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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笑笑江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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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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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跳崖求師
第二章 禍從天降
第三章 樓塌樓起
第四章 預約殺人
第五章 水晶蟾蜍
第六章 奪寶奇謀
第七章 奇人異事
第八章 慕容千金
第九章 達摩竄月
第十章 天香酥魂


第二卷 達摩竄月

第一章 冤家路窄
第二章 惑女衷情
第三章 敵蹤初現
第四章 半路認爹
第五章 追命魔君
第六章 玉女冷心
第七章 四大天龍
第八章 東方世家
第九章 龍門求師
第十章 新官上任


第三卷 縱橫天下

第一章 智敏雙全
第二章 難兄難弟
第三章 猛龍過江
第四章 大殺四方
第五章 勢如破竹
第六章 再挑峨嵋
第七章 龍王名帖
第八章 通天和尚
第九章 七絕魔功
第十章 功失武殘


第四卷 尖圓無相

第一章 尖圓弄月
第二章 要命郎中
第三章 莫拉真主
第四章 攝心賊窟
第五章 慕容紅亭
第六章 狼情獸意
第七章 佳人傳情
第八章 內外皆亂
第九章 正邪之間
第十章 直搗龍門
第十一章 無極禪悟


第五卷 前世今緣

第一章 鏡花傳奇
第二章 可玉奴嬌
第三章 囚裡逃生
第四章 第三春情
第五章 怨婦情冷
第六章 再探神窟
第七章 真主秘密
第八章 前世今緣
第九章 風水輪轉


第六卷 鏡花水月

第一章 以賭制賭
第二章 細說從頭
第三章 弱肉強食
第四章 美女弄情
第五章 再探凶窟
第六章 老奸巨滑
第七章 絕命險崖
第八章 死而復活
第九章 疾人夢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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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45: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跳崖求師
    江湖千萬種,這無異也是較特殊的一種。
    人人都說他是個「白癡」,但人人都知曉這個「白癡」不但不癡也不傻,卻是個絕頂聰
明的人。
    這未免有點矛盾吧?
    其實一點也不矛盾,只要見過他的人,聽過他的事,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他實在太過於聰明,具有過目不忘,一點十通之能,甚至無師也能自通。
    凡是被他看過的武功招式,他都能照單全收,學得有聲有色,甚至青出於藍。因而常常
引起武林側目,非得給他個「白癡」外號不可,大大的將他貶損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的名字真的就叫「白癡」--小白癡,白小癡。
    難怪眾人會如此叫他了。如此順口的名字,不叫,那才有毛病。
    至於他為何會搞上這個既不討好,又不雅觀的名字?倒也叫人百思不解,煞費猜疑。
    若想聽他解釋,還得花上三天三夜時間,聽完滔滔不絕的歷史典故,才能稍稍搞懂這是
怎麼回事。
    最讓江湖各派頭痛的是--他無所不偷、無所不搶、無所不騙,凡是他看上的武功秘岌、
靈丹妙藥,他都會不擇手段的弄到手。幾年努力下來,天下的靈丹妙藥,恐怕已有數百種已
被他給吞了。
    有這麼一個人混在江湖,不知江湖將變成何種局面?……難怪弄得江湖人人要躲他、要
捉他、要殺他……
    然而有件事卻讓人想不透:他吃遍天下靈藥,練盡天下武學,功夫卻一團糟……至於為
何會如此,恐怕連他自己都搞不清。
    江湖年年有怪事,今年卻特別多。
    聳拔如劍的不知名高峰,罩著濛濛雲霧,透著一股幽靜而神秘的氣息,蒼翠古松矗立峰
崖峭壁之中,乘風迎霧,高超俊逸,若似古老神仙遨遊太虛一般自得。
    山峰全是峭壁連連,野籐、荊棘掛滿屋面,若非絕頂輕功,攀登實屬不易。但仔細瞧
瞧,靠近峰頂處,卻有兩尊如猿猱揉般之人形在揪籐、攀石的慢慢往上爬。
    看他們的動作,全然像極攀爬巨樹的小孩,不時演出險象環生之際遇,哪是什麼武林高
手?
    他倆既非高手,為何冒險攀登此山?
    --莫非想死了,還是沒事找事幹?還是想尋求神仙居,以修練成仙?
    若有人知曉這兩位就是武林人人頭痛的「聰明白癡」白小癡和「憨頭西瓜」呂四卦,這
件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好不容易,白小癡那雙巧手終於抓上最高一塊崖石,狠力的將身形拖上峰頂,趴在地
上,噓了一口氣,精靈剔透的大眼珠兒溜丟的轉著,少年應有的靈性,全在那對眼睛透了出
來。
    他滿意的笑了笑,自得的說:「終於如願以償了!」
    眼珠兒溜了一陣,似乎沒找到心中所要找的,有點失望的坐起,整理一下淡青粗布業已
磨破不少地方和沾上污泥的衣衫,也撫去了臉上和著汗漬的泥跡,露出嫩白肌膚。深深的眉
眼,挺挺的鼻,五官分明的輪廓,配上似笑非笑的嘴唇,透現出他自身應有的格調。說不上
俊俏,卻能深深吸引人家,讓人乍見之下,必能留下深刻印象。
    尤其那對眼睛,不知透露了多少智能與精明,明顯附在他這似大非大,似小非小,似少
年又像成年人的臉容上,說不出的那股韻味,就似會說話般,甚為扣人心弦。
    喘不了幾口氣,崖邊也伸出一顆嘟嘟圓的西瓜頭,本是光頭的禿頂已長出三分頭髮,倒
像是片西瓜皮蓋在上面做的。他原名呂四卦,由於「四」和「西」類似,「卦」和「瓜」諧
音,臉相又長得似西瓜,故有「大西瓜」別稱。
    憨憨的臉,瞪起眼睛卻也有點精明,目光落向休息的小癡,翻起了白眼,木訥的嘴唇已
叫出話來:
    「小癡兒你不夠意思,先爬上來,也不拉我一把,害我爬得那麼痛苦!」
    小癡回首瞧向他,怪異的臉容一變,裝得可謂如假包換的「白癡臉」。楞傻傻的,一掃
先前精明之態。
    這也是他愚弄別人,偽裝自己的法寶之一。
    他似有所悟的走向呂四卦:「哦!我忘了,你再下去,我再慢慢把你拉上來!」
    呂四卦見他如此表情,就像見了鬼般,趕忙急叫:「不必了!不必了!要是被你拉上
來,我看連骨頭都要一塊塊湊著才能活了!」
    他趕忙爬上崖頂,也解下了和小癡身上連著的指大粗繩,眼睛餘光往崖下瞄去,暗呼
「好險」。要是「下去了」,那還得了?
    小癡已恢復精明狀,哧哧笑著:「何必呢?遲早我們都要『下去』的,早一點,晚一會
兒,也差不到那兒去嘛!」
    均勻的身材,讓人看起來十分順眼,他已做作的逼向呂四卦。似有準備將他推下崖之
勢,笑聲更是諧謔。
    呂四卦竟也由衷害怕的往後退,急忙搖著手:「小癡兒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
次嘛,呆會兒再下去好不好?」
    小癡道:「我是為你好也!先下去,說不定可以先得到好處。」
    呂四卦干乾笑著,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小西瓜,他道:「小癡兒,我不貪心,我是你
忠實的朋友,永遠不會和你爭好處的。」
    小癡無奈道:「你大我幾歲,我一向把你當大哥看待,可是你就是一直讓著我,真讓人
感動……」
    呂四卦乾笑著:「其實……天下又有誰能爭得過你?我有先見之明,所以緊緊跟著你,
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小癡已陶醉得笑起來:「說的也是!看來,不久我們就會發了!呵呵……」
    呂四卦也跟著笑起:「是嘛!看看四周,全都是雲霧,你猜的沒錯,仙人喜歡住這種地
方,只要找到他……」
    兩人四目再溜向四周浩渺雲層,已呵呵大笑,做出了騰雲駕霧的動作,大大享受一番神
仙癮。
    過足了癮,兩人方靜下來,呂四卦拖著那副魁梧身材已懶坐於地,倦容已露,他問:
「小癡兒,這裡真的有那所謂的神秘武功高強的人嗎?」
    小癡信心十足,道:
    「當然,江湖傳言都是如此,高人都隱居在深山中,我們這座是最深的一座,隱居的一
定是武功最高的一位,我已經感覺到他就是我的師父了!」
    呂四卦倦態的笑著:「可是……我卻還沒看到他……你未來的師父……」
    小癡往山峰另一頭崖下瞄去,表情更為捉狎而帶點神秘兮兮,道:
    「快了!很多神秘說書人都說從萬丈懸崖掉下去,一定會有奇遇,將來武功就突然變很
高強而天下無敵了!」
    呂四卦苦笑道:「那只是說書……你把它當真了?……」
    「不是空穴不來風!何況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小癡得意道:「機會是千載難逢的啊!」
    呂四卦道:「可是……我們至少跳過十座懸崖,只差沒有摔死,哪來的武林高
人?……」
    小癡聞言,笑容己僵,干干一笑,道:「也許……也許那些山太俗了、也許……那高人
在試試我們的誠心……呵呵……機會是千載難逢的嘛!」
    呂四卦陪著苦笑,道:「要是這座懸崖再沒效果,將來你要往哪裡跳?」
    小癡乾笑道:「事情不會嚴重到這種地步,別洩氣,神仙早就在崖下等我們了!走吧!
別老是愁眉苦臉的!你看過西瓜的表皮有縐縐的嗎?」
    拉起比他還高半個頭的呂四卦,兩人已往山崖另一端走去,只走幾丈,已到崖邊。
    小癡往下瞧,除了霧氣,深不見底,他又拿起石塊往下拋,久久都沒回音,遂滿意道:
「呂四卦,這次成了!」
    呂四卦有點懼意:「好像很深的樣子……」
    小癡得意道:「本來就很深嘛!你沒聽到連石頭的回音都傳不上來?」
    呂四卦問:「為什麼沒回音?」
    小癡自得道:「這個嘛……最少需要三個月,回音才會傳回!」
    呂四卦白他一眼:「你吹牛!要是如此,我看你還沒掉入崖底,在半途中就得餓死了!」
    小癡干干一笑:「吹牛吹到牛角尖了!還好你『及時發現』,解了我一場災難,不過你
放心!我們肚子裡最少裝了七八樣補藥,余個十天半月是不礙事的!」
    呂四卦猶豫一陣,道:「你當真還是要跳?」
    小癡瞪眼叫道:「廢話,來都來了,不跳,怎麼對得起崖下的師父?」
    呂四卦道:「可是……我連師父的影子都沒瞧見……」
    小癡道:「唉呀!你也真是,要是能讓你瞧見的師父,武功一定很差,我也不想要,別
再婆婆媽媽,準備『拜師』吧!」
    小癡兒煞有其事的將繩索另一頭纏於屋頂凸石處,以便跳下崖底,找不到「師父」還可
以爬上來。
    呂四卦也跟著綁妥繩索,不過他可沒像小癡笑顏滿面,一副臉容可苦出汁來。
    看來普天之下,除了白小癡會來這麼一招「跳崖拜師」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而呂四卦呢?
    --光看他繩索比小癡粗上一倍,也該知道他心中有多少懼意。
    兩人綁妥繩索,已走向崖邊,像跳水般做起預備動作,準備跳崖。
    比了幾次,眼眸觸及如幽冥鬼域的萬丈懸崖,心頭仍有點毛毛的。
    小癡看看呂四卦,乾笑道:「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毛心毛手的!」
    呂四卦聞言已欣喜:「那你可以不跳啊!」
    小癡白眼道:「你想的美,名師最難求,我誓死達成任務,我之所以說給你聽,就是要
你把我打昏,讓我輕輕鬆鬆的去見我師父!」
    呂四卦但覺啼笑皆非:「像你這種只要師父不要命的人,到也少見!」
    小癡無奈道:「我也是被逼的,自從我發現我的名字叫『白癡』以後,我就決心把它發
揚光大了,這是我的苦衷!」
    呂四卦道:「我們順著繩索慢慢下去不就得了?」
    小癡道:「你別以為繩索真有萬丈長?綁著,只是安慰一下蹦跳跳的心靈,免得見了師
父以後失了態,廢話少說,敲吧!」
    小癡伸長頭顱,準備讓呂四卦敲昏。呂四卦則遲遲不敢下手。
    小癡白他一眼,叫道:「真沒用,連敲我的膽子都沒有!將來怎會有出息!」
    呂四卦不甚服氣,道:「你有膽子,為什麼不張著眼睛跳?」
    小癡為之結舌,惱羞成怒般的叫著:「你懂什麼?你可知道張著眼睛比閉著還來得安
全?我若昏昏沉沉的跳下,想避開尖石、利枝都沒辦法,連這都分不清楚?還說我沒膽子?」
    聳聳肩頭,一副趾高氣揚模樣,他又道:「這種事,也幹了不少回,誰怕過誰來?我先
跳,你墊後!」再瞪呂四卦一眼,責言道:「膽小鬼!」
    死要面子的他,果真雙足一蹬,彈射而起,渾然不顧生死的往萬丈深崖落去,只是瀟灑
的姿勢還未陷入霧區,已撞得哇哇痛叫,再也瀟灑不起來,一路叫救命的往下掉,眨眼已沒
入深淵之中。
    呂四卦聽得混身發毛,這可真的是玩命舉動。他已情不自禁的抖起身軀,連眼珠也闔上
了,只聽小癡尖叫聲急促傳來,而漸漸消失深淵濃霧中。
    捆身繩索亦如通靈狡蛇,電也似的往崖下竄去,嗖嗖聲音似要揪緊肝腸般,讓人血氣為
之起伏。
    就在繃緊一剎那,崖石耐不住衝力也已被扯碎疾往崖下掉,如此一來,也把呂四卦一同
往深淵給扯了下去。
    呂四卦還來不及想通這是怎麼回事,已然尖狂驚叫,情況和小癡一樣,如摔死狗般的往
崖底掉,仍然無法逃過此劫。
    聲音已漸漸隨雲層霧氣消散,一切似乎又已恢復寧靜而無跡可尋。
    深崖下,真的有神仙異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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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禍從天降
    若想解釋何者為「禍從天降」,那麼以這件事用來解釋,最為貼切不過了。
    安安穩穩的睡在床上,竟然會有人從屋頂上掉下來,還壓得她差點斷了氣?
    只聽一陣慘叫尖銳到過深淵濃霧中,依稀可見崖底建有幾棟古樸雅軒,小癡身形如流星
般砸向一間木屋。
    「砰」然巨響,他已撞破屋頂,猛往屋內摔去。無巧不成書,他正好壓在一位貌美姑娘
身上。
    素衣姑娘突遭驚變,尖叫之餘,想出手劈開小癡已是不及,便生生的被壓個正著,烯哩
嘩啦,連溫柔幽雅的床鋪都耐不住而崩塌,碎片紛飛,軟羅輕紗到處卷掠,整座雅軒都已晃
動,就快垮了似的。
    小癡和貌美素衣姑娘則深深埋在床底,也許是摔疼了,連聲音也沒了。
    突又傳來更大響聲,想必呂四卦也降落地面,卻不知他「收穫」如何?
    小癡兒果真遇上了神仙?武林高人?否則她怎會隱居於這無法想像的深淵之中?
    見及屋樑、牆木,似乎還住了不少時間,都已褪色,甚而長起苔蘚之類的東西。
    小癡迷糊中醒了過來,甩甩沉重腦袋,自言自語道:「這次聲音不大一樣……想必該有
點收穫……」目光突然觸及被壓在下面,臉色冰潔冷艷而奄奄一息的美姑娘,他已欣喜若狂
的尖叫:「啊!這次壓對了!神仙!這一定是仙女!我終於找到理想的師父了!師父你醒
醒。你還好吧?」
    小癡也顧不了自身傷勢,趕忙扶起美姑娘,不停的拍打其嫩如水晶的臉腮,想叫醒她。
    「師父你醒醒,別再睡了!我壓上你,這表示我們倆有緣!師父……」
    看樣子小癡是為尋師父,尋昏了頭,也不想想「神仙高人」豈會被他壓得不省人事?
    在小癡千呼萬喚之下,美姑娘終於幽幽醒了過來,靈秀眼眸微張,元氣似乎已好了些。
    小癡欣喜若狂,又拍其臉腮:「師父你睡飽了?來,看看您的新徒弟!保證一流貨色!」
    他已伸出雙手食中指去支睜開美姑娘一雙明亮的眼眸。
    長長而捲翹如開了屏雀羽的睫毛觸及小癡雙手,美姑娘已驚醒,突見小癡,如著了魔的
又尖叫,掉了魂似的抓緊衣衫往後直縮。
    小癡倒也能應付自如,含笑道:「師父別怕,雖然我是從天而降,但這不表示我的武功
比你好!而我的容貌可能青一塊、紫一塊,但這終究會消失的,您不必太害怕,我一定是您
心目中理想的徒弟!」
    他摸著青紫滿處的臉蛋,輕輕笑著,以為美姑娘是被自己「醜陋」容貌給嚇著了。
    美姑娘驚魂初定,方明白小癡是人非鬼,一顆心總算定了不少,誰知方定了心,突又發
現小癡還坐在自己大腿上,登時又是一陣尖叫:「啊--」一掌已摑向小癡臉頰,雙足踢蹬,
立時把小癡踢向對面牆角,撞得小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美姑娘仍驚懼的向後縮。事實上,她已緊靠床鋪內側,縮無退處。
    她尖叫著:「娘--快來救我啊--」
    聽其所言,似乎住在此處不只她一人,她娘也同在此地。
    小癡好不容易才穩住身軀,坐了起來,苦笑著:「師父怎麼……好像神經有點不大正
常……」
    話未說完,左邊窗口已射入一條青影,直掠美姑娘。
    「心兒你要不要緊?」
    青影一閃身已掠至美姑娘,趕忙將她扶起,上下焦急診視著。
    美姑娘叫聲「娘」已伏在美婦懷中哭泣,一切驚變,終於有了依托和發洩。
    美婦不忍的撫著姑娘披肩秀髮,歲月雖不饒人,卻沒在她臉容留下多少痕跡,高雅容貌
之中仍流露一股冰冷氣息,尤其是長久不笑而往下抿的嘴唇,讓人覺得她似乎有點不近人情。
    不但人冷,連聲音也冷,若非對自己愛女,那聲音恐怕就要凍死人了。
    突見青衣美婦掠至,小癡微感訝異:「咦?看樣子,這裡的神人高手還不只一人?」已
然轉為笑聲:「不管啦!反正師父愈多愈有出息,照單全收總錯不了!」
    他馬上跪拜於地,虔誠的說:「兩位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再拜……」
    他猛磕頭,虔誠的只差沒把頭給撞破。
    青衣美婦乍聞小癡聲音,身軀一扭,冰霜臉容涵蓋冷森殺氣,怒叱一聲「你我死」,右
手一揚,凌空一掌已劈向小癡。
    掌勢過處,狂嘯猝起,威猛無比的捲動整座雅軒,砰然巨響,小癡已結實吃了一掌,倒
撞牆角,便生生將數寸厚木板給撞穿,摔向屋外,連唉叫聲都沒時間出口,想必摔得不輕。
    美婦對自家掌力似乎甚有自信,一掌劈中小癡後,臉容冷霜已解去不少,溫柔的安慰姑
娘:「心兒你別難過了,娘已替你報了仇,來,讓娘看看你的傷!」
    美婦馬上將美姑娘扶至床鋪左側化妝台前之一張圓心黑木坐椅,想替她檢查傷勢。
    心兒有了母親在旁,又見小癡已被擊斃(以為小癡已死),心情也好轉不少,嚇得蒼白
的臉容也浮現了難得的笑意。
    她道:「娘,沒關係的,只是……肚子被他壓得有點……」
    美婦恨道:「天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方要替心兒療傷,小癡頭顱已出現破牆洞口,雖鼻青眼腫,他還是笑嘻嘻的說:
「對!天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不過這不包括我在內。」
    美婦母女倆猝見小癡似乎一點傷勢都沒有,頓感驚駭,她那掌力之強,就算已練過數十
年的高手,也未必能安然逃過,而小癡他竟然「無恙」?
    其實,別的沒有,挨打功夫,小癡可從不落人後,這全是他歷練「挨揍」多年,再加上
亂服太多神丹妙藥,想一掌劈死他,談何容易?
    小癡對兩人驚愕,更形得意,滑溜的又鑽入屋內,笑道:「師父您的掌勁真夠味,我學
定了,放心,徒兒一定能將您的武功發揚光大……」
    「你我死!」
    美婦怒不可遏,雙掌盡吐,一個騰身,如幽靈般已欺向小癡,出的全是殺招,非得將小
癡置於死地而後始甘心。
    小癡靈目閃動,見其出手方位及姿勢,有了前次經驗,他很快猜知殺招何處能致命,倒
也從容應付。
    「師父您這麼快就傳我武功?不過這招像極了『梅花穿心手』的第十二招『寒梅帶
刺』,我可以用武當派『太極絕魂三式』的第二式『魂魄逼人』來化解……」
    只一對掌,小癡很快化開對方殺招。
    美婦突聞小癡一語點破自己所用招式,更是驚駭不已,不由思考,雙手再舞,招式與姿
勢全化了樣,先前掌勁極為剛烈,現已轉為陰柔而泛起一股冷森氣息,綿延不斷逼向小癡。
    小癡頓感壓力倍增,但其眉頭喜意更濃:「師父,這招我就沒見過了,謝謝您的傳授,
啊--」
    話未說完,已被美婦掌勁劈中胸口,倒飛出窗,滾落屋外種滿不少奇花異卉的庭院。
    美婦冷笑:「我就不信你打不死!」
    她也追出屋外。
    美姑娘見狀,也懷著一份好奇,想看出結果,隨即起身奔向窗口,瞧向庭院,不知怎
的,她倒有點替小癡兒擔心起來。
    小癡滾落地面,迷糊中爬了起來,嘴角已掛出血絲,傷得似乎不輕,但仍掩不去他那份
喜悅。
    「好厲害的武功,不學實在太可惜了……」
    美婦見他連吃自己致命兩掌,竟然還能說話,已詫然的以為這小子到底是不是人?
    想歸想,她可一點也不留情,掌幻千般飛花,又攻往小癡。
    小癡對她招式有了個底,動起手來,從容多了。
    「師父您第一招七實十三虛,殺著在中宮,可是您為何不把它擺在上盤『天突』穴?這
樣或許威力會更大……我試試……」
    小癡竟然在短短三分鐘不到時間,將中年美婦方纔那招舞得絲毫不差,反過來攻擊中年
美婦,差的只是他將殺招從中宮往上移七寸,對準「天突」穴罷了。
    中年美婦這一驚非同小可,真以為自己碰上了怪物,招式舞的更快,想以此逃過小癡眼
睛。
    然而小癡那雙賊眼大概是「看多了」,竟也一招不漏,一式不差得學的清清楚楚。
    突然間,中年美婦不再狂舞,一反常態,改用第一招,陰柔緩和的攻向小癡。
    小癡亦感意外:「師父,這招您不是用過了嗎?哦……你在考我學會了沒有?好,我也
照用不誤!」
    小癡也舞出同樣招式迎了上去。
    雙方掌拳交鋒之際,宛若八爪蜘蛛纏鬥,打得難分難解,突然小癡唉叫,整個人已從不
高的空中摔下來。
    中年美婦見機不可失,趕忙欺身小癡,伸手戳了他數處穴道,方噓了一口氣,擦擦額頭
汗珠,奇異的直往小癡臉上瞧去。
    心兒此時已走了過來,瞧瞧小癡,復轉視美婦:「娘……他……」
    美婦勉強一笑:「他很怪,連娘的功夫都逃不過他眼睛,若非娘用了『梅花針』在對招
時,暗中刺入他『少衝』脈,還真不知要如何制服他!」
    心兒驚道:「他會我們的武功?」
    「也許……也許他方才偷學的……」望著小癡,中年美婦感觸良多:「天下怎會有此奇
異小孩?悟性如此之高……行事卻叫人哭笑不得……」
    她轉問心兒:「他真的是從屋頂摔下來的?」
    心兒想及被人壓個正著,不禁臉紅,靦腆的點頭:「嗯。」
    中年美婦抬頭望向高空,除了層層濃霧,根本無法望透蒼穹,詫然道:「又有誰會不顧
生死的從萬刃崖跳下……還口口聲聲叫我們是『師父』……」
    心兒望著昏沉的小癡,不由自主的說:「娘,您要殺了他……」
    中年美婦心神一凜,表情已恢復冷森:「不錯!天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心兒默然而立,縱使母親從小灌輸自己,不能對男人軟心,但此時她卻不明白自己是否
下得了手,一刀把小癡給殺了?
