道:
  「別說『安不安,那些話……丁莊主,如果再有第二個『七爪修羅,找上你,你請這位石老弟來助陣,準錯不了。」
  「鐵掌開碑」丁兆鉤知道這位侯道友生性詼諧,醉話連篇,哈哈一笑,道:
  「侯道友說得有理,只是昨夜石少俠來此,英雄無用武之地……」
  石鳴峰沒有開腔,朝「杯中神遊」侯乙這邊,目注一瞥。
  「鐵翅金雕」江豪,尚留在「劍虹山莊」……石鳴峰向了兆鉤告辭後,又向江豪抱拳道別,和「杯中神遊」侯乙取道往湘東幕阜山而去。
  「魔神」戈青施展「玄天七嵌掌」,擊斃造孽江湖的「七爪修羅」閔堪之事,已不徑而走,傳遍江湖的每一角落。
  「魔神」戈青此番俠膽義腸的壯舉,使原來由於「魔神」戈青再次露臉江湖,感到惶惶不安的武林中人,此刻感到無限的寬慰……
  「魔神」戈青,並非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他有他「人性」的表露。
  但又有若干武林中人,心裡卻是起了一份百思不解的疑團……
  人非樹木花草……十年前,「魔神」戈青在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圍襲之下毀體斷肢……四肢已去其三。
  後來在魯南向城「臥龍山莊」,一顆首級又被北地武林稱雄的「鐵膽金戈」蕭彬摘下。
  蕭彬斬下戈青腦袋,曾大肆宣揚,將戈青腦袋置於桌上,擺下「慶功宴」……有不少赴宴的人都目睹戈青的這顆頭顱。
  六用魁首的腦袋給人摘下,就是大羅金仙也活不成……豈能十年後,再次吸得「龍巢地穴」中的稀世珍物「龍涎香霧」?
  是以,就有不少武林中人猜測……
  此番現身江湖,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將其屍分八塊的「魔神」戈青,並非是戈青本人,可能是「魔神」戈青衣缽傳人所扮裝。
  如果真有此事,「魔神」戈青的衣缽傳人,又是何等樣人?」
  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背上負著一隻碩大無比的葫蘆,這位老人家看來年在七十左右。
  銜尾半步是個文中儒衫的年輕書生……英姿挺拔,玉樹臨風……年輕人肩背處,亦斜搭著一隻囊袋。
  一老一少,走在湘、鄂交境的一處「柳林塘」鎮的大街上。
  老者走在大街上,眼皮眨動,東張西望……取下背上大葫蘆,送到嘴上往下一倒,裡面已滴酒不存。
  老者「哼」了聲,嘴裡嘀咕道:
  「人娘的,這麼熱鬧的鎮甸大街,連酒肆飯館也沒有看到一家?」
  銜尾半步的年輕人,一指前面大街邊上,道:
  「候前輩,那裡有家『醉仙樓』……」
  老者「啊哈」笑了起來,急步向那家大街邊上的「醉仙樓」走去。
  這一老一少,就是來自鄂南嶽口東門外「九如灣」的「杯中神遊」侯乙和石鳴峰兩人。
  兩人走進「醉仙樓」飯店,「杯中神遊」侯乙向店伙點了酒菜……不多時,酒菜端上。
  侯乙大口將酒送進嘴裡,舐舐嘴唇,一笑道:
  「味道不錯,只是淡了一些!」
  石鳴峰微微嚼飲了一口……又是一付如同往常的神情,劍眉微蹩,進入一片沉思中。
  敢情,石鳴峰雖然是個十六八歲的年輕人,由於他所遍歷的滄桑變故,已提早了他「成熟」的年歲。
  「杯中神遊」侯乙,接連三杯下肚,醉眼一瞇,笑著道:
  「石兄弟,看你心有千千結,愁思滿肚子,能不能說來給你老哥哥聽聽……」
  石鳴峰一笑,搖搖頭,道:
  「晚輩並無什麼愁思……」
  侯乙喝酒聊談中,找到一個話題上,道:
  「石兄弟,你幾歲投入『摩天神龍』向公瑜道友門下的?」
  石鳴峰道:
  「晚輩師門為家,自幼恩師向公瑜扶養大的。」
  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你父母呢……」
  石鳴峰雖然不願意提起逝去的一頁,但這位侯前輩酒中聊談,自己不能閉口不語,同時對方話意中,孕含著一份殷切的關懷……抿抿嘴唇,道:
  「七歲那年,晚輩父母遭盜匪所害,零仃流落,後來恩師向公瑜把晚輩收留下來,列入牆門,收作弟子。」
  侯乙眼睛一瞥,注視了這年輕人一眼,心裡卻是暗暗嘀咕:
  「照此說來,此石鳴峰年輕人,跟當年『魔神』戈青,扯不上絲毫關係!」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上:
  「昔年『魔神』戈青,毀體斷肢於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其中一個就是『七海盟』掌門人『翠竹臨後風』希平,他此番前去……」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喝下,又移到一個話題上,含笑道。
  「石兄弟,你跟『七海盟』的那個窮酸老冬烘後希平,何時搭上忘年之交的?」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去年春天,恩師向公瑜七秩壽誕,壽宴中認識後前輩……後前輩殷殷相邀,去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一聚,此番晚輩蹤游江南,順途去拜訪他老人家。」
  這幾句話聽進「杯中神遊」侯乙耳裡,有條有理……
  那是「雞蛋裡挑不出一根魚刺來」……
  連聲「嗯!嗯!」,仰頸一口,乾了杯底……執起酒壺斟下滿杯,「啊哈」一笑,道:
  「石兄弟,江南景色,比北地如何?」
  石鳴峰含笑道:
  「山明水秀,鳥語花香……落入晚輩眼中,不啻人間天上!」
  侯乙連連點頭,道:
  「有理、有理……這幾句話聽進咱醉老頭兒耳裡,十分有理……石兄弟,『人間天上』若是籠上一片腥風血雨,那才煞風景啦!」
  石鳴峰沒有把話接下,端起杯於,一口酒送進嘴裡,微微一笑。
  候乙醉眼瞇瞇,朝石鳴峰臉上打了一轉,哈哈笑道:
  「不錯,湘君年歲倒跟你差不多……」
  石鳴峰微微一愕、道:
  「侯前輩,『湘君』是誰?」
  「杯中神遊」侯乙,談話不忘記喝酒,一口酒送進嘴,嘴裡「嘖嘖」幾聲,才道:
  「窮酸老冬烘,一脈單傳,膝下有個寶貝女兒……嗯,看來年紀倒跟你相差不遠……」
  石鳴峰已聽出是怎麼回事……臉上一紅,就沒有接口說下去。
  侯乙又道:
  「湘君雖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妮子,一身武學卻盡得她父親老冬烘所傳!」
  石鳴峰聽到這些話,並不引起他更大的興趣……劍眉微蹩,又進入他的沉思中。
  湘東幕阜山,主峰摩雲矗立,山麓一帶,迤邐而上,築起一片精舍華廈……這裡就是享譽江南武林的「七海盟」總壇。
  遠在十里之外,已有「七海盟」中弟子,以「響鈴箭」投書相遞。
  兩人來到莊院大門前,不須要莊丁進裡通報,已聽得一縷朗爽的大笑聲……
  人影閃處,出來一位錦袍書生,笑著道:
  「晨起喜鵲繞樑,果然有嘉賓來到……醉兄和石少俠連袂同來,倒使老夫十分意外……」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老冬烘,咱醉老頭兒看你愈來愈年輕啦!」
  石鳴峰上前一禮,道:
  「鳴峰見過後前輩……」
  後希平直喚石鳴峰名字,道:
  「鳴峰,你如何會跟醉伯怕結伴同行,前來『鐵旗山莊』?」
  侯乙大聲吆呼道:
  「老冬烘,你叫客人在大門口談話,難道這是待客之道?」
  後希平含笑道:
  「醉兄,老夫見到鳴峰來此『鐵旗山莊』,高興之餘,問出此話,你就不必挑剔了……」
  「杯中神遊」侯乙,探頭張望了眼,問道:
  「老冬烘,我那侄女兒湘君呢?」
  後希平笑道:
  「湘兒在自己房裡,她還不知道醉伯伯來『鐵旗山莊』呢?」
  話落,肅客入內,請入堂廳。
  賓主才始坐下,通向裡間一扇門裡,傳來一縷珠玉相撞脆生生的笑聲,道:
  「噯,醉伯伯來啦?」
  香風一陣,彩鳳似的飄出一個絕色小佳人。
  侯乙一眼看到,嘻嘻笑著道:
  「湘兒,醉伯伯來看你爹,也來看看你……知道你長大了,替你帶來一份見面禮……」
  後湘君聽到「見面禮」三字,綻出一縷春花似的笑容,問道:
  「醉伯伯,你替湘兒帶了些什麼禮物來?」
  「杯中神遊」侯乙一指旁邊石鳴峰,道:
  「湘兒,醉伯怕替你送來的,就是這份大禮,你滿不滿意?」
  湘君嚶聲輕啼,臉蛋通紅,輕輕道:
  「醉怕伯,你壞,這……這是大男人,怎……怎麼是送給湘兒的禮物呢?」
  嘴裡在說,一雙秋水似的明眸,朝那個「大男人」多看了眼……」
  好俊,好帥……奇怪,這個「大男人」哪裡來的……
  醉伯伯要把他送咱做禮物?
