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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八 黑夜中的貓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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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3} 260-19926-109-3395[3]-15.47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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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柯白莎把自己一百六十五磅的肥軀從辦公迴轉椅子上撐起,繞過巨大的辦公桌,猛力拉開
她的私人辦公室門。
  外面接待室裡卜愛茜小姐的打字聲,機關槍樣,啦啦地響起。柯白莎站在門口,等候愛茜
的工作告一段落。
  卜愛茜用很快的速度打完在打的一封信,把打好的信紙自滾筒上抽下,低下半身自抽屜中
拿出一個信封,正要把地址打上,她看到在門口站著的白莎。
  「柯太太,有什麼事嗎?」
  「你在打什麼?」
  「給律師們的信呀。」
  「你是說不發信了?」
  「不發了。」
  「但是––我想––我––」
  「我知道你會的。」柯白莎道:「我也這樣想。其實我們錯了。這些律師都是專打人體傷害
官司出名的。我想我們可以發信給他們兜攬一些生意––也許有找不到的證人或什麼的。」
  卜愛茜說:「就是如此呀,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概念。這可以使你先期聯絡到那些賺大錢
的可能雇主,而且––」
  「就因為如此。」白莎打斷她話道:「我已經討厭賺大錢了。不是討厭錢」白莎趕緊加一句
說:「而是討厭跟了賺錢而來的緊張、興奮、高血壓那一類事。
  「我事實上根本沒有習慣來處理大案子。我一直就是開一個小小,賺小錢的偵探社。辦理
一些別的偵探社不要辦的案子。離婚呀什麼的。而後賴唐諾這小子來到這裡,要我給他工作做
,又硬把自己從伙計變成合伙人。他來這裡工作不到三十分鐘,這裡的工作性質都變了。我的
收入當然加多了,我的血壓也加高了。每到年底,政府要收去我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做所得稅,
但是沒有人能把我血壓減去一半––真是去他的。現在賴唐諾愜意地到歐洲去渡假。我要用我
自己的方式來管理這裡的事業。」
  卜愛茜不吭氣,靜靜地打開一隻抽屜,把白莎自法庭紀錄裡挑選出來律師的名單投進去。
拿起約有二吋厚的一堆信,問道:「已經打好字的信件怎麼樣?不寄了嗎?」
  白莎說:「撕掉它,拋到廢紙簍––不,等一下,老天,這些信也是錢––信紙、信封、打
字機折舊––好了,愛茜,我們用它。拿過來,我來簽字––不過我們不需要再打了。」
  白莎轉身,邁進她私人辦公室,把多肌肉的巨大肥軀坐進她的迴轉辦公椅,用手臂清理出
面前桌上一塊空地,可以把愛茜拿過來的信放在上面簽字。
  卜愛茜把信件放在她面前桌上,站在柯太太身邊,柯太太每簽一封信,愛茜用半圓形的吸
墨水紙把墨水吸乾。她的身體不斷一下一下彎下來,眼光掃過開著的門,半注視著外間的接待
室。然後突然她說:「有個男人才進了接待室。」
  「什麼樣的男人?」白莎道:「可惡,這張簽壞了,我就是一心不能二用。」
  卜愛茜道:「我去看看他來做什麼的。」
  「可以,把門關上。」
  愛茜進入接待室,把白莎私人辦公室的門自身後關上。柯白莎繼續簽她的名,自己用吸墨
水紙印乾墨跡,不時向通接待室的門瞅上一眼。
  快要簽完所有信的時候,卜愛茜再次進來,把門又小心地關上。
  「是什麼人?」白莎問。
  「一個姓北的,叫北富德。」
  「他要什麼?」
  「賴唐諾。」
  「告訴他唐諾去歐洲了嗎?」
  「是的,我還告訴他,你是唐諾的合伙人。也告訴他,你可以馬上接見他。但是,見不到
唐諾他很失望。」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大概三十五歲,個子高,顴骨高,頭髮有點紅。眼睛長得很好,只是很擔心的樣子。他
是個推銷工程師。」
  「有錢?」
  「應該是有一點的––看起來他混得很好。」
  「多不多?」
  「中等度––大衣料子很好。」
  「好吧。」白莎說:「弄他進來。我來看看他想要做什麼。假如他是唐諾的爛朋友,一定是
賭鬼。他也許––你站在那裡瞪著我幹什麼?」
  「我在等你講完。」
  「少來禮貌這一套。當一個有錢又可能是雇主的人在等我們,不要讓禮貌害了我們的效率
。去把他帶進來。」
  卜愛茜快快地把門打開道:「我們社裡的資深合伙人,柯太太,現在就可以給你幾分鐘時間
,請先生裡面來。」
  白莎再次把精力集中在手上信紙的簽名工作。簽完最後一張信紙,把墨跡印乾,她抬起頭
來。不過看的方向是對愛茜的。
  「愛茜,把這些信投郵。」
  「是的,柯太太。」
  「不要忘了,每個信封上要加蓋『機密』和『親啟』。」
  「是的,柯太太。」
  白莎把眼光掃過來,看向那高個子男人。「你姓北?」
  他把嘴拉寬,露出笑容。「是的,柯太太。」他把手伸出來伸過桌子。「我姓北,叫北富
德。」
  白莎不很熱心地伸一隻手給他。「你要見的賴唐諾,他現在在歐洲,是在渡假。」
  「你的秘書告訴我了,真是傷腦筋。」
  「你認識唐諾?」
  「只是久聞大名。一個曾經給過工作給唐諾去做的朋友,告訴過我。說他是他見過最最聰
明的小個子。說他腦子靈,動作快,又有勇氣。他用的是口述一般的形容方法,但是給我對賴
先生的印象卻是十分深刻的。」
  「他說些什麼?」
  「他說的比較粗,女士在座,我不能重複。我––」
  「你認為世界上還有粗話我沒有聽到過嗎?」白莎激動地說。
  「倒也不是,不過他大致說唐諾又有腦子,又有膽。」
  「嘿!」白莎說,過了一下又激動地加上一句:「怎麼樣,他目前不在美國,要不要把一切
告訴我?」
  「你是他合伙人?」
  「是的。」
  北富德仔細看她,好像她是一輛待賣的汽車。
  白莎生氣地道:「老兄,我們又不是在相親,你有什麼話就快講––要是不想講,就早點滾
,我還可以繼續做我的事。」
  「我以前從來不會考慮雇用女的私家偵探的。」
  「好,那就不必為我考慮。」
  白莎伸手去拿電話。
  「不過你給我的印象是只重效果,不重外表的。」
  「由你自己決定。」
  「柯太太,你做不做事成才付款的案子?」
  「不做。」白莎的回答非常簡短。
  北先生在椅子裡不舒服地動了一下。
  「柯太太,我是一個推銷工程師,最近開銷太大,而––」
  「推銷工程師是幹什麼的?」白莎打斷他說話問。
  他說;「名字好聽,其實是個推銷設計人,吃不飽,餓不死,每月等發薪,還不准討論加
薪。」
  「原來如此,你有什麼困難?」
  北富德又一次不太自在。「柯太太,我碰到了非常尷尬的情況,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也不知道該去找什麼人。我連––」
  「不必訴說你自己的困難。」白莎再次打斷他的話題。「很多到這裡來的人,浪費時間在
訴說自己精神上的發展。不必了,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柯太太,你做不做代客收帳的工作?」
  「收什麼帳?」
  「呆帳––法院裁定賠款––等等。」
  「不幹。」
  「為什麼?」
  「沒有錢好賺。」
  北先生再次在椅子中移動一下。「假如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什麼地方有一筆二萬元的賠
款可以去收,保證你自參加日起可以支工作費,另加在收到後,可以拿獎金,又如何?」
  白莎眼光顯出動心的樣子。「這二萬元賠款是該由什麼人來付呢?」她問。
  北先生說。「我們這樣說好了。甲有裁定賠款,應由乙負擔。但是乙,因某種原因,裁定
對他不生影響。於是丙得到了––」
  白莎舉起右手。「不必來甲乙丙這一套。我對甲乙丙這些玩意兒沒興趣,自從在小學念書
就怕甲乙丙。你要說什麼就別兜圈子,要直說。」
  北富德說:「柯太太,直說是非常困難的。」
  「那麼你根本不是一個推銷員。」
  他神經質地笑道:「我要你去收一筆賠款,數目是二萬元。你不可能全部收到,但是收到多
少,你就抽其中的百分之多少。」
  「賠款向什麼人去收?」白莎打斷地說。
  「我。」
  「你的意思是你來聘請我,向你自己去收賠款?」
  「是的。」
  「我不懂。」
  「賠款賠不到我頭上,法院裁定對我不生影響的。」
  柯白莎用憤怒的語氣說:「我懂了。你要我向你收一筆賠款,因為你根本不必付賠款的––
沒問題,這是一件普通工作,我們每天辦好幾件的。」
  北先生抱歉地微笑一下。「柯太太,你不明白,一年之前市場不景氣,貨品滯銷,好的推
銷員有一次極好的賺錢機會。」
  「你賺錢了。」
  「少少的賺了一票。」
  「現在在哪裡留到?」
  「通通在我太太名下。」
  白莎把眼皮搧了兩下,這是她真真對某件事有興趣時的習慣動作。她用眼光盯向北富德,
好像收集昆蟲的人,用一隻針釘住一隻昆蟲一樣。她加重語氣地說:「我想,我現在真的懂了。
不過你既然開了頭,你就說下去,我要你講的是本來不想告訴我的事。」
  北富德道:「我有過一個合伙人,巧得很他姓南,叫做南喬其。我們處得不十分好。我認為
他老占我便宜。其實即使是現在我仍相信當初他曾占過我便宜,一直想占我便宜的。那時他主
內,我管外務。不幸的是我捉不到他證據,所以我決定用自己的方法來整他。南是個聰明人,
他請了律師,和我打官司。他確有證據對付我。我卻沒有證據對付他。法庭裁決賠款二萬元。
  「那個時候,背運來到,我推銷工作賺不到一分錢。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怎麼努力也做不
成生意。因為沒有收入,我把我所有財產轉移給我太太。每一件都變成了她的名下。」
  「南先生有沒有想辦法不准你轉移?」
  「當然。他申告這種轉移是詐欺債權人的行為。」
  「你什麼時候轉移的財產?在裁定之後嗎?」
  「喔,不是的,這一點我比他聰明多。不過,柯太太,假如––即使現在他有證據捉住我
這次的財產轉移,目的是為了欺騙他這個債權人,我的立場還是非常––我們對這一點不再討
論。反正,一句話,我的財產現在都在老婆名下,法律上說起來,都是她的。」
  「在法庭程序上,她也一定要宣誓,證明這些都是她獨有,而且是夫妻分開的財產才行。
」白莎說。
  「是的。」
  「算是你送給她的?」
  「是的。」
  「你怎樣宣誓作證呢?」
  「和她一樣。」
  「法官怎樣辦?」
  「判決我從事的是收入不定的職業,有時收入多,有時長期無收入,所以我不但有權,而
且應該對家庭負責,因此我這一次特別的轉移,是保障我太太生活的。」北先生笑笑道:「判決
得很不錯。」
  白莎沒有笑,她問:「有多少錢?」
  「兩萬元加利息和––」
  「不是問你判決賠款,問你財產?」
  「你說轉夠給太太名下的財產?」
  「是的。」
  「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
  「我查法庭記錄還不是可以查到的。」
  「大概超過六萬元。」
  「你和她處得如何?」
  白莎的問題顯然戳到了癢處。北富德把自己改變了一個坐姿。「現在這也是我的困擾之一
。」
  「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有什麼––丈母娘管得太多吧。」
  「丈母娘住哪裡?」
  「舊金山。」
  「是什麼太太呢?」
  「谷太太,谷泰麗太太。」
  「有其他子女嗎?」
  「一個女兒,佳露––是個寵壞了的小鬼。她住在這裡,洛杉磯。她做秘書工作,經常換
老板。過去幾個月她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
  「和你太太是同胞姐妹嗎?」