    「怎麼?你不忍心?你別忘了他毀了你的房屋,還壓得你差點送了命!」
    中年美婦不停提醒小癡方纔之罪行,似想讓心兒認定「天下男人皆該殺」之事實。
    別的不說,但聞小癡壓著她冰肌玉潔的身軀,她心中已升起一股齷齪而被辱之恨意,揪
著衣衫,似想揪掉被觸壓過之肌膚,然而談何容易?怒意已湧上心頭。
    「不錯,男人都該殺!」
    跨步、舉掌,心兒已滿心怨恨的想劈死小癡。
    美婦見她如此舉動,笑容已露,出言喝止:「心兒等等!」
    心兒頗感意外母親會阻止自己,不禁怒意更堅:「娘,這賊人如此欺負我、我……」
    「娘知道!」中年美婦迎了過去,含笑道:「他是該死,但他來的突然,我們總得探清
他來路再說,也好將來有個對策。」
    被她娘這麼一說,心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困然立於該處,手掌捏了捏,總也無法下手。
    中年美婦含笑道:「拍醒他,最少,娘會逼他蓋一棟房屋還你!」
    「是,娘!」
    心兒很快而用力的擊拍小癡身上數處穴道,叫道:「喂!惡賊你是誰?為什麼要跳崖?」
    小癡幽幽醒來,只是軟麻六仍被制,一點也使不上勁,聞言,瞧向心兒,問的竟是有關
武功之事:「師父您剛才用的是哪一招?怎麼我一閃身就結了氣?」
    心兒對他答非所問,甚是生氣,怒道:「我問你話,你聽到沒有?快回答我!」
    「聽到了!」小癡很快而真誠道:「你說的是:『我問你話,你聽到沒有?快回答
我!』」
    敢情小癡以為她問的話就是此話,而不是「為何要跳崖」這句話。
    心兒登時咬牙切齒,以為小癡有意捉弄,怒叱:「可惡!」一個巴掌已打得小癡火辣
辣、疼惻惻的。
    小癡雖感疼痛,仍是笑臉迎人:「嚴師出高徒,師父您放心,只要您肯教我武功,再苦
的日子,我都能挨!絕不讓您失望。」
    「你……」
    心兒氣得七竅生煙,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恨不得一刀將小癡給剁了。
    中年美婦已走過來,冷森臉容罩著一片殺氣,冷道:「你最好給我老實說,你是誰?」
    「白癡!」小癡答的甚乾淨俐落。
    「白癡?」中年美婦和心兒為之一楞,天下哪有這種名字?
    中年美婦以為小癡有意捉弄,怒喝道:「小娃兒你再逞口舌之利,休怪老娘對你不客
氣!」
    小癡輕輕一笑:「大師父,這也難怪啦!我的名字一向讓人很頭痛,不過我真的就叫
『白癡』,中間加一個『小』字就對了。」
    「白小癡?」中年美婦疑惑的念一遍。
    小癡頻頻點頭:「沒錯!最近很轟動武林的!」
    心兒冷森道:「胡說!看你賊頭賊腦,一點也不像白癡,你在說謊!」
    小癡道:「如果我要說謊而講出這一千人有一千零一人不信的名字,那我真的是『白
癡』了!」
    說的也是,心兒母女倆有點相信了。
    中年美婦冷道:「你為何取了這個怪模怪樣又傻里傻氣的名字?」
    小癡一副無奈樣:「沒辦法,天下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理喻的,我也還在研究這個問題!」
    心兒母女倆想笑,卻又硬生生按捺住笑意。
    中年美婦冷道:「你為何跳崖?」
    「就是想拜你們為師啊!」小癡回答的甚為誠懇。
    中年美婦道:「你又怎知我們住在谷底?」
    「傳言嘛!」小癡道:「盤古開天就傳言神仙高人都隱居深山絕谷中,如今終於讓我碰
上了,至於……」他乾笑幾聲:「至於壓壞師父寶屋,這純屬誤會,請別見怪!下次我會小
心些。」
    「還有下次?」心兒想裝怒,又怒不出模樣,表情怪透了。
    小癡道:「當然沒有下次,因為該壓的也都壓的差不多,該找的也都找到了。」
    中年美婦冷笑,立時伸手戳向小癡背筋,小癡霎時痛叫:「啊--放手啊!痛啊--」
    小癡全身抖顫,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中年美婦此時才鬆手。
    中年美婦喝道:「你毀了我家園,傷了我女兒,此仇不共戴天,我不殺你,我要慢慢折
磨你!」
    小癡抱怨叫著:「不收我當徒弟就算了,天下哪有這種師父……」
    「住嘴!」中年美婦截口叱道:「我不是你師父,也不准你叫我師父!」
    「不叫我不叫!」小癡瞪眼道:「喂!老太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快放我走,否則我就
拆了你這草寮!」改口的倒真快,馬上由「師父」變成「老太婆」了,端的是不怕死。
    中年美婦臉色微變。
    心兒已叱叫:「小白癡你敢亂說!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小癡似乎也卯上了,冷笑道:「不放我走,我就要罵!罵遍你八代祖宗。」
    「你敢?」心兒已欺身,準備教訓小癡。
    小癡冷笑:「怎麼不敢?別的不說,罵人我在行得很,恰查某!」
    心兒喝道:「你罵什麼?再說一遍!」
    小癡已呵呵笑起:「看樣子你倒很喜歡人家罵你,一遍不夠,還要再來一遍?行,就算
再來十遍也沒問題,你聽不懂,我還可以附帶解釋!呵呵……」
    心兒哪知自己說溜了嘴,一時為之語結,激紅了臉,一個巴掌已摑向小癡,啪然又是一
記辣火鍋。
    小癡咬了牙,卯了心,不怒反笑:「打是情,罵是愛,來呀!多打幾下,你就會愛死我
了!」
    「你……」心兒已氣得直發抖。
    驀地--
    又是一記脆響,小癡啊的慘叫,已挨個大巴掌,昏了過去。
    中年美婦摑得有點不自在,這巴掌似乎在和小癡嘔氣而施予的,以她如此年紀來說,實
是浮躁了些,不禁容顏也熱了起來。但只一下下,她馬上恢復冷森,又截指點醒小癡。
    小癡被打得著實夠疼,話也不敢再說,兩顆眼珠就像被追怕的小狗,甚為憐人的瞧著中
年美婦,嘴巴也腫得夠大,一副慘樣,也不敢再作怪了。
    對小癡姿態、表情變化如此之快,心兒乍見之下,實難以忍住那股笑意,怒氣也消了大
半,只差沒笑出聲音而已。
    中年美婦冷森道:「你還敢口出誑言?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砍材伐木,蓋一棟一模一
樣的新房子,否則我會剝了你的皮!」
    小癡吶吶道:「是……不過……」
    「不過什麼?」中年美婦冷叱:「你還想找死?」
    「不是……我是想說……」小癡乾笑一聲,吶吶的回答:「我是想說……我們是兩個人
掉下來的……一棟可能不夠……」
    「可惡!」
    中年美婦聞言,臉色又變,怒道:「還有一個在哪裡?」突有所悟自己方才聽及西院也
有響聲,為了顧及愛女安危,一時倒也忘了此事,如今一想西院也可能毀了,憤恚之心更
熾:「你們這些天殺的,看我如何收拾你們?他跟你一樣是小鬼?」
    「他是大鬼……」小癡乾笑道:「他的頭比我大一倍,身壯如牛,是有名的『西
瓜!』」已忍不住笑起來:「他壓的面積可能很廣,他一向是蓋大樓的。」
    「可惡!」中年美婦怒氣填膺,轉向心兒:「你看好他,娘過去看看!」
    說著她已掠向西方。
    小癡得意笑著:「唉!真是,名師難求倒也罷了,還要先蓋樓房?命真苦!」
    心兒吃過他不少虧,此時母親已離去,她也不敢大意,戰戰兢兢的擺出架勢,監視著小
癡。
    小癡此時才注意到她的容貌,十足美人胚,配合得十分融和的五官,挑不出一絲瑕疵,
尤其眉心那顆株砂痣,擺的如此貼切,更襯出心兒容貌的不俗。
    「若不是嘴巴硬冰冰的,我還真以為你就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呢!」小癡一副品頭論足模
樣:「美是很美,就是凶了點,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夢中情人。」
    心兒冷叱道:「給我閉嘴!否則我會打掉你牙齒。」
    小癡似乎不怎麼將她放在眼裡,輕輕一笑,捉狎的說:「說你凶,你還真的凶,不怕破
壞你純真美麗的形象嗎?」
    「你……」
    「好好好!我認了!我服了你,我不說,你手下留情!」
    小癡的嘴巴可還熱疼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不再出言盡說風涼話,改用那對會說話的
眼睛,瞧得心兒混身不自在。
    心兒不由自主的紅了臉,自己似如光裸著身軀站在人家面前,如此不自在而困窘,真想
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就是無法走開,要是讓小癡作了怪,那就更慘了。
    兩人就此乾耗,鼻眼見對上了,各有心思,各有心情。
    還好,時間並不長久,一盞茶功夫未過,中年美婦已綁著呂四卦,牽落水狗似的走了回
來。
    長了瘤的呂四卦到底變成何種模樣?
    小癡見呂四卦和自己差不多,頭顱青一塊、紫一塊,凸的、腫的通通都有,已然幸災樂
禍笑了起來。
    「西瓜變成番瓜了!」
    呂四卦怨聲道:「小癡兒,照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死在你手中。」
    小癡笑道:「那還得變成長冬瓜才行,怎麼樣?收穫如何?」
    呂四卦苦笑道:「屋頂是免不了……牆也垮了,還挖了一個大水池!」
    小癡道:「比我好多了,我只是拆了床,外加『姑娘』一份……」
    提起「姑娘」,心兒就有氣,登時叱道:「不准你胡說!聽到沒有?」
    小癡裝傻道:「我沒胡說……這都是事實!」
    心兒紅著臉,恨得直咬牙:「有一天,我會把你舌頭給割掉!」
    小癡一副祈求模樣:「我們別再為這件事爭吵好不好?」
    心兒以為小癡「認輸」了,心頭稍顯得意,眉頭怒意方自消弭。
    豈知小癡又變出一副志得意滿狀,跩樣的說:「事實就是事實,你再怎麼吵,再怎麼割
我舌頭,事實還是事實,這是不容抹煞的!」
    「你……」
    心兒怒火填膺,直顫著身軀,玉牙一咬,反怒而笑。
    「好!我就先割了你的臭舌頭!」
    心兒已抽出袖中七寸短亮利刃,罩準小癡嘴巴劃了過去。
    中年美婦見狀,急忙喝止:「心兒不可如此!」
    她已騰身掠向心兒,而其手中繩索並未鬆掉,連帶的扯動呂四卦一連涼了數圈,撞向小
癡。
    中年美婦很快攔住心兒,道:「心兒別聽他胡言亂語,這樣太便宜他了,娘會替你出這
口氣!」
    小癡根本不把她當做一回事,談笑風生道:「對嘛!房屋都還沒蓋好,你就殺了我,不
覺得可惜嗎?」
    心兒冷笑道:「只怕你蓋不到一半就累死了!」
    小癡道:「也好,累死總比『壓死』好!」
    心兒臉色又變,中年美婦馬上斥責小癡:「小兔崽子現在就給我去砍樹蓋房子!否則我
就先砍斷你雙手!」
    小癡漫不經心的笑著。
    中年美婦怒意更甚:「還不快去!」
    小癡道:「這事交給呂四卦去辦就可以,我有苦衷。」
    「你敢!」中年美婦接過心兒手中匕首,就想砍下小癡左手掌。
    小癡急忙叫道:「喂!你講不講理?你沒看到我不能動啊?」
    中年美婦為之一楞,方才自己拖著呂四卦回來,倒忘了小癡穴道受制於自己,也以為他
能行動,如今被小癡喚醒,一時窘困也難以按捺平伏,臉也稍稍的熱了起來。
    然而勢成騎虎,總不能弱了氣勢,立時又斥道:「你為何不早說?」
    「我以為你自己會發現……」小癡委屈道:「當囚犯的人,說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情……」
    他嘴角拖扯著腫脹嘴巴,若非亂說話,何來如此災殃?
    中年美婦瞪了幾眼,也拿他沒辦法,伸手拍開他軟麻穴,冷喝道:「現在就給我蓋房
子!」
    小癡突然表現的十分合作,爬起身軀,活動一下筋骨,但覺武功被制,還有一些皮肉撞
傷之外,並無大礙,這才和呂四卦必恭必敬的施個大禮:「是!」
    兩人轉身,朝四處茫茫霧區瀟灑的就閃。
    中年美婦突又喝止兩人:「回來!」
    兩人為之一頓,戰戰兢兢轉身。
    小癡道:「還有事嗎?……」
    中年美婦冷道:「你們要去哪裡?」
    小癡道:「……蓋……蓋房子啊……」
    「房子在右邊!」中年美婦冷道:「谷底盡頭有座紅檜林,木材就在那裡砍!」
    「是……」兩人拱手,癟樣的相互對眼,想笑。
    中年美婦又喝道:「除了這兩個地方,不准你們亂走動,被我逮著了,小心你們狗腿!」
    「是……」
    小癡、呂四卦兩人暗自苦笑,已往谷底行去,準備伐木蓋房子。
    誰又曉得跳崖求師,弄到後來會變成如此結局?
    心兒母女倆更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就來個「禍從天降」,看來他倆想恢復以前寧靜生
活,恐怕有段艱苦日子好走了。
    母女倆相對苦笑,真不知上蒼為何弄來這麼奇異難纏的兩個「白癡」和「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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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4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樓塌樓起
    薄霧中的紅檜林,枝幹森密,株株合抱粗大,少說也長了百餘年。枝葉沾上霧氣,凝成
小水滴,不停的往下掉,就如五月梅雨般,滴得令人心發霉。
    一大片最少有百丈寬,千萬株,原始森林風貌,大概也和此差不了多少吧?
    小癡和呂四卦已走入林區。望著陰森森樹林,再加上衝鼻腐蝕爛枝葉霉氣,小癡已苦笑
不已。
    他道:「倒霉!人走了楣運不算,連鼻子都逃不了霉氣!」
    呂四卦可沒想那麼多,他只想如何離開此地方為上策。他道:「小癡兒,你的神仙師父
已經變成母老虎,你難道不想溜?」
    小癡歎道:「唉!真是生不逢時,好事由來最多磨,明明是被我找到了,誰知,這兩個
老太婆竟然那麼不近情理?」
    呂四卦道:「既是如此,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談何容易啊……」
    小癡感歎著,找了一株傾倒而腐化之巨樹,坐了下來。另四卦也懶洋洋坐在他旁邊。
    「深陷谷底,混身是傷,武功被制,對手高強,想逃,還得拚老命才行……」小癡愁容
滿面的說著。
    呂四卦問:「她們武功真的很高?」
    說到武功,小癡兒眼睛靈光又現,興趣已來,立時道:「嗯!她們武功十分怪異,中原
武林派系似乎沒有這麼幾招,可惜我只學了一點點,後來她發現我在偷學,就不再用那種功
夫了……」
    呂四卦問:「你猜她們武功可以排名天下第幾?」
    小癡眨眨眼睛,道:「很難講,因為我不知道她們會多少種奇奇怪怪的功夫,就拿那招
『梅花穿心手』來說,以前我就曾經看過一位武林高手使過,但他的威力比這老太婆又少了
兩分勁,可見這老太婆不好惹。」
    呂四卦又問:「那位高手是誰?」
    小癡做沉思狀:「人……我倒是記得……名字我可沒聽到……那時候在江南……」
    呂四卦道:「江南高手多的是,看樣子是無法猜出來了。」
    小癡道:「管他的!反正老太婆武功多的是,找她學還不是一樣。」
    呂四卦道:「可是……照這個樣子,她是不肯教我們了……」
    小癡神秘而狡黠笑著:「我們什麼時候碰過,有人心甘情願地教我們的?」
    呂四卦若有所悟,目露喜色道:「你是說……」
    他的身軀及雙手已表現出「偷」的動作,一臉狡黠賊樣。
    「對!就是這樣!」
    小癡得意回答,對上呂四卦眼珠,兩人已咯咯黠笑起來。
    仰笑天空,瞧及高聳樹林,小癡主意又上心頭,道:「『偷』是有點困難,我們不如替
她們蓋一棟高樓大廈,讓她們住的舒舒服服,說不定老太婆心理失常,一下子又喜歡上我
們,到時……我看連生孩子的功夫,她都拚老命的教給我們哩!」
    兩人又是一陣陶醉大笑。
    呂四卦興味更濃:「對!為了『生孩子』,你說要蓋幾樓?」
    小癡意氣風發,右手往天空一比,道:「要蓋就蓋大的,天下無雙,蓋到尾頂,少說也
一千層,讓老太婆從第一樓爬上最上一樓,要三年的時間!」
    呂四卦頻頻點頭:「好!一不做二不休,我豁出去啦!」
    小癡更是得意,拉起呂四卦,直往左方巨樹奔去:「走!殺!把這樹林全砍了,大概勉
強還夠用吧?」
    說到那兒做到那兒,兩人為了博得心兒母女倆歡心,以便能學到高深武功,竟然當真大
刀闊斧,勢如破竹的砍起這片偌大百年紅檜林。
    足足砍了十天,紅檜也倒了差不多,所剩下的亦只是剛萌生的幼樹罷了。
    卻不知心兒母女倆發現此事,將做何感想?
    兩人很是賣命蓋「高樓」,然而此種土木工程技術豈是外行人所能掰出來的。
    他倆最多只能蓋至兩樓半。而且還隨時會垮塌,看樣子,除了他倆以外,再也沒人敢住
此種高樓了。
    這幾天,心兒母女倆除了一天送一次飯菜給予兩人外,其它時間皆躲在東院,足不出
院。似乎對小癡、呂四卦可能逃逸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蓋了近半個月,小癡和呂四卦都累了。
    西院的樓房,勉強算得上三層,牆壁全是原木樹幹所圍成,而且參差不齊,還有大大小
小空隙,和樹枝捆綁而成的獸籠也差不了多少。
    而心兒的閨房……從天上掉下來的柚子皮,中間再用筷子撐起來,大概就包括所有的一
切了。
    兩人滿身是汗,衣衫破碎不少,也著實努力過,可惜就是弄不出心目中所要造的千層高
樓。
    兩人坐於樓房屋頂,一副無奈苦笑著。
    小癡道:「高樓真不好蓋……」
    呂四卦道:「我們已經盡了力了……」
    小癡望著懸如峭壁的崖面,苦笑道:「要是從上面蓋下來就容易多了。」
    他所想的是從屋頂輕輕鬆鬆的將東西拋入崖底,終究會有一天能「蓋」滿千層樓房。
    至於要填多久,蓋的是否為樓房,他倒不考慮,現在他只考慮何種方法比較輕鬆。
    呂四卦挽袖擦擦汗水,不久道:「怎麼辦?樓房蓋不成,那老太婆一定恨死我們,說不
定一氣之下,一刀就把我們給殺了。」
    「這倒是問題……」小癡兒稍加沉思,不久已有了對策,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能
『偷』多少算多少了。」
    呂四卦道:「怎麼偷?樓房不蓋了?」
    小癡輕鬆自得道:「蓋和不蓋的結果都是一樣,如果你還有興趣,你自己去蓋吧!」
    呂四卦道:「我是說,如果現在不動工,要是老太婆發現了,我們少說也得掉層
皮……」
    小癡道:「不會啦!拖它幾天該沒什麼問題,這幾天我們就摸到東院,看她們在搞什麼
鬼?」
    呂四卦道:「要是她們不是在練功呢?」
    「那就偷秘笈,秘籍偷不到,只好翻臉動手,從過招中再偷學了!」
    反正大樓也蓋不成,呂四卦也沒了主見,只希望快點離開此地方為上策,聞言也未再做
何表示。
    小癡揉揉手臂及臉頰,半月前被打傷的瘀血已消退不少,他問:「你的傷如何?」
    呂四卦道:「差不多好了,只是有幾處穴道被制,力量差了些。」
    小癡無奈攤攤手,道:「這個我也沒辦法,武功招式,我一看就會,可以偷,但那什麼
內功、內勁,一拍掌,力量就大得嚇人,我就是無法偷到!想找個好師父教教,就是碰不
上。」
    小癡雖絕頂聰明,過目不忘,但內功一途,全然運行於體內,外表根本無法察知,自是
無從學起,若說有秘籍,以他一個從未學過武功的門外漢,連奇經八脈都弄不清,如何能學?
    設若有人從旁指點一二,以他聰穎才智,自能觸類旁通,屆時無論外功、內功,再也難
不倒他了。
    就是因為他沒練過內功,以至於功力無法使出,空有雜家絕學也難以發揮到淋漓盡致之
效力,更無法將體內吞食之靈丹妙藥化開,與人交手,自差人一截,吃癟、挨掌、逃跑,那
是常事。
    難怪他如此求師心切。
    呂四卦道:「管他的!這個樣子,混了幾年,還不是一樣,好日子沒過幾天,死又死不
掉。」白向小癡一眼:「我怎會認識你這種朋友,全是玩命的?」
    小癡乾笑道:「別怪我嘛!人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又說『將相本無種』,
放心,不久的將來,你會以我為光榮的!不說啦!走,練功去!」
    小癡拉著呂四卦已順著直立排牆的樹幹攀往地面。雙足一落地,呂四卦抬頭望著屋頂,
有感而發:「可惜,千層樓房就此壽終正寢,升不上去了。」
    「也未必如此!」小癡黠笑幾聲,道:「要升上去,我仍有辦法,只是時間長短不同而
已。」
    呂四卦稀奇的望著他,表現出一股快慰神態--卻不知小癡如何讓「高樓」升上崖頂?