  石鳴峰接觸到湘君投來的視線,似乎這兩道視線中孕育著灼熱的高溫,薰得他這張臉龐,一陣火辣辣發熱起來!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一笑,向女兒道:
  「湘兒,這位是爹武林知己好友,『摩天神龍』向公瑜道友的嫡傳弟子石鳴峰石少俠……你二人年歲相差無幾,不妨以『兄妹』相稱……」
  「杯中神遊」侯乙,「哇」的冒出一響聲音來,大聲道:
  「窮酸,老冬烘,天下可沒有這等便宜的事,咱醉老頭兒,不遠千里替你找來一位『東床嬌客』,你沒有送咱一份『謝媒』紅包,就想把咱醉老頭兒這個中間人,一腳踢開啦!」
  後湘君聽到這些話,臉蛋紅紅的……不想笑的,卻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
  石鳴峰先是臉上有些發熱……這時嘴角雖含著一縷笑意,卻是出奇的冷靜。
  敢情,石鳴峰並非是來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來渡「歡樂假期」的,這個心智比他年歲成熟的年輕人,他來「鐵旗山莊」,已有他的打算。
  「翠竹臨風」後希平,聽到侯乙這些話,哈哈笑道:
  「醉兄,『君子成人之美』,你有這份心意,老夫豈會吝嗇區區『謝媒』紅包……老夫地下酒窖,藏有數十年陳酒數罐,你醉兄此番來『鐵旗山莊』,管叫你酒中走乾坤就是。」
  「杯中神遊」候乙,醉眼一瞇,笑了。
  其時,「翠竹臨風」後希平,還不知道石鳴峰跟侯乙在鄂南嶽岡「九如灣」的「劍虹山莊」偶爾相遇,再聯袂來此湘東幕阜山。
  此刻在後希平想來,可能是侯乙受「摩天神龍」向公瑜之托,陪同石鳴峰來此的。
  至於這個嗜酒成性,口沒遮攔的「杯中神遊」侯乙……
  雖然石鳴峰把跟「魔神」戈青的淵源,在口中沒有提到一字半句,但這位遊戲三昧的老俠隱,心裡已有了若干的猜疑……
  「魔神」戈青掌斃「七爪修羅」閔堪,屍分八塊,血雨凌空……就在這段時間中。石鳴峰的行蹤,消失在「劍虹山莊」。
  「魔神」戈青將閔堪伏誅,飛風火高牆而出。繼後相隔不多時間,石鳴峰從庭院拱門進來。
  石鳴峰左臉頰處,留下一顆猩紅的血漬……
  據石鳴峰說是樹蔭下,烏鴉衝著他「呱呱」直叫,才出手細石擊斃烏鴉……
  臉上這顆,是烏鴉血屍所滴下的血漬。
  深更夜半,倦鳥息林,怎會有烏鴉的啼叫聲?
  細石擊斃烏鴉,鳥血滴上臉頰……既有如此發現,何不當時拭去?
  是以「杯中神遊」侯乙,心中已有幾分猜疑……這年輕人另一個身份,是昔年「魔神」戈青衣缽傳人?
  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已給此年輕人吸得。
  「劍虹山莊」掌斃「七爪修羅」閔堪的「魔神」戈青,是這年輕人所扮裝。
  昔年南北武林四大高手,將「魔神」戈青四肢毀其三,「翠竹臨風」後希平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真若「杯中神遊」侯乙如此的推斷,石鳴峰來幕阜山「鐵旗山莊」,就不是他在「柳林塘」鎮的子醉仙樓」
  酒店向候乙所說的那回事了。
  此刻,「杯中神遊」侯乙口沒遮攔,醉話連篇,敢情他是別有一番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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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2:33:28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功破氣散

  「翠竹臨風」後希平吩咐莊丁擺上筵席,接待老少兩位嘉賓……又從酒窖取出一罐陳年佳釀。
  不待莊丁動手,「杯中神遊」侯乙看到酒罐捧來,忙不迭親自揭開酒罐泥封……
  鼻子衝著揭開的罐蓋,猛吸了口氣……在這口吸進肚裡的氣中,還辨了辨味道,才轉過臉一笑,道:
  「不錯,老冬烘,好酒……還未曾喝進嘴,聞到這股酒味,肚子裡酒蟲已在鬧翻天了!」
  「翠竹臨風」後希平含笑道:
  「這還會有錯……你醉兄專程來此,老夫不敢稍有怠慢!」
  酒菜端上,賓主圍桌坐下,「杯中神遊」侯乙,「咕嘟!