  「老實說,柯太太,佳露和我太太一點親戚關係也沒有。」
  白莎等他解釋這種關係。
  「她在年幼的時候就被收養。她自己一直不知道。直到最近的一兩個月,才明白了。」
  「比你太太小嗎?」
  「比我太太年輕很多。」
  「她知道自己是領養的,又如何?」
  「她想找到她自己的親生父母。」
  「從哪裡去找?」
  「從谷太太和從我太太那裡去找。」
  「她們知道嗎?」
  「我想是知道的。」
  「但是她們不肯告訴她?」
  「不肯。」
  「為什麼?」
  「她們認為會––她們認為保持原狀比較好一點。」
  「佳露幾歲了?」
  「二十三歲。」
  「你太太呢?」
  「三十歲。不過柯太太,我要和你討論的是那裁定。其他的這些事,只是––」北先生抱
歉地說:「柯太太,只是偶發又無關的。」
  「管他是不是偶發的,是我故意問的。」
  「是的,是你把這些牽進來的。」
  「你想和南先生把這件案子妥協?」
  「是的。」
  「為什麼?」
  「可以把這件事整個拋開。」
  「也是想重新控制家裡的經濟大權?」
  「這––這一點倒不是原因。主要還是為丈母娘。」
  「跟她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多。」
  「丈母娘不肯讓你拿回去?」
  北富德不安地扭動著。「柯太太,你真是不管我窘不窘,有話就說。我本來沒有準備把這
些都告訴你的。」
  「你準備告訴我什麼呢?」
  「簡單點說。南喬其出了紕漏了。他在另外一個機構捲了點鈔票,這一次他不夠聰明,也
許是以前我太笨,反正這次他被人逮個正著。」
  「這跟你又有什麼相關?」
  「南先生一定要有二千五百元,否則他要進監獄。他還必須要在二三天之內有這筆錢。」
  「你要我去找他?」白莎問。
  「是的。」
  「把一筆現鈔在他鼻子前幌來幌去?」
  「是的。」
  「迫他把賠款的事妥協了?」
  「是的。」
  「你想他會為了二千五百元,把一筆二萬元,法院裁定的賠款妥協掉?」
  「我確定他會的。」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打個電話過去找他談一談?」
  「柯太太,這就是我自己做起來有困難的地方。」
  「什麼困難?」
  「理論上,我是不該有鈔票的人。你懂嗎?假如我出面去談妥協,等於我自己承認我有鈔
票。我的律師警告過我這一點。我是一個破產的人。」
  「你是嗎?」
  「是的。」
  「為什麼不叫你太太出面辦妥協呢?」
  北先生用手指猛摸下巴兩側的皮肉。「柯太太,你要知道,還有些私人的關係。」
  「我不知道。」白莎乾脆地說:「不過對我沒用處的事,我從不追究。你想要我怎麼進行?」
  「要你辦的事,我已經擬妥劇本了。」
  「你不必為我擬什麼劇本」白莎說:「你告訴我的事,我都已經忘記了。法院裁定賠款最討
厭的是債務人很容易就脫鉤了。由我來告訴他,我可以給他二千五百元––條件是他放棄向你
追那二萬元的話,怎麼說他也會感到讓你跑掉得太容易了。不過,假如我去告訴他,我要逼你
拿出五千元來,其中二千五百元我留到,二千五百元給他解決當前難題,這樣他感覺上像話一
點,好像會容易接受。至少他想你付了四分之一的賠款。」
  北先生眼睛發亮。「真是個好主意。柯太太,好主意。我現在知道你有經驗,有洞察力。」
  白莎對他的讚揚話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她移動一下位置,她坐下的椅子也吱咯地響著。她
把眼光直射坐在他客戶椅上的男人。
  「現在」她說:「我們應該討論一下,這裡面有多少我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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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喬其的秘書,用一種新出道人員所獨有的不能作主怕會弄錯的態度,看向白莎。
  她問道:「你和南先生約好要來的嗎?」
  白莎老練地怒目看她,目的只是把她退到守勢的地位。然後對她說:「你去告訴南先生。有
一位柯太太要見他,為的是替他把收不到的呆帳變成有用的現鈔。把我的名片給他。告訴他我
不是白工作的,但是沒有成效我也不收錢的。你懂了嗎?」
  女孩看看名片,問道:「你是柯太太嗎?」
  「正是。」
  「私家偵探?」
  「正是。」
  「等一下。」
  女秘書幾秒鐘就自後面辦公室出來。「南先生現在可以見你。」她說。
  白莎邁過女秘書替她開著的門。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並沒有把頭抬起來。他在一封信上簽
字,用吸墨水紙把墨水跡印乾,打開一隻抽屜,把信拋進抽屜去,拿出一本日帳簿,打開簿子
,拿起在桌上的筆,記起帳來。他每一個動作有板有眼,不慌不忙,動作與動作間沒有急促的
感覺。有如行水流雲,一氣呵成。
  白莎好奇地看著他。
  一分鐘之後,他用吸墨水紙把所有他記的帳吸乾,把帳簿關上,小心地把日帳簿放進抽屜
,用自白莎進入辦公室後一貫的速度關上抽屜,把頭抬起來,看向白莎,臉色一點也沒有改變
,心情平靜得如止水。「早安,柯太太。你對我秘書說要求見我的理由新鮮得很。我可以要求
加以解釋嗎?」
  在他冷靜,沒有表情,蒼藍色的眼睛注視下,柯白莎突然感到無力於原先想好的攻擊性對
策。她自己生自己氣地把上身搖了一下,好像是要把這男人的影響力自身上搖掉。她說:「我有
情報,你急須鈔票。」
  「你不需要嗎?」
  「我知道你特別需要。」
  「我可以問你情報來源嗎?」
  「小鳥告訴我的。」
  「我應該發生興趣,還是生氣呢?」
  柯白莎受不住他的冷靜處理方式,先天的個性一下衝破外殼。她說:「我不管你要做什麼,
我只知道我自己要做什麼。我是個天眼通,生意不好的時候,我跑出來自己找生意做。」
  「很有興趣。」
  「我把我的牌都放在桌上。你得到法院裁定,裁定一個叫做北富德的男人應該賠你一筆錢
。你還沒有拿到,你也拿不到。你還要不斷付律師資。那律師一點用也沒有,根本上不了一壘
。我個人就決不會辛辛苦苦去賺錢,還要放個百分之多少在銀盤子上送給臭律師。我也沒錢給
他們。你和我交易就不需要律師,你可以開除你的律師。開除之後,你和我的交易沒有第三者
來插手,於是我可以給你弄點錢。」
  「你有什麼建議?」
  「我知道你的裁定是兩萬元,但是你永遠也得不到一分錢。」
  「那倒不見得。」
  「不見得在哪裡,你和你的律師叫要錢,他和他的律師叫沒有錢。你不斷付你的律師費,
他不斷付他的律師費。他付的不能自兩萬裡扣除,你付的等於把錢沖進水溝,你以為你有兩萬
外債在外,其實你有的只是一個付律師費的機會。」
  「倒是一個很新的看法,柯太太。但是你還沒告訴我,你有什麼特別的建議。」
  「你不可能兩萬元全要回來的。但是你可以要回一部分。你開除律師,我就有全權來交涉
。你要犧牲一點是必然的。」
  「犧牲多少?」
  「犧牲很多。而且還要加給我的一份。」
  「我想不必了,柯太太。」
  「再想想,目前言來你正在不斷消耗鈔票。而我有本領叫北富德付出一筆錢,你又拿錢,
又可以把這件事全解決了。」
  「你能向他弄到多少?」
  「五千元。」
  南先生的眼光始終盯著白莎。但是他把眼皮垂下一點,又立即把眼皮抬起,除了這個之外
,臉上一點也沒有感情的改變。「五千元是我的一份嗎?」他問。
  「我們兩個人的。」
  「你要多少?」
  「百分之五十。」
  「這樣我只有二千五百元?」
  「是的。」
  「沒什麼興趣。」
  白莎把自己自椅子中舉起。「你反正有我名片。」她說:「你改變主意的時候,打電話給我
好了。」
  南喬其道:「等一下,我還想和你談談。」
  白莎費力地從豪華長毛辦公室地毯上跋涉到門口,在通過房間時轉身發表她的臨別辭言:「
我要說的已一次說明白。你只有兩種回答法。你說不行,我們根本不必再談。你說行,可以由
你來看我。」
  「我只向你一個問題,柯太太。是不是北先生派你來的?你是不是代表他?」
  「這是個二千五百元現鈔的有獎問題。」白莎說,自身後把門碰上。
  她通過外辦公室,一下拉開通走廊的門,想把它自身後大聲碰上,憤怒地發現門上裝有自
動關門器,她猛拉門球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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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卜愛茜對柯白莎道:「你的男人又來了。」
  「姓北的。」
  「是的。」
  「他又來幹什麼?把這裡當他自己的辦公室呀。我昨天才去游說姓南的。要給他點時間呀
。姓北的昨天才來拿過一份報告。今天又來––去他的。我自己出去告訴他該適可而止。」
  白莎把座椅退後,起立,繞過桌子,一下拉開房門進入接待室,說:「早安。」
  北富德一下跳起來。「早安,柯太太。我急著見你。我––」
  「你聽著。」白莎打斷他話題道:「我們生了一個蛋。我現在正坐上面在孵這個蛋。你再怎
樣叫我坐重一點,孵蛋還是需要那許多時間。」
  「我知道。」北富德說:「但是––」
  「我也知道」白莎生氣地打斷他的話說:「你和一般十分之九的客戶沒有分別。你到我這裡
來主要是為了你擔心了。你認為我可以幫助你,於是你回家,東想西想又擔憂了,所以你陰魂
不散回來這裡,要一直討論案子,安安心。
  「其實,這和看病找醫生一樣。你有病找醫生,醫生給你開處方,你總不能吃了藥回到醫
生那裡等病痊愈吧。我的時間很值錢。我總不能整天的––」
  「這次是另外一件事。」這次輪到北富德打斷她地說。
  「什麼另外一件事?」
  「我來見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另外一件新案子?」
  「是的。」
  「什麼?」
  「麻煩。」
  「新的麻煩?」
  「可以這樣說。」
  白莎站過一邊。「那就另當別論了,請進來。」
  在白莎還沒有把門關上前,北富德就急著在外套口袋掏呀掏的了。他拿出一張折疊的信紙
,交給白莎。「先看一下這個。」他說。
  「這是什麼?」
  「一封信。」
  「給你的?」
  「給我太太。」
  白莎沒有把信打開。她用她短粗的手指拿著信紙,雙目炯炯地看向北先生。
  「是從哪裡來的?」
  「我在飯廳地板上撿到的。」
  「什麼時候?」
  「半個小時之前。」
  「為什麼要那麼激動?」
  「看了你就知道了。」
  「你看過了?」
  「當然。」
  「是,寄給你太太的?」
  「別吹毛求疵了,除了在電影裡,你幾時見過一個先生在這種情況之下找到一封信,還有
不先看看裡面寫的是什麼的。也許有人不承認,但是一樣要看。」
  「是郵差送來的?」
  「是的。」
  「信封呢?」
  「我不知道,本來就沒有在一起。」
  「那麼你又怎麼知道是郵差送來的?」
  「看了信內容,你就知道了。」
  白莎猶豫了一下,把信紙自折疊處打開。
  信是由打字打成的––直截了當,一下中的:「
  我親愛的北太太:「
  可能我不會把這封信付郵,但是我還是要寫,我出去吃飯的時候,也許投入郵筒,也許投
入垃圾箱。目前我寫這封信,只是為了把擱在心裡的話說出來。
  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我如此關心你的理由。北太太,你只好暫時相信我,視我為你一個不
知名的朋友。
  我要對你說的,你不會喜歡聽,但是你最好聽進去,免得將來人家都說你被蒙在鼓裡生活。
  你有沒有自己慶幸過,或是懷疑過,現在社會上幫忙做家事的人那麼難請,但是你恰有一
個年輕又漂亮的女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自己想過,你的莎莉為什麼那麼願意在你家工作,要
知道比你高薪的地方多的是。再說,她為什麼一來就願意為你工作還是一個謎。你從未知道她
做秘書的效率也很高手吧?你當然更不知道,五年之前她在大學裡,打字和速記是得比賽第一
名的。畢業後她做食品示範:工作,薪水比秘書高出多多––這樣一位美麗、動人、能幹的小
姐。現在在你家––做女佣人!
  為什麼?
  會不會除了女佣這種低下的工作之外,尚有更吸引她在你家工作的原因呢?