    小癡也不讓呂四卦失望,他做到了。
    --他找了四棵手臂粗紅檜小樹,分成四個角落種植,再以四棵樹為支柱,架了一間小木
板屋,目的就已達成。
    呂四卦仍是不解:「這……這麼簡單?」
    小癡得意笑道:「不然你以為多麼困難?紅檜一長高,木屋也跟著升高。遲早會升到
崖,呵呵……只不過時間久了一點而已,需要萬把個年頭吧!」
    呂四卦已會意,不禁為小癡之捉狎報以欽佩笑容:「不知那個老太婆對這間『高樓』是
否滿意?」
    小癡回答的很絕:「放心,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定會滿意的。」
    兩人笑著,說著,已往東院行去。
    谷中不算大,但呈狹長橢圓形,東邊在谷前,西邊位於谷底,亦是紅檜林區,是以距離
較遠。
    說是莊院,也只不過房屋較具三合院形狀而已,仍是古樸木屋,隱伏於霧中,忽隱忽
現,更具神秘。
    尚未潛至東院,小癡兒已聞到陣陣花香,憑他經驗已猜出是寒梅香氣。
    雖然谷中寒梅分佈四處,也不算少,但此處卻顯得特別突出--不論香氣或是梅樹。
    再走十餘丈,萬株梅樹掛上彩點紛紛,忽而瓣落風吹,迎風紛飛,韻律舞出恬靜旋律,
拂面清新,好一座世外梅園。
    「奇怪……都已春末夏初了,這裡的梅花怎會不謝,還開得這麼好?」
    小癡頗感意外的說著,伸手已去扣撫梅枝,似想從中得知原因。
    呂四卦道:「也許是深入谷底,不知寒天冷地的緣故吧?」
    小癡頻頻點頭,隨手拂過一朵梅花,仔細端詳一陣,道:「不錯,除了季節不同外,連
花蕊都是黑色的,一定是異種。」
    一聽及「黑色花蕊」,呂四卦也好奇的摘下一朵梅花瞧瞧,果然在中心雌蕊部份呈現黑
點,與旁邊之紅瓣相比較,顯得較為突出,但因其黑點甚小,若非有心仔細去分辨,也難以
察覺此花之不同於其它花朵。
    兩人再瞧,也瞧不出其它異處,只好丟棄花朵,再往梅林深處摸去。
    方行幾丈,濃霧中已傳出吆喝,練武聲,兩人精神更加振奮,已快步潛了過去。
    梅林中,終於浮現古樸莊院,三落雅屋呈「L」形排列,連著房屋,有意無意已被一排
翠綠的九重葛圍住,見其盤根錯節,纏掛於外邊梅林之中,可猜知至少已十數年未加以修剪。
    九重葛圍牆居中一處設有古舊牌坊式柴門,正上方置有一腐舊原木字匾,題有「梅莊」
兩字。
    「梅莊……原來這地方還有名字的吶?」
    小癡與呂四卦已潛向柴門,發現此牌,也總算把身陷地方給弄懂了。
    兩人並未深入聯想「梅莊」有何意義,因為真正吸引他們的「武功」吆喝聲已頻頻傳
出,吊得他倆趕忙抬頭想瞧往莊內。
    然而「牆」高丈餘,兩人躡著足尖,仍未能瞧向裡頭.九重葛又長有長刺,攀附不易,
在門扉挖鑿小洞,只能略窺一二,不得已,兩人只好各自爬向柴門頂頭端以窺視裡邊。
    莊內庭院果然心兒母女在練功,一紫一白,兩尊人影不停飛掠庭院之中,就如風中兩條
長絲綵帶,悠然卷舒,無所不至,無所不達。
    小癡、呂四卦看得頻頻咋舌,夢中之仙人飛行,也只不過如此吧?
    心兒母女倆的輕功,無可否認已是登峰造極,可謂天下少有了?
    兩尊人影在一次大旋空飛掠之後已親身落地,隨即動起雙手過招,勁氣又起,嘯風陣陣
奔流不息。
    小癡突見招式,已欣喜若狂,道:「呂四卦你看清楚了沒有,這就是『梅花穿心手』第
十二式,很厲害的!」
    呂四卦聞言,眼睛也隨之一亮,總想學著小癡「過目不忘」,亦緊緊揪住招式不放,頻
頻點頭,也忘了回答,甚至騰出右手開始比劃著。
    古樸而又腐舊的牌門本已搖搖欲墜,又那堪倚附兩個大男人,已然晃了起來。
    然而兩人已被功夫深深吸引,哪有時間再去注意其它事情?
    心兒白影一掠,彈射空中,紫衣美婦已撤換招式,道:「讓娘看看你的功夫到了第幾
層?」
    心兒嬌笑一聲,道:「可能在第四層,第五層老是升不上去。」
    說著她已出掌,幻化無窮掌影,已將身軀給裹住,再幻一道白光,又如天空那道劈雷,
電也似的劈向紫衣美婦。
    小癡已禁不住細聲叫道:「沒錯,這就是那絕招!」
    話未說完,雙手已開始舞動起來。
    呂四卦也看得目瞪口呆,招式要得更是吃力,這下可好,門扉晃動,就快被兩人給壓垮。
    還好精明的小癡立時察覺,一腳踢向呂四卦,壓低聲音急叫道:「你想死啦?搖這麼用
力?」
    呂四卦也醒了過來,尷尬一笑,道:「我……我……功夫太精彩了……」
    小癡可不願錯過偷學機會,兩隻賊眼猛瞅著心兒母女招式不放,無心與呂四卦較量,叫
道:「你先下去,等我學會了再教你!」
    呂四卦呶著嘴:「我看看就可以,我不動行不行?」
    「不行,你太重了,這門支持不了多久,你快下去!」小癡更堅決的說。
    門扉也著實晃得厲害,呂四卦嘮叨叫了幾聲,雖心不甘情不願,仍然退回地面。擠著門
縫,能瞧多少算多少了。
    心兒母女倆已較量三招,看得小癡目瞪口呆,讚歎不絕,更是用心的窺探,存心一口氣
統統給學起來。
    中年美婦很滿意道:「前三招你學得不錯,來!再練第四招!」
    心兒有點累,抹去額頭汗水,仍然點頭道:「娘您可要手下留情,我練得不熟。」
    中年美婦冷然道:「練武功豈可留情?將來和敵人對上手,他們可全是非置你於死地而
後始甘心,娘不能放鬆你。」
    心兒含有懼意的點頭:「是,娘……」
    「來吧!憑你現在功力,若盡全力,娘要傷你也不容易。」
    說著,中年美婦已擺出一種奇特姿勢,只以左足尖支持地面,左手向上翻,右手往下斜
滑,擺出蓮花指,整個人就像打轉飛昇的仙人般,自有一股飄逸韻味。
    心兒不敢怠慢,也擺出了相同姿勢,準備應對。
    小癡對此怪異身形特別感興趣,也瞧得特別仔細。
    一時間,空氣為之凝結,沉靜無聲,只有柔霧輕掠。
    足足憋了三分鐘,心兒母女倆才有了變化。當真如仙人般姿勢不愛的升向空中,小癡已
察知那是兩人利用左腳拇趾輕微揮動而帶起的效果。
    身軀升至半空,本是悠遊之動作,突如炸彈開花般炸開,一陣大喝,震得整座梅莊深谷
抖動,震得小癡、呂四卦血氣翻騰,差點閉了氣。
    就在此時,兩人已交上手,狂風厲吼,掌影幢幢,身形已知空氣般化開不復見得。
    眨眼間,兩人已互拆數十掌,出手之快,匪夷所思。
    驀又有銀光射出,雙方人影一錯即分,宛若兩道閃電互擊,啪然一聲,心兒已悶哼的摔
退,滾落地面。
    小癡明白兩人不只只有肉掌對招,而且也暗中用上了秘密利刃,在過招之際,突然施
展,若不知其中奧妙,想逃過此刀,恐非易事。
    他也瞧出心兒是在交手之際,身形不夠靈活,左脅方稍露空門,中年美婦本可一腿踢中
她「章門」穴,心兒不死也得重傷,但情急之下,中年美婦改踢為點,輕輕點向心兒左胯
骨,縱是如此,也使心兒吃了不少苦頭。
    中年美婦見愛女跌落地面,亦焦切的奔過去,急道:「心兒你要緊嗎?」
    心兒揉著左腰,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關係,多虧娘手下留情。」
    中年美婦走近,替她揉搓一陣,方始放心,噓口氣,道:「你也真是,左腰再用點勁,
不就可以閃過娘的攻擊了嗎?」
    心兒歉然道:「孩兒疏忽了……」
    「下次小心點,來,我們再練!」
    說著,母女倆又再次重練此招。兩次下來,心兒倒也能避過她娘那一腿,功力更趨成熟。
    同時,兩招下來,小癡也學得差不多,他自信還能舞得比心兒好,更是沾沾自喜。
    心兒母女倆並未因而停止,已第四次再度練習。
    小癡兒志得意滿的輕描淡寫比劃著,口中含有「指點」意味著:
    「抱元守一,足撐天……金趾大動,身飛掠,再來一個回轉陰陽,倒轉乾坤,現銀
光……」
    兩人每舞動一個動作,他就念一句,果真學得奇快無比。
    然而怪招又生了。
    當雙方抽出匕首,現銀光時,攻擊該是左邊才對,現在心兒卻以左手劈出匕首,攻向右
邊,中年美婦也不再踢其左臂,改掃其中宮,如此一來,心兒縱能逼退中年美婦,仍免不了
挨上一腳而身受重傷。
    這是不要命的打法。
    小癡照著招式練習,誰知比劃方起勁,心兒就來這麼一招,害得他耍至一半已不知如何
接手,已情不自禁的探頭舉手指責心兒,激動急叫道:「喂!小丫頭你到底會不會耍……」
    話方出口,他已察覺自己一時忘形而露了行跡,趕忙掩口急叫聲「糟了」,立時收回腦
袋。
    然而他太過激動的「指責」,身形已爬向門頂,還探過上半身,門扉承受不了重量,已
往屋內垮去。
    轟然脆響,兩人一高一矮隨著門扉砸向地面。
    「這下真的糟了!」
    小癡哪想到事情會弄成這個樣子?哪還顧得再偷學功夫?苦笑不已,人方落地,已拉起
呂四卦往回就跑。
    他急叫著:「呂四卦快溜,門垮了!」
    呂四卦瞪他一眼,叫道:「跟你在一起,沒有一次不被追的!」
    小癡干干一笑,道:「我哪知道那丫頭那麼笨?快走吧!這次要被逮到,包準要蓋鬼門
關的大鐵門!」
    兩人一拖一拉已快捷溜向西院,消失霧中。
    心兒母女倆突遭驚變,更是愕然,然而箭已出弦,人在空中,想及時撤招追向小癡兒已
是不可能。兩人只有在驚愕之下過完此招,雙雙親身落地,才有反追餘地。
    --除了小癡兒,誰又會如此神經兮兮的「指責」心兒?
    不必想,中年美婦已猜出來人是小癡和呂四卦,怒容頓現,咬牙切齒道:「這小子竟敢
偷學我們功夫?我非殺了他不可,心兒走!」兩人化做兩道疾風,追掠向西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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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48: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預約殺人
    小癡和呂四卦似乎知道潛逃無望,只有盡力偽裝自己,逃回西院,已認真而拚命的工
作--蓋樓房。希望能逃過此劫。
    中年美婦和心兒已追至,乍見兩人仍在,中年美婦已放心不少,也不急於施出殺手。
    她冷森走前,道:「小鬼你剛才去哪裡?」
    小癡兒汗流滿面,上氣接不著下氣,扛著一根斗粗木頭,架於木牆上才道:「還能去哪
裡,最近連夜趕工,走不開的!」
    中年美婦冷道:「趕什麼工?叫你蓋房子,你在這裡給我排木樁?你不要活了?」
    小癡以一種內行人在看外行人的眼神瞧向中年美婦,道:「這就是我特別為你精心設計
的房子,希望你能滿意!」
    呂四卦接口道:「保證天下只此一間,別無分號!」
    中年美婦早已將兩人當作死人,而送飯的心兒也只是將飯菜掛在遠處,全然不把兩人放
在眼裡。她倆哪想到兩人蓋的房屋會是此種模樣--樹幹編成的獸籠,乍見之下,怒意更熾。
    中年美婦已目露殺機,恨得咬牙切齒。
    小癡輕輕一笑,又道:「雖然難看一些,但很實用,除了保用十年以外,還可以綠化環
境。」
    心兒叱道:「你胡扯,這什麼房屋?根本沒有牆沒有門,樹枝還帶枝連葉,你分明是在
胡搞!」
    小癡笑道:「哎呀!小姑娘你何妨再往遠處看呢?留著枝葉也不全沒用,那處礙你眼,
你就砍那處,不就得了?」
    頓了頓又道:「至於門嘛……為了不破壞美觀,我準備開在地下,以後鑽進鑽出,倒也
別具一番風味啦!」
    呂四卦突有所悟道:「這不就等於老……」
    「鼠」字未說出,小癡已封住他嘴巴,叫道:「說話客氣點!老鼠有資格住這麼大的樓
房嗎?你沒看到她們是母女兩人?這是袋鼠住的!」
    此語一出,心兒母女倆臉色已變,心兒喝道:「小白癡你找死!」
    一掌已奇快無比的搗向小癡兒胸口。
    小癡似有防備,一個閃身已側身溜入「獸籠」內。心兒一時大意,竟也拿他沒辦法,不
禁將氣出在呂四卦身上,舉掌叱喝已攻向呂四卦。
    呂四卦可就慘了,過大的身軀想擠入縫隙可得有一番掙扎才行,情急之下,已嵌在縫隙
中,進退兩難。
    他急叫:「小癡兒快拉我進去啊!」
    「別急!我已很用勁了!」
    小癡也著實揪著呂四卦左手,雙足頂著樹幹,猛往裡邊拉扯。
    如此一來,心兒倒楞住了,除了方才一掌掃中呂四卦外,根本拿他沒辦法。若想再出掌
擊向呂四卦,無疑是在「推」呂四卦而幫了小癡的忙,若想伸手扯出呂四卦,但男女授受不
親.怎好伸手?
    她的對敵經驗終究比不上狡黠的小癡。
    中年美婦見狀,立時出掌擊向樹幹,掌風過處,攔腰粗之樹幹竟然硬生生被劈斷,如此
一來,小癡兒也自身難保了。
    中年美婦冷森道:「還不給我出來?」
    小癡苦笑不已,向呂四卦道:「現在進不進來都差不多,你先出去吧!」
    他已放掉呂四卦左手,不再扯拉。
    中年美婦冷眼瞪視小癡,說的更冰:「我說的是你,不是他!」
    小癡暗道一聲「苦也」,仍裝做若無其事模樣:「我裡邊住得好好的,又何必出去?你
把我關在牢籠裡不是很好嗎?」
    他似乎又想到什麼,道:「你放心,雖然現在我能側著身軀出去,但過個十年、八年,
等檜樹長粗了,我就出不去啦!」轉向心兒:「小丫頭,你現在該明白這屋子的『牆』在哪
裡了吧?」
    心兒哪曉得小癡會以活樹當「牆」,而且歪理又特別多?禁不住被捉弄之感覺,怒喝一
聲「你找死」,已然從缺口罩向小癡,非得狠狠教訓他一頓不可。
    小癡倒也不將心兒放在眼裡,見其出招,已想及方纔若非她突然來這麼一下,也不會弄
成現在此種地步。已心存教訓。
    「好吧!你老是練錯功夫,我來糾正你一番,替你娘分點辛勞。」
    小癡不再躲開,已迎掌攻向心兒。
    他雖出招「教訓」心兒,但事實上他已想過今日狀況,恐怕不能善罷,也只有暗中過
招,以利用機會偷學功夫了,是以一對上手,他用的全是怪招(自己亂耍),以攪得心兒招
式大亂,非得再出新招不可。
    中年美婦見及兩人對招,愈看愈是心驚,以她經驗可以看出心兒處處受制先機,招式全
落人小癡眼中,她之所以能站上風,全是以內力取勝。而小癡之胡纏攔打,雖然費勁,但他
體內似乎有某種力量在供給其力道,綿延不絕,似乎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她已喝道:「心兒退開!」
    不等心兒退下,她騰身一掌擊碎兩支巨樹,人已罩向小癡,用的正是方纔所練之招式,
威力自非尋常。
    小癡雖感壓力大增,但也禁不住一絲喜悅,也盡全力迎了上去。
    心兒則稍帶氣喘的退出「獸籠」外,凝神而立,在旁掠陣。
    呂四卦也擠出了縫隙,觀看戰圈,心中一點焦切也沒有,他充滿信心,相信不久,小癡
就能學會中年美婦所有的招式,他也落個「坐地分贓」的好處。
    雙方交手已漸激烈,厲風陣陣刮嘯,使人肌膚生寒,而小癡自始至終都處於挨打的局面。
    突然一聲叱喝「納命來」,中年美婦已使出那所謂第四種功夫,左足彈地而起,凌空旋
轉,當真如仙人般罩向小癡。
    小癡也不落後,有樣學樣,叫聲「納命來」,照樣飛昇而起,迎向中年美婦,除了因內
力不足,躍得不夠高外,其靈活度竟然不在心兒之下,看得心兒驚詫不已。
    突然中年美婦身形一變,銀光已閃出,整個人如匹練銀河流竄,刷然似要追向時光尖
端,奇快無比的噬向小癡那團血肉之軀。
    心兒已禁不住尖叫:「娘--」
    在她眼中,她娘此時已動了傢伙,以小癡血肉身軀而且功力又相差如此懸殊,豈能阻擋
得了?此舉無異已宣判小癡死亡。
    未見過人殺人的她,難免會如此惶恐而不安。
    呂四卦也看出中年美婦所化出那道銀芒,是把利刀,要是戳入小癡身軀,不死,那是幸
運。一顆心此時也懸在嘴裡。
    就在此時,在空中兩人已一觸而分。
    小癡悶哼一聲,倒撞而退,摔落地面,不動了。
    中年美婦則原處飄落地面,右手拿著一把七寸長,手指寬閃閃生光的匕首,一臉不信而
駭然的瞧著小癡--這不要命的小傢伙。
    呂四卦驚惶的奔向小癡:「小癡兒你可不能翹了,我們還有大事要做啊……」
    一扶起如死人的小癡,呂四卦已不停摑他嘴巴,似要把他打醒似的。
    心兒臉色發白的走向她娘,含有顫意道:「娘……您殺了他……」
    中年美婦沒有回答,雙目仍盯著小癡兒不放。
    空氣沉悶了許多,只有呂四卦焦切的拍打著、叫著。語音流露無限感情。
    「小癡兒,你千萬不能翹啊!快醒來,醒醒吧……」
    呂四卦就快急出眼淚,終於小癡兒悶呃吐了一口氣,幽幽醒了過來。
    呂四卦已破涕為笑,狠狠的摑他一個巴掌,笑罵道:「他媽的!我還以為你嚥了氣、翹
了頭,永世不能翻身了呢?」
    小癡的醒來,不但鬆了呂四卦緊懸於口的心,似乎也為心兒和中年美婦帶來一絲喜悅,
她母女倆臉上那層常年的冰霜已解去了不少。
    小癡挪動一下身軀,坐了起來,甩甩頭,摸摸左脅「章門」穴,嘖嘖叫痛,可見著衣衫
已被剌出一個小洞,他已從小洞中擠拉出一個業已凹曲的銅幣。
    他苦笑著:「媽的,有了這銅板,還擋不了老太婆這一刀,害我差點憋了氣?」
    明眼人一看則知小癡早算準中年美婦施展此招時,會用利刃刺向其「章門穴」,而在此
穴放置了一枚銅幣以阻擋,誰知利刃勁道過猛,雖然鋒刃被阻,但勁道仍然透過銅幣而震傷
穴道,憋昏了小癡。
    呂四卦一掃方才悲切心情,笑不合口,道:「醒來就好,這種氣多憋幾次也沒關係!」
    小癡白他一眼,叫道:「什麼沒關係?很痛也!」
    撕開衣衫,腰際已紅腫一塊。但來不及審視,中年美婦已冷沉走了過來。
    小癡苦笑不已:「媽的!這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呂四卦也知事情不妙,已然暗自運勁,必要時狠命一拚,以讓小癡有機會逃走。
    誰知中年美婦此時卻未再痛下殺手,走至小癡身前三步已立於該處,眼眸掃向其「章
門」穴紅腫一片,她冷道:「你已算準我會刺向你『章門』穴?」
    小癡雖身受傷痛,但能表現自己時,他從不放棄機會,聞言已得意笑著,腰身一扭,受
傷部位更明顯。
    「吶!這就是證明,不必我多加解釋!」
    中年美婦冷森又問:「你當真在短短時間內,就學會了這招功夫?」
    小癡得意聳肩道:「哪裡!你要是認真耍,我一遍就行了!」
    呂四卦道:「只是你不識貨,這種天下快絕種的徒弟哪裡找,還叫我們蓋房子,真是大
材小用!」
    中年美婦臉情起了十分奇特變化,似驚訝、似喜悅,也帶著一絲怒意和悵然,不久才
道:「剛才我本該照著招式,攻你右脅才對,你為何守左脅,這與你所見的招式不同,你分
明沒有學會。」
    小癡聞言,笑得更得意,道,「你少來,你以為我會上當?當初你家丫頭突然改變招
式,以右邊攻擊,我還以為她弄錯了,但想想才知道你這招左右都可以開攻,所差的只是在
對敵的先後而已。」
    中年美婦和心兒聞言,臉色又為之一變。
    小癡兒更形得意的解釋:「你這招有個中心點,也就是你和對手兩人眼神之間的一條
線,若對手身形靠向左邊較多,你出手就攻擊右邊,對不對?」
    呂四卦問:「她們為何不攻擊左邊?身形靠左,刺向左邊不就更近?」
    小癡老成持重模樣道:「道理很簡單,因為她們這招是旋轉的。留有更大空間,更能發
出威力;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她們左右兩腰都各藏有一把利刀,你信不信?」
    呂四卦已瞧向中年美婦和心兒腰際,似想找尋答案。
    心兒臉色已變,神情十分不自然,這無異是她心目中認為最大的秘密,卻被人一言給洞
穿了,其困窘而難以相信之情,可想而知。
    中年美婦也顯得不自在,但並未失態,她道:「不錯!你果然絕頂聰明,連這秘密都瞞
不過你。」
    小癡奚落的笑著:「可惜啊!就是沒人敢傳授武功,好像深怕我贏過他似的!」
    若在以前,中年美婦此時定然一掌劈了過去,但現在她卻顯得出奇平靜,連說出的話都
令人難以相信。
    她道:「你想學?我教你!」
    「什麼?」
    小癡與呂四卦乍聞此言,已蹦了起來,兩顆眼珠兒張得快掉出眼眶。
    幾秒鐘前還拚命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現在竟然要傳授自己武功?