  咕嘟!」三大杯酒送進嘴裡,醉眼一眨,道:
  「老冬烘,你也該小心慎神一些才是……」
  後希平接口問道:
  「何來『小心慎神』?」
  「杯中神遊」侯乙道:
  「『魔神』戈青十年銷聲匿跡,再次露臉江湖……」
  後希平哈哈一笑,道:
  「醉兄,你相信有這回事?」
  侯乙醉眼一瞪,道:
  「豈止相信,咱醉老頭兒兩次親眼目睹……」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哦!」
  「杯中神遊」侯乙把鄂北桐柏山白雲嶺「鳳尾谷」的那段經過說了出來……接著道:
  「『魔神』戈青二次吸得『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由於內家功力驟增,其輕功身法之疾,遠在以輕功稱著武林的『縮地神影』凌羽之上……」
  「後希平問道:
  「第二次見面又在何處?」
  「杯中神遊」侯乙,不期然中投向旁邊石鳴峰一瞥,才道:
  「鄂南嶽口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
  侯乙把當時「魔神」戈青,施展「玄天七嵌掌」,掌斃「七爪修羅」閔堪的那段經過,也不厭其詳的說了一番……
  又道:
  「窮酸,十年前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的那回事,可能你認為事過境遷,便置於腦後,但『魔神』戈青是否輕易干休?」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一笑,道:
  「醉兄,你目睹兩次,是否相信……?」
  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衣袖一抹嘴邊酒漬,吼了聲,道:
  「老冬烘,咱醉老頭兒兩次親眼目睹,哪能再不相信……」
  後希平目注一瞥,道:
  「你相信是『魔神』戈青本人?」
  「杯中神遊」侯乙一聲「這個……」把話頓了下來。
  後希平又道:
  「人非樹木花草,四肢已斷其三,豈能重又長了出來……『魔神』戈青不但四肢已斷其三,六陽魁首的腦袋,也被北地武林『鐵膽金戈』蕭彬所摘下……又豈能死而復生……」
  侯乙直直地朝後希平望了眼,才道:
  「窮酸,咱醉老頭兒可不是加油加醬,來個危言聳聽,『魔神』在岳口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所施的那套『玄天七嵌掌』,確是十分了得,照面交手幾下就將『七爪修羅,閔堪,來個屍分八塊……」
  後希平冷然一笑,道:
  「醉兄,『魔神』戈青早已魂歸地府,說不定已轉生投胎,做了第二輩子人……此番露臉江湖的,那是老魔頭的弟子傳人所扮裝……」
  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又道:
  「『鐵旗山莊,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豈能輕易容人闖入,十里周圍內有『響鈴箭』佈置……剛才你醉兄與鳴峰,尚未抵達『鐵旗山莊』莊院大門,老夫已知道兩位來此……」
  「杯中神遊」侯乙,找不出接下該說的話,大口酒猛向嘴裡灌下。
  靜靜聽著的石鳴峰,接口道:
  「後前輩,十年前你斷下『魔神』戈青左臂……這件事你現在想來,認為如何?」
  「翠竹臨風」後希平,朗聲哈哈一笑,道:
  「鳴峰,老夫做嘯江湖數十年,談到大快人心,得意之事,非此莫屬……」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圓睜,看了看後希平,又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嘴角含著一縷笑意,顯得十分感到興趣似的,聽著一件值得他注意的事。
  眼前他們所談的話,絲毫並未使這位湘君所注意……
  她想插嘴,卻又插不進去……兩顆星星似的眸子,不時地朝石鳴峰這邊,悄悄看來。
  後希平喝了口酒,接著道:
  「『魔神』戈青,殺人盈數三千,朗朗乾坤籠下一片慘霧愁雲,使江湖罹上腥風血雨的浩劫……我等忝列武林俠義門中,豈容這等魔頭逍遙法外!」
  後希平說出這些話,「杯中神遊」侯乙兩眼直勾勾又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似乎有此同感,點點頭,道:
  「後前輩說的不錯,身懷藝技,蕩魔除奸,乃是俠義門中份內之事!」
  「杯中神遊」侯乙,把石鳴峰的這幾句話聽進耳裡,心頭不禁暗暗一怔……
  難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咱醉老頭兒人醉,連心也已醉啦?
  這位石兄弟回答老冬烘這幾句話,乾淨利落,一點沒有拖泥帶水……
  他跟「魔神」戈青,根本搭不上邊際的兩回事?
  「杯中神遊」侯乙百思不解……「咕嘟!咕嘟!」大口酒送進嘴裡。
  湘君姑娘看得有趣,脆生生「咭」地一笑,道:
  「醉伯伯,你肚子真有這麼大,藏得下那麼多的酒?」
  侯乙醉眼一瞇,道:
  「湘姑娘,這你就不知道啦……酒進你醉怕怕肚子裡,能化作氣,放一個響屁,這股氣全沒有啦!」
  湘君臉上一紅一熱,把頭低了下來。
  後希平視線投向侯乙這邊,道:
  「醉兄,此番你陪同鳴峰來此,就在『鐵旗山莊』多逗留幾天……」
  「杯中神遊」侯乙道:
  「老冬烘,『鐵旗山莊』藏有這麼好的佳釀美酒,沒有把這些酒喝個盡興,就是你攆咱醉老頭兒,咱還會賴著不走的。」
  湘君姑娘臉一紅,輕輕一笑,道:
  「石家哥哥,你在咱們這裡『鐵旗山莊』,多逗留幾天才是……」
  石鳴峰含笑道:
  「多謝後家妹子,只是鳴峰來這裡『鐵旗山莊』,要打擾你們了?」
  「翠竹臨風」後希平,不見外的道:
  「鳴峰,『魔天神龍,向道友將你撫養大,你以師門為家……這裡『鐵旗山莊』,你也不妨視作自己的家,只要你喜歡,就在老夫這裡一直住下去……」
  湘君見爹向石鳴峰說出這些話,沒由來地「噗」地脆笑了一聲。
  石鳴峰欠身一禮,道:
  「謝謝後前輩的盛意!」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的酒直往嘴裡送,沒有開腔,但他一面喝酒,一面卻在想一件事……
  鄂南「劍虹山莊」內「魔神」戈青夜戰「七爪修羅」閔堪的那回事……
  憑自己浪跡江湖數十年的見聞、閱歷,難道這次走了眼?
  談話中的石鳴峰,移轉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後前輩,十年前,你在魯中徂徠山斬下『魔神』戈青的一條左臂,至今還留在『鐵旗山莊』?」
  「翠竹臨風」後希平聽來不由微微一愕……
  於此刻談話的氣氛中,問到這件事上,不但扯得太遠,而且問得也太突然!
  但,倏然再一想,酒中聊談,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主題。
  眼前這年輕人問出此話,應是欽慕自己這份,『英雄」的事跡。
  後希平微微一笑,道:
  「不錯,昔年老夫斬下『魔神』戈青的那條左臂,將其曬成骷骨後,還留在『鐵旗山莊』……」
  石鳴峰接問道:
  「從人體砍下的一條肢臂,留下何用?」
  「翠竹臨鳳」後希平哈哈一笑,看了看女兒,才向石鳴峰這邊,道:
  「鳴峰,這話你問對了……老夫將從『魔神』戈青身上斬下的左臂,曬成肢骨,保存下來,那是日後留給後裔子孫作為警惕……」
  一頓,又道:
  「老夫要讓後裔子孫知道,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最後的收場……落得一個屍體不全,肢骨遍散天下各地。」
  石鳴峰輕輕「嗯」了聲,替代了給「翠竹臨風」後希平的回答。
  後希平又道:
  「一個人不能作惡多端,壞事做絕,不然要給天下人唾棄,即使身懷絕技,也落不到一個善終。」
  石鳴峰若有所思而沉默下來……
  他當然不會接受,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對恩師「魔神」戈青,如此的批判。
  石鳴峰心念所沉思的,那是對「翠竹臨風」後希平的公案,要作如何一個交待。
  他們在說著時,「杯中神遊」侯乙,嘴裡在喃喃嘀咕的道: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幾杯灌下肚,咱醉老頭兒要夢見周公了……」
  湘君銀鈴似的「咭」的一笑,道:
  「爹,醉伯伯醉啦!」
  「翠竹臨風」後希平抬臉朝這邊看來,含笑問道:
  「醉兄,你可是醉了?」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誰說咱醉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樽……樽裡酒未盡,兩腿……腿軟……軟蕩蕩……」
  後希平哈哈大笑道:
  「不錯,醉兄千杯不醉……但既是『兩腿軟蕩蕩」,待老夫叫人扶你去後面客房休息,明兒再喝吧……」
  「杯中神遊」侯乙,嘴裡還在嚅嚅嘀咕,已聽不出在說些什麼。
  後希平吩咐兩名莊丁,把侯乙從座椅攙起,扶向後面客房休息。
  席上後希平,石鳴峰,和湘君姑娘三人……後希平雖然酒未曾喝下很多,此刻因為有石鳴峰在座,卻似酒中逢知己,興趣不淺,天南地北,話不中輟。
  石鳴峰似乎想到一件事上,指著剛才兩名莊丁,扶侯乙走向大廳通往裡端處那扇側門,問道:
  「後前輩,剛才兩位扶侯前輩去何處休息?」
  石鳴峰問出此話,在一般聽來,那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才會問出這稚嫩的話……
  「鐵旗山莊」佔地遼闊,廊字銜接,來此地的嘉賓,當然有接待安息的客房。
  但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聽石鳴峰問出此話,卻沒有作這樣想法……鳴峰年歲尚輕,蹤游江湖,才離師門不久,顯然對外面情形不甚清楚。
  他含笑不厭其詳的道:
  「老夫吩咐莊丁,扶你侯前輩去後面客房休息……『鐵旗山莊』接待來賓的客房,分有數種,後面一列精舍,貼近老夫起居臥房,乃是老夫接待武林知己同道,江湖好友所用的……」
  石鳴峰似乎很注意後希平所說的那些話,是以接口問道:
  「後前輩,待會鳴峰何處安寢?」
  湘君聽來有趣,「噗嗤」一笑,道:
  「石家哥哥,爹不會讓你睡去外面客房的……你和醉伯伯都住後面那列精舍。」
  後希平含笑點頭,道:
  「不錯,鳴峰,就是剛才湘兒說的……那列精舍貼近老夫起居臥房,待會可通宵夜飲……」
  幾杯酒下肚,老興更熾……後希平毫不保留的又道:
  「你我眼前名份未定,不妨先來忘年相交……」
  湘君聽到從爹嘴裡說出「名份未定」此話,姑娘家心眼乖巧,已聽出弦外之音……朝對座的石鳴峰注視了眼,臉蛋一陣紅熱起來。
  石鳴峰聽到後面的那兩句話,沒有作更多的表示,只是微微一笑。
  「翠竹臨風」後希平,看到石鳴峰那付跟他年歲極不相稱,沉著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愕……
  這個大男孩子,談到女兒之事上,居然沒有一些異樣的神情,是這等沉得住氣!