  也許這些問題最好你自己去問莎莉––當你問她的時候,最好好像你已經一切都知道,胸
有成竹的。不要用猶豫、懷疑的態度問她。只是叫她實話實說。
  你會大吃一驚的。
  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要告訴你的。我其實有不少可以告訴你的消息。
  我甚至準備在星期三上午十一點鐘打電話給你。目的只是想知道你和莎莉談過之後有什麼
結果。假如你和莎莉談過後,又對我有了信心,你最好把你的車,加滿油,停在屋前,隨時準
備出車。
  你也許奇怪一位完全陌生的人會對你如此關心。但是,雖然你從未見過我,我倒是一直關
心你的一切的。
  我要告訴你我和這件事的關係,你會大吃一驚。也許有這麼一天我真會告訴你的。要知道
,我關心你,當然是有原因的。
  白莎自眼鏡的上面看向北先生。「怎麼樣?」她問。
  「柯太太,我發誓這些個––」
  「把這些留給你太太。」白莎說:「我要的是真相。發誓有––什麼用?」
  「柯太太,我告訴你,這是一個滿口謊言,卑鄙的影射,是––」
  「影射什麼?」白莎問。
  「影射那個女佣在愛我,或者我是在愛她,甚或兩個是互相有愛的。而她要這個工作為的
是和我廝守。」
  「漂亮嗎?」白莎問。
  「漂亮。」
  「你有沒有和她討論過這封信?」
  「沒有,找不到她。」
  「怎麼會?」
  「她不在房子裡。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她昨晚在的,現在不在了。」
  「你太太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我沒有問她。我們分兩個房睡,她又好睡懶覺。我認為我和她說話之前,最好先和你談
談。」
  「女佣什麼名字?」
  「莎莉。」
  「姓什麼?」
  「考倒我了,柯太太,我說不上來。曹或趙,我撿到這封信後自己也想過,想不出來。」
  「跟你們多久了?」
  「兩個月。」
  「來幫你們之前,你認識她嗎?」
  「當然不認識。」
  「你撿到信後又如何?」
  「我念了一遍,然後躡手躡腳走出飯廳,直接到女佣房去找她。」
  「敲門了?」
  「是的。」
  「開門了?」
  「是的。」
  「沒有人在裡面?」
  「沒人,床倒是睡過的。」
  「又如何?」
  「於是我去廚房,又在房子裡找。都不在。」
  「她休假?」
  「不是。」
  「你想她也知道信裡的內容嗎?」
  「我不知道,我怕我太太拿到這封信後直接去看她了。莎莉盛怒之下走了。女佣人目前得
意得很,不吃你那一套。」
  「誰說不是。」白莎有感地說。
  「你說怎麼辦?」北先生說:「我們總該做些什麼吧。」
  「為什麼?」
  「把真相找出來。」
  「也許莎莉已經把真相找出來了。」白莎說:「也許莎莉使你太太相信沒這回事,她受騙了
。」
  「我想你不了解我太太」北先生說:「一旦她腦子裡對什麼東西發生了懷疑,絕不是一天、
兩天可以消除得了的。有很長一段時間,越解釋就越壞事。不知要重複多少次她才開始相信。
她是個疑心重的女人。這樣一件事會把她逼瘋的。她至少幾個禮拜不和我說話。」
  「即使莎莉離開了也不行?」
  「當然,在我想來莎莉是離開了。」
  白莎看看自己的錶。「十點鐘已經過了。你想她會接到那電話嗎?」
  「也許,她昨天告訴我,我可以用車用到十一點。我必須把汽車加滿油,十一點以前回到
家去。」
  「你說你要我為你這件新事情工作。」
  「是的。」
  「什麼工作?」
  「我要找出什麼人寫這封信。」
  白莎的眼睛變窄了。「你要我動粗?」
  「是的。」
  「你研究一下這封信。」白莎道:「想想看什麼人可能會寫這樣一封信給她?」
  「想不出來。」
  白莎在座椅中動了一下,迴旋椅吱咯地叫了兩下。「你的這位岳母大人有可能嗎?」
  「你什麼意思?」
  「照信看來,她也有這個可能呀。」
  北富德臉上變了幾個表情。「當然!是谷泰麗幹的好事。我怎麼笨到沒有在撿到這封信時
,立即想到是她幹的呢?她一直恨我。她是選定了這次要打擊我的。你可以看得出,在這個節
骨眼上,假如梅寶和我發生感情衝突的話,會有什麼結果。」
  白莎皺著額頭仔細研究這封信。
  北富德繼續道:「假如,她能使梅寶的腦子中她的毒,泰麗自己又可以扮演一個好媽媽的角
色––柯太太,要知道我的地位多窘。我把所有財產轉給太太名下了。我在法院宣誓這是送給
她個人的。是她獨有的,分開的財產了。她也宣誓證明這一點,法官也確認無誤了。她對我不
好,可以全部拿走,我一分錢也拿不回來的。」
  「但是她不會拿出來交給你丈母娘吧。不會吧?」白莎問。
  「這倒不會。但是––」
  「你的太太和佳露處得如何?」白莎問,把信紙折好,拿在手裡。
  「喔!她倆處得不錯,除了最近佳露不斷地嘮叨她們不告訴她父母的真相。她說她已成年
,有應該怎麼做的決策權了。她怕的當然是她完全失去知道真相的可能性。她想知道父親是什
麼人。她想找到她媽媽。她是個完全寵壞了的懶孩子。那就是佳露。」
  「她親生的媽媽還活著?」
  「我想是的,難處就在這裡。就我所知,那母親也在到東到西找她女兒。泰麗不太聰明,
但絕不犯錯,而且是個無情,死纏到底的女人。她不會中途而廢。她會使出各種手段來阻止那
女人的。」
  「哪個女人?」
  「那個母親。」
  「那麼谷泰麗始終在注意著那個母親的,是嗎?」
  「我知道是如此的。」
  「用什麼方法?」
  「我也不知道,也許經過私家偵探。泰麗是很小心的人。」
  「她有錢嗎?」
  「有一點。不過她是錢不嫌多的。貪得無厭的。」
  「她的錢哪裡來的?」
  「丈夫死的時候的保險費。」
  「多少?」
  「大概兩萬元。本來應該找個好的投資,靠利息過日子,但是相反地她拿來大大地炫耀,
見什麼買什麼,一直保持自己服裝好和漂亮。她自己以為男人仍會對她發生興趣。她––」
  「多少年紀了?」
  「四十八歲。」
  「不少女人過了四十才真正有男人喜歡的個性。」
  北先生快快地解釋。「柯太太,是的,不過她們是自然的,她們不是故意裝出來的。她們
是內心發出來的,裡外一致的。而且一定是了解人,體諒人。喔––你一定要見到泰麗才能知
道我是什麼意思。她是四十八歲,但是她自己麻醉自己,認為還可以看成三十二歲。她仍有極
好的身材––那一點沒有錯。她保持體重。但是––別再提了,只是說到她,我就會生氣。」
  白莎道:「生不生氣,我們反正還是要談她。我們要找出她和這封信有沒有關係。再說她一
定另外有幫手。」
  「何以見得?」
  「假如十一點鐘有人打電話給你太太,對方說話的聲音一定要是一個陌生人。那幫手會對
你太太說:『梅寶,你別和我爭。你的丈夫目前又在鬼混。』而她的母親當然不可能給她電話
說:『梅寶,我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我––』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北先生說。
  「所以,你的丈母娘有一個同黨。這個人你太太是完全不認識的。她會打電話給你太太說
:『北太太,我是寫那封信給你的人。你願意不願意和我談談––可惜我不能到你家去,但是
你可以來看我––』等等,等等。你懂嗎?」
  「我懂。」
  白莎倦怠地把自己用手幫忙自椅子中站起來。「好吧,我想我應該去跟蹤你太太,看她去
見什麼人,跟那個人到谷太太那裡––老天,又變成一件零工了,唐諾在多好,這是他的專長
。」
  北富德說:「一旦你證實了這一點,我們可以一起去找我太太,告訴她,她媽媽做了––」
  「別傻了。」白莎打斷地說:「谷太太會告訴她女兒我們在說謊。她女兒會相信她。我們應
該直接去找谷太太。」
  北先生說:「泰麗是非常不好對付的。」
  白莎把下巴向前一戳。「老天,你以為泰麗不好對付,你等著看我白莎出馬的樣子。她是
業餘的。我是別人雇我來對付不好對付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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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霧很濃,太陽發揮威力已經開始「突破」,北富德把他太太的車子停在屋子的前面,偷瞥
一眼在下一條街中,坐在停著的一輛汽車中的柯白莎。他自車中出來,把大衣扣子扣上,伸手
調整一下帽沿,偷偷地向白莎打個招呼。
  柯白莎從自己公司車擋風玻璃前望,嗤之以鼻,自己對自己說:「外行,自以為風趣,這樣
做有什麼好處?」
  北富德看看他的錶,看看房子的方向,伸手自開著的車窗進車子去,用手掌按了兩下喇叭
,自顧輕快地走下街去。
  柯白莎,十分有耐心地坐在自己的車座上,點了支煙慢慢吸,她精明的小眼睛看著前面,
什麼都不會漏掉。
  安靜的住宅區,車流不多。北富德等候進市區公共汽車的主要幹道有不少車––沒有造成
汽車接連通過的噪音,但是連續的咆哮經過是有的。
  一輛巴士靠邊,停下,北富德上車,巴士把他帶走。向海上飄上岸的濃霧尚未全散,雲層
已變薄,一塊一塊青天已可以看得見,有的地上已照到太陽光。
  白莎把一支煙抽完。手錶上時間已是十一點十分。
  又一個十分鐘,經過住宅區的只有二三輛車。沒有車對北家的房子發生興趣,也沒有人看
白莎一眼;十一點二十二分北家房子前門打開。
  柯白莎扭轉車匙把車子點火,一面兩眼沒有離開她的獵物,一個女人用快小步走向汽車,
一眼就看出她是有目的地要去的,而且在急迫狀態。在她方格呢很出色的外套裡,柯白莎看得
出裝的是一個非常豐滿的身材。她帶了一頂緊合的淺藍色帽子,白莎看到她俏美的紅唇,年輕
發光的臉和臉上的墨鏡。她的臂彎裡抱著一隻半成熟的貓,貓尾巴不停在地甩來甩去。
  跟蹤工作白莎是老手了。
  另外那輛車以一般速度起步,經過交叉路時十分小心,經過幹道時停死,再看清楚前進。
但是,出乎白莎意料是她並沒有走去市區的方向。相反的,前車左轉右轉,來到克侖巧大逆轉
向了去英和塢的方向。那隻貓,爬到了前座的椅背上,柯白莎不必跟得太近,老遠就看得清清
楚楚,哪一輛車是她的目標。
  車輛漸漸減少,跟蹤工作越來越容易,但是暴露的機會也跟著加多。假如前車曾經有一點
點懷疑自己被跟蹤,而做出想甩掉尾巴的動作,白莎一定會縮短車距,以免脫鉤,但是今天的
情況不同,白莎保持安全距離,舒服地坐著開車,所以一下她忘了私家偵探定出來跟蹤車子的
慣例。
  一條街外,一個重要十字路口的交通號誌轉成紅色。白莎慢下來,想用比較低一點的速度
沿街走,估計燈號轉變的時間––突然白莎把左腳所踩離合器放鬆,右腳一腳向油門踩下去。
  前面北太太的車,既沒有加速,只是不理會紅燈,硬搶紅燈勇敢地通過了十字路口。毫不
理會他車的喇叭指責繼續上她的路。
  白莎,衝到十字路口面前是快速橫行的雙方來車,通過是絕無可能的。
  柯白莎快速環顧一下,至少她看不到附近有交通警察。她把車吃進二檔,等候機會,一輪
緊密車輛過去後,幹道上露出一個空檔,白莎蠻幹的精神發揮到淋漓盡致,一踩油門,肚子裡
在想管他媽媽嫁給誰,穿過幹道,兩側耳朵聽到兩邊緊急煞車,喇叭大鳴及難聽的叫罵聲,有
如馬廄屋頂遭到冰雹的襲擊。
  目標車現在的距離足足有一百五十碼以外了,但是還是用穩定速度前進。白莎把車子吃進
高檔,肥腿把油門壓到底,一下子把距離拉近成一百碼。她前面的目標車在左轉,駕車的開得
很慢,很小心,左手伸出車外,做了十分標準的手勢。
  白莎猛衝到那條她轉彎的街口,左轉,望下去是條空街,她煞車浪費時間。
  她在跟蹤的車子,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又走了一條街,在直街上消失。但是也沒有
別的解釋,為什麼街上沒有車。那麼駕車的在轉彎過來後,一定是猛加油加速了?