    不但小癡兩人吃驚,連心兒都以為自己聽走了音,溜溜不信的瞅著她娘不放。
    「你……你當真要教我武功?」小癡再次發問。
    中年美婦臉容雖冰,現在也露出難得一抹笑意:「不錯!」
    小癡望著呂四卦,兩人呆癡了半晌,不知如何去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事情。
    呂四卦問:「老太……老前輩你要收我們當徒弟了?」
    「不錯!不過……」中年美婦又已恢復先前之冷漠:「你們得先替我辦件事情!」
    「原來是有條件的?」小癡聞言已洩了不少氣,無奈的攤攤手:「好吧!聊勝於無,誰
叫你的武功那麼吸引我?你說說看,辦什麼事?」
    「殺人!」中年美婦露出一股殘酷笑意:「殺一個該殺的人。」
    小癡又追問:「是誰?」
    中年美婦道:「東方龍!」
    心兒聞言,臉色已變,甚為激動叫道:「娘……」
    中年美婦伸手制止她,道:「你別擔心,娘自有主張!」
    心兒已低下頭。從其激動神情,可想而知東方能似乎與她們關係匪淺--尤其是仇恨方面。
    小癡轉向呂四卦,有股莫可奈何味道:「殺人……」
    呂四卦含有懼意:「我們……很少幹這種事!」
    中年美婦冷道:「要不要隨便你們,我不勉強!」
    小癡猶豫一下,終於狠下心來,猛點頭:「好吧!徒弟替師父殺人,馬馬虎虎算得過去
啦!我干啦!師父,那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在你未殺他前,不准你叫我『師父』!」中年美婦斥道:「聽到沒有?」
    小癡嘮叨念了幾句:「要拜師還真難……」隨即點頭:「隨你啦!反正功夫學得到,師
不師父,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不著。」
    中年美婦這才滿意點頭,道:「那人複姓『東方』單名一個『龍』字,大約六十歲左
右,狀似書生,內心卻狠毒無比,是『東海龍王殿』的主人。」
    「什麼?你叫我去龍王殿殺那條龍?」小癡苦笑道:「老……老前輩,你不是在說神話
吧?」
    小癡以為她所說的是神話中的龍王殿,凡人根本無法去那種地方,甭說是去殺人了。
    中年美婦道:「不是神話,是武林一個幫派的名字,就叫『東海龍王殿』,掌門人就是
『東方龍』。你只要殺了他,我立時傳你所有的功夫。」
    「喔……是幫派,是人……好吧!殺就殺!」小癡道:「成了!老前輩你放心,我要殺
的人,從來沒有一個逃掉的!」
    中年美婦稍訝異道:「你以前一共殺了多少人?」
    「這……」小癡頓感尷尬,伸起十指,比了又比,終於乾笑道:「東方龍……要算是第
一人……」
    呂四卦趁機奚落道:「而且還是預約的!」
    心兒已忍不住竊笑起來,中年美婦本以為小癡多行,沒想到竟是吹牛,已斥道:「不准
胡鬧!我不管你以前有無殺過人,只要殺了東方龍,我就傳你武功!」
    小癡道:「一言為定!對了……我預約殺人……你能不能預約傳我一點功夫?算是『訂
金』好了。」
    中年美婦瞪著他:「你偷學的還不夠?老娘沒跟你算帳已算你走運,還想付什麼『訂
金』?」
    小癡乾笑道:「好嘛!訂金不收就憑信用了,不過……告訴我武功名字總可以吧?」
    「不行!」中年美婦冷道:「不但不能說,你也不准使用,否則後果你自己負責!」
    「用了會如何?」小癡問。
    中年美婦殺氣又現,一字字道:「粉身碎骨。」
    字字如冰刀刺向小癡、呂四卦背脊,讓人好生寒意。
    小癡無奈道:「好吧,不用就不用,生意也接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沒那麼簡單!」
    中年美婦突然欺向兩人,雙手並用,挫開兩人下巴,塞入一顆黑得發亮,綠豆大小的丹
藥,催其入腹,方自鬆手。
    她冷笑道:「老娘又非三歲小孩,怎會平白放你一去不回頭?記著,這『黑蕊碎心丹』
是用奇毒的藥物配裝,天下除了我以外,無人能解,如若半年不服解藥,保證你碎爛心肝而
死。」
    小癡、呂四卦但覺一股腥味從腹中升起,有點難受,然並無大礙,倒也落個瀟灑不在乎。
    「藥也服了,你該放心讓我們走了吧?」小癡道。
    中年美婦見兩人若無其事之表情,一時也難以泰然處之:「你們當真服了藥?」
    「嘿!這就怪了?藥是你喂的,反倒問起我來了?」小癡一副「看熱鬧」表情,瞧得中
年美婦臉頰熱熱的。
    深深吸口氣,平息方纔之失態,中年美婦恢復冷森道:「要走可以,你得答應我三個條
件,第一:不准用本門武功,第二: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梅莊』一切事情及地方,第
三……」她從口袋掏出一塊紫黑色,三指並排大小的命牌,其中雕有仙女圖案,似在騰雲駕
霧,又道:「第三,只要你見著此種令牌,必須無條件服從。」
    小癡皺皺眉頭:「毛病還真多……」
    中年美婦斥道:「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現在就殺了你!」
    「答應,當然答應。」小癡諂媚道:「你是我未來的師父,我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中年美婦這才有了笑意,道:「很好!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否則一切後果你自己負
責;過來!我替你解開穴道。」
    小癡和呂四卦已走向她,心裡所想的仍是:「什麼穴道,不解開,我一樣龍活跳跳的!」
    中年美婦觸及小癡身上穴道,已然感到一種反擊力量竄出,震得自己手指帶麻,真不敢
相信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鬼,在他身上會出現如許之多的怪事--無以限量的真氣以及沉沉欲
失的穴道。
    她知道若這些莫名的真氣能溶於四肢百骸奇經六脈之中,恐怕天下就無人能制得住他
了。而穴道的沉沉欲失,終究會消失無形,那時想制住他就難上加難了。
    奇異情況使得中年美婦不禁多看小癡兒幾眼,心所幻起的是--這種人是怎麼生出來的?
    小癡對她老是盯著自己,也起了反應,反盯她幾眼,甚為惹人道:「你對我的長相還滿
意吧?一流的貨色!」
    中年美婦頓覺失態,馬上斂起心神,冷道:「毛頭小子,專逞口舌之利,一點出息都沒
有!把眼睛蒙上,我帶你們出去。」
    小癡抱怨道:「幹嘛如此,剛說我長相突出,你就吃醋?要蒙起我的眼臉?」
    中年美婦斥道:「廢話少說,你蒙不蒙?不蒙就打昏你!沒大沒小,說什麼吃醋?待會
兒灌你醋吃。」
    小癡、呂四封裝出無奈模樣,已撕下衣袖綁纏住眼睛。小癡道:「其實蒙住眼睛也沒
用,我要找此地,從崖頂跳下來不就得了……」
    中年美婦冷道:「你敢再跳下來,我就插滿尖利木枝,讓你穿胸貫肺!」
    小癡和呂四卦已竊笑起來,這個威脅根本對他倆起不了作用。
    綁妥後,中年美婦已領著兩人,和心兒,一前一後往前谷行去。
    一盞茶功夫,四人已抵一處絕壁,心兒伸手推向石壁,順著手勢,石壁已裂出不規則原
始山洞,想必這就是信道。
    中年美婦立時領著兩人步入洞內,又過了半刻鐘方折回。
    心兒立時又恢復石壁,母女倆相視良久,不知該如何啟口。
    畢竟小癡兒的從天而降,實讓她倆有所措手不及之感覺。
    還是心兒先開口:「娘……他們走了……」
    中年美婦擠出一絲笑容:「走了,回去吧……」
    兩人懷著一股悵然若失心情,慢步走了回去。
    「娘……這兩個人真怪……尤其那小白癡……您看,我的閨房竟然像柚子皮撐起來
的……還有那像獸籠的樓房……」
    遠處傳來母女倆憋不住而發出的笑聲……
    這些夠她們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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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晶蟾蜍
    小癡、呂四卦被送出「梅莊」後,雖想尋個蛛絲馬跡,再探探梅莊下落,可惜林樹森
森,雲霧且罩,瞧來一片茫然,哪能搜及入口,只好放棄搜尋,兩人收拾收拾,往山下走去。
    走出山區,經過小村落,打探之下,方知位於川境龍門山附近。
    兩人找條小溪清洗清洗,恢復本來面目,只是衣衫已破爛不堪,還好小癡身上仍有點銀
子,向村夫買了兩套,湊合穿在身上,倒也看不出一絲江湖味。
    兩人隨即往較大的「順陽」鎮走去。
    順陽鎮不大,只有一條十餘文長較為熱鬧的街道,居民不多,經營的全是土產及皮貨生
意,難得有外地人來此,是以飲食客棧也只有一家。
    「吉祥客棧」。
    說也奇怪,平常難得客滿的客棧,這些天來卻全被人給包了,不但如此,連民房也有人
借住,小貓兩三隻的街道也隨之熱絡起來。
    小癡走在街道,眉頭直皺,道:「好像有名堂,一群人神經兮兮地東藏西瞄各懷鬼胎,
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呂四卦道:「該不會是衝著我們來的吧?咱好像也得罪了不少人……」
    小癡道:「不像,瞄是瞄了,但沒把咱放在眼裡!也就是說我們份量不夠!他們必定另
有圖謀!」
    呂四卦道:「要去瞧瞧,人多也是危險的……」
    小癡邪笑:「都來了,哪有開溜之理,好歹也弄清名堂,說不定還可分杯羹呢!」
    身形一晃,大搖大擺行去。呂四卦見狀暗道:「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立即跟上。
    小癡和呂四卦也步入「順陽」鎮,也踏入「吉祥客棧」想大喝一頓以消楣氣,順便打探
一些消息。
    豈知一入客棧,連個空位都沒有,裡邊至少也坐滿百人,卻各自為事,甚而有股沉悶氣
息。
    見其個個煞氣逼人,眼露精光,掌粗拳大,帶槍帶劍,不難看出全是武林中人。
    此地果然又將發生重大事情!
    小癡了向眾人一眼,瀟灑的說:「客滿了……還真熱鬧啊?不知啥事吸引大家?」
    眾人不少瞟眼過來,見是「村夫」裝束,皆都懶得反應,各自啜著酒菜。
    呂四卦摸著肚子,也著實半個月沒好好進食了,突見美食當前,更形飢腸轆轆了。
    「怎麼辦,連個空位都沒有……」
    小癡拍他肩頭,笑道:「放心,大爺來了,他們不讓坐都不行!」一副凜凜生風模樣。
    此語一出,眾人可就有了反應,全然投以不屑眼神,想看看「這小子」有何能耐要他們
讓坐?
    小癡轉向眾人,跩樣道:「你們不信是不是?呵呵,如果你們知道我是誰,就不會如此
無禮了!」
    已有人冷笑。
    小癡大搖大擺走進客棧,瀟灑的說:「別再坐啦!你們要的『東西』……嘿嘿,那個
『東西』我是很瞭解的……」
    「東西」兩字一出,眾人已動容,全然驚愕瞧向小癡,心所想的是「這小子怎會知道此
事」以及「東西現在又如何了」?
    小癡見他們表情,心知已扯對話題了,輕描淡寫的往街道左後方山區一比:「東西在那
裡,遲了就來不及了!」
    呂四卦也加了一句:「真是好『東西』啊!太過吸引人了!」
    一名壯漢冷道:「胡扯什麼,那『東西』又是什麼?」
    小癡道:「當然是你們要找的東西,快去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呂四卦道:「已經有數百人在搶啦!」
    那名壯漢道:「有寶物,你們怎不要?」
    小癡道:「誰不要?沒看到我們搶得一身爛?真是!」
    呂四卦道:「我們是搶不過人家,心有不甘,前來告狀,希望多人去搶!嘿嘿,我得不
到的東西,他們也別想得到!」
    話未說完,已有兩名彪形大漠穿窗而出,眾人突見有人搶先,也顧不得落後,皆騰掠而
起,爭先恐後的穿掠窗門,追向左街山區,深怕一個落後,當真失去機會,空手而回。
    眨眼十數桌,數十人已走得乾乾淨淨,獨留左牆角一桌三人未動。
    小癡兒見眾人走了個精光,登時咯咯笑起:
    「呂四卦你看,聰明的人總是有辦法的!坐吧,要吃什麼就叫,待會兒他們還會來付
帳。」
    兩人坐在最中央一張方桌,大擺姿勢。
    呂四卦得意非常,道:「跟你在一起,走到哪裡都很方便。」轉向掌櫃,叫道:「掌櫃
的快收拾收拾,好酒好菜儘管送上來!」
    小地方,掌櫃也兼小二工作,微僂而不高的身軀,倒也有股鄉下人的味道。
    他急忙應「是」,眼光含帶怯意的瞄向左牆那三名客人,似乎在徵得同意。
    「怎麼,還有人哪?」小癡順著掌櫃眼神瞟向左邊,這才發現三人,隨即淡然輕笑:
「看不出你們倒有兩下子,很穩嘛?好像對那東西沒興趣,還是自認為探囊取物,不屑跟他
們爭?」
    三人各坐木桌一方,衣著華貴,舉止不凡,想必出身世家。居中者為一俊美少年,器宇
軒昂,眼神凌厲,尤其附上倒吊臥刀眉,那股高傲更加明顯,一襲白紗燙金輕裝,寬鬆適
度,挺平的找不出一絲縐紋,配上手中那把白金扇,著實一副不屑於世神態。
    小癡瞧他模樣,亦讚不絕口:
    「嗯!十足公子哥兒一個,長長的手指,自白的皮膚,真是少女心目中標準的白馬王
子!」
    白衣少年聞及小癡兒稱讚自己是少女心目中之「白馬王子」,似乎甚是受用,含笑的向
小癡點點頭,表示「多謝誇獎」。
    豈知小癡存心奚落,讚美過後又擺出惋惜神情:
    「可惜……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男的,上了粉的臉腮,塗了脂的嘴唇,西樓妓院阿花的搖
扇風騷動作,你學得十分傳神,應該頗有關係吧?咦?你為什麼連鬍子都沒了?是不是太
監?」
    白衣俊美少年聞言,臉色已變,登時拍桌而立,似要出招殺人似的:「說話客氣點,小
三爛!」
    然而在他左邊的那位生意人模樣的中年人已拉住他,拱手道:
    「公子,何須與村痞野民嘔氣?有損您尊貴身份,而且此行還有他事,不宜節外生枝。」
    白衣少年怒哼一聲,扇子一抖,「唰」出聲音,怒道:「便宜你了!」
    他已坐回原位,但怒意仍未消。
    呂四卦趁此又奚落道:「你這位白馬王子是胭脂馬,吃吃女人的胭脂還可以,要比起我
們這位黑馬王子,就差一大截了,還敢說我們小三爛,我看你是小六爛,連卵蛋都可能爛掉
的小太監吧!」
    白衣少年嗔喝又想教訓,老者立即拉住他。
    小癡兒擺出姿勢,道:「黑馬王子講求的是氣派、架勢,還有……反正黑馬王子比你好
就對了啦!」
    他也想不出如何形容自己比他行,乾脆來個一切比人家好,如此倒也省事多了。
    瞄向三人,除了白衣少年還怒意未消,而那位老者也不多言,另一位年齡與白衣少年小
得多,其衣著舉止可顯出他乃傭僕之人,他更不可能理會小癡。
    沒人理睬,小癡也覺得沒趣,點了幾樣可口大菜,叫了幾斤白干烈酒,已興高采烈的喝
起來。
    足足喝了兩個時辰,都已快黃昏。
    先前追向山區的人卻沒有一個回來。
    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小癡兒胡謅瞎扯,竟也被歪打正著了?
    那白衣人已沉不住氣瞧往中年人,想問出一個結果。
    中年人細長如裂了褲縫的眼睛已泛出碧光,射向小癡背面。稍拱手,已起身往小癡走去。
    呂四卦見他走過來,已給小癡打眼神。
    小癡轉向中年人,一副不在乎神情,道:「怎麼?不堪寂寞啦?有事嗎?是不是那個小
太監要我醫他卵蛋?」
    中年人拱起雙手,錦袍袖子一縮,露出一節金腕箍,十分耀眼。
    「兩位好,老夫刑開天……」
    小癡擺手截口道:「免啦!再報什麼大名也沒用,我根本懶得記那麼多,有屁快放吧!」
    刑開天嘴角微微抽動,他本以為報出名號,也許能讓小癡有所忌諱,沒想到對方連聽都
沒聽過?干干一笑,他道:「小兄弟方纔所說那東西……」
    「什麼東西?」小癡道:「我懂的東西很多,你要問的是哪一種?就是醫卵蛋的東西也
有很多種!」
    刑開天道:「剛才你告訴眾人那樣東西。」
    「哦……其賓那地方也有兩種東西,你還是說清楚一些,免得我說錯了。」
    小癡暗忖,且套出這些人到底為何而來。
    「兩種東西?」刑開天怎知是小癡在使詐?本是一樣,怎會變成兩樣了?然而此東西也
不是秘密,考慮一下,他仍說了:
    「是『水晶蟾蜍』。」
    此語一出,小癡和呂四卦登時嗆了一口酒,雙目瞪大的瞧向刑開天,如此天下至寶竟然
在此碰上?
    小癡急問:「你說的就是那只功能起死回生,生肌造血,練武人服了它能增加數十年功
力的『水晶蟾蜍』?」
    刑開天對小癡之失態也起了疑心,反問:「難道你說的不是這東西?」
    「呃……不不不!」小癡腦筋轉得快,立時道:「我吃驚,是因為你們既是為了『水晶
蟾蜍』而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看我們喝酒?」
    刑開天聞言更急:「你是說……」
    小癡擺著手喝道:「快去,快去,西山附近,從昨晚月出時就殺到現在,你還在跟我窮
磨菇?」
    呂四卦亦接口道:「快去,再慢一步,連蟾蜍屎都沒得找囉!」
    「怎會這麼快?」刑開天是寧可信其有,馬上轉向白衣少年,拱手道:「少爺,我們還
是趕去較為妥當。」
    白衣少年領首道:「走吧!」
    臨行仍瞄了小癡一眼,大有回頭再算此帳姿態。
    三人同時掠起,已朝街頭奔去,眨眼已消失無蹤,露了一手絕頂輕功。
    小癡和呂四卦仍在發抖,兩眼互瞪,久久不能言。
    對江湖事,他倆並未多大瞭解,但對天下寶物,尤其是能增強功力的寶物,他倆可記得
清清楚楚。
    「水晶蟾蜍」的功效,傳言種種,早就深深吸引小癡了。
    楞了半晌,小癡方醒過來:「這寶物果真出現了?我們找了許久,也盼了許久,當真被
咱遇上了?」
    「可能是了,否則此處不會聚集如此多人,且日夜不停看守!」呂四卦道:「怎麼樣?
搶不搶?」
    小癡斬金截鐵道:「當然要搶!這種機會怎能輕言放棄,若搶到了,嘿嘿,咱將成為天
下第一高手啦!」
    呂四卦道:「可是你答應老太婆,要殺東方龍的事情……」
    小癡道:「算了吧?你還真的要去殺人?莫說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我們保證也殺不
了他,你也不想想老太婆武功那麼高,也不敢去動他,我們拿什麼去殺人?再說殺人可以慢
慢來,這『水晶蟾蜍』要是溜了,你這一輩子也甭想再吃到它了。走吧!尋寶去。」
    「可是……她的毒藥……」
    「什麼毒藥?」小癡得意道:「咱們肚子裡的十餘種神丹妙藥難道全是假的?她的藥,
勉強可當維他命丸而已啦!」
    呂四卦被他這麼一說也安心不少,道:「好嘛!搶就搶,可是……真的有那鬼東西嗎?」
    小癡道:「八九不離十,那麼多人去了都沒回來,包準有事情發生,就算不是為了『水
晶蟾蜍』,其它寶物也差不到哪兒去。」
    兩人被寶物沖昏了頭,當下已快步追向西山,至於答應心兒母親殺人一事,早已被拋向
九天雲外,忘得一乾二淨了。
    寶物似乎不在西山,而是從西山入口拐向東北方之深澗斷崖區。
    途中不時有留下打鬥痕跡,以及被殺之屍體,小癡兩人要尋得目的地並不難。
    爬過兩座山頭,天已昏暗,不知是霧,還是氤氳瘴氣已湧向深澗之中。
    此澗三面被峭壁所阻,除了一條羊腸小徑可通往裡邊以外,就得從百丈高崖跳下了。
    小癡和呂四卦隱伏在高崖上,必要時,他倆依然會衝下深澗,以奪得寶物。
    深澗內呈不規則崎嶇岩石凹凸不平,靠裡邊有一丈餘寬之深潭,從峭壁中滲出泉水,或
滴流、或噴灑,全落於此潭中。
    然而潭水也未滲出外溢,永遠保持九分滿,也許另有洩水縫隙吧?
    四周長滿青苔、蕨類、陰濕衝鼻,隱約可見藏了不少毒蛇在梭動。
    那所謂的霧氣就是從深潭附近峭壁裂縫冒出來,緩緩而朦朧罩著深潭,別有一股神秘陰
森氣息。
    在蒙霧中已有不少屍體和骷髏,想必有人闖入該區而中毒身亡,連屍體也腐化,可見其
毒性之強,實屬罕見。
    不少人已圍在深潭外十餘丈遠左右,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刑開天主僕三人就立在左後方
一塊凸石上,遠遠看著眾人及深潭,一副充滿自信神情,似乎已認定寶物非他莫屬了。
    已到緊要時刻,眾人也顧不得再自相衝突,非得先目睹「水晶蟾蜍」再做打算,皆甚為
安靜而和平的默立於此,但見及眾人貪婪眼神,不難想像他們所懷種種之勾心鬥角,大有一
觸即發之勢。
    --導火線就是那只天下異寶「水晶蟾蜍」。
    他們在等。
    等什麼?
    --聽說水晶蟾蜍每逢月圓必然爬出洞外,吸收日月精華,經過千百年,終將肉色變成透
明。
    今天正是六月十五日月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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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50: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奪寶奇謀
    小癡和呂四卦趴在崖面往下瞧,除了能稍微看清人影外,其它一片模糊,實弄不清一切
狀況。
    小癡突地喝道:「搶得好,搶得妙,精采精采!」
    呂四卦皺眉:「看不清楚,你也知道一切?」其實底下並無激烈打鬥聲。
    小癡笑道:「用感覺的!」
    呂四卦想笑,道:「下邊一片黑漆漆,怎麼搶?」
    小癡道:「你是說和那群人搶,還是只顧收拾那小怪物?」
    呂四卦道:「都有,那群人搶不了,咱還是要鬥上水晶蟾蜍!」
    小癡胸有成竹道:「人嘛!生來一顆腦袋就得用,知道嗎?別忘了人是萬物之靈喔!」
    他道:「我準備和這賊蟾蜍鬥智。」
    這倒是新鮮事,呂四卦甚為好奇道:「怎麼鬥?你知道它有多聰明,千年怪物幾乎都通
靈?」
    「再聰明也只是畜牲,怎能跟人比?看著點!」小癡已拿出一面圓鏡,道:
    「哪!只要有了它,這賊蟾蜍保證搞得暈頭轉向。」
    呂四卦不懂。
    小癡得意解釋道:「理由很簡單,傳言蟾蜍每逢月圓時都會爬出來吸什麼月光,我的鏡
子一發光,倒也跟月亮差不了多少,隨時都可以叫它出來運動,當然啦,它出來是有一定的
時辰,但我這麼一耍,它少說也得想上三天三夜才想得通這是怎麼回事,到時說不定已在我
肚皮裡了呢!」
    呂四卦想笑,仍笑了出來,道:「要是它立時就想通了,那又如何?」
    小癡道:「如果如此……我至少能證明一件事情。」
    呂四卦好奇問:「什麼事?」
    小癡自嘲的說:「這證明它在洞裡偷笑--我比它笨。」
    呂四卦笑得更開心,道:「我看你還是別證明比較好,免得引起公憤,說你把人類給變
笨了。」
    小癡淡然笑道:「不會啦!哪會差到那種程度?待會兒弄個三個月亮,看它如何去收
拾?」
    若真如此,不知崖下那些人又做何想法?