  但後希平這份詫異的心情,由於他眼前的幾份酒意,亦隨著消失……
  沒有更進一步,對石鳴峰有所猜疑,而去找這個原因。
  湘君臉紅紅的,輕輕道:
  「爹,時間不早了,你和石家哥哥,都可以去休息啦!」
  後希平點點頭,道:
  「是的,湘兒,你先去睡吧……爹陪你石家哥哥去後面客房……」
  湘君從座椅站起,向對座的石鳴峰嫣然一笑,像只花蝴蝶似的翩然走向大廳通裡間的那扇門。
  後希平望著女兒離去的後影,側過臉含笑道:
  「鳴峰,你也可以休息了,待老夫陪你去後面客房!」
  石鳴峰站起身,道:
  「是的,後前輩……」
  兩人離開前面大廳,穿庭繞廊,走向進深後面……
  「鐵旗山莊」內宅,屋宇銜接,占幅面積遼闊,但靜悄悄的,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外,未見有其他人影出現。
  來到後面一列精舍,後希平一指,道:
  「老夫知己好友來此地,就止宿在此列精舍!」
  石鳴峰循著所指精舍看去,問道:
  「後前輩,侯前輩住那間客房?」
  兩人腳步漸漸移近,萬籟沉寂的四周,傳來一縷渾濁的鼾息聲……後希平含笑道:
  「這位醉兄真是醉了……不錯,就是那間……」
  後希平伸手推上客房房門,裡面並未上閂,房門應手而開,一股濃濃的酒味,迎面撲來……「杯中神遊」候乙,爛醉如泥,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後希平替侯乙拉上被裳一角,道:
  「醉兄這一倒下睡去,明天日上三竿,恐怕還起不了床……鳴峰,老夫陪你去那間客房。」
  兩人來到這列精舍中另外一間客房……後希平打著火苗,燃起桌上油燈,含笑道:
  「鳴峰,今晚你就在這間房裡休息……明天老夫吩咐他們騰出後面一間書房、臥室相連的屋子,你可以安心住下『鐵旗山莊』!」
  石鳴峰應聲道:
  「謝謝您,後前輩!」
  後希平道:
  「鳴峰,老夫起居臥房,就在廊沿盡端,你若無法入睡,我二人不妨通宵夜飲!」
  話落,拉上房門離去。
  就在這一短暫間,石鳴峰沉靜下來……
  這位「翠竹臨鳳」後前輩,視自己不只是晚輩,殷殷叮嚀,猶若子婿……
  心念閃轉之際,十年前,魯中祖襪山寒鴉嶺「臥雲谷」的一幕,又浮現起腦海……那時,「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得意大笑,一劍斷下恩師「魔神」戈青左臂。
  不但斷下左臂更將恩師手臂曬成枯肢,收藏起來,作為後裔子孫警惕。
  將恩師視作殺人不眨眼的巨憨魔煞……
  昔年恩師殺人逾數三千,但並未錯殺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為了「七海盟」弟子私仇,亂朱成碧,顛倒是非……
  如此行徑,豈是俠義門中所作所為?
  石鳴峰心念游轉,輕輕吁歎了口氣……解下背負囊袋,朝客房回顧一匝後,將囊袋藏入床底下。
  眼前的石鳴峰,心智交擊,心念起伏……如何替自己決定下來?
  最後,緩緩點頭,替自己決定下來……完成「臥龍山莊」恩師斷頸臨危前的遺願!
  收集恩師遍散江湖各地的肢骨,還有他老人家那把「湛玉劍」。
  石鳴峰對自己的行動有了個決定後,運用吸自桐柏山「龍巢地穴」的那口「龍涎香霧」,功貫全身,提起一股內家功力,把剛才喝下的「酒氣」,全部逼出體外。
  經過一番周密策劃、思忖後,石鳴峰輕輕拉開客房門,朝向廊沿盡端走去……
  來到一扇閉上的房門前,門縫間的燈光外洩出來,顯然屋子裡人尚未就寢。
  石鳴峰輕輕扣了幾下房門……裡面腳步聲起,房門開處,正是「翠竹臨風」後希平。
  後希平看到是石鳴峰,含笑道:
  「鳴峰,你不想睡……睡不著?」
  石鳴峰目注一瞥,輕聲道:
  「後前輩,會不會打擾了您老人家睡眠的時間?」
  後希平含笑道:
  「老夫也不想睡……白天你和『懷中神遊』侯道友來『鐵旗山莊』,老夫現在想來,雖然很突然,但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握起石鳴峰的手,進來房裡,把房門輕輕掩上,一指橫榻,又道:
  「你坐下,待老夫取出酒來,你我二人不妨來個通宵長談……」
  從壁櫥取出酒,放到橫榻前茶几上,突然想了起來,問道:
  「鳴峰,剛才你沒有醉吧?」
  石鳴峰一笑道:
  「有些酒意,不能說醉……」
  接著問道:
  「後前輩,我等在這裡吃喝談話,會不會驚擾了後家妹子的就寢?」
  後希平道:
  「湘兒臥房在東廂盡端,聽不到這裡的聲音……老夫平時喜愛清靜,這裡就只住下老夫一人……」
  酒菜端上茶几,老少二人,邊談邊吃喝起來……
  後希平含笑道:
  「鳴峰,『魔天神龍』向道友,膝下有位掌上明珠:年歲跟湘兒差不多……」
  石鳴峰接口道:
  「是的,那是婉如姑娘……師父對鳴峰視若己出,所以晚輩對婉如姑娘,也像對自己胞妹一樣……」
  後希平聽到此話,哈哈哈笑了。
  兩人酒中聊談,消磨漫漫長夜,天南地北,就沒有固定的話題……
  石鳴峰視線游轉到後希平臉上,十分欽慕的道:
  「後前輩,您老人家駐顏有術,論年歲,跟師父差不多,但看來您就像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樣……」
  後希平已有濃濃的酒意,石鳴峰說出此話,他聽來十分高興……摸了摸自己臉膚,道:
  「老夫精研一門『太乙混元功』內家功力,貫注四肢臉膚,不會使其衰老……若是這門功力破去,同樣是個老態龍鐘的老頭兒了……」
  石鳴峰一付出奇之色,問道:
  「研練『太乙混元功』功力,能使臉膚駐顏不衰?」
  後希平點頭道:
  「不錯,練這一門內家功夫,『罩門』就在脊骨末端的『宄尾穴』,若『充尾穴』遭戳,『罩門』被破,這門功夫就即消失!」
  敢情武家諸流,練出一門突出功夫,「罩門」所在絕不輕易示人,如仇家將其「罩門」戳破,其一身獨門功夫,亦即被破。
  但眼前「翠竹臨風」後希平,已將石鳴峰視作未來子婿,而且又酒意深濃中,就毫不顧忌說了出來。
  剛才,石鳴峰已運用內家之力,把酒意逼出體外,顯然十分清醒。
  石鳴峰又移轉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後前輩,昔年從『魔神』戈青身上砍下的左臂,你還收藏在『鐵旗山莊』?」
  後希平哈哈笑道:
  「鳴峰,此乃老夫大快人心,得意之事,老魔頭這根肢骨,豈能輕易丟失……此骨就藏在這屋子的牆沿櫃櫥內,待老夫取出給你一看……」
  從橫榻站起,拉開櫃櫥門,取出有布袋罩上,兩根銜接一起的枯乾肢骨。
  石鳴峰接過肢骨,細細看去……
  視線落在手中這根肢骨上,當年於魯中徂徠山寒鴉嶺「臥雲谷」,負在恩師「魔神」戈青背上,所看到的一幕,又浮現起石鳴峰的眼簾!