  白莎面臨考驗,前車在次一街口,不是左轉,定是右轉了。向左走自然是走回頭路了;那
麼駕駛是知道了有人在跟蹤,而且在甩掉尾巴了,這和她自開始以來一直穩速地開車的邏輯不
合。合理的事,當然是在下條街右轉了。
  白莎有了結論後,動作是快的,她快速把車衝前,一面把車帶到街的左側一點。如此在右
轉時可以有較大的弧度。
  右轉的時候,她感到身體繼續向前的離心力和車子的搖擺。
  轉到一半的時候,白莎沒有忘記自肩後向背後看一下,突然她又拼命煞車和轉動她的駕駛
盤。
  她跟蹤的車子,不在她右轉後的正前方,相反的,剛才她推理的,前車已經發現有車在跟
蹤的事實才是正確的。
  白莎的車還太快了,想不把車完全停止,再轉為左轉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她把車煞停
,退回一點原來來的方向,立即把車左轉前進。
  下一個十字路口,白莎遇到了前一個十字路口相同的難題。白莎感到前車一定是又左轉,
如此可以轉上本來在前進的幹道。
  白莎在心裡咒罵。
  雖然那是一個老技巧,但是始終是個好技巧,當你發現有人跟蹤,當他沒這回事穩速地慢
慢前進,遵守交通規則,甚而注重手勢指示,讓對方疏忽,陷在車陣或交通號誌裡,自己和他
再見。
  回到幹道上,白莎像一個下班開巡邏車趕回去吃飯的警察,見什麼超什麼,心裡窩囊得有
如到手的大魚一下脫鉤而去。
  目標車是跟丟了。
  只是為了小心,在回程的時候,白莎又來到第一次追丟那輛車子的地方。
  這是北哈金頓大道,七百號到八百號那一段,兩側都是單幢平房,住在這裡的人都有直通
車庫的寬大私人車道。
  白莎小心地一條一條私人車道察看,上面都沒有車,車庫門也都關著的。
  白莎點一支煙,接受失敗的事實,把車轉出來,回洛杉磯的商業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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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北富德的辦公室是在樂開胃大廈的十一樓。柯白莎乘電梯上去。門上漆的是「北富德––
推銷工程師」。門後傳出快速如機關槍開火的打字聲,白莎覺得只有自己的卜愛茜可以和她並
駕齊驅。
  白莎把門打開。
  一個直背細腰的二十幾歲女郎自打字機上抬頭望向她,淡灰色的眼珠無聲地在詢問白莎有
何貴幹,手下仍在打著已記在腦子裡,還沒打的字。
  「我要見北先生。」白莎道。
  女秘書停止打字。「請問尊姓。」
  「柯太太。他在等我––我是說應該知道我會來。」
  「請等一下,柯太太,請坐。」
  女秘書把椅子退後,走向北先生的私人辦公室,公事化地敲兩下門,隨即開門進入房裡。
柯白莎仍站在那裡。
  女秘書出來。「柯太太,請自己進去。」
  白莎聽到門內椅子推後的聲音,快速的腳步聲––北先生已經站在房門口對著她微笑了。
早上在他臉上滿臉的愁容,已經因為新刮鬍子,熱水敷面和理髮店的按摩消除掉了,代之的是
光滑的下巴和粉紅的皮膚。他的指甲看得出才修過。
  「請進,請進,柯太太,你工作真快––這是彭茵夢小姐––她知道你是誰。我對她沒有
秘密。以後假如你有什麼要報告的,又找不到我,不論什麼事,都可以告訴茵夢––不過請你
進來坐。」
  柯白莎點點頭,又向秘書微笑一下。
  彭茵夢把眼皮垂下。她的睫毛又長,尖端又翹起得那麼引人入勝。當眼皮下垂時,使本來
已經很光滑的臉頰,由於對比的關係,顯得更為白嫩。
  柯白莎對這對嫻靜、美麗、半閉的眼睛,發表感想說:「嘿!」一面讓北先生扶一下椅子幫
著她坐下。
  彭茵夢離開,把辦公室門帶上。
  北富德繞過桌子,坐進一張特大,發光,桃木製成,黑色真皮裝飾的椅子裡去。
  「我倒沒有想到你會回來得那麼快。」他說。
  「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回來得那麼快。」
  「我們本來是說好,你跟蹤我太太,看是誰要和她見面,之後又跟蹤那一個人。沒出什麼
錯吧?」
  白莎說:「我跟她跟丟了。」
  北富德突然抬起眉毛。「你跟丟了,柯太太?」
  「是的,跟丟了。」
  「但是,我看見你守在那裡。見到你的車––」
  「那是沒有錯。」白莎說:「我跟下去了,後來跟丟了。」
  「但是,柯太太,這應該是極簡單的工作––她是絕對不會想到有人在跟蹤她的呀。」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相信她不會知道。」
  「我可不那麼確定。」白莎道:「要不是她耍了一個很靈的花巧,花巧得連我到現在也沒想
通,就是一連串不能再巧的巧合,而我是倒霉蟲。」
  北富德生氣激動地說:「照你這樣說來,其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永遠也沒有辦法來證明這
封惡毒的匿名信和谷泰麗太太有關的了。」
  白莎乾脆地說:「我們再來看一下這封信。」
  北富德猶豫一下,自口袋裡又拿出這封信。
  「你放私人信件的檔案在哪裡?」
  「怎樣啦?」
  「我想查對一下你私人信件的檔案。」白莎說:「很可能會查到線索。」
  「什麼線索?」
  白莎說:「很多人不知道,打字機上打出來的信,其實比手寫更容易識別。專家一看就知道
什麼廠牌,哪一種打字機打出來的信,而且還知道是習慣於哪一種打字方法的人打的。我雖不
是專家,但至少看得出這信是從手提式打字機打出來的。我相信我看過所有別人給你私人信件
和南先生給你的來信後,可能會有一些特別的線索。」
  「姓南的從來沒有給過我信,我告訴你他聰明得很,什麼把柄也沒留下,一下就令法院裁
定我要––」
  「法院裁定是因為合伙生意的關係嗎?」
  「是的。」
  「他申訴是假話嗎?」
  「詐欺。用一個法律上的技巧,說我無權保管一筆財產,或是說我侵占他的––反正是偽
造詐欺。你說要看我的私人信件,柯太太,我們給你看。」
  兩秒鐘不到,通接待室的門打開,彭茵夢進來,用一般秘書的語氣說:「北先生,什麼事?」
  彭小姐離開房間的時候沒有把房門關上,只二十秒鐘不到,她細而有效的足踝帶她轉回房
間來,把一個厚厚的檔案夾放在北先生桌子上,有一點故意在生客面前炫耀秘書工作重要性的
做作。
  「還要什麼?」她問。有禮,簡單,乾脆得有如在打字機上打字。
  「可以了,彭小姐。」
  「是的,北先生。」
  她轉身,把腰挺得直直的,臀部不甩動,走出門去,把門帶上。
  柯白莎沉思地看著她的一切行動。「過火了一點點。」她說。
  北富德不懂她意思。「怎麼說?」
  「只是告訴你」白莎說:「在我這種什麼都見過的人面前––喔,去他的,我來只是為了這
封信的事。那隻貓,是你太太養的嗎?」
  「她把貓也帶出來了?」
  「是的,她走到哪裡把貓帶到哪?」
  「最近都這樣。牠總是跟了她,除了晚上。這隻貓晚上就是留不住。牠喜歡跟汽車一起出
去。她要出門總喜歡帶牠出去。」
  「叫什麼名字?」
  「須須。」富德說;「我倒真希望她能招呼我,像她招呼那隻混蛋的貓一樣。」
  「也許牠對她好一點。」
  北富德臉紅了。「無論如何,柯太太––」
  「不談這隻混蛋貓了。」白莎在他找理由之前,先把他的氣漏掉。「我們來看看這個檔案
再說。」
  白莎不客氣自己動手,開始看這些信。
  她一封一封看。已經穩定下來的北富德一面指稱。「這傢伙要我一起去打獵。兩年前我和
他一起出去過。他玩得很高興,我不見得。煮飯、善後都是我在辦––這是一個推銷員,要我
給他一個工作,要真能賺錢的。」
  「這是誰來的?」白莎指著一封女人寫的信問。
  北富德清清喉嚨。「我倒不知道這封信在這裡。」
  「是誰的。」
  「柯太太,這沒關係。她和你要查的事毫無關係。」
  「是誰的來信?」
  「羅綾。」
  「姓什麼?」
  「馬。」
  「她給你的信,為什麼用『親愛的辛巴德』開的頭?」
  富德又清了一下喉嚨。「是這樣的,羅綾是舊金山一家餐廳的女招待。她給我的印象是她
很多地方都很能幹。這是,兩年之前的事了––」
  「說下去呀。」
  「我認為這樣一個有才幹的女人應該有更好的出路。我在舊金山有很多熟的公司認識。我
給她介紹了一個工作。就如此而已。」
  「還在這公司嗎?」
  「是的,老天,一直幹了下去。」
  「辛巴德怎麼回事?」
  他笑了。「我一眼就看出她不平凡––當然指做生意。她一直笑我告訴過她的一些推銷故
事。我教她推銷的技術,怎樣把推銷阻力改變為消費的熱誠。她––她告訴我,我說話像七航
妖洋中的水手辛巴德。她––」
  公事化的敲門聲敲在門上,門也立即被打開。彭茵夢站在門口。「谷泰麗太太有電話來。
」她說:「我告訴她你在開會,她堅持要和你講話。」
  「喔!老天。」富德說。
  白莎以事不關己的樣子觀察他的反應。
  女秘書問:「要不要接?」
  北富德求他秘書道:「告訴她我只好打電話回她了。請她留個找得到她的電話號碼。告訴她
我在開會,正好在決定簽一張合約的重要關頭––很重要的一張合約––拍拍她馬屁,多說好
話;茵夢,交給你了。」
  「是的,北先生,她主要是問北太太哪裡去了。」
  北先生把前額放進手掌中,生氣地暗暗咒罵,辦公室一時靜靜沒有聲音,然後,北先生抬
起頭來,「老天,我不知道。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叫她跳湖好了,叫她去做別的事,不要
來煩我。」
  「是的,北先生。」她快快退出去,把門關上。
  北先生猶豫一陣,把椅子推後,站起來繞過桌子,一下把通接待室的門打開。「讓裡面電
話也可以聽到你和她說話,茵夢。」
  「是的,北先生。」
  北富德彎身,伸手經過白莎前面拿起桌上的電話,他讓辦公室門就如此大開著。
  白莎聽到彭茵夢在外間的聲音說:「谷太太,北先生抱歉他實在真的現在不能親自和你通話
。請你留個號碼,他一有空立即會給你電話––不是的,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他正在簽
約的重要關頭,是一家公司產品的推銷權,包括所有洛杉磯以西的地區。––是的,谷太久–
–是的,我會記下號碼––謝謝你,谷太太––喔,是的,我會告訴他佳露和你在一起,非常
謝謝,谷太太,再見––什麼?––怎麼啦。他說她假如不在家的話,他就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自從來辦公室後他沒回家過––是的,谷太太,我會告訴他,謝謝,再見。」
  外面辦公室傳來電話掛上聲。北先生把桌上電話也掛上說:「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
  「你丈母娘?」
  「是的,從她電話聽起來,她才乘火車自舊金山來。梅寶顯然是知道她會來的,但是沒有
告訴我。火車來遲了。佳露在車站等。梅寶也許根本沒有去,或是去了沒有等。她媽媽不高興
了––要拿我做出氣筒。」
  「你太太把這個十一點的電話看得比她媽媽重要得多。」
  「真是如此。」
  白莎默念地說;「我也許對你丈母娘開頭的想法是不對的。」說著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信件
的檔案裡去。
  「這是什麼?」白莎突然說。
  北先生看到白莎拿起由釘書針釘在一起的十幾封信。在首頁前有一小張打字機打的備忘紙
,這樣寫著:看來他們已把你列在壓擠對象的名單上了,茵夢。
  北富德笑道:「彭小姐認為這會使我自找麻煩的。你看,很多慈善機構拼命找人捐款。外國
什麼地方有饑荒,本國又有什麼兒童有不同的疾病,種種藉口,幾個月之前,我碰到一個很親
切的,很感人的,我捐了二十五元。而這些就是泛濫的成災的後果。」
  柯白莎翻看這些信。
  「看來都是不同機構的來信。」
  「就是,不過你可以看彭小姐附在最上面的一張條子。顯然這些機構是互通信息的。只要