    呂四卦興趣甚濃,道:「既是如此,那你快用吧!我很想知道這場人與獸的大對決,是
誰比較聰明?」
    小癡瞧向東邊山頭,明月已探出頭,但若想照入深澗,還得兩個對時不可,而他並不考
慮時辰,只要有月光反射就行了,當下頻頻點頭,捉狎直笑:「今天的月亮好像出來的特別
快……」
    他已開始在計算角度,該如何才能使「月亮」準確照入深澗中,雖然此處離深澗仍有段
距離,但以月光反照入洞似乎並無難事。
    呂四卦道:「是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小癡抖起碗大鏡片,意氣風發道:「改造月亮可是大事,除了我,天下已沒
人能夠辦到。」
    說著,他已調整鏡面,反射著月光照向深澗中。
    雖然鏡片反光,與月亮本身有所差距,但在澗中罩著薄霧之下,朦朧朧的,倒也像了八
分。
    深澗人群突見「月亮」,皆露出訝異神情,擠位爭鬥已停止,深怕獵物出現而有所驚
動,弄個前功盡棄。
    已有人道:「奇怪……今天的月亮怎麼出來那麼快……」
    雖有人疑惑,但他們死地想不到會有人如此搞鬼?疑心只稍現即失--眾人皆信了,自己
又何必多猜疑?而且此時也不便走開。
    他們終被小癡瞞過去。
    最主要的是,月光照射之下,深潭已有了變化,而深深吸引了眾人目光,已無心再瞎猜
月亮到底是真是假。
    只見罩住深潭之白霧已漸漸從一處崖壁之中滲入,似有東西在吸吞似的。
    千百種毒蛇也各自遊走,似要逃避某種東西,漸漸往四處洞穴鑽。
    眾人都可猜出--水晶蟾蜍可能要出現了,個個已繃緊全身勁道,運足十成功力,準備在
最重要一刻全力搶奪。
    百餘人,男女高手皆有,卻無一絲聲息,一絲動作,連養尊處優的白衣少年也顯得急切
而失態。
    百年難得寶物,誰不動心?
    這之間,最痛苦的要算小癡了,他沒想到手舉久了也會酸,才過了一個對時,真實的月
亮只升到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仍照不到深澗底,然他已難以忍受了。
    「呂四卦……該換你了……」
    呂四卦幸災樂禍道:「你不是說只有你能照月亮?……」
    「少囉嗦!快點來,我受不了了!」
    小癡叨叫,呂四卦也不願真的讓他累倒,已接過鏡片。
    --月亮突然又高了許多。
    眾人已被深潭奇景給吸引,根本無心去察覺月亮為何如此之快就長高?
    白霧已快被吸光,深潭顯出一片澄清,似乎連山泉都停止再吐泉水。
    順著白霧消失處,密洞中似有咕咕嘟嘟,似有似無的淡淡聲音傳出,眾人聞聲,更顯得
興奮。
    --這不是蟾蜍的叫聲是什麼?
    然而--
    事情有了變化,呂四卦魁梧接近肥胖身材,高舉著雙手,支撐不了多久已唉唉直叫要換
人,而小癡兩手且還發著酸,也不甚願意想接。
    兩人直叫「月亮不好造」。
    商討結果,只有幾分鐘一個時段,雙雙相互輪流換人。
    如此一來,月亮忽高忽低,卻不知那只蟾蜍搞懂了沒有?
    而且小癡的「月亮」還似在水中的倒影,會晃的。
    果然蟾蜍似有所覺,已停止再輕鳴,亦未再運功吸食靈氣,白霧也不再往石縫鑽,一切
似乎已停頓。
    眾人此時才發現有異,抬頭一看,或許霧氣被吸去不少,很容易已看清崖面到底是怎麼
回事?
    「月亮是假的?」
    任何人都可看見那顆晃動的月亮正在一人手中發抖著。
    白衣少年見狀,霎時認出正是客棧碰上的冤家,一個吸氣,身形暴起。一掠十數丈,借
著峭壁並非垂直而平滑,踩上幾處落腳處,已翻掠崖頂,怒道:「小三爛你們敢在此搞鬼!」
    小癡見狀,干叫一聲「槽了」,也顧不得再照月亮,拔腿就跑。
    他急叫:「呂四卦快逃,月亮垮下來了!」
    然而白衣少年心存怒氣,出手並不留情,尤其他武功更有看頭,一個騰掠已截向小癡前
頭,白金扇準確狠辣的已點向小癡「齊門」要穴。
    小癡雙手已酸,動作稍緩,一個照面已被點中,唉呀摔落地面。呂四卦見狀詫叫一聲拔
腿即逃,白衣少年豈能讓他走脫,身化飛虎,搶撲過去,凌空一指截去,呂四卦悶呃出口,
照樣倒栽地面,兩人雙雙落難,昏倒在地。
    白衣少年飛身落地,刷出白金扇,一副邪樣,冷笑不已:「我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只不
過爾爾!」
    說著就想出掌劈死兩人。
    「少爺等等!」
    刑開天也掠上崖面,追向白衣少年,急道:「留著他們有用。」
    白衣少年冷哼道:「這種廢人比人渣都不如,有何用處?殺了倒是乾脆!只是莫污了我
的玉扇!」
    刑開天道:「水晶蟾蜍就快出來了,我們需要他們製造亮光。」
    白衣少年道:「可是這假月光根本騙不了蟾蜍……」
    刑開天笑道:「可以,你方才不也見著霧氣漸漸散去?蟾蜍叫聲傳出?這表示假月光也
有效,只是後來他們晃動得太厲害而驚動了蟾蜍而已。」
    白衣少年瞧瞧昏迷的小癡,道:「隨你!」
    刑開天這才拱手答禮,再走向小癡、呂四卦,解下兩人腰帶,纏住兩人雙手,再拍醒他
倆。
    小癡剛醒過來,見著刑開天已破口大罵:「暗算別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膽放開我,
咱們一決雌雄。」
    刑開天瞇起本已過小的眼珠,笑道:「小兄弟別生氣,錯過今晚你要如何都可以,還得
麻煩你替我製造月亮。」
    小癡叫道:「放屁!我又不是木頭人,叫我酸死不成?」
    刑開天道:「放心,只要制了幾處穴道,保證你不酸不痛!」
    「你敢?」小癡掙扎急叫:「你敢動我,我就大叫,叫得蟾蜍不敢出來!」
    「這更簡單!」刑開天抓起小癡手中鏡片已塞入他嘴巴。如此一來。小癡想叫都叫不出
聲音,活似吞了個大柚子,連嘴巴都合不攏。
    呂四卦栗道:「你放心,我不叫就是……」
    刑開天也沒放開他,點了他啞穴,再制住兩人數處穴道,然後扶著兩人直立而起,硬如
木頭,再調整小癡嘴唇扣著的鏡片,反射月光,再次照向深澗。
    呂四卦則倚在小癡左身,以免兩人有所晃動。
    看來小癡再也不會叫累、叫酸了。
    一切弄妥,刑開天和白衣少年這才得意揚長而去,輕巧的掠回崖底,對於如此報復兩混
混,白衣少年直叫好。
    小癡瞪大眼睛,嗚嗚直叫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看來只有等一陣大風吹倒兩人,或是時辰
一過,穴道自解以外,他倆已無處可逃。
    事情如此發展,實非小癡所能預料得到。
    月光經折射後,再次投向深洞,不久,咕咕蟾蜍叫聲又起,白霧也漸漸被吸盡,千萬條
毒蛇也不知去向,一切似乎顯得更沉、更悶。
    眾人繃緊的神經已混不知覺的隨著鳴聲游動,滲出的汗珠已濕透了背脊,一觸即發之
勢,讓人緊張萬分。
    終於--
    白霧已被吸盡,從潭邊內側峭壁凸出似碗的小積水窪處,出現了一隻拇指大小,全身泛
白近乎透明之小蟾蜍。
    它正對著小癡嘴巴那顆假月亮,目不轉睛的瞧著,咕咕叫著。並未發現那顆月亮乃人為
假造。
    現在小癡終於證明他比蟾蜍聰明多了--縱使這證明十分痛苦。
    就在蟾蜍出現之際,一道白光已從左側射出,若閃電般射向蟾蜍背後石壁,似想封掉其
退路。
    在此同時,眾人已群掠而起奇功盡展,有如群蜂螫人,全湧向蟾蜍,前前後後,劈劈扯
扯,功夫高低就此分曉。
    只見一道白影閃在前頭,似要撞向石壁,卻又輕功抽出白扇,想封住水晶蟾蜍去路。
    此人正是那名白衣少年。
    水晶蟾蜍頓覺有變,趕忙彈射密洞,豈知白衣少年功夫了得,白扇封得甚急,水晶蟾蜍
撞上扇葉,自知不妙,猛又反彈往水中落去。
    白衣少年勢在必得,突又打出細網,單向水潭。任那水晶蟾蜍狡滑欲潛水底,仍被網
住,硬被拖出水面,咕咕驚叫不已。
    白衣少年欣喜,朝向手下喝道:「得手了!」身形一掠登崖而去,先行避開群眾,一連
數閃,逃離百丈開外。
    當他掠退之際,已有人叫道:「快追!蟾蜍被奪了!」
    群雄立時反身追向白衣少年。
    而刑開天和那名僕人早有準備的攔下眾人,纏戰數招後,見白衣少年走遠了,方自抽身
倒掠,逃之夭夭。
    眾人已為寶物所迷,顧不得再理刑開天,仍追往白衣少年消逝方向,眨眼走個精光。
    只留下崖頂小癡、呂四卦兩人,仍在陪著明月伴清風--有口難言。
    這是小癡出道以來,栽得最慘的一次。
    小癡嗚嗚直叫,若能罵出口,恐怕刑開天頭上都會被他的字,一顆顆砸得長大瘤了。
    可惜就是無人理會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
    明月已移向中空,清光投注深澗,墨青之中勾出明顯輪廓,要比小癡嘴巴那塊「月光」
其亮度何只差上十倍?
    仔細一看,深澗竟然還有人影?
    見其青衫窄靴,曲線玲瓏,還是位少女之身。
    她為何深夜造訪?
    若想奪寶物,蟾蜍早已被搶走,難道她未有所覺?
    看她驚愕的瞧著四周,似當真不知寶物已被奪。
    「奇怪……怎會沒人?……」
    皎好的臉容,映在月光下,就如畫中之新月美人,然而她剪了一頭短髮,再加上似該屬
於男人的豪邁動作,在她身上很難找出女人氣息。
    「也許等不及,走了吧?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找不到人,她也不瞎猜,反而有點高興,隨即抬頭望向月亮。
    「咦……怎會有兩個月亮?」
    再瞧幾眼,她已發現小癡和呂四卦,登時笑了起來。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麼!」
    懷著一份好奇,美姑娘已掠向崖面,想看個究竟。
    小癡兒見著有人掠上來,已高興嗚鳴叫的更大聲,終於脫困有希望。
    美姑娘抵達崖頂,瀟灑的走向小癡,乍見小癡如此怪模樣,已咯咯笑起:「喂!你幹嘛
咬著鏡子在這裡耍寶?」
    小癡瞪大眼珠,叫的更厲害。
    美姑娘笑出一對迷人酒窩,算算年齡決大不了十八歲,帶有股刁鑽味道。她道:「你要
我放了你是不是?」
    小癡叫的更尖,眼珠兒轉的更急。
    美姑娘嘲惹一笑,道:「看你賊頭賊眼,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要我放人,我偏不
放!我偏要放這位高個子。」
    她已伸手拍開呂四卦啞穴。
    再瞧幾眼,她已發現小癡和呂四卦,登時笑了起來。
    美姑娘道:「我姓慕容,小名玉人,你呢?」
    呂四卦張張嘴巴,等酸疼減少許多,才道:「我姓呂名四卦。」
    「呂四卦?」慕容玉人瞄向呂四卦腦袋,已咯咯笑起:「倒有點像,那他呢?」
    「他叫白癡。」
    「白癡?」慕容玉人又驚又好笑:「你們的名字怎會那麼奇怪……聽起來就像個大白癡
似的!」
    小癡又再嗚嗚尖叫。
    呂四卦道:「小姑娘你放了他吧!他是天下最聰明且獨一無二的白癡,也是我的好友。」
    慕容玉人邪笑道:「哼……最聰明的白癡,我看一點都不像!那有人把鏡子往自己嘴巴
塞的?」
    呂四卦道:「那不是他自己塞的,我們是被別人逼迫,所以白癡是別人,他是聰明
人……」
    慕容玉人馬上追問:「誰逼你們?」
    呂四卦道:「那群想奪『水晶蟾蜍』的人。」
    「他們把蟾蜍奪走了?」慕容玉人顯得緊張。
    呂四卦道:「這……我就不曉得了。」
    小癡此時又嗚鳴叫,表示自己知道。
    慕容玉人瞄向他,突有所悟,念道:「白癡……聰明白癡……」驀然欣喜若狂叫道:
「你就是最近轟動江湖的『聰明白癡』?」
    小癡瞪她一眼,責怪她知道自己大名,為何還不快點解除自己禁制。
    慕容玉人已趕忙拿下他嘴中鏡片,又追問:「對不對?」
    小癡叫道:「到現在才認出我來?未免太慢了吧?」
    慕容玉人一陣激動的瞧小癡,似要看個夠才甘心似的。
    小癡叫道:「小丫頭你懂不懂禮貌?哪有女人如此看男人的?你害不害臊?看得我都覺
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
    慕容玉人雙手叉腰,一副吃定人模樣,道:「我就是喜歡看,你能奈我何?」
    小癡無奈道:「好吧好吧!要看就給你看,反正天下臉皮沒有一個比你厚的了,你不必
找我比較了。」
    慕容玉人臉眸不由得紅了起來,終究自己仍是少女之身,如此看人總是有點過份,一時
也無法處之泰然。
    小癡一語中的,更形托大,叫道:「還不快替我解開腰帶!」
    慕容玉人頓時更紅著臉,這「解腰帶」三個字對少女來說,更難以入耳,她不禁羞窘成
怒,罵道:「登徒子,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看姑娘如何教訓你!」
    一掌就摑向小癡臉頰,打得他痛叫不已。
    小癡痛叫道:「臭丫頭你搞什麼想入非非?我的腰帶纏在手上,誰要你解那種腰帶?」
    慕容玉人聞言又是一楞,自己一時疏忽,以為小癡口中缺德,要人替他寬衣解腰帶?誰
知是解去手中腰帶?
    誤會已生,她也不好意思認錯,硬是搶理道:「不管!反正你們男人說這句話就是登徒
子,該受到教訓!」
    小癡恨的直咬牙,卻也不敢再作怪,道:「好吧!你放了我總可以吧?」
    「放你?……」慕容玉人嘲訕一笑:「傳言江湖最大白癡無所不能?……我看不怎麼樣
嘛?」
    小癡叫道:「我本來就不怎麼樣,我很累、很酸,求求你讓我休息吧?」
    慕容玉人笑的更惹人:「傳言還說只要有你去的地方,任何寶物都迷不掉你肚皮中,可
真有此事?」
    呂四卦道:「甭說啦,從今晚開始,記錄要改寫了。」
    慕容玉人頻頻點頭道:「不錯,該改成我才對。」
    小癡道:「你少自抬身價,水晶蟾蜍早就讓人給奪走,說不定還吞了呢!你還在這裡說
風涼話?」
    「我不信!」慕容玉人回答得很有自信。
    小癡奚落道:「人都走光了,你還來幹什麼?專放馬後炮有何屁用?」
    「不可能!水晶蟾蜍非得明月當空不出洞……」
    「你沒有看到我在製造『明月當空』啊?」
    慕容玉人瞧及手中鏡片,再想想種種一切,登時焦切道:「槽了……莫要當真被抓走才
好……」
    小癡趁機道:「放心,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再捉一隻送你。」
    「憑你?」慕容玉人不屑的哼了一聲,道:「下輩子吧!」看看月色,已近中天,若真
有另一隻,這正是時刻,瞪向小癡,調侃道:「我要你好好看我如何捉水晶蟾蜍,我就是要
打破你的記錄!」
    小癡亦奚落道:「反正你也捉不到,我就給你一個丟臉的機會吧。」
    莫容玉人冷道:「最好是有,否則這面鏡子永遠都會掛在你嘴巴上!」
    時間不多,她已解開呂四卦穴道,要他順著小徑走下去,自己卻挾著小癡縱往崖底。
    方落地,她仍照著先前姿勢擺置小癡,存心讓他看完全部過程。
    明月已正中天,冷清銀光顯得特別明亮,投注於深潭中,潭面更如一片發了光的水晶,
清澈見底。
    慕容玉人很快從腰際掏出一沉黑色小盒子,小心翼翼的走向潭邊,置於地面,也掀開了
盒蓋。
    依稀可見盒中置有一隻鮮紅蜘蛛,此時已被纏綁於盒裡,無法逃逸。
    小癡頓感奇異,問:「那是什麼?」
    慕容玉人回眸一笑,自得道:「『九眼血寡婦』,有它來引誘『水晶蟾蜍』,保證萬無
一失。」
    小癡縐縐眉頭道:「哇呀呀,連這傢伙,你也弄來了?」
    慕容玉人更形得意道:「老實說,白天那群人正衝著我的『血寡婦』來的,後來我略施
小計就將他們給甩脫了。」
    看樣子,小癡在白天的瞎扯,竟也歪打正著,「將」了慕容玉人一軍,然而這事,若他
不說出,恐怕慕容玉人永遠也無法想像得通。
    小癡暗自得意笑著,道:「你的本領還真大啊!」
    慕容玉人道:「等我捉到『水晶蟾蜍』,你就知道天下最聰明的是我,不是你這個大白
癡!」
    小癡悠哉悠哉道:「你捉吧!也許再過千萬年,這裡會再冒出另一隻水晶蟾蜍來達成你
的願望。」
    慕容玉人高傲的哼了一聲:「別以為你那破月亮能騙得了水晶蟾蜍,你看著吧!」
    她不再理會小癡,望著月亮,投影正好居潭心正中央。她立時拿出似細針之類的東西刺
向紅蜘蛛,隨即躲在盒子左後方,目不轉睛注視水潭及盒子之間。
    傳言「九眼血寡婦」全身血紅毒液為天下奇毒,中者無救,亦是「水晶蟾蜍」最喜歡果
食之物,而血寡婦難求,水晶蟾蜍又困居於此,想大快朵頤一餐,談何容易?
    是以若以此物來引誘水晶蟾蜍,想必能收到奇效。
    血寡婦被刺痛,已發出哧哧叫聲,毛絨絨長腳不停掙扎,口中利牙扣動,淡淡紅色毒物
已噴出。
    而就在此時,月光突如被濃縮似的,縮成一道指粗白色光束,正中央的射入潭水中。
    那光,似如宣洩的流星光群,不停的鑽往潭底,似乎多鑽幾分,月亮光華即消逝幾許,
宇宙神奇奧妙,在此全然呈現人們眼簾。
    尤其小癡已看得目瞪口呆,實不敢相信此為實情。
    更讓他驚訝者--
    「啊!真的有另一隻水晶蟾蜍也!」
    他那對賊眼已瞪向潭底,依稀可見光束底端正有一隻似以淡淡血紅細絲勾出之蟾蜍狀東
西在吸食月光。
    這形體,就如透明玻璃映出紅線蟾蜍模樣,根本看不見完整形貌,若有,該算是那對亮
如星星的眼珠,較為明顯罷了。
    慕容玉人伏於地面,聞及小癡驚訝叫聲,已欣喜萬分,果然寶物仍在,但為顧及捕捉不
易,仍不敢抬頭張望,硬是忍了下來,專心注意盒子,以免有所失閃。
    血寡婦似也知剋星已現,方才殘厲叫聲已失,轉為哀鳴掙扎,所吐紅霧更為濃郁。
    水晶蟾蜍已有了變化,順著光束漸漸浮向水面,形體也漸漸呈現小癡眼眸。和先前那只
差不多大小,只是身體更透明,接近於水色,溶於水中,只能看清紅色似是血管勾成的輪廓。
    小癡終於明白真的還有這隻老蟾蜍,先前那只體色較白,道行想必也差得多,難怪會被
騙。
    呂四卦此時也繞道抵達此處,乍見奇景,已張得目瞪口呆,忘了身在何方。
    然而小癡所擔心的不是蟾蜍真假,而是若讓寶物落在慕容玉人手中,自己的記錄就被毀
了。想及此,他馬上大叫起來,準備驚走蟾蜍,將來再回來捕捉也不遲。
    他已大叫:「一隻蛤蟆一張嘴,兩個眼睛四條腿……」
    慕容玉人那曉得他會來個「蛤蟆跳水」,大叫一聲「可惡」,趕忙掠向小癡,一手擰他
嘴巴,抓起地面鏡片又塞住他嘴巴,這才笑出聲音:「我看你的蛤蟆要跳到哪裡去!」
    小癡此時連叫聲都無法吼出,只得像先前一樣,嗚嗚直叫了。
    慕容玉人深怕呂四卦也壞了事,順手又點他穴道:「你也一樣,給我好好呆著!」但覺
不妥連啞穴也點了。
    呂四卦無奈,跌坐於地,也無法說話,只有乾瞪眼份兒。
    慕容玉人很快掠回原地。
    此時水晶蟾蜍已浮出水面,晶瑩剔透,一塵不染,真以為是哪家巧匠用上等水晶雕出來
之寶物,讓人歎為觀止。
    仔細一看,它竟然浮出水面三寸餘,這與傳說中的凌空虛渡,莫非有異曲同工之妙?
    蟾蜍仍繼績升高,月亮光華如湧泉,直往它嘴中鑽。
    血寡婦叫聲更鳴,掙扎得更厲害。
    一切除了此原始生物低沉聲音外,似都已靜止。
    直到水晶蟾蜍升至近一尺餘,月亮光華也西偏而淡的多,蟾蜍才開始輕鳴,也開始注意
四週一切。
    小癡兒此時只能斜眼直瞪蟾蜍,也不停轉動眼珠,還不死心的想趕走它。
    蟾蜍對他似乎興趣不大,咯咯兩聲已轉往那只血寡婦,似也聞及血紅濃霧味道和聲音,
咯咯再叫,舌頭已靈如蛇信的吐掠著。
    慕容玉人一顆心已縮得緊緊,運足全身功力,準備那決定性一撲。
    蟾蜍叫了幾聲,舌頭抖直,直往血寡婦吸去,然而血寡婦已被綁於盒中,吸了幾次,仍
未奏功,蟾蜍已感意外狀,咯咯再叫兩聲,突然口吐銀光,整只已順著銀光,快逾流星的竄
向血寡婦。
    慕容玉人見機不可失,連人帶身全往黑盒子撲去,「卡」的一響,再「叭」的一聲,她
已緊抓住盒子,整個人也摔在濕漉漉水潭邊。
    然而她並不覺得痛,登時高呼:「我捉到啦--」
    那股雀躍驚喜,就差點沒跳入潭中洗澡。
    小癡苦笑不已,暗道:「完了,看樣子,記錄要改寫了。」
    慕容玉人抓緊盒子,可感覺出盒子繃得很得厲害,她欣喜若狂的奔向小癡:「大白癡,
你認輪了吧!」
    小癡苦笑著,自嘲的想著:「這次不認輸都不行了……」
    慕容玉人抓著盒子在小癡前面炫耀:「這下你該明白水晶蟾蜍非月正中天不會出來,你
想騙它?笑死人了!呵呵……如今落在我手中,你這個白癡是當定了!」
    她淘氣而不失童真,像貨郎鼓的耍著,誰知奇跡又再發生。
    只見黑盒子晃向小癡嘴中鏡片反射的月光,當鏡片月光照向盒子之際,盒子突然爆開,
水晶蟾蜍奇快無比的往鏡片射去。
    「卡」然脆響,鏡片已破,蟾蜍也竄入小癡腹中。
    事出突然,小癡和慕容玉人都被嚇呆。
    事出突然,誰知寶物會莫名其妙的又到了小癡腹中?
    鏡片碎片少許刺痛小癡嘴巴,他已吐啐著,罵道:「什麼玩意兒!連我的月亮也要吃
了?」
    還好碎片不多,吐幾口唾液,也無大礙,被刮刺的也只是皮肉之傷。
    慕容玉人可就沒那麼自在了,明明到手的寶物竟會平白的跑到別人口中?