  兩眼浮起一層薄薄的淚光,切膚之痛,瀝血之仇,就呈現在眼前。
  「翠竹臨風」後希平,哈哈笑道:
  「鳴峰,此魔頭遭此報應,不算過份……當年他殺老夫『七海盟』中弟子一百四十六人,老夫只取下他一條左臂,還是便宜了這賊魔頭呢!」
  石鳴峰輕輕應了聲,把手中肢骨藏入布袋,交還給後希平……
  暗中注意看去,「翠竹臨風」後希平,帶著濃濃的醉意,把肢骨藏進牆沿櫃櫥。
  石鳴峰並未將心頭悲憤,露於形色,還是十分沉靜!
  遠處傳來「篤篤篤篤!噹噹噹噹!」梆鑼四敲之聲,已是四更時分。
  石鳴峰站起身,道:
  「後前輩,此刻已是四更時分,您酒意深濃,可以休息了!」
  後希平走來橫榻,點點頭,道:
  「也好,你去睡吧……」
  目光落向石鳴峰臉上,又道。
  「鳴峰,這裡就是你的家……老夫膝下一女,再有你『半子』在身畔,老夫老懷彌慰,不作他想了!」
  後希平「哈哈哈」朗笑聲中,石鳴峰已悄悄拉上房門離去。
  一陣「豁啦啦」破窗聲中,把靜坐橫榻,尚未上床去睡的「翠竹臨風」後希平驚了下。
  抬頭看去,窗外飛進一個老者……
  老者古銅色臉膚,鬢髮灰白,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圍腰束上一條布帶,褲腳束口,納入襪筒中。
  「翠竹臨風」後希平這一發現,站起身,愕然失聲道:
  「哦……『魔神』戈青……」
  「魔神」戈青哈哈哈笑著道:
  「不錯,老夫正是『魔神』戈青,『翠竹臨風』後希平,暌別十載,你還認識?」
  「翠竹臨風」後希平,倏然想了起來,「哈哈」一笑,道:
  「老魔頭屍體已成枯骨,那裡來的么魔小丑,掀風起浪,扮裝成『魔神』戈青,竟敢來老夫『鐵旗山莊』放肆?」
  「魔神」戈青道:
  「後希平,你一試老夫昔年震懾天下武林的『玄天七嵌掌』,是否『魔神』戈青找來這裡就知道了……」
  右掌起處,「玄天七嵌掌」中一式「雲龍舒爪」,朝後希平兜胸摧到。
  掌勢沉重,勁挾千鈞之力,如果標上的話,非死即傷。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哦」,挪身斜退兩步。
  後希平昔年跟「魔神」戈青照面交過手,當然知道「玄天七嵌掌」的招數走勢。
  後希平身形斜挪,倏然一個「大風車」身法,塌身進招,一式「抽梁換杵」電射而出。
  「魔神」戈青雙臂往回一撤,兩手十指,駢立如鉤,用「鐵掃帚」功夫,疾落對方「曲池穴」。
  「翠竹臨風」後希平身形,自左向右霍地一轉,一式「雪嶺現虹」,衣袂劃出一股勁風,閃到戈青身後,一掌朝對方背心「命脈」劈下。
  「翠竹臨風」後希平,身列當今武林「七海盟」掌門人,身懷之學,豈是等閒之流所能比擬……
  這式「雪嶺現虹」,乃是冠蓋武林成名絕學「五行須彌掌」中威猛、激厲的一招……
  掌風落處,碎石如粉,如若劈向人體,任憑「金鐘罩」,「鐵布衫」諸類橫練功夫、也別想抵禦。
  「魔神」戈青,眼神合一,反應敏銳,掌勢堪堪遞到,—聲:
  「來得好……」
  左腳一滑,身形疾轉,駢指如戟,落向後希平腦後「玉枕穴」。
  後希平發覺腦後勁風疾起,塌身挫腰,躲了過去。
  「魔神」戈青一聲長嘯,「玄大七嵌掌」絕技,如影附形;施展而出……
  抖時掄腕,雙掌上下翻飛……身形縱躍之處,宛如星馳電掣,忽前忽後,倏左倏右。
  「翠竹臨風」後希平這門「五行須彌掌」,以金、木、水、火、土五行,運用在武家,崩、鑽、劈、撤、縱五個字訣上……
  剛柔並濟,變幻莫測!
  「玄天七嵌掌」雖然威猛激厲,但此刻卻也奈何不了這套「五行須彌掌」!
  「魔神」戈青似乎不願耽誤太久時間,必須速戰速決……
  再響長嘯聲起,身形遊走有如冷電竄舞,「唰唰」破風銳響聲中,連走「玄天七嵌掌」中「推山填海」,「海流環環」兩式……
  「翠竹臨風」後希平游身閃晃,避過「推山填海」一式……
  「魔神」戈青身形猶若驚虹走空,眨眼剎那之際,已飄向後希平身後。
  後希平再想閃挪,時間已來不及。
  「魔神」戈青再招「海流環環」,己銜尾電射而至,一聲冷叱:
  「著!」
  駢指如戟,疾落「翠竹臨風」後希平背後脊骨尾端「宄尾穴」!
  後希平一響淒厲呼叫聲起,身形蹬蹬撲向前面,仆倒在地。
  就在此短暫一瞬間……「魔神」戈青原來想進招遞出,將後希平置於死地,但突然煞住腳步!
  吐出一縷只有他自己聽到的歎息聲,轉過身,走向牆沿櫃櫥……
  拉開櫥門,取出套上布袋的「肢骨」……又轉過身來,走向仆倒在地的後希平跟前!