你郵寄了一家非洲災民捐款,你的地址就派司給所有其他慈善機構,他們認為你是可能的對象
了。一旦你捐一筆款,你就成了轟炸對象了。」
  門上又一次公事化的敲門聲,彭茵夢打開門,說道:「柯太太的秘書有電話來。她說有要緊
事要和柯太太聯絡。她要知道柯太太在不在這裡。」
  「你怎麼回答她的?」北富德問。
  一絲微笑掛在彭小姐的唇上。「來電話的女人自稱是柯太太的秘書,我告訴她我個人不認
識什麼柯太太,但是假如她不要掛電話,我可以替她問一問。」她說。
  富德問:「那麼她現在在等回音囉?」
  「是的。」
  北先生詢問地看向白莎。
  白莎說:「想辦法我也可以聽到。你先和她聊一聊,要是真是卜愛茜,我再來和她說話。」
  一聲不響茵夢回去她自己辦公室。北富德不出聲把桌上電話拿起來交給她。白莎靜靜聽著
,聽到一下金屬聲,然後是彭小姐的聲音道:「對不起,請你再說一下姓什麼,我沒有弄清楚,
是不是你說傅太太,人字旁的傅?」
  卜愛茜的聲音又急又不耐煩,她說:「不是的,是柯,木字旁一個可以的可。」
  柯白莎馬上接嘴道:「哈囉,愛茜,是我在聽。有什麼事?」
  「喔!」愛茜的聲音顯出解除了緊張:「我在猛找你呀。」
  「有什麼事?」
  「一位南先生有事找你。」
  「多久之前?」白莎問。
  「有半個小時之久了。」
  「要幹什麼?」
  「他說有一件要緊事,一定要立即找到你。說是為了昨天你向他提起過的一件事。又說你
也會希望立即知道結果的事。」
  「你怎樣應付他的?」
  「我說我會設法找到你,請你打電話給他。」
  白莎想了一想道:「好的,愛茜,我從這裡給他電話好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在這裡,萬一
我沒有找到他,他又打電話給你,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裡。你只說十分鐘之前我回來過,我忙得
不得了,你告訴過我他在找我,我來不及回話。讓他去認為他找我要解決的事對我不十分重要
,懂嗎?」
  「我懂。」
  「那就好。」
  白莎把電話掛上,對北富德說:「南先生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說是有要緊事找我,說是有關
我昨天給他的建議,要我秘書找我。」
  北先生一下興奮起來。「那是說他願意接受了。柯太太,我知道他會的。我知道––」
  「蛋還沒有孵好,你倒數起小雞來了。」白莎說:「你是一個賭撲克的冷面好手。可能他是
要我給他好一點的價錢。你聽見我對我秘書說的了,不要顯得太急。他的電話多少號,我打過
去看他要什麼。」
  北先生把椅子退後,走到門口,說道:「茵夢,打個電話給姓南的辦公室,你別說話,電話
鈴一響你就接給柯太太。」他又回到他辦公桌後面。「來支煙?」他問白莎,神經質地去掏他
的香煙。
  「現在不要」白莎說:「可能馬上要接電話––假如他想漲價,我怎麼辦?」
  「告訴他––告訴他你會打電話回答他,不過你想不會有什麼用的,你已經盡了你的力量
,再也加不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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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富德擦了一支火柴,他的手太抖了,幾乎湊不到煙上去:「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真的一
心想把這件事結束掉。我當初的決策真的是完完全全錯誤的,我––」
  桌上電話短短響起兩聲。
  白莎拿起電話。她說:「哈囉。」
  電話對面沒有響聲。
  白莎向北富德解釋:「大概才撥好號碼,我聽不到對面響鈴。我––」
  一個女性聲音在對面說道:「哈囉,南氏產銷公司。」
  「請找南先生說話。」白莎平靜地說,說得很慢。
  「請問是哪一位?」
  「柯太太。」
  對方說話的女人立即起了反應。「是的,柯太太。請你不要掛線,我立即給你接過來,他
正在找你。」
  一聲金屬響聲,南先生用上次白莎見他時快得多的說話方式說:「哈囉,柯太太,是你嗎?」
  「是的。」
  「我留了話在你辦公室裡,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
  南先生清清喉嚨。「柯太太,我們不要浪費時間,我把要說的都說給你聽。」
  「說吧,本來就應該直話直說。」
  「你到我這裡來說是要給我一個建議,我認為是個笑話,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去跳你的湖
好了。」
  「嗯哼」白莎說:「這一點我知道。」
  「現在情況有些改變了。我有一件投資,只要有現鈔,可以大賺錢。」
  「怎麼樣?」
  「當然,我研究過了,人可能真像你自己說的,是個投機的人,你知道了我和對手之間的
事,兩面湊湊賺點鈔票,當然,你也可能是和北富德一路的,受他所雇的。」
  「這些你以前不是都說過了嗎?」白莎問。
  「是的,柯太太,我們都說過了。我馬上就要說明白了。假如在今天下午四點鐘之前,你
能給我二千五百元銀行本票,或是銀行作證背書的支票,我就簽你要的文件給你。」
  「原來如此。」
  「不過四點鐘,今天下午的四點鐘是這件事的極限,你能明白嗎?」
  「明白。」
  「當然,叫我接受你所說的低價,完全是因為我突然有這個需要;否則哪能接受。假如今
天下午四點鐘之前,錢不能到我的手裡,我以後也不會再妥協這件事了。」
  「我明白。」
  「好了。我到底能不能在四點鐘之前,從你那邊拿到這筆錢?」
  柯白莎猶豫一下,眨一下眼眼,向滿臉焦急的北富德斜眼看一下,不慌不忙地對電話對端
的南先生說;「這情況來得快了一點。能再寬限我一點時間嗎?」
  「柯太太,你來我這裡的時候暗示我現鈔是準備好的。你像是拿鈔票在我眼前幌來幌去。
我在四點之前要這筆錢,否則我給你的建議也作廢。今天下午四點鐘之後,我對法庭的裁定一
分錢也不減。今天下午四點鐘是絕對的最後機會。四點即使過一分鐘也算太遲了。我現在再問
一句,你給我還是不給我這筆錢?」
  「給,哪裡見面?」
  「在我辦公室。」
  白莎說:「我會讓我律師擬定一張協議書,我不想將來發生什麼口舌。」
  「協議書裡包括什麼呢?」南先生懷疑地問道。
  「什麼都包括。」白莎說。
  南喬其大笑道:「那沒關係,柯太太。請你聽著,我要這筆錢,越快越好。假如你半小時內
能來,那最好了。不過,四點鐘是最後的機會。」
  「我懂了。」白莎說。
  「那好極了,你到底最快什麼時候能送鈔票來?」
  「三點五十九分。」白莎說著把電話掛斷。
  北富德急急地問:「他肯接受條件嗎?」
  「他有興趣,他是急需鈔票沒有錯。自己說好聽的要用來投資。老套。他要二千五百元銀
行本票,或是我的支票,但是銀行背書作證可以付鈔的。」
  北先生高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柯白莎肩上。「你真了不起,你辦成功
了!我看到你就知道你辦得成的。老天,你要是知道––」
  「等一下,先別高興,這件事有個限期––今天下午的四點正。四點過一分鐘太晚了。這
是他訂的時間。」
  北先生清醒了。「這是有道理的。他急須現錢,別人可能也給他一個限期的。為了免得坐
牢,他五點、六點之前一定要付這筆款––所以我也要快一點才行。」
  柯白莎說:「我認為銀行本票最好了。可以省得你把錢存進我戶頭,再由我請銀行證明這張
支票一定收得到現,要好得多。」
  北富德看他自己的手錶。「我得馬上和太太聯絡。」
  「沒有她,你辦不了這件事?」
  「當然不行。」
  「有了匿名信這件事後,她可能沒那麼容易應付了。」白莎指出這一點道。
  北富德笑笑。「對正經事不會的。她會不停嘮叨我兩個禮拜,說我和女佣這件事不會像我
所說那麼單純,但是有關這件事,我一告訴她,五分鐘之內,支票就可以到手的。到底這些都
是我的錢,你別弄錯,柯太太。」
  「以前是的。」柯白莎澀澀地說。
  北富德不太高興地說:「即使她心痛,但用二千五百元來解決兩萬元的債,還有不高興的嗎
?」
  「你們倒公私很分明的。」白莎道。
  「這是錯不了的。」北富德看一下錶說:「她應該馬上回家了,即使出去和寫這封匿名信的
見了面也該回家了。這是最壞的一招了,她們會談個沒完,兩個女人嘛,也許一起去吃中飯再
談––老天,要是你沒有讓她跑掉,一直跟下去,就好了。」
  「其實當初你就應該叫你會計師出面,告訴大家你一毛錢也沒有,你可以不必付他錢,連
二千五百元也不必出。」
  「不行,那樣我生意怎麼再做」富德道:「何況,那樣我必須真的一毛錢也沒有,連上街巴
士費都要每次由太太給我才行。柯太太,法官相信我,我賺的連辦公室開支都不夠。我送太太
財產是我賺得多的時候送的,後來生意不好了我就無法維持了。這個辦法固然想得很好,可以
不理法院的裁定,但是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個人想在自己名下積點錢,那是完全沒有辦法––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梅寶。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梅寶要是在外面用午餐,她只有四五個地方。
我現在只好每一家都去找一找。」
  「要我跟你跑嗎?」
  「是的,這樣拿到支票就少事多了––不行,等一下,還有匿名信這件事要考慮。假如我
找到我太太,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喔!為什麼偏選這個時候給我太太寫匿名信呢?」
  柯白莎站起來。「我回我辦公室去等,你的事情辦妥,你就打電話找我。」
  北富德又高興起來。「柯太太,你真好。我現在發現我來找你有多麼正確了。」他站起來
,把通外間的門打開,他說:「我覺得我欠你情––」
  外間通大樓走道的門打開,兩個女人穿著豪華,目空一切地走進辦公室來。
  「泰麗!」他高聲叫喊道:「還有佳露!真高興你們兩位在附近會到這裡來看我!不好意思
,我剛才在開會不能停下來聽你電話––抱歉,抱歉。」他看一眼白莎等於附加說明這兩位來
客的身分,年長的是岳母,年輕的是她另一個女兒。
  「幸會,幸會。」白莎含糊地應付著。
  谷太太自頭到腳仔細察看柯白莎,她目光躊躇在白莎偉大的腰圍上。
  北富德急急地說:「泰麗,你看起來好極了!你看起來像佳露的姐姐」他又急急的說一句,
像是要糾正自己的失言:「事實上佳露自己看起來也好極了。比我以前看到的都比較漂亮。這一
個禮拜來我經常這樣說,是嗎,佳露?」
  佳露看他一眼,覺得無聊。谷太太欣賞地給他一個微笑。「富德,你是真心的,還是敷衍
一下說說的?」
  「不是的,泰麗,我是真心的。不知道的人在街上,一定會以為你––我意思是想你只–
–當然,他們想不到你和佳露是母女倆。」
  「你知道的,我們本來就不是。」佳露澀澀地說。
  「喔,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北富德說:「讓我們去我私人辦公室吧,我把這裡事了結一下
。」
  谷太太說;「希望沒有打擾你們辦事。」
  「沒有,沒有,你們先進去,隨便,不必客氣。」
  谷太太沒有移動。「富德」她向。「梅寶哪裡去了?」
  北富德失望地說:「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在急著找她。我––你確定她不在家?」
  「當然我確定。我們才從家裡出來。」
  「你們先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我就來陪你們。」
  「你有概念她去哪裡了嗎?」谷泰麗問。