    這算哪門東西?
    「把蟾蜍還給我!我要剖開你肚皮!」
    她丟掉手中黑盒子,撲向小癡,往他嘴巴就撕就扯。
    小癡不知那來的力氣,突然間已能掙脫腰帶,穴道也不再受制,已和慕容玉人扭打起來。
    「喂!你講不講理,是蟾蜍不長眼睛鑽入我肚子,你憑什麼要我還你?」
    「你才不講理,明明是我用血寡婦換來的,而你卻連血寡婦都吞了,快還給我!」
    兩人扭打,小癡因腰帶早已解去,這一打,衣衫全褪,只剩一條內褲,不過他仍威風得
很。
    慕容玉人突然發現,已驚叫起來,趕忙兩手掩臉,怒罵:「不要臉!下流!」
    小癡此時瀟灑的爬起來,自由自在道:「我就不相信你能跟我比?」
    「你下流--」
    「下流也罷,反正這都是你逼的,我可不在乎!」
    「你無恥!卑鄙!齷齪--」
    「再罵,我就剝了你!」
    小癡本只是作勢欲撲,沒想到不知為何,身形卻飄浮起來,而且還甚為快捷的撞向慕容
玉人。
    他驚叫不已:「這是怎麼回事?」
    話未說完,已撞向對方,慕容玉人尖叫,顧不了許多,再次反擊。
    小癡被打疼了,一不做二不休,也狠力扯下慕容玉人腰帶,纏在自己褲頭上,呵呵笑了
起來。
    慕容玉人更是驚慌,雙手趕忙揪緊褲檔,深怕一不小心掉了下來,她破口大罵:「不要
臉,淫徒!色狼--」
    小癡知道她暫時不敢亂動,也不願再纏鬥,捉狎道:「腰帶沒了,草繩也湊合湊合,我
累啦!拜拜!」
    不理她,小癡扛起呂四卦往山澗小徑奔去。
    慕容玉人很是不甘心,罵道:「大白癡--你不要臉,你吃了水晶蟾蜍一定會被它穿腸破
肚,死於非命--」
    「你是大白癡!你只能騙那二流蟾蜍--你根本比水晶蟾蜍笨--」
    她罵紅了眼,仍在罵,非得宣洩一肚子怨氣不可。
    遠處也有了回音--
    「我笨不笨沒關係……問題是水晶蟾蜍現在已在我肚子裡了……」
    這話回的很絕,小癡弄個假月亮,最終目的就是在得到水晶蟾蜍,現在蟾蜍已得,至於
方才只能騙出道行較淺的玉蟾蜍一事,已不重要了。
    再說水晶蟾蜍在最後一刻也把鏡片當成月亮而拚命撞向它,撞入小癡口中。嚴格說起
來,小癡的詭計仍算得逞了。
    慕容玉人罵啞了喉嚨,已無回音,這才呶著嘴,恨道:「可惡!我非奪回來不可!」
    沒辦法,她只能照小癡所言,弄條草繩繫在褲頭,充當腰帶。
    猝見自已以草繩為帶,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她何嘗想到會弄成如此狼狽模樣?
    又笑又罵又恨中,她也快步追出谷外。
    明月西斜,淡光漸漸消逝深澗,濃霧又起,山泉再流,蛇蟲穿梭,漸漸又已恢復舊觀。
    似乎這一切都未發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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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5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奇人異事
    小癡扛著呂四卦逃至山林較隱密中,長高的茅草及濃密林木,正能給予兩人藏匿隱身。
    呂四卦穴道受制,小癡又不懂解穴功夫,只好有樣學樣,胡亂的伸指點向呂四卦身軀。
    還好,這門功夫似乎也難不倒小癡,胡亂戳打一陣,呂四卦穴道突地被拍開,也已能活
動筋骨。
    小癡噓口氣,懶坐於地,道:「總算如願以償啦!」
    呂四卦湊趣道:「那小婆娘倒也真狠,一上手就來這麼一下子,讓人有點吃不消。對
了,方纔那水晶蟾蜍怎會突然往你嘴巴跳?」
    小癡自得道:「大概我天生就有這個命吧!呵呵……是前生注定的!」
    他雖然陶醉,但仍據己所知的解釋:「照道理來說,水晶蟾蜍能吸收月亮精華,就表示
月亮能帶給它某種力量來源,很可能那婆娘的盒子不夠密合或有了隙縫,我鏡子這樣一照,
蟾蜍就兩眼昏花,瞎撞猛撞的往我嘴巴撞來,雖然嘴皮有點破,也算是因禍得福啦!」
    除此理由外,已再無其它更好解釋,呂四卦頻頻點頭,信了。
    他又問:「你吃下蟾蜍,有何感覺?」
    小癡摸摸肚皮,衡量一番,側頭做冥想狀:「也沒有怎麼樣……只是有點熱熱的……身
體輕飄飄的……就好像蟾蜍能浮在水面似的……」
    「這就對了!一定是水晶蟾蜍功效化開啦!」呂四卦激動道:「剛才你不是一不小心就
衝向那小婆娘了?」
    小癡突有所覺:「也對……當時我根本不想揍她……」
    呂四卦興奮道:「『水晶蟾蜍』功效一定和輕功有關,你抓著我,不是跑的那麼快?」
    小癡聞言已欣喜狂叫著:「這下可好了,有了輕功,奶娘的,生存的機會又多了幾分,
哇哈--」
    他已用力往上蹬,果然身輕如羽,一鶴沖天射向高空,一時興起,張牙舞爪耍著叫著,
好不快樂。
    然而他沒學過輕功,充其量也只是跑得快,跳得高,至於凌空換氣,以及輕功準頭都捏
得差,一縱升天之下,已撞上空中過密之枝幹,哇哇唉叫,已如彈丸般四處彈射,最後才勉
強掉回地面,跌了個狗吃屎。
    呂四卦呵呵逗笑:「你這是什麼輕功?簡直就是打乒乓球,很菜你知不知道?」
    小癡哭喪著臉爬起來,已撞得青腫滿頭包,道:「這叫『一炮沖天』,不怎麼好練……
筋他們的輕功差別很大……」
    呂四赴笑道:「帶個盔甲,差別就會小些,你也無後顧之憂了!」
    「去你的!」小癡給他一記拳頭,也呵呵笑起來:「也罷!功夫這回事真是玄奧,沒人
教,還真難搞懂,照這種練法,不用三天准斃命,我得好好想個法子才行。」
    呂四卦輕笑一陣,似想到了什麼,問道:「聽那婆娘說,吃了水晶蟾蜍會穿腸破肚,
你……會嗎?看它連硬盒子都撞開了……」
    小癡也覺得奇怪,摸著肚皮,除了有股脹脹的感覺,並無其它不適,已自我陶醉道:
「放心,我的胃是訂做的好得很,再來十隻也照樣裝得下,別讓那小婆娘給唬了,她根本不
懂這些!」
    突然間,已有女人回話--
    「是嗎?」
    話聲方落,慕容玉人不知何時已追至,凌空從樹上掠下,手中金質短劍已刺向小癡,其
勢之猛,摧枯拉朽,似真想置小癡於死地。
    「哇喔!怎麼又是你?呂四卦快溜!」
    小癡哪想到她如此快即追來,情急之下已推開呂四卦,滾入草叢中,拚命逃去。
    慕容玉人一劍無功,怒意更熾,大喝「哪裡逃」,身未落地,嬌軀一扭,電也似的追向
小癡。
    小癡想也沒想到,方才一試「一炮沖天」時,跌撞的唉叫聲會引來這女煞星,不逃包準
沒命。
    「呂四卦,老地方見--」
    他已和呂四卦分手,漫無目標的滿山亂竄。
    呂四卦只溜了幾丈,見慕容玉人追的不是他,倒也落個輕鬆:「小癡兒你忍忍吧!多吃
一項寶物,總得付出代價的!老地方……該是『順陽』小鎮吧……」
    趁著天未亮,他已掉頭往「順陽」小鎮行去。
    至於小癡的安危,他倒從不擔心。
    連梅莊那個老太婆都治不了小癡,慕容玉人算得了什麼?
    然而--
    事情總有意外,小癡兒奔過兩座山頭,本仍是體力充沛,但突然間卻全身發紅、發燙,
氣血翻騰不已,如利刃戳體,十分難挨。
    他知道,可能是「水晶蟾蜍」或者是「九眼血寡婦」毒性發作了。
    可是慕容玉人都緊緊筋在後頭,若被她逮著了,以其凶悍形態,穿腸剖肚,她仍做得出
來。
    再奔幾十丈,小癡兒也著實忍不下去,只好停在一小溪附近,稍加考慮,已掠入溪潭
中,潛入水底,以能躲過慕容玉人追尋。
    慕容玉人追至溪畔,突地不見小癡蹤跡,猶豫的溜逡四周,道:「這小子會躲到哪裡
去?……」
    只稍停留,她已追向上游,心想追不到再調頭也不遲。
    小癡在水中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身軀實是熱疼難挨,想逃走恐不容易,也只有憋一步算
一步了。
    他連運功療傷都不會,只得猛咬牙關硬撐,喃喃念著菩薩保佑,還好是在水底,減去不
少熱毒之苦。
    一盞茶功夫已過,慕容玉人滿是怒意的走回原地,仍未發現小癡躲在水裡,一口兒罵著
小癡太可惡,已順著小溪往下搜尋。
    突然間,她已笑出聲音:「看你往哪裡躲!」
    一股得意神情洋溢臉眸,她已順著溪流再次往上尋。
    她發現了什麼?
    依稀可見溪水中許多大大小小魚兒全翻了白肚,奄奄一息的往下流。
    這分明是中了毒。
    小癡作夢也沒想到躲在水中,還會留下此一破綻。
    慕容玉人很快尋至溪潭,雙手插腰,一顆石頭已打向水中,傲岸而不屑道:「大白癡還
不給我滾上來!」
    石頭貫穿溪水,仍打得小癡生疼,小癡苦笑不已,只好慢慢探出腦袋,故作瀟灑道:
「怎麼?你還想多系一條草繩是不是?」
    慕容玉人一陣臉紅,左手觸及腰間草繩,怒意更甚:「你說吧!待會兒你就會明白姑奶
奶的手段。」
    小癡戲謔道:「你不覺得窮追一個男人,又要看男人洗澡,還想替男人寬衣解帶,是一
件很讓人無法想像的事嗎?」
    慕容玉人嬌臉更紅,怒叱道:「誰叫你偷了我的寶物?我就是要剖你肚,挖你腸,奪回
水晶蟾蜍。」
    小癡道:「來不及了,藥性已發……蟾蜍早化開了……」
    他難受得已抖顫起來。
    慕容玉人聞言,再瞧及小癡整個紅通通的人,愕然道:「怎麼會……水晶蟾蜍能躲入蛇
腹百年不化……常人更不必說,你……」她怒道:「不管!若找不到水晶蟾蜍,我就放盡你
的血!」
    小癡強忍痛楚,裝笑道:「算了吧……憑你這兩下子,替我捶肩捏背還差不多,也敢筋
我作對……」
    「哼!你試試就知道了!」
    慕容玉人短劍一抖,已冷酷的直逼小癡,大有痛宰小癡之心態。
    小癡見善罷已是不能,也只有一拚,企圖來個先聲奪人,以能嚇阻她。
    他也擺出架勢,用的正是在梅莊所學的秘招第四式。
    「來吧!別以為天下絕招只有你會,我多的是!」
    救命要緊,至於答應心兒她娘,不准用此功夫的諾言,現在已不重要了。
    慕容玉人起初也對這功夫有所忌諱,但想及小癡兒一肚子鬼主意,登時又以「虛張聲
勢」視之。哼哼冷笑兩聲,突地劍抖七星,流星追月般快捷無比的罩向小癡身上要害。
    水波禁不起偌大威力,已濺掠翻騰,宛若暴風雨中之狂濤駭浪。
    小癡也不弱,身如流水,隨影隨形,順著浪濤騰浮,天龍舞水,就在那交錯一剎,那只
來自幽冥深處的鬼手已緊緊扣住慕容玉人手中利劍。
    慕容玉人登時花容失色,趕忙鬆手,隨即再騰身,七掌十四腿,宛若咆哮山河之嘯浪漩
渦,捲了過去。
    可憐小癡雖一招得手,但他只會此招,接下來就沒得耍了,雖有心跳開,卻因身軀疼痛
難挨,硬是被捲入漩渦之中,被勁勢帶高丈餘,撞向了小溪裡側不高的巖壁。
    「啪」的巨響,小癡已吐出鮮血,雖元氣大傷,奇怪,此舉卻使他舒服不少。
    慕容玉人見機不可失,霎時又掠身追前,千指如勾,準備生擒小癡。
    突地--
    黑影一閃,一黑衣蒙面人已攔下慕容玉人去路,啪然相對數掌,慕容玉人功力不敵,已
被逼退。
    她怒道:「你是誰?為何管起姑奶奶閒事。」
    黑衣人飄落地面,一道銳利眼光射出黑巾,直逼慕容玉人,中年而低沉聲音道:「姑
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放屁!」
    慕容玉人不信打不過人家,再次攻上,然而仍舊被逼了回來,嘴角已掛血,分明是受了
不輕的內傷,也不敢再出手。
    慕容玉人冷斥:「你筋那白癡有何關係?」
    黑衣人道:「非親非故。」
    慕容玉人道:「那你……」
    黑衣人制止她說話,道:「姑娘,他己身受重傷,你何必趕盡殺絕?」
    「可是他……」慕容玉人一肚子委曲,卻不知從何說起。
    黑衣人道:「江南慕容府也算得上名門正派,姑娘若如此,想來慕容紅亭也未如此教你
吧?」
    慕容玉人突聞對方說出自己爹爹名字,再也不敢多言,怒得直跺腳,終於咬牙切齒,瞪
向小癡:「算你走運,哪天被我碰上了,有你好看!」
    懷著怒意,她已百般不甘心的離去。
    小癡噓了口氣,暗道:「好險」,總算擺脫了這不是女人的女人。
    黑衣人轉向小癡,一步步行去,也許小溪石塊崎嶇不平,走起來有點跛。
    他很快走到小癡身邊,小癡正要出言答謝,他已一指戳昏小癡,挾起他就想掠開,突又
猶豫一陣,將小癡放回原地,自行飄身掠向山區,絕塵而去。
    等小癡再次醒來,已是清晨時分。
    寧靜山林,綠葉欲滴,溪流潺潺,足以洗滌一切凡事俗念。
    小癡臉色血紅已褪了許多,痛楚也減輕,只是肚子怪怪的,似要腹瀉。
    他苦笑不已:「媽的,好了這樣,壞了那樣,真是造孽!」
    沒辦法,他只好找個隱密地方,解決問題。
    事情過後,倒也輕鬆不少,這才摸著山林,也不知出口在何方,先離開此地再說。
    大約走了兩小時,森林荒蕪漸去,想必已接近平地。
    此時他已聞到香味。
    「烤雞?」
    這一聞,更餓得飢腸轆轆,一夜的折騰也夠累、夠餓了。
    不加思索,他已尋向那所謂的香味來源。
    是一小戶人家,搭在杯中茅屋不及幾坪大,四處擺滿了乾枝木材,一個布衣糟老頭正在
屋前火堆烤著雉雞,味道就從此處傳出。
    小癡見及老頭白髮散亂,衣衫襤褸,還縫有補丁,老毛病又犯來,欣喜若狂的叫著:
「啊!江湖異人!一定是異人!」
    迫不及待,他已衝向糟老頭。
    槽老頭突聞叫聲,被嚇得呆楞半晌,轉過頭來,瘦劬臉容乾癟著,左眼已剩深黝黝空
洞,幾根山羊鬚稀稀鬆松,一副歷盡滄桑模樣。剩下的右眼已含有懼意的瞧著小癡:「你
是……」
    小癡截口道:「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江湖異人?」
    糟老頭道:「什麼……江湖異人?」
    小癡道:「就是隱藏在深山,武功很高強的那種人類,通常他們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或著身懷秘笈者也行。」
    「哦……」槽老頭會意一笑,道:「老朽哪是什麼江湖異人?況且這裡也不是深山,你
誤會了。」
    小癡顯得有點失望,但聞及香味,笑意又起:「不是異人也沒關係,看樣子你烤雞真有
一手,配料弄的很香,想必是行家……」
    他貪饞的望著雞肉,口水都快流出來。
    糟老頭道:「我根本沒有放配料……」
    「呃……」小癡干乾笑了兩聲,道:「看你,沒放配料就烤出此種有放配料的香味,是
大行家吶!」
    他腦筋轉得快,馬屁功夫也不差。
    槽老頭聽了似乎也甚受用,輕輕一笑,已撕下半邊雞肉交予小癡,道:「小兄弟想必也
餓了吧?出門在外難免有所不便,小小野雞,不成敬意,你就嘗嘗如何?」
    「老伯你真客氣?」小癡一溜手就搶過雞肉,先啃一口再說:「我從來不曉得如何拒絕
人家美意,謝啦!」
    糟老頭也拿起剩下半邊雉肉,淡然啃食著。
    小癡三兩口就吞了那半邊,又同老頭要了一隻雞腿,啃得更是夠味,他這才注意到老頭
少了一隻眼睛。
    他奇道:「老伯你的眼睛……」
    糟老頭歎道:「年輕時也好事,結果把招子給賠了進去,還有一條左腿。」
    伸起左腿,可以看清足踝腳筋已被挑斷,肌肉已萎縮。
    小癡並不注意這些,急問道:「這麼說你以前也闖過江湖了?」
    「闖過,年輕時闖過。」
    小癡又顯激動:「那你分明是江湖異人嘛!」
    糟老頭苦笑不已:「練過幾把式倒有,算不上什麼異人,否則怎會連自身都保不了?」
    「武功高不高都沒關係,只要練過武就行!」小癡欣喜若狂,終於碰上好說話又會武功
的人了:「老伯你把功夫教我,我一定把你的功夫發揚光大!」
    糟老頭淡然一笑,已起身,一拐拐的走著,臉容變幻不定,畢竟失去一目一足,對任何
人來說,都是一悲慘的回憶。
    小癡急道:「老伯你就隨便教教,我已遍訪天下名師,到現在還沒著落,就從你開始
吧!」
    糟老頭沉默一陣,已悵然笑著:「沒想到老朽活了近一甲子,還有人要學我這不像樣武
功?」轉向小癡:「你要學,我教你就是,只是這幾招稀鬆得很,起不了什麼作用。」
    「沒關係,有就好!」
    在小癡堅持要學之下,糟老頭也舞了幾招,然而誠如老頭所言,全是些普通招式,只要
稍練過武者,都該會這些「五丁開山」、「霸王舉鼎」之類的招式。
    這更無法滿足小癡的需要。
    他又同糟老頭追問關於內功方面問題,得到答案仍懵懂不堪助益,更便他洩氣了,為啥
名師如此難求!
    糟老頭似瞧出他心意,也不再耍,坐回原位,道:「小兄弟你現在該明白我不是什麼江
湖異人了吧?」
    小癡乾笑道:「你的江湖筋我的不大一樣。」
    「我曉得,你要找的是真正大俠客……」
    糟老頭已仰望青天,長歎不已,不久道:「當我年輕時也曾經有此念頭,想拜訪名師,
然而名師並非垂手可得……記得當時老朽崇拜的就是江南慕容府……」
    小癡豎耳傾聽,追問道:「你是說慕容府武功天下第一?」
    「也許吧!就算他自稱第二,也沒人敢說第一了……」老頭反問:「你可曾聽過武林有
四大幫派?」
    小癡道:「少林、武當、峨嵋、丐幫對不對?」
    老頭搖頭道:「他們雖是大幫派,但近年要比這四個幫派遜色多了。」
    「哪四大幫?」小癡希冀地追問。
    「東海龍王殿,
    江南慕容府,
    西天無回谷,
    漠北七花門。」
    「東海龍王殿……」小癡甚為吃驚,這不就是他要殺的東方龍?
    糟老頭見其吃驚模樣,也追問:「你知道龍王殿?」
    小癡道:「也是聽人說的,那什麼東方龍好像很賊的樣子,不怎麼受歡迎,許多人都想
把他幹掉!」
    糟老頭道:「不錯,東方龍一向老奸巨滑,江湖中人人對他十分忌諱,然而他遠在東
海,不常涉足中原,是以中原武林近年來要算是慕容府的風頭最健了。」
    「喔……」小癡已有了打算,總得找個時間去拜訪拜訪,他又間:「那『無回谷』和
『七花門』呢?」
    糟老頭眼神為之一閃,道:「這兩個幫派在數十年前只是個傳聞,老朽知道不多,也說
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小癡嘀咕一陣,想多知道一些都不行,只好把話題轉向慕容府身上,道:「慕容府的武
功又以哪一樣最厲害?」
    「樣樣都是絕學,最出名的是『慕容七劍』、『玄天掌』、和『玄天神功』。」糟老頭
笑道:「小兄弟若能學會其中一樣,就可睥睨武林了。」
    小癡口味倒不小,斬金截鐵道:「我三樣都要學。」
    聽他口氣,好似這武功就擺在他手中,想學,隨時都可以學似的。
    糟老頭:「可惜慕容府絕學只傳嫡親,想學,並不容易,尤其是『玄天神功』,聽說全
是口傳,他人根本無從學起。」
    「這倒是個麻煩……」小癡本就對內功一竅不通,想偷學都有問題,何況對方又是「口
傳」?不過他老兄自認辦法多的是,也未擔多大的心。
    有了目標,事情就好辦,當下笑容頓展:「老伯,謝啦!與你相見,真是我一生最大的
收穫。」
    糟老頭愕然道:「你……你想去慕容府?」
    小癡呵呵笑道:「那當然,搞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搞到一位有牌照的師父,我豈能讓
他逃了?」
    「老朽方才說過,慕容府的武功只傳嫡親……」
    小癡得意道:「那就得看他們多會藏了?這功夫我學定了。」瞄向老頭,更跩得可飛上
天:「老頭你也想學?好!為了報答你指點名師之恩,將來我學會了,一定教你,讓你完成
數十年痛苦的心願。」
    糟老頭乾笑道:「小兄弟別當真,老朽我這身骨頭恐怕學不來了……」
    雖如此說,他臉上仍露出難得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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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52: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慕容千金
    呂四卦回到順陽鎮時,天仍未亮,只好摸黑窩在牆角休息,等天一亮,客棧剛開門,他
已撞了進去,叫了幾碟小菜,熱粥及燒刀子,立即大口暢飲烈酒,熬了一夜,實是傷身,且
先熱熱身子再說。
    過不了多久,街道陸續有人走動,但皆屬於百姓裝束,那些江湖人士似隨著水晶蟾蜍的
消失而逝去。
    呂四卦暗忖,莫非白衣少年已潛去,否則怎落個如此清靜?
    不,街尾此時已有人影閃動,一個掠身,已飄然抵達客棧門口,來的正是那位高傲的白
衣少年。
    「在群雄環伺下,他竟然奪了寶物而不走?」呂四卦詫忖著:「這傢伙膽子未免太大了
吧?全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他憑的是什麼?
    只見得他右手白金扇,左手白金精巧盒子,瀟灑的走入客棧,根本未將任何事放在眼裡。
    他那盒子裝的莫非就是那只笨蟾蜍?