  後希平業已暈死過去,同時,從此武林中也消失了「翠竹臨風」這樣一個稱號。
  「魔神」戈青戟指戳了後希平脊骨尾端「宄尾穴」,此穴乃是使後希平駐顏不衰的「太乙混元功」「罩門」所在……
  「罩門」戳破,功破氣散,此刻暈迷中的後希平,已失去以往風度翩翩,英姿軒朗的神采,而成一個滿臉雞皮疙瘩的老者。
  「魔神」戈青,臂彎挾著「肢骨」,身形閃晃,自窗檻電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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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2:34:09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風塵知己

  一陣哭中帶叫喊的聲音,從廊沿盡頭隨著腳步聲向這邊傳來:
  「醉伯伯,醉伯伯,快起來……爹遭人害啦……」
  這邊客房裡的石鳴峰,己披上衣衫起床,但他並沒有開出門去。
  一陣渾濁,似是睡夢中醒來的聲音,道:
  「什……什麼……湘兒……」
  「杯中神遊」侯乙下了門閂,拉開房門,湘君一個踉蹌撲了進去,哭著道:
  「醉伯伯,爹遭人戳破『究尾穴』罩門,功破氣散,容貌都毀了……」
  「杯中神遊」候乙,眼皮眨動,兩眼直瞪,急巴巴問道:
  「湘……湘兒,是……是誰在……在你爹身上下的毒手?」
  湘君流淚道:
  「湘兒進爹房,看到爹暈倒在外面書房地上……湘兒叫醒爹,扶進裡面床上,他只說『罩門』被人戳破,功破氣散……叫醉伯伯和石家哥快去……」
  隔壁客房傳來湘君和侯乙的聲音,石鳴峰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把藏在床底下的囊袋,往裡端推了下。
  這列精舍有四五間客房,候乙不知石鳴峰睡那裡,踏出房門,大聲道:
  「石兄弟,你睡那裡,還未睡醒?」
  石鳴峰吐出一縷由酣睡中驚醒之聲,接著才把客房門拉了開來……湘君衝前一步,道:
  「石家哥哥,爹昨夜給人害了……」
  石鳴峰一聲驚「哦」,一臉驚詫之色,問道:
  「是誰加害後前輩?」
  湘君手背輕抹淚眼,道:
  「爹現在躺臥床上,叫醉伯伯和你,快去……」
  「杯中神遊」侯乙吼了聲,道:
  「這人膽子可真不小,居然來『七海盟』總壇『鐵旗山莊』下手……是誰?」
  石鳴峰接口道:
  「侯前輩,我等快去……要問過後前輩才知道。」
  兩人隨同湘君,來後希平臥房……
  「杯中神遊」候乙,看到靠坐在床頭的「翠竹臨風」後希平,不禁驀然一震……
  若不是對方身上的衣衫,和湘君輕幽的喚出一聲「爹」,侯乙再也不會相信,床上這一個臉上皺紋重疊,滿是雞皮疙瘩,兩眼枯萎無神的老頭兒,會是「翠竹臨風」後希平。
  後希平和湘君父女兩人,住「鐵旗山莊」內宅。「七海盟」總壇弟子,沒有重要之事,不輕易來內宅,是以總壇諸人,還不知道發生這樁變故。
  「杯中神遊」侯乙,看到這一幕景況,已失去平時遊戲三昧,玩世不恭的神態,吶吶問道:
  「後……後兄,這是怎麼回事?是……是那個嫌自己命長,打不死的龜孫,敢來這裡找碴子?」
  床上的「翠竹臨風」後希平,慘然一笑,簡短的回答道:
  「『魔神』戈青……」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魔神」戈青這四個字,猛吸了口冷氣,喃喃道:
  「果然是他……」
  這個「他」字甫出嘴唇,不期然中朝旁邊的石鳴峰注視了眼。
  後希平低弱的又道:
  「不錯,戈青那套『玄天七嵌掌』,威猛、激厲更在昔年之上……」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此話,醉眼圓瞪,直勾勾的又朝石鳴峰瞪了眼。
  石鳴峰出奇的冷靜,抿上兩片薄薄的嘴唇,並元絲毫異樣的神情流露出來。
  床上的後希平,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喃喃跟自己在說:
  「昨夜『魔神』戈青,作不速之客找來這裡,並未將我後希平置於死地,可能是為了此事……」
  話到這裡,向石鳴峰這邊,道:
  「鳴峰,昨晚老夫取出給你看的『魔神』戈青『肢骨』,你去看看,是否尚在外面書房櫃櫥中?」
  石鳴峰應了聲,出去外面……傳來拉開櫃櫥門之聲,接著又進臥房,道:
  「後前輩,櫃櫥中並無『肢骨』!」
  「杯中神遊」侯乙,哼了聲,道:
  「這還用說……」
  「翠竹臨風」後希平微微怔了下……似乎無法會意過來,抬臉望了他一眼。
  敢情「杯中神遊」侯乙此時,乃暗示在石鳴峰身上……
  後希平叫石嗚峰去探看櫃櫥「肢骨」,何異「廢話」一句。
  「杯中神遊」侯乙,是位嗜酒成性,玩世不恭的風塵俠隱,此番陪石鳴峰來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原是居心仁厚,一份菩薩心腸……
  他己猜得此年輕人的底細來歷,也知道十年前「魔神」戈青,與「翠竹臨風」後希平之間的恩怨過節……
  希望由於自己滲入其問,能將干戈化為玉帛,消除「鐵旗山莊」一場變故。
  年輕人難免對兒女之情,有所憧憬,是以將後湘君也牽進其間。
  由於後湘君的一縷情愫,或許能改變了石鳴峰來「鐵旗山莊」的初衷。
  但這個心理「成熟」遠超過他眼前年歲的石鳴峰,卻並不由於兒女之情,打消了來「鐵旗山莊」的目的。
  依然有這一幕可怕的變故,出現在這個「杯中神遊」侯乙眼前……
  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的是,他並未將「翠竹臨風」後希平置於死地……為了要了斷昔年魯中徂徠山「斷臂」的公案,只是戳破後希平「太乙混元功」罩門,使其毀容,並取走昔年砍下的肢骨。
  靠坐床上的後希平,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注向石鳴峰,道:
  「鳴峰,老夫有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答應下來……」
  石鳴峰臉上雖然帶著關懷的神情,但並不很濃,躬身問道:
  「不知後前輩所指何事?」
  後希平喟然道:
  「『魔神』戈青雖然手下留情,不將老夫置於死地,但毀了老夫臉形容貌,武林中從此『翠竹臨風,四字消失,使老夫無顏再見世人……——
  微微一頓,又道:
  「鳴峰,老夫所指乃此事……你留下『鐵旗山莊』,代老夫執『七海盟』掌門人之職。」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後面那幾句話,不由嚇了一跳,心裡暗暗嘀咕:
  「後老頭兒,『生病找鬼來治病』,那是你嫌自己命長了!」
  心念打轉,兩眼愣愣朝石鳴峰看來。
  石鳴峰沉思了下,道:
  「後前輩,『七海盟』在江南武林中,乃是極負聲譽的門派,鳴峰初離師門,同時年歲尚輕,不敢執此一重任。」
  這幾句話,石鳴峰說得有條有理,未見有牽強——或是令人有任何懷疑之處。
  後希平聽來緩緩一點頭,把話題轉了過來,向女兒道:
  「湘兒,你請『七海盟』掌令,『擒龍手』曹功銘來爹這裡!」
  湘君點頭應了聲,手絹抹去眼角淚漬,疾步出臥房而去。
  後希平黯然又道:
  「想不到『魔神』戈青,昨夜在老夫身上下此一手,使老夫功破氣散,容貌全毀……」
  話到這裡,兩眉緊緊一蹙,喃喃自語:
  「奇怪,老魔頭戈青,如何知道老夫研練『太乙混元功』『罩門』穴道所在?」
  敢情,武家研練一套秘門絕技的內家功力,其最脆弱的「罩門」穴道所在,絕不輕易示人。
  坐在床邊的「杯中神遊」侯乙,顯然也是一位內家高手,此刻後希平說出此話,他聽來亦暗暗驚奇不已,卻也找不出該說的話來。
  石鳴峰聽到此話,臉上微微發熱……但,盡量讓自己沉靜下來。
  房門處一暗,湘君陪同一位,個子削瘦頎長,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進來……此人即是「七海盟」中,地位僅次於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的「掌令」「擒龍手」曹功銘。
  湘君在路上已將這次變故的情形,告訴了這位「七海盟」掌令曹功銘。
  曹功銘進來臥房,看到靠坐床頭的掌門人「翠竹臨風」後希平時,一凜、一震……過份驚駭之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後希平瞭解「掌令」曹功銘此刻的心情,慘然一笑,道:
  「功銘,別感到大意外,『瓦罐井邊破,英雄陣上亡』……
  「魔神』戈青昨夜還是手下留情,僅毀了老夫『太乙混元功』而留下老夫這條命……」
  「擒龍手」曹功銘,找不出回答的話,躬腰施過一禮,道:
  「是,掌門人。」
  「杯中神遊」侯乙、曹功銘早已相識……後希平把石鳴峰引見介紹過後,又道:
  「功銘,此後『七海盟』中大小事情,就得多多要偏勞你了……」
  「擒龍手」曹功銘抑制不下心頭的怒火,答非所問的道:
  「掌門人,卑職諭令『七海盟』中弟子,追殺老魔頭戈青……」
  「翠竹臨風」後希平接口道:
  「功銘,眼前『七海盟』中弟子,無法擋住『魔神』戈青,這樁公案且等他日再說……『七海盟』總壇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昨夜『魔神』戈青,卻是來去自如……」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下面那兩句話,有所感觸的輕輕吁吐了口氣……
  自己昨晚若非爛醉如泥,睡得像死豬一般,說不定可以阻止這場變故的發生。
  後希平向「擒龍手」曹功銘,接著在道:
  「『七海盟』中事務,除了有必要的,轉知老夫外,都由你去處理……」
  曹功銘目注後湘君一瞥,躬身道:
  「回掌門人,湘君姑娘……」
  後希平輕輕歎了回氣,道:
  「湘兒年歲尚輕,江湖閱歷不夠,你不妨以『父執』身份,就把有關『七海盟』的情形告訴她一些……」
  「擒龍手」曹功銘,哈腰道:
  「卑職不敢!」
  後希平道:
  「功銘,老夫創設『七海盟』,你我相處數十年,不啻老哥老弟……不必推辭了!」
  「擒龍手」曹功銘,這才一點頭,道:
  「卑職不敢有負掌門人所托!」
  後希平又道:
  「功銘,你去總壇,將老夫所說的話,轉知『七海盟』中弟子。」
  「擒龍手」曹功銘一聲應諾,退出臥房而去。
  石鳴峰見曹功銘離去,就即向後希平道:
  「後前輩,晚輩鳴峰準備告辭……」
  後希平殊感意外地怔了怔,尚未出聲……湘君輕聲幽幽的道:
  「石家哥哥,你要走啦?」
  後希平接口道:
  「鳴峰,為何不在『鐵旗山莊』多耽留些時日,匆匆就要離去?」
  石鳴峰道:
  「後前輩遭此變故,需要靜心息養,不便打擾……晚輩此去江湖,順便探聽『魔神』戈青下落……」
  後希平若有所思中,沉吟不語。
  湘君輕輕接上道:
  「石家哥哥,你在『鐵旗山莊』爹不能陪你,咱湘君可以陪你……」
  這句輕軟的話聽進石鳴峰耳裡,撩起一絲感觸,微微一笑,道:
  「後家妹子,來日方長……」
  話到這裡,找不出接下該說的話,欲語還休,頓了下來。
  「杯中神遊」侯乙道:
  「後兄,這位石兄弟說的也有道理,你需要靜心養神,不便打擾,咱醉老頭兒也得告辭啦!」
  「翠竹臨風」後希平,一聲輕歎,緩緩點頭,道:
  「也好……『天下沒有不散的酒筵』,只是早晚而已
  目注石鳴峰,又道:
  「鳴峰,你回魯西巨野,替老夫向你師父『摩天神龍』向道友,代為問候!」
  石鳴峰躬腰一禮,道:
  「是,後前輩,鳴峰記得。」
  石鳴峰回來客房,取出床底下囊袋,搭上肩背。
  湘君翩然而至,殷殷相送……
  「杯中神遊」侯乙,銜尾落後兩步,一抬臉看到這一雙年輕男女時,心底深處,暗暗感慨不已。
  來到「鐵旗山莊」外面莊院大門,湘君站住腳步,兩顆秋水瞳神凝視石鳴峰,輕輕道:
  「石家哥哥,咱不送你了……別忘了『鐵旗山莊』有你一個後家妹子。」
  石鳴峰接觸到湘君投來的視線,聽到她說出這些話,吐出一縷只有自己聽到的歎息聲……點點頭,道:
  「後家妹子,你回屋裡去吧!」
  湘君站著沒有移動腳步。
  石鳴峰朝湘君目注一眼,才轉過身往前面走去。
  「杯中神遊」侯乙銜尾跟在後面,嘴裡大聲嚷叫道:
  「石兄弟,你別跑得那麼快!」
  石鳴峰緩下腳步,道:
  「侯前輩不知去往何處……我等也得分道揚鑣了!」
  「杯中神遊」侯乙,朝他注視一眼,道:
  「石兄弟,可別拒人千里之外,老哥哥與你結伴同行,有何不可?」
  石鳴峰沉默下來,移步向前面走去。
  「杯中神遊」侯乙,跟他並肩而行……這位生性善良,卻又玩世不恭的老俠隱,憋了一陣子,才道:
  「石兄弟,這話咱醉老頭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石鳴峰道:
  「候前輩,你認為該說,就說,不該說,就別說!」
  「杯中神遊」侯乙有所感觸的道:
  「咱醉老頭兒浪跡江湖數十年,既無生死仇家,亦無叨作知己的朋友……此番見到你石兄弟,老哥小弟倒是有緣……」
  石鳴峰移步走著,沒有接口插嘴。
  侯乙轉臉一瞥,又道:
  「石兄弟,這是老哥哥由衷之言,一番好意……你聽了能回答,就回答咱醉老頭兒,如果不便回答,也別懷疑你老哥哥懷有什麼『心眼』……」
  石鳴峰一笑,道:
  「侯前輩,你說來聽聽……」
  「杯中神遊」侯乙道:
  「鄂南嶽口城東門外『九如灣』,『劍虹山莊』露臉的『魔神』戈青,是你石兄弟所扮裝?」
  石鳴峰回顧一瞥,道:
  「何以見得?」
  「杯中神遊」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對準嘴,「咕嘟!