  「她到什麼地方,有個約會。她叫我把車弄好,輪胎檢查好。我––你們先請進去,好嗎
?」
  「但是,富德,我就是一定要先找到梅寶。我從舊金山來,就是為了見她。她絕對知道我
會來。她告訴佳露我會下來的。」
  「她知道你會來!」北富德隨便說一句拖延時間。
  「我在––之後我給了她一個電報,她沒告訴你我要來?」
  「沒有,我––那她一定是去車站接你囉。」
  「火車遲到了一小時。佳露離家早,梅寶說她們車站見。你最後什麼時候見的梅寶?」
  「我––我想不起來了。我腦子給弄糊塗了。我有一件重要的生意。請你們先進去坐一下
。」
  谷太太又一次細看白莎。「喔,是的」她說:「我想起來了,你是在和一個生意簽合約的,
是嗎,富德?我真抱歉,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沒關係,沒關係,我一下就和你們在一起。你們不要客氣。」
  谷太太對佳露道:「來吧,親愛的。」又對白莎酸酸地道:「我想我們沒有打擾你們的商業
合約吧。」
  白莎道。「沒關係,小小的打擾我從不放在心上的。」
  谷太太把下巴抬起。她半轉身雙眼和白莎互相對視,想想沒有必要起衝突,一陣風進入女
婿的私人辦公室。
  白莎低聲地說:「有關和南先生妥協之事,你準備告訴她嗎?」
  北富德關心地看一下佳露進去的時候有目的沒有關上的門,幾乎耳語似地說:「不行,不行
。」
  「那樣也好。」白莎道:「你最好早點擺脫她們。」
  北富德說:「我怎麼辦,她們在這裡,我都沒有辦法去找梅寶。」
  「你有沒有想到,你太太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她媽媽來電報說要來洛杉磯?」
  「沒有理由。」北富德擔心地說:「這完全不像她的個性。」
  「唯一理由」白莎說:「是她不想讓你知道她媽媽要來。顯然的,她覺得家庭內可能要面臨
一場大風波,她請她媽媽來做精神上的支持的。我打賭是她收到匿名信後,打電話或電報給她
媽媽,叫她來的。」
  「有可能,有可能。」北富德說:「又是那封信,真是可惡。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給你個建議。」白莎道:「和她攤牌了。告訴她該有個完的時候,不要再拍她馬屁,也不
奉承她,你一直太做作了,沒有用的。對這種人不會有用,你––」
  「噓,噓,輕一點、請輕一點」北富德輕聲祈求著:「我––」
  「富德」谷太太說:「能不能把你寶貴的時間分一點給我們?我們在擔心梅寶。她沒有接車
,我們知道她一定想來的。」
  「是的,是的––來囉。」富德說。
  他的眼睛在請求白莎快離開吧。
  「進去呀」白莎說:「你自己去對付她們好了。」
  「你最好先走。」北富德耳語地說,眼睛盯著開著的門。「求你。」他說。
  「好吧。」白莎說,走過辦公室,拉開通走道的門,自己走出去,站在關上的門旁幾秒鐘
;突然她轉身把門打開。
  北富德私人辦公室門已經關閉。彭茵夢在大步跨越辦公室,突然停住,走回她的打字桌。
  白莎道:「我突然想到想要些資料。請你放張紙條進打字機,我直接請你聽下打下來給北先
生好了。」
  彭小姐餵了打字機一張紙,白莎聽寫道:「假如你現在報告你的車遭竊了––事後當然可以
說這是誤會。警察會找到你的車,然後––」
  彭茵夢靈巧的手跟了白莎嘴動,飛快地在打字機上打字,白莎猶豫,她幾乎同時停下來。
  白莎低頭看看還在打字機上的紙,她說:「再想想,這個辦法不見得最好。我再想想。也許
我回去後自己打電話給他好了。」她伸出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把紙張拿住,一下把紙自打字
機上拉下。折疊了兩次,投進自己的皮包內。她說:「萬一我認為這件計畫好,我真拿出來寄給
他好了。」
  淺灰色的眼珠,透著奇怪、不了解的表情,瞪著白莎。
  「你打字真像玩魔術一樣快。」白莎衷心地說。
  「謝謝你。」
  「訓練有素。」
  「我是很忙。」
  「家裡也有打字機,是嗎?」
  「是的。」
  「手提式的?」
  「嗯。」茵夢回答。
  柯白莎笑道:「謝了。」
  彭茵夢瞪著眼,好奇地注意柯白莎打開門,大步邁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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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點十五分北富德給柯白莎的辦公室打電話。
  柯白莎聽到他的聲音,立即問道:「一切都弄妥了嗎?」
  「柯太太,我看這件事要比我預計複雜多了。」
  「怎麼回事?」
  「谷太太下來是有特殊原因的。我想這封信造成的後果比我想像要嚴重得多。莎莉好像已
經走了,我的太太也許也決定離開了。她可能已經見過寫這封信的人了。我––我無法說得詳
細––」
  「而你的丈母娘真的不知道梅寶在哪裡?」
  「不知道,而且她盯住了我,一分鐘也不肯離開,我什麼事也不能做,我縛手縛腳呀!」
  「你現在在哪裡?」
  「在我住宅裡。」
  「丈母娘也在?」
  「也在,她一分鐘也不離開呀。」
  「為什麼你不留在辦公室,把她趕出去?」
  「趕不走呀––她已經決定不讓我離開一步了。」
  「嘿!」白莎嗤道:「你的丈母娘知道她女兒在哪裡,她在吊著你玩。你把她一腳踢出去,
你自己去找你太太好了。」
  「你不了解,柯太太,假如梅寶見到了寫這封信的人,又多聽了一些謊言。假如她已經決
定離開我,你了解了嗎?我一定得在這屋子裡等。她要出任何主意都要先回家拿衣服––現在
我們一定要找到南喬其,叫他寬限一點時間。我最近不順,這不過是倒霉事中的一件而已––
你打電話給南,再不然你去一次他辦公室,告訴他你要延後二十四小時。他也許不肯––但是
你總要試一試––」
  突然他的語聲改變了。白莎聽到他專門用來對丈母娘說話的假殷勤聲音說:「喔!泰麗,你
在這裡,我正在想你躲哪裡去了––我只是和辦公室聯絡一下,就如此––沒有,她沒有和辦
公室聯繫。他們都沒聽到她的消息––別太緊張,她不會有事的。她去吃飯了,去打橋牌了–
–」
  北先生換了大聲,下命令道:「把所有信件放我桌上,有人打電話問我,就告訴他我今天下
午可能根本不會回辦公室。北太太打電話來,就問她是不是忘了她媽媽今天自舊金山來。告訴
她所有人都在家中等她––再見,茵夢。」
  電話一下掛上。
  柯白莎壓一下內線電話,把卜愛茜叫出來。
  「愛茜,替我接通南喬其。」
  柯白莎坐回她的椅子,一面沉思,一面等候。電話鈴響,她拿起電話,聽到南喬其謹慎、
冷冷的聲音道:「是的,柯太太,有什麼事?」
  白莎道:「你逼得我緊了一點。」
  「柯太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要我今天下午四點鐘之前準備好那筆錢,我有一點困難。我一定再要二十四小時
才行。」
  「不可能的。」
  「我希望你能寬限一下。」白莎努力道:「我有希望在今天下午四點鐘前拿到現鈔,但也可
能再需要二十四小時才行。」
  「柯太太,建議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你說的是現鈔。」
  「仍舊是現鈔呀!」
  「這不是我對現鈔的定義。」
  「這是我的定義呀。」
  南喬其冷冷地道:「我只要你能在今天下午四點之前把現鈔送到就算數。超過四點就作罷。」
  白莎想找點話來對答,但是對方把話機關上,封住了白莎的嘴巴。
  她向電話生氣地罵道:「掛我的電話!你敢掛我的電話。等這件事結束之後,看我不想個辦
法修理你!」
  白莎站起來,親自到接待室向卜愛茜指示道:「要是這傢伙打電話來,我不想和他說話。」
  「姓南的?」
  「就是他!」
  「我是不是照你的話,一字不錯對他說?說是你不想和他說話?」
  「不要,告訴他我很忙,說過不讓任何人打擾的。萬一他堅持說我會和他講話的;你就問
他是不是那位掛斷柯太太電話的南先生。你說話要甜,好像只是確定他身分似的。」
  卜愛茜在草稿紙上用速記劃幾筆,記下白莎的指示。
  「看來這是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了。」白莎說:「假如他不是急著要這筆錢,現在我有點
事要做,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白莎回過她辦公室,把門鎖上,把桌上雜物拿掉,拿出北先生給她的那封信,開始工作。
她用一個放大鏡仔細研究信上每一個字打下來字體的特性,不斷停下來比照一本偵探用的小冊
子,冊子裡有每一種打字機牌子、型式的字體和特徵。
  最後,花了一個多小時白莎作出結論,那封信是雷明頓牌,一種早期型式的手提打字機所
打出來的。但是只花了幾秒鐘,她就知道了,那張附在北先生十幾封私人信件上的備忘錄,和
這封匿名信是出自同一台打字機。
  白莎下樓,到同一大樓的速食攤上喝杯咖啡,吃客三明治,十分鐘內又回到公司裡。
  「有什麼事嗎,愛茜?」白莎問。
  「南先生來電話。」
  白莎不出意料滿足地說:「你對他說什麼?」
  「照你說的說了。」
  「有沒有告訴他我不在家。」
  「沒有,只告訴他你正忙著,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他說你會破例和他說話的。我問他,他
是不是早先掛掉柯太太電話的那個南先生。」
  「他怎麼說?」
  「他清了兩次喉嚨,最後說:『我以為她說完了。真抱歉。』」
  「又之後呢?他有沒有求你?」
  「沒有,他只是說了聲謝謝,就掛掉了。」
  白莎蹙眉不豫地說:「不對呀!他應該拼命請求才對。」
  「至少他打電話來了。」愛茜道:「這不是有點意思了嗎?」
  「我說是應該拼命的請求才合理。」白莎道:「他的語氣如何,焦急嗎?」
  「沒有,相當有教養的樣子。」
  「好吧,不管他了。我––」
  辦公室門突然打開,北富德衝進來,說道:「老天,柯太太,我不知道我們該怎樣辦?」
  「別慌」白莎道:「又有什麼事發生嗎?」
  「又有什麼發生?老天。那是連著來的。你知道怎麼了?我太太走了––我的一切都在她
名下呀。我每一分錢,每一張房地契。甚至我辦公室家具都是她的呀。」
  白莎注視他一會兒,轉身向自己的私人辦公室:「進來吧,我聽聽慘到什麼程度。」
  北富德在沒有進房間時就開始說話了。
  「她被洗了腦了,現在她就是走了。」
  「連衣服都拿了?」白莎問。
  「柯太太,她回來把衣服拿走了。」
  「喔!喔!」白莎感到嚴重地說。
  「我自己也是在半小時之前才知道。」北先生說:「我為了確定,所以看了一下壁櫃。我看
到她衣服都掛著,所以沒注意看有沒有少東西。但是谷太太警覺些,她和佳露一查就發現少了
些東西。一套藍衣服,一套格子布的襯衫和外套,兩雙鞋子,還有––」
  「牙刷?」白莎問。
  「是的,浴室小格裡的一把牙刷。」
  「冷霜?」
  「這一點我不了解了,柯太太,她的冷霜和抹手的油仍好好放在本來的梳妝台位置上。」
  白莎自顧自地說:「她離開的時候我有看到,並沒有帶箱子。這些東西一定是後來又回去拿
的。」
  「絕對是的。她出去和那打電話給她的人見面。她準備先見那個人再去車站接媽媽。但是
那個人說的話改變了她的初衷。梅寶回家,拋了有限的幾件東西進衣箱,就溜走了––也許完
全忘了她媽媽的事,也許另外一件事更為重要––除非有她,否則我什麼事都不能做了。你有
沒有消息南喬其能不能等到明天?」
  白莎說:「你太激動了。目前你反正什麼事也不必做。有可能你太太並沒有離開你。她只是
暫時相信了不少事,要出走幾天,給你一個教訓。」
  「何以見得?」
  「不少證據。你聽我的,你太太布置好要好好嚇你一下。她媽媽也參與合演的。你太太在
認為達到目的時,自己會回來的。她現在會不斷和她媽媽聯絡,家裡的事她都知道。這也是為