    --對小癡來說,這只蟾蜍很笨。
    呂四卦突見白衣少年,也是一楞,大腦袋晃了幾下,憨然的眼神瞧及那口盒子,已然笑
歪了嘴。自言自語道:「還真的把它當寶?」
    白衣少年見及呂四卦,亦感吃驚,但只一閃即失,仍是幽雅的坐於左窗那張桌子,輕輕
煽著白金扇,一副公子哥兒神態。
    掌櫃以已熟悉得很,馬上送來可口小菜,給白衣少年飲用。
    兩人就此各別苗頭的坐著。
    說也奇怪,此時此鎮似乎就只剩這兩位外地人似的,雙方足足坐了一個小時,再也無人
進門。
    呂四卦是坐不住,但為了等小癡,也只好硬撐,還好有個對手可耍,也排遣他不少煩悶。
    終於,小癡也已匆匆趕來。
    一踏進門,驟見白衣少年,他已感到意外,道:「奇怪,你怎麼還沒逃?還是逃不掉,
不想逃了?」
    呂四卦向他招手,順便接口道:「有了那個寶物,不多擺在他人面前晃晃,誰會知道
呢?」
    白衣少年瞪向兩人,冷笑道:「說話客氣點,要是惹翻了大爺,我刮下你們舌頭!」
    「是是是!我錯了!」小癡裝模作樣,擺出可憐兮兮表情:「大爺饒命,我實在有不得
已的苦衷,我想不說,可是我的舌頭就是不聽話,也許不說,我真的會被舌頭噎死,只好說
了,干依娘!」
    「你--」
    白衣少年怒容滿面,站立而起,就想揮出白金扇。
    小癡急忙求饒:「不不不,大爺你誤會了,我是在罵我的舌頭,不是在罵你,別誤會,
請別誤會!」
    眼珠兒往下拉,恨不得瞪穿舌頭,他又罵了一句「干依娘」,忍不住已呵呵笑了起來。
    白衣少年明明知道小癡在罵他,就硬是發作不得,怒得直咬牙,差點岔了氣。喝道:
「要說髒話,到外面去!」
    小癡登時逢迎:「是是是!在下改進!」又罵得幾句方道:「終,好多了,請多多包
涵!」笑聲仍不斷。
    呂四卦指指點點,指向那口白盒子,竊笑不已。
    小癡已會意,抓起桌上烈酒,灌了幾口,哈出酒氣,才道:「喔--原來寶物已被你奪
得?了不起,了不起,可是,我覺得奇怪,他們為何不搶?」
    白衣少年冷笑道:「天下還沒人敢從大爺手中搶走任何東西。」
    「哦……真難得……」小癡想想,隨即轉向掌櫃道:「老頭,借個臉盆給我吧?」
    不知他又在耍何種把戲。
    掌櫃猶豫一下,本著顧客至上以及少惹是非原則,他仍拿出一銅製臉盆交予小癡。
    小癡立時奔出門外,往鎮尾行去,不到幾分鐘已折回來,臉盆早已變成箱形,外加一個
木蓋。大方的擺於桌上。
    他道:「普天之下,也沒人敢從我手中搶走這個東西。」
    架勢更甚白衣少年三分,耍得呂四卦咯咯直笑。
    白衣少年不屑冷笑:「你那東西,丟在地上都沒人要!」
    小癡道:「是啊!丟在地上都沒人要的東西,怎會有人要搶?」
    他晃著變形臉盆,已有咯咯聲音傳出,可猜知裡邊裝了不少蟾蜍之類的動物。
    呂四卦道:「形狀雖不怎麼樣,聲音倒挺熟的,比水晶蟾蜍要響得多了,想必功用更可
觀!」
    白衣少年不屑道:「跳樑小丑,見不了大場面,少丟人現眼了。」摸著手中白盒,對小
癡手中東西不屑一顧。
    小癡道:「是啊!拿著爛貨當寶貝,還自鳴得意,這種人見的總是大場面。」他加勁
道:「不要臉的大場面。」
    他打開木板,逗著臉盆裡的蟾蜍,五花八門,大大小小都有。笑道:「我就真實多了!
癩蛤摸就是癩蛤膜,蟾蜍就是蟾蜍,爛貨就是爛貨,一點也不含糊!有的人卻把爛貨當寶
貝,還真的陶醉了呢!」
    白衣少年似乎也被好奇心驅使,抬頭望向臉盆,見及全是庸品,已笑得更不屑:「果真
是爛貨,沒有一隻是白的。」
    「噢?你說白的就是上等貨,那還不簡單!」小癡轉向掌櫃,道:「老頭,麻煩啦!拿
點石灰,白漆、白粉,只要是白的通通都拿來,我想知道爛貨筋上等的差別在哪裡?」
    「我筋你去拿!」
    呂四卦湊趣的拉著掌櫃衣領,走入後院,眨眼已抓出一大包東西,全倒入臉盆,有漆有
粉,弄得蟾蜍咯咯亂叫亂跳,全染成白色。
    白衣少年已不再理會小癡,看笑話的坐了下來,自得其樂的搧著扇子,暗斥道:「憑我
身份,還筋你玩?你只不過是小丑罷了。」
    小癡故做模樣道:「奇怪,都已變成白色了,怎麼還有騷味?哪來的上等貨?奇怪?我
看還是一隻隻仔細瞧瞧……」
    他抓起蟾蜍,故意瞧審一番,隨即丟向四處,一時間客棧鳴聲四起,蟾蜍四處亂竄,當
然也竄向白衣少年,縱使他竭力閃躲,甚至發掌理落蟾蜍,然白漆四濺,仍弄得他沾上不少
白漆。
    少年忍無可忍,怒喝道:「你我死!」一掌已劈向小癡。
    掌勁過處,旋風乍起,掃得小癡人仰馬翻,一臉盆白蟾蜍全砸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登時飛身而起,避開一臉盆白漆,掠向另一張桌子,冷笑不已,至於那口寶盒
仍留在原桌上並未帶走。
    此時刑開天和那名隨從已匆忙衝入客棧。
    刑開天急叫:「少爺,出了何事?」
    小癡戲謔道:「事情可大囉!水晶蟾蜍突然變形,生了那麼多小孩,不知哪只才管
用……」
    刑開天霎時臉色大變,瞧著滿屋白蟾蜍,驚慌不已。
    白衣少年見狀,已道:「刑總管別聽他胡說,蟾蜍還在盒裡。」
    小癡道:「刑總管,別聽他胡說,蟾蜍早就逃出來,不信你開個小縫檢查看看,那已是
空的了。」
    刑開天想拿盒子瞧瞧,但已被白衣少年喝住:「刑總管不可莽撞。」
    「可是……」刑開天一時拿不定主意,楞在當場。
    白衣少年掠回原位,抓起盒子,對著小癡冷笑不已:「任你詭計多端,也休想得逞。」
    小癡嘲謔笑道:「少再丟人現眼了,真的蟾蜍早就在我手中,你還當真把它當寶物?」
    白衣少年喝叫道:「你胡扯!」
    小癡得意道:「我奪寶大王白小癡哪一次失過手的?你們就認了吧?何必死要面子?」
    刑開天聞言,霎如被人抽了一鞭,急問道:「你是白小癡?」
    「不錯,外號『聰明白癡』,對寶物特別有偏好。」小癡聳著肩頭,邪笑道:「現在你
該相信真貨在我手中了吧。」
    呂四卦道:「在下『無毛西瓜』,我們兩人有共同嗜好,請多多指教。」
    此語一出,不但刑開天掉了神,連白衣少年都迫不及待的想再查一遍,盒子到底是否已
空?
    畢竟「聰明白癡」對於奪寶一事,傳言甚嚇人。
    他倆乃動搖了信心。
    刑開天怒目道:「我早該認出你們,早該殺了你!」
    小癡含笑而立,道:「現在也不遲啊!但我還是建議你先檢查自家寶貝再說,如何?」
不再回話,兩眼瞪著白金盒,準備瞧熱鬧。
    白衣少年果真打開盒蓋一小縫隙,準備窺視。
    小癡早已知蟾蜍習性,登時亮起憐粉火折子,強光為之一閃,滿屋通亮百倍。
    此時蟾蜍已突然產生神力撞出盒蓋,白衣少年詫叫不好,伸手欲抓,然蟾蜍勁道甚猛,
仍被閃脫跳落地面,混入其它染了色的夥伴之中--要再尋回,非得三天時間。
    小癡已咯咯笑道:「咦?奇怪?我明明吃了一隻,怎還會有另一隻?」
    他說的是實話,但刑開天主僕根本聽不進去,直認上了當,恨得牙癢癢,然而顧及寶
物,已無暇再尋小癡算帳,皆蹲下,一隻隻的找尋著。
    什麼養尊處優,衣衫華貴,現在都不是那麼回事。
    小癡捉狎道:「你們好好找吧!我走啦!記著啊,尾巴往上翹的,比較像喔!呵
呵……」拉著呂四卦,兩人已趁機開溜,揚長而去。
    誰又料想得到,好好一件事會弄得如此糟?
    也許想找回那只笨蟾蜍,當真需要三天時間。
    這還沒關係,若他們找著,將來又發現此只蟾蜍並非真的正牌貨色,不吐血才怪。
    白小癡戲弄對方後已逃出數里之遙,心念一閃,仍覺該去慕容府求藝一趟,若能得神
功,自不虛此行。道:「我已查出天下第一武學在慕容府,你去不去?」
    呂四卦道:「當然去,否則怎是雙霸天風格?」
    白小癡笑道:「如此甚佳,走吧!」兩人選了路子,直往江南行去。
    江南慕容府,富可敵國,其全國百業分號數之不盡,有此龐大產業,慕容府之建造自非
比尋常。佔地數甲,牆高丈八,清一色六尺白色大理石所砌。
    尤其大門兩隻千斤重雕石麒麟,吞天掠地似的鎮在兩旁,站在其腳下,何止矮了一截?
    小癡、呂四卦兩人來至此,已是第三天午後時分。
    這三天,也足足讓小癡「很難忍受」。
    每當呂四卦問及服了「水晶蟾蜍」結果如何?
    小癡總會哭笑不得的回答:「別提了,這是哪門寶物,足足害我瀉了三天。」
    然後呂四卦就一陣「慶幸」笑了起來--還好,沒貪嘴饞。
    這副作用,恐非小癡所能料想得到的吧?
    不過每腹瀉一次,其血紅肌膚就褪色幾分,三天過後,肌膚白嫩得真如水晶,就連大大
小小傷痕、痞子,瘀青紫黑,全然消逝無蹤,簡直如脫胎換骨。
    其實小癡正在脫胎換骨。「水晶蟾蜍」萬年難得其一,功能起死回生,何等珍貴?剛服
下不到三天,它已清除小癡體內雜毒,只是他不懂血氣運行之法,是以毒物只能靠腹瀉來排
除,難怪他會連續三天叫肚子疼。
    不但雜毒已除,也發揮了生肌造血之功,此時它的皮膚再生能力之強,恐怕連他自己都
不敢相信,袪除刀疤、創痕,那只是小事。
    這些千載難求之功效,又豈是胡打爛纏的心癡所能瞭解。
    他僅知道唯一的好處就是身體突然輕了許多,隨便一躍,倒也能東竄西掠,自由多了。
    不過他並不敢竄得太高,因為每次落地時都是四隻腳朝上。
    這問題很是讓他頭痛。
    仰望高聳入雲的慕容府大門,小癡頻頻叫好:「果然氣勢不同凡響,既有門面,又有真
才實料,足可當我師父。」
    呂四卦道:「早知此處有名師,咱們也不必跳斷懸崖了,可是……你不是說慕容府武功
不傳外人?」
    小癡道:「放心,天下無難事,他不傳外人,我就變成『內人』,照樣可以學。」
    呂四卦道:「怎麼變?」
    「這還不容易?咱們去勾引慕容家的千金小姐,等生米煮成熟飯……哼哼……」小癡笑
得很邪。
    呂四卦打趣道:「你未成年,怎能可以亂來?」
    小癡道:「唉呀!時代不同了,你聽過媽媽十一歲的嗎?大不了由你來,不就得了?」
    呂四卦顯得不自在:「我看……還是你來好,我搞不過那些甜言蜜語……」
    小癡道:「放心,到時候我會教你;這不是問題,最主要,我們必須混進去,看看慕容
府的武功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及他們是否真有千金小姐?」
    呂四卦道:「溜進去?」
    小癡道:「不,混進去,當傭人。這樣才不會引入注意。」
    呂四卦也沒意見,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兩人悉嗦一陣,已踏上白色石階,步向紅
色拱門,拉起銅扣就敲。
    「喂!開門啊--」
    不久紅門已開,迎門而現一位穿著甚體面的年輕人,猝見兩人邪邪怪異,頓覺彆扭:
「兩位來訪,有何貴事?」
    小癡一副正經道:「大事,貴主人在不在?我想當面稟告。」
    年輕人道:「能否告知一二,好客我轉告老爺。」
    小癡道:「你就說有兩人要來應徵傭人就可以啦!」
    年輕人愕然:「想找事幹的?」
    小癡、呂四卦充滿信心的點頭:「嗯!」
    年輕人有點哭笑不得,哪有人找工作如此大牌,要老爺親自出面?
    也許是禮教甚嚴,他也不願開罪小癡,憋笑著,已走出大門,往左邊環繞府牆小巷子指
去,道:「找工作的從那邊小門。」
    小癡又道:「可是我這工作很重要……」
    年輕人道:「大門是留給客人走的,你想當客人還是傭人?」
    小癡無奈道:「好吧,暫時就當傭人。」突然又賊頭賊腦道:「老兄你們慕容府可有千
金小姐?」
    年輕人頗感意外,仍回答:「有……」
    「有就好!拜拜,待會兒見。」
    小癡興高采烈,拉著呂四卦已奔向那所謂的小門。
    年輕人搞不清兩人是作啥的?弄得滿頭霧水,最後仍報以搖頭一笑,帶上了紅門。
    小癡、呂四卦並未如願找到理想工作--接近千金小姐,而是挑柴、劈柴的小廝。弄得呂
四卦抱怨連天,好好日子不過,跑來此地受苦。
    小癡倒也能處之泰然,混了幾天,千方百計打探「千金小姐」下落,幾次下來,也有了
結果。
    他倆決定暗中一探美人居。
    斜月裡,西樓下。
    雕樓倒映清湖面,湖面靜跨著九曲長橋,橋盡處有亭,亭上柔紗輕掛,螢光幢幢,隨著
柔紗輕掠翻飛,好似夢中勾勒出來之人間仙境。
    亭內有桌有椅、有琴,更有佳人撫琴彈奏,十指如春花流水,脆柔的撥動琴弦。
    陣陣琴音律韻和著天地漫妙旋律,隱含哀怨淒楚的傳送夜空中。
    小癡和呂四卦並未花費太多時間,就已尋至此地,尤其有琴音引導,小癡更能確信--千
金小姐就在此。已然潛爬至西牆一棵老垂楊柳樹,往亭裡窺探。
    這一看,兩人傻了眼。小癡驚叫道:「哇塞!什麼玩意兒?天下怎會有此女孩?呂四卦
你看她的臉,就好像畫出來似的,什麼柳葉眉,玉面朱唇,瓊鼻?真他娘的天下一絕!」
    呂四卦也睜大眼睛猛瞧,雖距離十數丈,也能瞧個大概,他道:「瘦瘦高高,朦朦朧
朧,手指兒撥著撥著,柔弱無骨,好似不食人間煙火,可是就是有點病懨懨的。」
    小癡道:「唉呀!女人嘛,總是喜歡多愁善感,光聽她的琴音也知道,她活的不怎麼快
活!」
    琴音掠處,慕容可人已落寞的唱起聲音: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裳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
紅瘦……」
    語音感淒,充滿惆悵。
    呂四卦皺眉頭:「怎麼搞的,酸酸的?小癡你還忍心欺負她?」
    小癡亦感淒淒然:「其實我也沒欺負她的意思,我只是想學慕容府的神功,看她那麼孤
獨,倒也滿讓人同情的……」突有所悟,喜悅道:「乾脆我來替她排遣寂寞,說不定她一高
興就看上我,到時呵呵……」
    他笑得很開心。
    呂四卦領首道:「至少這樣比較有情調;你要怎樣讓她開心?」
    「很簡單啊!她唱詞,我也唱詞,她唱的是易安居士的『如夢令』,我就唱成『聰明白
癡』的『作夢曲』。」
    靈機一動,他已又唱又念:
    「挽不回西斜月,嚥不了漫長夜。一曲盡秋歌,葉落蕊殘花謝。癡也!癡也!卻恨未逢
香榭。」
    順口拈來,竟然詞曲立成,且又是最難入韻的「如夢令」。如此才思,實屬少見。
    慕容可人乍聞聲音,不禁動容,數年來她一直偏好李清照此首詞,試過無數次,皆無法
譜出滿意詞句,如今聞及此詞,雖全詞不算頂好,卻也韻味十足,就似寫到她心坎兒裡,這
正是她要的詞曲,真可謂「卻恨未逢相榭」。
    她激動的望著輕紗外,想找出是何人所作--縱使聲音有些「乳騷味」,她仍希望瞧瞧此
為何人?
    然而垂楊密佈,兩人躲得甚小心,想瞧見,並非易事。
    瞧不著,她又撥弄琴弦,琴音再起。已吟起這首詞:
    「挽不回西斜月……嚥不了漫長夜……」
    小癡聞聲,登時心花怒放:「你聽,我打動她的芳心了!」
    呂四卦湊趣道:「你那句『癡也,癡也』,為什麼不改成『瀉也,瀉也』,因為你已瀉
了三天……」
    「去你的!」小癡一掌摑他響頭,豈知他服了水晶蟾蜍之後,全身力道無法捏得準確。
一掌過去,已然晃動楊柳,身形為之不穩,已往下掉。
    「哇喔!快抓樹枝--」
    然而事情太過突然,兩人想攀粗干已是不及,雖抓住柳條,但柳條又長又軟,無法支
撐,「卜通」兩聲,兩人已雙雙下水。
    呂四卦苦笑道:「這下可真的『一瀉到底』了!」
    小癡怒瞪他,叫道:「你要為我和她的『感情破裂』負全部責任!」
    兩人一下水,詩意全無。牆外已有人喝叫「誰」,掠身而起,斑落靠近兩人之岸邊,是
兩名護院武師。
    慕容可人驚愕之餘,已倚在亭邊,想瞧瞧到底是何人能做出此首詞,然而一瞧之下,一
個西瓜頭,一個刁傭人,根本不像會做詞的人,顯得失望的四處張望,想找出心目中幻想之
人,可惜美夢將又成空。
    小癡已乾笑道:「老兄別急,都是同行……」
    武師抽出劍,冷道:「你們是哪來的?」
    小癡道:「柴房……」
    武師喝道:「柴房在東院,你幹嘛跑到西院來?」
    小癡和呂四卦已爬上岸,揮著濕漉漉衣衫,乾笑不已。
    武師又喝道:「快說!為何擅闖禁地?想幹何壞事?」
    「不不不!」小癡急忙道:「我們是……是……」目光觸及楊柳,借口已生,乾笑道:
「我們是來砍材的,聽說這楊柳很好燒!」
    呂四卦接口道:「不錯,而且很耐火……」
    「啪」的,呂四卦吃了一記巴掌,武師罵道:「大小姐花園的樹,你們也敢砍?不要命
了是不是?」
    伸手又想打小癡。
    小癡閃過一掌,急道:「你誤會了,這棵楊柳得了什麼絕症傷風的!快死了,我是奉小
姐之命來砍除,改天還再種一棵更大的。」
    武師忍不住已笑起,但只一笑,已拉下臉:「你胡扯,這樹枝葉茂密,青翠盎然,哪來
的病?」
    小癡乾笑道:「這也是癡病的一種……光顧葉,不顧根……有時候病是不能憑外表斷定
的。」
    另有一名武師冷道:「少囉嗦,是與非,先押回去,明天再問大小姐,一切就明白了。」
    說著兩名武師已出劍架向兩人脖子。
    小癡急忙躲閃,叫道:「大小姐你怎能無情無義?見死不救?」
    這聲音好熟悉,不就是吟詞的聲音?慕容可人心頭一凜,急忙望向小癡,急喝道:「放
開他!」
    武師不明就裡,登時楞住,隨即拱手,道:「大小姐,這兩名小廝……」
    「是我叫他們來的,你們退下去吧!」慕容可人已步出曲橋,本想行向小癡,突又覺得
不妥,已止步。
    小癡聞及此言,心頭大定,得意聳肩道:「聽到了沒?我沒騙你們吧?這樹被我點著
了,沒病也得有病,退下去吧,我要砍樹了!」
    武師再次瞥向慕容可人,見其態度堅決,也不敢再做停留,退回牆外。
    慕容可人此時才往小癡瞧去,還好,沒想像中的差,尤其那眼神,充滿靈氣,就似會說
話似的。
    小癡就近瞧著她,素白色綢緞烘出嬌柔身段,不帶髮飾而披肩的秀髮,映在月光下,直
如天仙下凡,一塵不染。
    「嘖嘖嘖!果然漂亮!」小癡猛點頭誇讚。
    呂四卦道:「我的感覺還是一樣,病懨懨的。」
    小癡道:「這當然,人都說紅顏薄命,我看她命也不怎麼好!」
    慕容可人平時聽慣男人奉承的話,本就認為男人口中說出的都是千篇一律,哪聽過如此
粗俗的「品頭論足」?
    然而地此時卻顯得嬌羞而不自在,這並非她該有的反應。
    豈不知最佳的讚美不是恭維,而是出自真誠。
    小癡所言,全是真心真意,並不做作,一股兒已說到美人心坎中了。
    光看也不是辦法,小癡已走向地,笑道:「大小姐最近可好?看你整天躲在此,悶不
悶?」
    慕容可人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膽往自己走來,全無主僕之分,一時也難以處之泰然,退了
幾步,但突然升起「我為何要怕」的念頭,立時吸口氣,挺然立於該處。
    她冷道:「你們兩人真是柴房的人?」
    「如假包換。」小癡走向前,笑道:「不過大小姐你放心,我們不會砍下那棵楊柳的。
只是……一時意外而已。」
    「那你們為何來此?」
    「這個嘛……」小癡露出「豬哥樣」往她行去。
    「別靠近我!」慕容可人立時挪退三步,似覺得傭人卑俗,豈能與她同流。
    小癡聞及,與呂四卦已止步,小癡白眼道:「大小姐你別擺架子,我們也是人,近一點
說話又如何?」
    慕容可人似也覺得做得過火了,玉腮不由一紅,急忙道:「我不是輕視你,而是……你
們全身濕漉漉的……」
    小癡無奈攤攤手:「好吧!坐在欄杆上總可以了吧?」
    不等慕容可人答應,他已坐上白玉石欄。呂四卦也筋著坐上,兩人擰著衣服,也懶得再
理她。
    憋了一陣,慕容可人忍不住才問:「剛才那首詞……」
    「『如夢令』,又叫『[憶仙姿』、『宴桃源』、『比梅』,後唐莊宗自度曲,詞云:
『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樂府遂取『如夢』兩字名曲,這解釋你滿意不滿意?」
    小癡一口氣將詞名由來說得一清二楚,實讓慕容可人感到驚訝,看他俗裡俗氣,竟會懂
得如許之多。不禁多看小癡兩眼,那靈秀之氣,又豈是庸夫俗子所能盈露的?