  咕嘟!」喝下兩口酒,衣袖一抹嘴邊酒漬,道:
  「石兄弟,這不是『見得』『不見得』的話,當時情形演變,不得不叫人有這樣想法……」
  微微一頓,又道:
  「『魔神』戈道友露臉『劍虹山莊』,跟『七爪修羅』閔堪交上手時,你石兄弟行蹤不見,不知去向……」
  石鳴峰接口道:
  「石某正在『劍虹山莊』附近巡看,是否有『七爪修羅』閔堪的夥伴。」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眨,道:
  「石兄弟,算你回答有理……但,夜深人靜,倦鳥歸林,恁地還有烏鴉衝著你『呱呱』啼叫?」
  石鳴峰沉默下來。
  侯乙又道:
  「細石擊斃烏鴉,鳥血濺上臉頰,你當時如何並未覺察,那是你回來『劍虹山莊』,經咱醉老頭兒指出後,你才知道這回事!」
  石鳴峰轉臉望了眼,道:
  「不是鳥血又是什麼?」
  「杯中神遊」侯乙道:
  「一掌劈出,屍分八塊,是臭蛋『七爪修羅』閔堪,凌空飄下的血雨,不意一滴濺到你臉上……」
  石鳴峰又沉默下來。
  侯乙邊走邊又道:
  「石兄弟,你除掉臭蛋閔堪,是你宅心仁厚,見義勇為之處……不錯,你不願露出真相,幹嘛不扮張三,不扮李四,偏偏扮裝了十年前,魯中祖襪山寒雅嶺『臥雲谷』毀體斷肢的『魔神』戈道友?」
  石鳴峰轉臉望了他一眼,飛起一腿,把地上一塊細石,踢得老遠老遠。
  「杯中神遊」侯乙,捧起大葫蘆又喝了口酒,舌頭弧既嘴邊酒漬,又道:
  「石兄弟,老哥哥這番話,一點沒有『壞心眼』……昔年『魔神』戈道友,包括腦袋,軀體在內,屍分五塊,死得夠慘,這樁公案,不能沒有一個交待……」
  轉過臉,問道:
  「石兄弟,你去湘東幕阜山『鐵旗山莊』,找上『翠竹臨風』後希平,就是為了這樁公案?」
  石鳴峰輕輕歎了口氣,替代了回答。
  「杯中神遊」侯乙聽到這響歎息聲,緩緩一點頭,接著問道:
  「十年前,魯地遇害的『魔神』戈道友,跟你是何種淵源?」
  石鳴峰兩眼浮起一層淚光,抬臉望著藍天白雲,輕輕回答道:
  「恩師!」
  候乙怔了下,又問道:
  「『摩天神龍』向公瑜呢?」
  石鳴峰還是簡短的回答:
  「恩師。」
  「杯中神遊」侯乙道:
  「這兩位俱是你師父,你何時投入『魔神』戈道友門下?」
  石鳴峰把昔年那段經過,告訴了「杯中神遊」侯乙,又道:
  「魯南寧陽城西郊山腰,父母親遭盜匪『芒山七雄』所害,恩師戈青他老人家了斷石某父母之仇……後來在魯中徂徠山,恩師遭南北四大高手所困……」
  兩行淚水流了下來,欲語還淚,又道:
  「恩師將一身內家真力,灌輸到石某身上……魯西『臥龍山莊』恩師體內真力已失,才遭『鐵膽金戈』蕭彬所殺害……」
  「杯中神遊」侯乙道:
  「石兄弟。那時你才是一個六、七歲的娃兒,如何知道桐柏山『鳳尾谷』,『龍巢地穴』中『龍涎香霧』的那回事?」
  石鳴峰手背抹了下淚眼,道:
  「於『臥龍山莊』臨危時,恩師告訴石某的……石某牢牢系記在心……終於吸得『龍涎香霧』!」
  「杯中神遊」候乙,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問道:
  「石兄弟,送『秘圖』去豫東太康『玉哪吒』羅申那裡的那個『谷守雄』,也是你所扮裝?」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石某將『秘圖』上面所指,『龍涎香霧』噴吐的時日,那『十』字改作『廿』後送去『玉哪吒,羅申處。」
  「杯中神遊」侯乙,聽來心中暗暗震驚不已……
  此子天賦稟異,智機深沉,又獲得「龍涎香霧」曠世奇遇,萬一心念有一念之偏差,即將替天下武林,帶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杯中神遊」侯乙,想到這上面,更不敢撇下這年輕人,讓其獨來獨往。
  大葫蘆朝嘴上一頂,裡面已涓滴不存,侯乙吼了聲,道:
  「人娘的,這只葫蘆這麼小,幾口喝下肚,裡面酒又沒有了!」
  轉臉一笑,道:
  「石兄弟,咱們老哥小弟,算是有這麼一段緣份,以後你上那裡,咱醉老頭兒跟你上那裡……」
  眨動醉眼,問道:
  「下一站,你去哪裡?」
  石鳴峰對這位風塵奇人,已有了充分的瞭解,是以並不隱瞞,道:
  「石某要了斷恩師遺願,收集他遍散各地的肢骨,築墓安葬……還有他老人家那口『湛玉劍』!」
  「杯中神遊」侯乙道:
  「石兄弟,剛才你跟老哥哥所說的情形,你另外那個師父『摩大神龍』向公瑜,知不知道?」
  石鳴峰搖搖頭,道:
  「剛才石某所說的情形,除了你侯前輩外,沒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侯乙慨然道:
  「石兄弟,獨木不成林,孤掌難鳴……雖然你身懷蓋世無匹的藝技,你究竟還是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江湖上的雲詭波譎,豈是你所能應付?」
  微微一頓,又道:
  「咱醉老頭幾萍蹤江湖,隨遇而安……此後就協助你,了斷你的心願。」
  兩人走著談著時,來到一處熱鬧的鎮甸……「杯中神遊」候乙東張西望,朝大街兩邊看去……指了指,裂開嘴笑道:
  「不錯,那邊就有一家!」
  石鳴峰循著他手指所指方向看去,大街邊上一塊「東昇酒店」招牌。
  「杯中神遊」侯乙,急步走進「東昇酒店」,石鳴峰也銜尾進入酒店店堂。
  敢情現在尚未午膳時分,店伙閒著無事,伏在桌邊打盹。
  侯乙拍拍他肩背,道:
  「小二哥,有客人上門啦!」
  店小二一抹惺忪睡眼,站了起來,哈腰一禮,道:
  「兩位請坐!」
  兩人坐下,侯乙叫了酒菜後,遞過那隻大葫蘆,向店小二道:
  「小二哥,葫蘆裡灌滿酒,到時一起算。」
  店小二接葫蘆,灌滿酒後送了過來,「杯中神遊」侯乙含笑問道:
  「小二哥,貴處是什麼地方?」
  店小二彎彎腰,道:
  「回客官,這裡是洞庭湖西端『廟口塘』鎮上。」
  店小二退下,兩人邊吃邊談起來……
  石鳴峰酒中聊談時,想到一件事上,道:
  「候前輩,為了『龍涎香霧』這份『秘圖』之事,『雲海飄影』廖愷可能不會輕易干休……
  「杯中神遊」侯乙大口酒送進嘴裡,醉眼一瞇,笑道:
  「石兄弟,『龍涎香霧』已給你吸得,那時你的形象是『魔神』戈道友……廖老頭兒不甘休,等他『坐關』出來,就由他去找『魔神』戈道友行啦!」
  石鳴峰搖搖頭,道:
  「石某所指「雲海飄影」廖愷不會干休的對象,不是在恩師『魔神』戈青身上……」
  「杯中神遊」侯乙,一付不解之色,問道:
  「那又是誰?」
  石鳴峰道:
  「石某用了『偷天換日,手法,將『秘圖』送去『玉哪吒』羅申處……羅申並不由於他師父十年心血而獲得一些好處……」
  侯乙倏然會意過來,道:
  「你是指當時咱們七個老傢伙?」
  石鳴峰點點頭,道:
  「不錯,使『雲海飄影』不甘心,懷恨在心的對象,是『鐵缽叟』魯沖,『摘星攀月』邵震,『赤雷嘯虹』鄧昆,『碧波神蛟』浦錚,『縮地神影』凌羽,『雲山樵夫』賈政,加上你侯前輩等七人。」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鼻子一掀,冷冷「哼」
  了聲,道:
  「石兄弟,廖老頭兒別以為他是『南嶺門』掌門人,想要找上咱們七個老傢伙的晦氣,不見得他會佔到便宜
  一頓,又道:
  「而且他正值『坐關』中,不會知道此事……」
  兩人正在吃喝談著時,店門櫃台處一暗,進來兩個客人……
  石鳴峰側目一瞥……一個身材瘦長,身穿長袍,年在六十左右。另外那個一身疾服勁裝,剽悍粗壯,年有四旬光景。
  兩人坐下牆沿桌座,店小二端上吃喝酒菜後,他們那裡也酒中聊談起來……
  那個四十左右,勁裝中年人,一口酒送進嘴裡,帶著懷疑口氣,問道:
  「魏大哥,真會有這等事?」
  長袍老者道:
  「想來不會有假……這件事已盛傳湘中江湖……」
  勁裝中年人道:
  「一涓滴之恩,湧泉相報……咱『旱地蛟』龐勇,昔年受『雲山樵夫』賈政前輩之恩,此番他老人家不明不白遭人所害,咱龐勇要探聽一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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