什麼她叫她媽媽下來。
  「聽我話,你現在回去,擺出一付姿態,你太太要離開你,自有她的特權。你不希望她離
開,萬一她一定要離開,你也沒有輒,世界上多的是女人。你不要表演過火,只是向你丈母娘
表達清楚。說過了,你就出去溜達半個小時,讓你丈母娘有時間用電話和你太太聯絡。你太太
聽到你不急了,又想到別的女人了,你太太就會快快的回––」
  「事情不止這樣呀,那玩意兒又來了。」北先生搖嘴道。
  「什麼那玩意兒?」
  「信,又來了一封信。」
  「給我看看。」
  北富德遞過來一枚仍未打開的信封,信是寄給北富德太太的。
  白莎研究信封,在她指間翻來翻去,她看郵票,看有點塗糊的郵戳。「你怎麼到手的?」
她問。
  「下午郵差送來的。」
  「郵差交給你的?」
  「不是,該死的。郵差交給我丈母娘的。」
  「她把信如何處理?」
  「放在我們平時放信件的小桌上。不過她仔細地看過這封信。事實上每一封都看過,不過
這一封她仔細地看了一下。你看,上面寫著『機密,親啟』。」
  「你怎麼知道這是另一封匿名信?」白莎問。
  「你看,這和原來前一封樣式一樣,也是打的字。」
  白莎拿起放大鏡檢查,慢慢地點點頭,表示沒錯,她問:「你準備把它如何處置?」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來看你。」
  「信裡會寫點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
  「何不就拋進爐子去,看都不必看。」
  「不行,我丈母娘見過了。梅寶要是回來,谷太太一定提醒地叫她開信。她本來對這封信
特別感興趣。」
  「假如到時找不到這封信呢?」
  「那當然她會怪我拿了這封信,再加上其他各種情況––即使梅寶想回來,你看會變成什
麼樣子。」
  「她會回來的」白莎道:「至於這封信嘛,我認為我們可以用蒸汽把它啟開來看。」
  「這要犯聯邦罪的,是嗎?」
  白莎說:「大概吧。」她把迴轉椅推後,走向辦公室門口,開門對卜愛茜說:「愛茜,把電
板插上,放一把小茶壺上去,白莎要用蒸氣開一封信。」
  卜愛茜拿過來一塊電板,插上插頭,又帶進來一隻放滿一半水的小茶壺,放在電板上。
  「還有什麼事嗎?柯太太。」
  「目前沒有了。」
  白莎摸一下電板,確定已開始發熱,走過來坐回原來的椅子,面對北先生,「這件事把你
套牢了,是嗎?」她問。
  「那當然。要不是那封信,但是,現在––梅寶走了,南先生那件事解決不了,谷太太死
盯著我––而我不知道我太太是否真走了。就是不確定才那麼困擾,假如她站出來說明她走了
,倒反可以做別的打算了。」
  白莎站起來,彎腰把手伸進廢紙簍摸索著,突然直起腰來手裡拿了一張有圖畫印了字的紙。
  「是什麼?」北問。
  「一家皮貨店的宣傳廣告––說是可以趁減價買便宜皮貨,或是分期付款,把皮貨存在他
們店裡,隨時可以拿回來穿用。」
  「我不懂,你––」
  白莎露齒笑道:「不必去懂。」
  他們互相不說話對坐著,北富德扭動不安。白莎安詳、文靜。
  茶壺因蒸氣開始噓出聲音。聲音越來越響,變成汽笛聲。
  白莎有經驗地把信的封口放到蒸氣上去。
  北富德問:「這樣薰開的信,別人有辦法檢查出來嗎?」
  「我看過信後把他弄回原樣就看不出了。」
  「你比我樂觀得多。」
  白莎小心地把鉛筆尖插進漿糊封口的地方。「我必須樂觀才行。」她說。
  沒一下信封打開,白莎把信從信封裡拿出來。
  「全都是打字的,像上一封一樣。」她說:「沒用筆簽字,只是打字機打的,『你的朋友,
祝你好運的人』。你要自己看還是要我來唸給你聽?」
  「我看我快快看一下好了。」北富德說著伸出手來。當他碰到這封信時,他手顫抖得厲害
。信一下自他神經質的拇指和食指指尖落下,『之』字形的飄了幾下,落在地板上。
  「你唸吧。」他對白莎說。
  白莎清清喉嚨唸道:「
  親愛的北太太:「
  你大概想知道·星期一下午一位到你先生辦公室來,門一關上就和你先生熱烈擁抱、親吻
的女人是誰吧?也許你想見我,和我詳談,還是你想自己欺騙自己生活在象牙塔裡呢?無論如
何,你記住,我是為你好。你的朋友,祝你好運的人。
  白莎抬起頭來,從反光眼鏡中看向北富德。「那個女人是誰?」她問。
  「老天!誰又會知道她呢?」
  「她是誰?」
  「許桃蘭?」
  「許桃蘭又是什麼人?」
  「一個老相好。我幾乎娶了她。我們吵了一架––之後我結婚了。也許我的目的是表示不
一定要依靠她。沒多久她也結婚了。」
  「現在她在哪裡?」
  「有她地址嗎?」
  「我––嗯––」
  「有還是沒有?」
  「是的,我有。」
  「哪裡?」
  「星雲公寓,十五B。」
  「星期一怎麼回事?」
  「她來找我。」
  「常來嗎?」
  「沒這回事,這是我結婚後,第一次見到她。」
  「她一直住在洛杉磯?」
  「不,紐約。」
  「發生什麼了?」
  「她來洛杉磯,想見一下。她的婚姻不愉快,已經辦離婚了。她不知我是否和梅寶維持婚
姻關係。她來看看。她找到我辦公室,就自己進來了。」
  「你的秘書在外面幹什麼的?」
  「我自己也大出意外,一時說不出話來。彭小姐跟進來把辦公室門關上,桃蘭––桃蘭見
到我很高興。」
  「那是在彭小姐出去,把門關上之後?」
  「是的。」
  「於是你決心走進時光隧道,把日子退後一些?」
  「也並不完全如此。」
  「抱抱摟摟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
  「之後又見過她嗎?」
  「這個––」
  「見過還是沒再見?」
  「見過。」
  「見了幾次?」
  「兩次。」
  「一起出去玩?」
  「吃一頓飯。」
  「怎麼告訴你太太的?」
  「辦公室加班。」
  「嘿」白莎說。「你也不必愁眉苦臉的。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丈夫而已。」
  白莎隨便把信一折疊,拋進自己的皮包,把剛自廢紙簍中拉出來皮貨公司彩色宣傳廣告折
好放進信封裡去。在封口處加了點膠水,把信又封好,交給北富德。「好了」她說:「你找個機
會,把信放回那放信的小桌上去,混在其他信裡面,就行了。」
  北富德鬆了一口氣。「柯太太,你等於救了我的命。我實在––」
  通外辦公室的門上響起了快快的敲門聲。
  「什麼事?」白莎問。
  卜愛茜問:「柯太太,我可以進來嗎?」
  白莎看向房門問:「什麼事,愛茜?」
  卜愛茜把門打開一條縫,自己自縫中鑽進來,把門小心地關上。
  她輕輕地說:「南先生來了,在外間。」
  北先生緊張地直握著雙手。「老天,怎麼辦?」他說。
  白莎把座椅推後,站起來,她說:「交給我辦好了,他是我的肉。」
  「千萬別讓他看到我在這裡。」北富德低聲有如耳語地說:「他要知道我們兩個認識,就慘
了。」
  「我說過由我來辦」白莎說。她轉向愛茜道:「告訴他我很忙,反正今天是沒空見他了。萬
一他一定要見我,可以先約好,我最早能見到他的時候,是明天早上十點半以後。」
  卜愛茜點點頭,靜靜地自門中溜出外面一間去。
  白莎面向北富德說:「他一走你就趕快回家,照我說的去做,也叫你的丈母娘去傷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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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柯白莎的晨操是喜歡在床上做的。早上醒來,她在床上伸手伸腳,盡量把每一根肌肉拉長
,又抬頭、抬手、抬腿的亂七八糟運動一下子。折騰到自己認為夠了之後,她會伸手去拿床頭
桌上永遠放好在那裡的香煙,輕鬆地享受她晨間第一支煙。
  鬧鐘八點十分把她鬧醒,白莎開始她的晨間運動。
  幾分鐘之後,白莎把兩隻枕頭放在一起,墊在背後,自己半坐在床上,隔了厚枕靠在床頭
板上,腿還在毛毯裡,享受溫暖和輕鬆。
  窗外,洛杉磯又濕又冷,厚厚的濃霧密罩,半開的窗裡吹進來的風,潮潮的像在海上,玻
璃上呼了一層霧氣。
  白莎知道幸好自己另裝了瓦斯暖氣,不必去依靠公寓中央空調,否則很可能中央系統失靈
,真會冷得長關節炎。何況住戶公決的,每天八點半之後,暖氣降低,只維持不冷得發抖,再
過一下,就全關了。
  白莎把肩部肌肉挺後,伸了個懶腰,把毛毯踢掉,發現外面比她想像又要冷得多。她把窗
關上,把瓦斯暖氣爐開大一點,自己鑽回被窩去,再享受一下。
  嘀噠的鐘聲,似乎提出責難,比平時的聲音響了很多。
  白莎坐起來,又拿了支煙,她怒視鐘面道:「你這會說謊的小鬼,現在哪會是八點四十五分
,看外面天那麼暗,應該是七點四十五分。你再嘀嘀噠噠的亂叫,看我不把你拋到窗外去受凍
。」
  白莎把火柴擦著,把她的第二支煙點著。
  電話鈴響了,白莎伸手去拿電話,想想又停住。「響吧,響死好了。天不暖和我就不起來
。」
  電話足足響響停停兩分鐘之久。白莎把煙抽完,用光腳試了一下地板的溫度,把雙腳套進
有絨毛的拖鞋,把公寓門打開,拿進一匣牛奶,半匣喝咖啡用的乳酪,一卷晨報。她把房門關
上,帶了晨報又上了床。
  她一面看報,一面下注解地說:「說教––假的––去他的––嘿,討好人的––你以為我
們都是––」她最後一個批評,因為樓下大門不斷的鈴聲響而打斷了。
  白莎咕嚕道:「什麼人那麼不識相。」
  嘀噠響的鐘告訴她已經九點十分了。
  公寓已經相當暖和了,白莎把所有蓋的都踢到床腳那一頭去。
  樓下公寓大門上按鈴的人始終不肯罷手。白莎鎮靜地不去理他。她穿上一件晨袍,走進浴
室,把淋浴蓮蓬頭打開。她正好淋了一半浴,樓上公寓房門口的敲門聲大大響起。
  白莎的情緒大大受了影響,她咕嚕地跨出淋浴,把腿和腳擦乾,裹了一條大毛巾在肥軀上
,把頭伸出浴室門大喊道:「什麼人呀?」
  一個男人聲音在外面道:「柯白莎嗎?」
  白莎粗蠻地說:「你想還會是什麼人?」
  「我是宓善樓警官,讓我進來。」
  白莎站在那裡,生氣地向門眨著眼,她說:「我在淋浴,我在辦公室見你好了,就約好––
」她匆匆向鬧鐘看一下,「十點一刻好了。」
  「抱歉,我現在要見你。」
  「站在外面等,我至少要穿上些衣服才行。」
  她回過房來,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乾。
  宓警官單調,用一個速度在外面敲門。
  白莎故意賭氣慢慢弄,她穿上一件罩袍。慢慢走到門邊,一下把門打開。「即使你代表法
律」她咆哮地說:「你也不見得有權想什麼時候來吵別人,就來了。半夜三更的,把我叫起來。」
  「九點三刻了。」宓善樓不吃白莎那一套,自顧走進來,又加上一句,「再說,你自己說
在洗澡。」
  白莎一腳把門踢上,酸酸地看向他道:「你倒不必把證件拿出給我看,以後出門也不必帶證
件,盡可以留在家裡。這種吃相誰都知道你是警察,女士在穿衣服你要闖進來,帽子也不拿下
來,抽著濕兮兮的雪茄,在我這沒有用早餐之前,來把房間弄得臭臭的。」
  宓善樓警官又笑了。「你真對我胃口,白莎。只有我最了解你面惡心善,嘴巴凶得要死,
心地倒是金子做的。我每次想起那件盲人乞丐的案子,我就想過來找你一起出去喝杯酒。」
  「那有什麼用」白莎嗤之道:「你幫過我什麼忙沒有?坐下來,看看報紙,我去刷個牙,不
過幫個忙,先把那臭的掃把從你嘴上拿下來,拋窗外面去,那玩意兒––」
  宓警官擦一根大火柴,把快要濕熄的雪茄屁股再點一次,用手把呢帽前沿一抬,把帽子放
在後腦勺子上,算是脫帽了。他說:「早報早就看過了。你也不必刷牙了。你對北富德太太知道
些什麼?」
  「這跟你有什麼相干?」白莎立即警覺清醒起來。
  「我看她是個粗心的家庭主婦。」善樓說。
  「怎麼知道?」
  「絕對不會說錯的。把屍體留在地窖裡,自己離家出走,忘記回去。」
  「你在說什麼呀?」
  「北太太家地窖裡的死人。」
  白莎現在更小心了,有如一條鯉魚在看水面上一隻在點水的蒼蠅一樣。「她殺了什麼人?