    小癡瞟眼道:「這沒有什麼了不起,我五歲就懂,七歲會背唐詩二百首,八歲倒背如
流,九歲精通雜家百書,十歲就全部瞭若指掌,有何神氣之處?」
    慕容可人簡直不敢相信,睜大眼眸,愕然道:「這些……你都懂?」
    「我不但懂,我還全部把它給忘了!」
    見小癡表情,似乎「忘了」這些,更是不同凡響的。
    慕容可人又不懂了,問道:「既然瞭若指掌,為何能忘?」
    說到歷史,小癡精神就來,如數家珍道:「這理由可就多了;老實說讀到後來,我非忘
掉不可!」
    慕容可人不解:「為什麼?」
    「因為人家都叫我『酸秀才』!」
    慕容可人已禁不住笑出聲音。
    小癡滿腹牢騷道:「你可知道,當時我才十一歲,他們竟然把我比成那老花西席,實在
氣死我了,當時要是把衣服一擰,流出來的可全是酸溜溜的醋啊!」
    慕容可人笑態可掬,許久以來,她已沒如此開朗笑過了,她又問:「你是秀才?被遴選
過了?」
    小癡歎邊道:「甭談了,不說還好,一說酸味就來,你可知道當年遴選秀才,考的是什
麼題目?」不等慕容可人回答,他繼績道:「就是那句『望梅止渴』!」
    慕容可人笑的謎了眼,道:「這好啊!題目引喻以虛假現象以滿足實際慾望,很好發揮
嘛!」
    小癡白她一眼,似認為她也「差不多」,道:「我知道出考官的用意,就是要考生寫出
此語出自三國演義,劉備被呂布逼得走頭無路而投靠曹操一段故事,這典故誰不知道?監考
官未免太俗了!一氣之下,我就……呵呵……」
    他笑得甚諧謔,似仍陶醉當時情境中。
    這話雖有暗示慕容可人與監考官「差不多」,但她並未發覺,因為此事太過吸引她,是
以她馬上又追問:「後來呢?你如何作答?」
    小癡得意道:「我只在試卷上大大的為了一個『酸』字,倒也語意皆通。」
    呂四卦也呵呵笑道:「這答案得滿分,監考官還親自召見呢!」
    慕容可人希冀道:「這麼說你考上了?滿分……」
    小癡苦笑不已,摸了摸臀部,道:「考上了,歷史恐怕要改寫了。」
    呂四卦道:「他的滿分,是爭取了『藐視監考官』。以及『擾亂試場』,最高責打一百
大板,他一板也不少,足足『一百分』,呵呵……」
    小癡苦笑道:「當時監考官要我去解釋,我只帶了一顆酸梅去,問他還渴不渴,結果你
都知道啦……」
    慕容可人那想到世上會有此種人?想不笑都不行。
    小癡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能不把所學的忘掉嗎?」
    呂四卦道:「最重要的是主考官發現他連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呂四卦!」小癡趕忙扯拉呂四卦衣服,暗示他「話別亂說」。
    然而這舉止已落慕容可人眼中,她已起疑:「你沒進過私墊?不是鄉學生員?」
    「這……」
    「那你剛才的話全是騙我的?」慕容可人已顯失望。
    小癡困窘道:「是在私墊……窗口外的……也算是半個生員……」
    慕容可人一陣悵然,連資格都沒有,何來考秀才之舉?小癡分明是在撒謊。
    小癡見她模樣,不禁怒上心頭,叫道:「在窗口的有什麼不好?你只知你家有錢,可以
堂堂入私墊,請西席!我們這些窮鬼子,打娘胎開始就吃不飽,穿不暖,哇哇落地就要受風
寒,整日上山砍柴,下田種菜,混得了早餐,吃不了晚餐,那種苦日子你見過,你活過?到
頭來還弄個野孩子!在窗口的有什麼不好,別人能念,我也能念,別人能懂,我也能懂!老
實告訴你,就是因為我是在窗口學的,三天、半月、一年半載,東拼西湊,學會了也是一團
槽,你滿意了吧?唱什麼詞,有本事自己做!考什麼秀才?那種題目,我才不屑回答!」
    慕容可人活了近二十年,何來被人如此罵過?登時楞傻了眼,不知所措。
    小癡罵瘋了心:「不錯,我們一身卑微、下賤,靠在你身邊有辱你的清高,你是千金,
了不起,擺擺手,撤撒嬌,一大堆的人都粘著你不放,我不稀罕,我白小癡就是不認輸,就
是要學盡天下武功,誰也打不倒我!啊--」
    小癡突然狂叫,雙掌劈向石欄,硬生生將石欄給擊成碎片,轟然巨響,連他自已都嚇
呆,那來的這份神力?
    轟然發現自己太過火,暗道一聲「糟了」,趕忙拉著呂四卦跳入湖面,潛入水中。
    遠處已傳來急促腳步聲,以及呼叫「大小姐」名諱,漸漸逼近。
    慕容可人心靈一片空白,楞在當場,雙眸盯著被砸碎的欄杆,這兩掌無非是打在她心坎
深處。
    她錯了嗎?難道沒入過私墊就矮人一截,身份卑賤?難道那些苦命人都如此不值?
    而自己又算什麼?
    一些從未浮現過的念頭,如今卻排山倒海的湧了過來。
    不知是委曲,還是哀淒,她眼角已滲出淚珠。
    大批人手湧到,她並沒說出小癡躲在水中,纖手隨便一比,眾人已魚貫而去,本仍有留
下幾名高手保護,但她卻堅持將人驅走。
    --也許方便小癡脫逃吧?
    四更已過,墨夜更暗,騷動已驅寧靜。
    小癡和呂四卦這才爬出水面,遙遠的瞧了慕容可人一眼,沒有表情,沒有暗示,已爬牆
離去。
    夜更深,慕容可人仍默立,一步都沒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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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12:52: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達摩竄月
    潛回柴房那間簡陋寢室,兩人從平板床下找出衣衫,換掉濕衣,已雙雙躺在床上,用棉
被當枕,墊得高高的,曲肱而枕。
    小癡已忍不住笑起:「什麼嘛?怎會弄成這麼糟?那大小姐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
    呂四卦歎道:「我就知道筋你一起辦事,沒有一次很順利,我早有做如此打算的準備,
只是一次不如一次……」
    小癡白眼道:「還不是你太多話,洩了底,窗內窗外有何差別?」難道我不夠格當秀才
嗎?
    呂四卦道:「本是沒什麼差別,可是你上次考完秀才後不是說決心不進官家門,還宣佈
你非生員?當時你還洋洋得意,我以為……」
    「你就是死腦筋!」小癡給他的一個響頭:「封別人可以說,對佳人就要保留一點,你
看,說多了,結果就是如此--望梅還止不了渴,搞到後來,還鑽成落湯雞,衰到了家!」
    呂四卦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當時還吹的好好的,誰知一下就壞了。」
    小癡盯著發了霉的屋頂柴片,道:「算啦!這也是命,怪不了別人,反正我們是來學功
夫,追不追她,也沒多大差別。」
    呂四卦翻過身軀,瞧向小癡:「你想大小姐會告密嗎?」
    「不清楚。」小癡道:「不過當時她沒說出我們藏在水中,也許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想短時間,她不會說出來才對。」
    「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
    小癡沉思半晌,道:「騙不了終身大事,只有偷啦!聽他們說大少爺較為木訥,我們就
從他下手。」
    呂四卦沒意見。
    小癡稍加忖思,不久道:「我們冒充少林俗家弟子,找他切磋武功,然後再暗中學。我
上次教你的『伏魔劍法』,你還記得?」
    呂四卦道:「差不多,勉強可派上用場。」
    有了計劃,也不睡了,眼望窗口,已露曙光,兩人很快起身,將木柴劈妥,收拾一番,
已近午時,用過午膳,已往南廂院去。
    「邀月閣」並不難找,經過一片芙容花園,已出現不少竹叢,隱約可見竹枝搭蓋而成之
樓閣,小癡已知目的地將近,立時換下傭丁服裝,穿上素青勁裝,倒也英氣煥發。呂四封則
只脫下外衣,穿著無袖短衫,孔武力道盡隨肌肉跳動著。
    兩人順著白色彎曲石階走向竹林,雖在府中,卻顯一股山林氣息,翠竹青蔥林立,置有
不少古雅原石,憑添情趣。
    慕容殘雪靜坐閣樓陽台,手捧書卷,朗朗而讀,十足書生味。
    他已發現腳步聲,稍轉首,已發現兩人行來,頗感意外,含笑而起,適中身材掛著青絲
袍,呈現一股飄逸氣息。臉容並不突出,隱露書生特有的憨氣,也許如此,才有「木訥」之
言傳出吧?
    他含笑道:「兩位造訪慕容府『邀月閣』,在下有禮了。」
    他想,既能入得了慕容府,自是有點來頭。來者是客,先打招呼自是應該。他只是未想
到竟有人會冒充混入慕容府罷了。
    小癡、呂四卦鎮定得很,也拱手回禮,小癡道:「你是慕容少爺了?嗯!果然有老爺的
風範。」
    慕容殘雪道聲「哪裡」,已順竹梯走下樓閣,道:「敢問兩位是……」
    小癡、呂四卦隨便說個名字矇混。慕容殘雲也沒多問,只知是少林俗家弟子,為切磋武
功而來。
    慕容殘雪一露憨然笑容:「少林武功冠群武林,慕容府豈能與之匹敵?白小弟太挖苦慕
容府了。」
    小癡道:「少爺你也不必客氣,誰高誰低並不重要,我說過,只是在切磋,何況練功高
低,因人而異,幫派是算不得准的。」
    慕容殘雪含笑道:「白小弟如此說,在下就不好意思推辭了,還請兩位手下留情。」
    小癡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登時滿口客套,哄得慕容殘雪真有一爭高下之心。
    慕容殘雪道:「不知兩位是先比劍,還是對掌?」
    小癡道:「都可以,就先對掌好了。」
    「也好……」慕容殘雪瞧向四處,想選一個較好地點,最後指向樓閣右一處較平坦寬廣
地:「那裡如何?」
    小癡沒意見,和呂四卦已隨他行向該處。
    切磋功夫,對慕容殘雪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他甚習慣的攬起藍袍,一角塞於紫青腰帶
上,一切似都如此熟悉而從容。
    小癡地想學這瀟灑動作,但撂了幾次,一身勁裝,何來長袍衣角?自嘲一笑,只好下次
再來。
    很快的,慕容殘雪已舞出「玄天掌」,只見漫天掌影在他手中化開,有如神龍再現,吞
天掠地,無所不至,那股勁道一波波強勁迫去,雄渾沉猛,已壓得小癡沉緬緬,透氣都有所
沉悶。
    他舞著,卻發現小癡仍默立於斯,頓感奇怪,道:「少俠你怎不出手?」想收招弄個清
楚。但小癡已然察覺自己太過於注意對方招式反而不好,一聲「看招」,倒也隨手打出少林
「摔碑手」。
    意在切磋,當然是點到為止,慕容殘雪亦未盡全力,迎了過去,但見小癡招式平凡無
奇,大悖武學常軌,搜集心思也猜不出少林派會有這招?既然不明來路,他出手更是小心,
先化攻為守,罡氣已全部提至雙掌,以防有變。
    其實小癡亦是亂打,只具其形,未見其髓,然而為免露出破綻,他喝喝有聲,氣勢倒也
嚇人。
    一剛一柔之下,雙方互拆三掌,慕容殘雪頓感掌勁大的嚇人,超乎他意料多多,劈得自
己雙掌發麻,果真有兩下子,當下不再擔心會傷到對方,已盡展「玄天掌」神髓。一掌威力
更甚一掌。
    只要對方舞出絕妙武功,小癡就猛然叫好,甚至當場立刻練習,而忘了攻擊,時而弄得
慕容殘雪大惑迷惑,不知小癡是為何而來。
    交手至七八招,「玄天掌」功力已發展到極致,宛若長江奔濤,狂湧滔掠,襲捲整個宇
宙般,四處竹林已晃搖如逢颶風暴雨,迫得呂四卦移退數步,方自脫離掌勁威力圈,大呼慕
容府絕學果然不同凡響。
    「太棒了,這是什麼招?」
    小癡乾脆停下手,依樣畫葫蘆,學了起來。
    慕容殘雪見他臨陣收招,像小孩在比劃,自己想收招卻不可得,登時驚愕萬分,急喝:
「白兄弟快躲!」
    他心想自己功力未到收發自如境界,若是小癡再不出手還擊,或是躲開,這一掌劈下
去,那還得了?然而人在空中,掌勢又已化開,就像猛墜地面的殞石,若不落地,還真不行。
    箭已出弦,又急又狠,小癡學昏了頭,竟也不知躲避,「拍」然一響,硬是挨了一掌,
連退數步,撞斷樹枝巨竹,一屁股坐地上,還楞著的。
    慕容殘雪,驚惶萬分:「白兄弟!」趕忙欺向小癡,雙手青筋脹得條條如小蛇,這可是
他第一次出手如此之重而傷了人。
    小癡卻喘口氣,楞頭楞腦的瞧著奔來的慕容殘雪,還想著「這是怎麼回事」?
    這掌似乎沒帶給他多大傷害。
    「白兄弟,你……你還好吧?」
    慕容殘雪見他只是氣喘稍急,並沒想像中的口吐狂血,兩眼翻白模樣,一時也弄不清到
底傷著了人沒有?
    小癡乾笑道:「沒什麼,純屬意外……」他拍拍屁股站起來,一副欣然自得模樣,當真
一點傷也沒有。
    慕容殘雪登時又瞪大眼睛,瞧著自己雙手,難道自己這兩掌是粉拳繡腿,耍著玩的?
    小癡猜知他心思,道:「老兄,別懷疑,你的掌力實是嚇人,否則我也不會劈哩叭啦栽
了下來,連連撞斷好幾支長竹。」
    慕容殘雪瞧著塌亂竹枝,信心方恢復不少,道:「可是你明明吃得我一掌,怎一點反應
也沒有……」
    「我嘛……」小癡一副得意道:「別的沒有,少林挨打的功夫從不落人後,這幾掌還難
不倒我。」
    慕容殘雪頻頻稱許道:「少林武功果真天下無雙……」
    小癡道:「也不盡然,否則怎會只有挨打的份?老兄你那招叫何名稱,威力如此之大?」
    「是玄天掌的第九式『沉天撼地』。」
    「嗯?不錯,一共有七虛十一實,主攻,先化左方游龍,再貫右方天門,然後罩向對方
中宮,可以用手也可以出腿……」
    慕容殘雪臉色頓變:「白兄弟你……」
    小癡亦感意外:「老兄,難道我說錯了?」
    慕容強制心情起伏,終於歎道:「你功夫歷練果然高我許多,只一露掌,你就看出此招
蘊含的變化,不錯,『玄天掌』雖以掌為主,但最主要殺著還是在腳,這秘密除了慕容家族
以外,很少人知曉,如今卻被你一眼看穿了。」
    小癡更顯得意,自己眼力果然不凡。
    慕容歎道:「既然白兄弟已知在下功夫關鍵所在,我想再切磋已是多餘,在下輸得心服
口服……」
    「不不不!」小癡急忙道:「老兄回別當真,雖然我看出你武功要害所在,但這並不表
示我強過你,方才敗在你手中就是明顯例子,知道歸知道,運用歸運用,你可別洩氣啊!」
    他深怕慕容殘雪就此收招,下面的功夫就無法學到豈非虧大了。
    慕容殘雪道:「切磋志在瞭解,又非搏命,雖然你躲不掉此招一時,將來仍能躲掉,在
下可無顏再獻醜了。」
    小癡急道:「唉呀!你又何必如此,既是切磋當然是相互較量,哪分得面子不面
子……」靈機一動,已笑道:「好吧!反正武功有高有低,你認為我比你行,難道你不想求
進步?換我指點你如何?」
    慕容殘雪但覺「切磋」乃獻醜,若是「指點」則是佳機,登時喜悅拱手道:「白兄弟慷
慨氣度,在下受用無窮了。」
    小癡見詭計得逞,笑的更黠獪,道:「哪裡,有功夫留著不用,多可惜啊!」
    慕容殘雪哪知小癡用意,頻頻點頭,心想經此指點,必定受益匪淺。當下三人圍在一
起,又比又劃的論起武功。
    小癡也著實未讓他失望,偶而也搬出奇招怪式,弄得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然後小癡才
一一解說,他立時有那種如獲至寶之快感。
    三人沉淪武學之中,在小癡有計劃的拐騙之下,慕容府武學的兩絕「慕容七劍」和「玄
天掌」,他已學得差不多。就只差「玄天神功」,每次探問及此,慕容殘雪皆吱吱唔唔,諱
莫如深,而小癡也不敢問得太露骨,終究無法竊得。
    時已近黃昏,夕陽西斜,歸鳥啁啾。
    小癡仍沒辦法得到,只好另謀計策,心想:「小的不行,找老的!」
    他竟然打主意打到慕容世家掌門人身上,膽子不可謂不小。
    稍一用計,已有了主意,道:「老兄,時候也快晚了,我就贈你一招當做禮物,不過此
招變化無常,凌厲非常,你要先瞭解其中奧妙再練,方不至於傷及無辜。」
    慕容殘雪被小癡扯得暈頭轉向,真以為他無所不能,立時應諾。
    小癡很快擺出在梅莊所學那招「天女飛昇」之姿勢,並吊胃口的稍加解說。「此招有若
一柱擎天,無堅不摧,需運足真勁往上衝,一招威力集中於一點,就像射箭一樣!」作樣耍
出姿態。
    慕容殘雪可由其中看出一絲半縷,亦覺此招不同凡響,暗自欽佩。
    「乾脆我耍一遍給你看!」
    小癡本是想吊他胃口,然後由他去找他爹商討,但想想,倒不如讓他魔得此招之厲害,
不易破解,他吃驚之下,必定會找老的來解,是以決心耍一遍。
    只見他身飛人起,在空中如天女馭雲紛飛,突化作漩渦滾轉,似支無堅不摧利鑽,鑽向
竹林。
    叭啦啦巨響,這才叫「勢如破竹」一破到底,十餘丈竹叢全然被掃斷,連岩石也碎裂滿
地。
    慕容殘雪看得目瞪口呆,這招式未免太凌厲了吧?
    雖然兩手刮了不少血痕,疼得很,小癡仍一副若無其事且笑臉迎人地走回來,道:「老
兄你見著了吧?聽說這招無人能解,名叫……『達摩竄月』,少林第一大絕學,你意下如
何?」
    慕容殘雪由衷佩服:「白兄弟武功實是不俗,在下佩服不已,未敢抖膽解此招,必和家
父磋商,也許家父有此辦法,屆時小兄弟可要和家父多多切磋了。」
    小癡笑道:「我哪敢?這是看在你我投緣份上,我才要這麼兩下,你看我的手,都掛了
血,要練此招,老實說,我還沒資格呢!」
    慕容殘雪急道:「你的傷……」
    小癡晃著雙手,自在道:「沒關係,皮肉之傷而已;你好好拆解,明天等你消息。」
    慕容殘雪見他如此模樣,也不再擔心,道:「在下一定盡力;不知兩位下榻何處?」
    「這……」小癡乾脆一笑,道「東院『香香居』,我走啦!」
    他拉著呂四卦已退出竹林,找個角落,換回衣服,一副「收穫豐富」的走回東院。
    「香香居?」
    慕容殘雪恐怕一輩子也想不通府中何來此「香香居」?
    「也許是新蓋的吧……」
    他不再多想,因為他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化解那招「達摩竄月」。
    從黃昏到深夜,他都沒法化解,只好求諸其父。
    此正合了小癡計策。
    富甲天下慕容府的主人,起居之所竟也平凡無奇。
    是在廂院一角,乃不起眼的書軒。長廊外側欄杆都已褪了漆紅,斑駁還長了苔衣,似已
溶入庭園林木之中。
    已近五旬的慕容紅亭,仍是風範依然,發稍梳理整齊挽成一髻,以綠玉長簪繫著,頭髮
泛黑之中也摻雜了幾許斑白。
    他負手而立,隱含憂鬱的眼神置於窗外遠處那棵古松,寒月正緩緩從樹梢爬升而上。
    左牆一排古書前的書桌,擺了剛畫妥的仕女圖,唇印點的硃砂仍潤濕濕,好似就要脫畫
而出,甚是跳脫傳神。
    這不只是他畫的第一張,多少年來,他的筆從沒停過,然而就在下筆點睛時,總是未盡
他心中畫意而作罷。
    負於背部且保養很好的雙手,捏了又捏,終於有了決定,走回書桌,拿起畫筆,細心如
挑肉中刺般點向了仕女圖眼眶之中。
    那仕女立即活過來似的神靈活現。
    慕容紅亭正感意外驚喜之際,屋外已傳來殘雪的聲音:
    「爹,孩兒有事求見。」
    這聲音就如一道劈電,不客氣的劈向慕容紅亭一無防備之心靈。
    他顫了一下,筆尖也抖動,墨汁不客氣的顫落畫面,好不容易才畫出滿意的美女,就此
給毀了。
    他禁不住想抓向墨汁,恨不得能一手揪住,然而此舉已不可能,只好長歎,好景終究不
長。放下毛筆,道:「是殘雪?進來吧!」
    「是。」
    慕容殘雪已揖身而入。
    慕容紅亭捋著長髯,含笑迎上去,示意他坐於靠右窗之竹製太師椅,自己則先坐下,慈
祥一笑,道:「很重要?」
    慕容殘雪道:「不算太重要,只是孩兒感到神奇,特來請教爹您老人家,是有關於武
功。」
    「哦……何派武學?」
    「少林,你看看。」
    慕容殘雪已擺出小癡所教之起首式。
    慕容紅亭突見此式,整個人就似抽了筋,猛地蹦立而起:「殘雪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
    殘雪亦為自己父親反常的反應所驚著,頓時收招,愕道:「爹您見過此招?亦或瞭解此
招……」
    慕容紅亭登時發現自己已失態,霎時以乾笑掩飾:「哦沒什麼,爹只是魔得此招過於怪
異,一時無法瞧出端倪,頗感吃驚,它真是少林武學?」
    「嗯,還有名稱:『達摩竄月』。」
    「達摩竄月?」慕容紅亭道:「當真是此名稱,出自何人之口?亦或你自個轉來的?」
    慕容殘雪肯定的領首:「就是這名稱,是一位少林俗家弟子所言。」
    「他人呢?」
    「在東院……香香居。」
    「香香居?」慕容紅亭亦猜不透:「府中何來香香居?」
    「這……孩兒也不清楚,是他說的……」
    慕容紅亭頓惑不妙:「咱們到東院看看!」
    說著匆忙轉頭就走,殘雪也筋上,然而只走幾步,慕容紅亭似覺得不妥,已立於該地。
    他喃喃道:「該不會是……」
    「難道爹已猜出此招式之由來?」慕容殘雪不解道:「爹,他們有問題?可是孩兒覺得
對方無此必要吧?」
    慕容紅亭慈祥一笑,道:「來者是客,我們如此莽撞去找人家,有所不妥,你先將來人
容貌說給爹聽,說不定爹能猜出他是何人。」
    慕容殘雪很快將小癡和呂四卦形態說明。
    慕容紅亭根本未見過兩人,無從猜起。只見兩人來的突然,必有所目的,遂問:「除了
教你這招,他還說了些什麼?」
    慕容殘雪道:「他還說明天再來與我切磋,他也說也許這招爹能解……」
    慕容紅亭已陷入沉思:「好一招『達摩竄月』……小小年紀……」
    不久,他道:「既然他明天還會來,我們也不急著去會他,就照他意思,明日再說,你
回去吧!讓爹想想此招如何化解。」
    慕容殘雪拱手道聲「是」,已告退。
    慕容紅亭則臉眸吃重,遙望遠處寒月,竟也被雲層蒙上,暗漆一片。
    他沉思著,不知是在想招式,還是在想其它?
    夜更深。
    終於他歎口氣,走向書桌,拿起那張業已染壞的仕女圖,感傷的瞧了又瞧。最後仍置於
桌角燭台。
    火花染掠宣紙,如此輕而易舉的就將美女給吞噬,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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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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