她自己丈夫嗎?」
  「我沒有說她殺死什麼人呀。我說她把屍體留在地下室裡了。」
  「喔!」白莎說:「我以為你在說她殺死了什麼人了。」
  「沒有,我沒有這樣說過,至少目前還沒有。」
  「那這件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一直認為你是最喜歡協助警察的。」
  「為什麼我要協助你們警察?」
  「因為你還想吃這行飯呀!」
  「當然」白莎雙目注視著宓警官的臉,她說:「我會幫助警方偵破謀殺案,但是我沒有理由
自動牽進案子去––只因為案子裡有一個粗心的管家婆,有多少具屍體?」
  「只有一具。」
  「放她一馬算了,只有一具屍體,何必硬要說她是粗心的家庭主婦呢?我看過以前有一打
屍體紀錄的;再說,留下時間也不太久,很可能她只是––」
  善樓咯咯地笑出聲來。「你也真是,你不見得是在開我玩笑吧。」
  「我在開我自己玩笑。說給自己聽聽的。」
  「那你繼續吧。」
  「已經被你打斷了。」
  「那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我們談正經的。」
  「誰不正經了?」
  「你。」
  「我什麼地方不正經?」
  「我也在這麼想」善樓高興地說:「我發現這是你的習慣。一件事嚴重起來,或者有人要把
你拉進去的時候,你就會像雞尾酒裡的一顆櫻桃,又圓,又滑,很難掌握。」
  「你才是不肯正經地談話的人,你先說,死的是什麼人?」
  「死人叫冷莎莉,二十六歲的年輕女人。」
  「怎麼死的?」
  「我們還不知道。」
  「自然死亡嗎?」
  「也可能是意外。」
  「那麼,也可能是什麼呢?」
  「也可能不是意外。」
  「你真解釋得非常清楚。」
  「這就是『以其人之道』了。」
  「這個冷莎莉是什麼人?」
  「那地方的女佣人。」
  「屍體在那裡多久了?」
  「一天左右。」
  「就在地窖裡?」
  「是的。」
  白莎特別小心地問道:「北太太對這件事如何解釋?」
  「什麼也沒有。」
  「你說她不回答一切問題?」
  「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問她問題。她好像出走了。這就是牽涉到你的原因。」
  「什麼意思?」
  「目前我們知道的人當中,只知你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
  「誰告訴你的。」
  「一隻小鳥。」
  電話鈴聲又響起,柯白莎非常歡喜它這一次的打擾。
  「請等一下」她對宓善樓說。一拿起電話,她說:「哈囉。」
  北富德的情緒十分激動,他說:「謝天謝他總算找到你了。我每一個地方都試過了。我試過
你這公寓,你不在,你的秘書給的電話號碼––」
  「好吧!」白莎說:「有什麼事,快說!」
  「非常可怕的事發生了。」
  「我知道。」
  「不是,不是,這件事是所有倒霉事以外的。他們在地下室發現了莎莉的屍體。她是––」
  「我知道」白莎說:「有警察在我這裡。」
  北富德的語音驚慌起來,「我就是想在他們找你之前先告訴你。你對他們怎麼說了?」
  「什麼也沒有。」
  「現在在你邊上嗎?」
  「是。」
  「你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們?」
  「是的。」
  「能守得住嗎?」
  「我認為有困難。只是暫時性的。你的太太在家嗎?」
  「沒有,她一個晚上不見面。我丈母娘急死了,這就是為什麼會發現一具屍體的原因。她
堅持親自動手要查房子裡每一間房間。她說她從地窖查起。我聽到她走下地下室,她大叫,昏
倒了。我馬上跟下去,莎莉張手張腳仰臥在那裡––」
  宓善樓很友善地打斷向白莎說:「白莎,我沒有把牽你的繩子拉緊,千萬別想把太鬆的繩子
打個好玩的結,結果自己把自己拉太緊了。」
  「這是代表法律的在講話嗎?」北先生問。
  「是的」白莎簡短地回答。停在那裡。
  北富德說:「我告訴警方有人寫了一封匿名信給我的太太。我告訴他們我無法拿給他們看,
因為它在你手裡。我沒有特別告訴他們,我為什麼聘請你。只是把大概情形說明,全盤的事只
是稍稍提起而已。」
  「很好。」
  「我現在認為我們應該給這些警察看第一封信,柯太太,這封信可能和莎莉的死亡有關。
可能也只有第一封信和這件案子有關,至於第二封信,就是我們昨天打開的那一封,我認為和
本案毫無關係,我不想給警察知道有這封信。」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把許桃蘭也拖進來。」
  「為什麼?」
  「我告訴你我不希望把許桃蘭拖進來。我不要她被宣傳,這封信會造成不良後果的。」
  「為什麼?」
  「你還不了解嗎?這件事並不單純,有很多角度,警方會使許桃蘭難堪的。」
  「為什麼?」
  「老天,你看不出來呀!我太太可能––我們無論如何要保護桃蘭。」
  「為什麼?」
  「天咒的,除了為什麼你不能說些別的嗎?」
  「目前不行。」
  北富德研究一下她的理由。
  柯白莎準備接受宓善樓的干涉。她問:「莎莉怎麼回事?她怎麼死的?是件意外嗎?是不是
被殺的,或––」
  「多半是件意外。」
  「說。」白莎道。等候宓善樓來禁止。
  「顯然的莎莉正在削洋芋皮,她去地窖拿些洋蔥,手上拿隻盤子,裡面有削過皮和沒有削
過皮的洋芋。她右手又拿著一把削洋芋的長刀,她摔下樓梯去,長刀刺進了胸腔。」
  白莎體會著他所說的一切。她問:「有什麼使人想到這件事不是意外嗎?」
  「可以說有。」
  「什麼?」
  「屍體的顏色。」
  「那有什麼分別呢?」
  「警察說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徵。」
  「說下去。」
  「就我聽說,警察認為那把刀可能是在她一死立即被插進屍體去的,而她的死因好像不是
這把刀。」
  「懂了。」
  「我要你想辦法把這件事弄清楚。」
  「什麼方式?」
  「我太太一定是會受到嫌疑的。我要你告訴警方有關匿名信的事,告訴他們我太太的失蹤
純為家庭問題;她是要離開我才失蹤的,不是為了她幹了謀殺案。」
  「我懂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希望第二封信給牽出來。桃蘭是個大美女。假如她在這件事裡一
出現,報紙會認為大眾對這件事會有興趣。她的照片,––你知道他們喜歡登美女的照片。」
  「大腿?」白莎問。
  「當然。我不喜歡桃蘭被他們這樣宣傳。」
  「為什麼?」
  「那樣不恰當。」
  「為什麼?」
  「老天,我太太在吃莎莉醋,莎莉死了。為什麼再要拿一個桃蘭出來宣傳,想再製造一個
被害者嗎?把桃蘭放在這件事之外。我告訴你,不可以拖她進來。」
  宓善樓始終沒有開口禁止他們交換意見,這是非常不平常的現象,柯白莎一下警覺起來。
她偷偷自肩後看去,看到的宓警官把嘴裡的濕雪茄尾巴高翹在一個攻擊性的角度,他已經退到
一隻她放她皮包的桌子邊上,桌上的皮包拉鏈已經拉開,他現在正津津有味地看那兩封原先放
在白莎皮包裡的匿名信。
  白莎大大生氣地說:「你渾蛋,你––你、––」
  北富德的聲音自電話那一端說:「怎麼啦,柯太太,我沒有––」
  白莎急急向電話說:「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那條子。」
  宓善樓連頭也沒有抬。這兩封信使他入迷了。
  「條子在幹什麼?」
  白莎洩氣地說;「太晚了,你在和我說話時,我一下沒有注意,沒有經我同意宓警官打開
我皮包,把兩封信都拿去看了。」
  「喔,老天!」北富德大叫。
  「以後,你不要指揮我做事情的方法。」白莎怪在別人身上似地說。
  她也不等答覆、把電話往鞍座一摔,差點把它摔破。
  宓善樓把兩封信折疊在一起,放進自己的口袋,把柯白莎的皮包拉鏈拉上。他沒有看到白
莎自北富德辦公室偷出來的備忘錄,也許是看到了,但認為沒什麼了不起。
  「你還真認為你有權到老百姓房間來偷竊東西,還可以帶出去?」柯白莎黑臉地指責他道。
  善樓曖昧地說:「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在乎我如此做的,我們是老搭檔呀。」
  「不在乎!」白莎大叫道:「你豈有此理,我可以把你腦袋打開花––,假如你腦袋裡會有
腦子,我算輸了你!你自大,穿老虎皮壓動人,自以為大家會怕你,你這個––」
  「免了吧,白莎。」他說:「你吵也沒有用。」
  柯白莎咬牙切齒,雙手握拳瞪視著他不開口。
  善樓說:「為什麼呢,白莎?你反正不會隱瞞我的。我問北富德,他說的信在那裡,他說在
你手中。他說他最後看到的時候你把信放進了你皮包。所以我自己動手了。」
  「你沒有嘴,不能問我的呀?」
  善樓露出牙齒,笑著說:「白莎,我有一種想法,北富德沒有全說實話。他可是太急於告訴
我一封信的事了。我每次一問他,他就快快的要說那一封信。我做警察太久了,你見到像他那
種人,他主動急急提供你消息,就是因為怕你問到敏感的問題。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會不會
不止一封信。」
  「我想你也知道他會打電話來警告我,所以電話一響你就去掏我的皮包,別忘了,我嘴巴
很快,你會吃大虧的。」
  「當然你可以。」善樓不在乎地說:「但是,我知道你白莎不會如此幹的。在這個社會本來
是適者生存的,你騙我一下,我反騙你一下。你偷偷打了我腰部以下,我也不會去找裁判申怨
––算了,我們來談談那個伸手抱他的小妞吧。」
  「小妞怎麼樣?」
  「她是誰?」
  「我不知道。」
  善樓把舌頭放在上顎上嘖嘖出聲,不表同意地說:「白莎,你總不會把我當小孩子看吧!」
  「你怎麼會想到我知道她是誰呢?」
  「照你的性格,你會放過北富德不逼他告訴你小妞是什麼人呀?」
  「根本沒有什麼小妞?」白莎道。
  「什麼意思?」
  「那只是匿名信。」白莎說:「匿名信你能相信呀?」
  「你怎麼知道根本沒有這個人?」
  「北富德告訴我的。」
  善樓歎氣道:「好吃!看樣子目前只好讓它這個樣子了。」
  「北太太的媽媽怎樣了?」白莎問。
  「半崩潰,媽媽和妹妹都夠受的了。兩個人不斷分別打電話到總局看有沒有報告北太太發
生車禍。最後谷太太突然想到北富德可能用棒子打了自己太太的頭,又把她藏在屋裡什麼地方
,所以她開始在房子裡逐間地查看。說是要從地窖查到閣樓。她從地窖開始––那是今天早上
不到八點的事。她看到的差一點把她嚇昏過去。要知道一開始她以為那是北太太的屍體。不過
她仔細一看根本完全是陌生人。北富德說這是莎莉。」
  「谷太太不認識這女佣人?」
  「顯然不認識。谷太太住在舊金山。梅寶用了這個新女佣之後,她沒有下來過。」
  白莎道:「我看不出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聯。」
  善樓用鞋底擦著一支較大的火柴,想把他那半截熄了火的雪茄再燃著。
  白莎道:「我看你倒不在乎,不過這渾蛋雪茄––味道的確使我倒胃口。」
  「真不幸,看來你還沒有吃早飯。」
  「正要想先弄一杯咖啡喝一下。」
  「好極了。煮一些又香又濃的好了。我也想來一大杯。」
  白莎跑進浴室,快快把衣服穿好,走出來把床舖好,把壁床收回牆壁上去,使房間變大一
點。她走進小廚房,把一隻大咖啡壺放上爐子,她對善樓道:「我想要是我做好了蛋,你也不會
拒絕的。」
  「沒錯,兩個。」
  「土司呢?」
  「喔!當然,不過醃肉要又多又脆。」
  白莎什麼也不說,一個人在瓦斯爐前忙著。嘴巴閉成『一』字形,生氣地不開口。
  宓警官––帽子在後腦勺子上,雪茄由於才重新點過,藍煙裊裊––把自己身體站在小廚
房門口。「我只是陪你吃早餐。」他說:「吃過之後,第一件要做的是由你陪我去看北先生,我
們三個應該好好聊聊。」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拖進去?」白莎問。
  「我認為你可以幫我的忙。」宓善樓說:「萬一北富德說謊,你可以告訴他,他脫不了身的
,最好還是實話實說。」
  「喔!由我來告訴他,是嗎?」白莎揶揄地說,手裡拿著一隻平底鍋,正想放上爐子,鍋
子成四十五度的角度,停留在半空中。
  「一點也不錯」善樓道:「你有你的智慧盲點,但是你一點也不笨。」
  善樓看到白莎臉上顏色的改變,他露齒和藹地說:「我看我最好先打個電話給姓北的,約好
一下時間,免得他有藉口。」
  他離開小廚房門口。白莎聽到他在另外一間房裡撥電話,聽到他低聲說話,他又回來站在
小廚房門口。
  「好了,白莎。他會在辦公室等我們。他不要我們去他家裡,說是他的小姨子偷聽我們在
談什麼。」
  白莎沒有搭腔。
  善樓故意大聲地打了一個哈欠,自己走出去選了最舒服的一張椅子坐下來。他把腿伸直,
打開今天的報紙,翻到體育版。
  白莎把盤子、杯子、刀叉放在她早餐小桌上。
  「告訴我一些便衣條子的習慣好嗎?」她問宓警官。
  「哪一方面的?」
  「他們吃早餐的時候脫不脫帽子?」
  「不行,那會失掉他們社會地位的。他們只在洗澡時才脫帽。」
  「你那個蛋要煮多熟?」
  「三分十五秒––再說一下,不是「那個蛋』,而是『那些蛋』,多數。指兩個或兩個以
上。」
  白莎把一隻盤子重重碰到桌上,幾乎擦破了。「餵你吃早餐有一個困難」她說:「那根死臭
的雪茄在嘴巴裡,不知你怎樣喝咖啡?」
  宓善樓不回答。他正在細讀一則拳擊的報導,那拳賽他昨晚也在場觀賞,他要把記者的報
導和自己的意見比對一下。
  「好了」柯白莎說:「來吃吧。」
  宓善樓,把帽子和雪茄拿掉,用口袋裡的小梳子把頭髮梳一下,走到早餐桌旁,伺候白莎
先坐下,然後自己也在白莎對面坐下。
  「好了,白莎,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咖啡,然後你攤牌的時間到了,給了你那麼許多時間,
你該足夠做決定了吧!」
  白莎倒一杯咖啡,淺嘗一下又熱又香的味道,她說:「好吧,我什麼都告訴你。我應該跟蹤
北太太,但是我跟丟了。她是去看寫這些信的人的。我去北先生辦公室。我先找他私人信件來
往的檔案,希望能找到一些和我想像符合的線索。」
  「什麼是你想像中的線索?」
  「一位打字專家,自己家裡又有一部手提打字機。」
  「我沒有懂。」
  「你仔細看一封打字機打的信可以看出很多故事來。打字的輕重一致,間隔收尾整齊,可
以看出這是一流的打字能手打的信。這類秘書薪水高,也有最好的辦公室設備。但是用的是底
線不太平整的手提打字機,那一定是在家裡打的字––我有幸找到了答案。」
  「說說看,答案是什麼?」宓警官說。
  「彭茵夢,那個淺灰眼珠,坐在北先生接待室裡,一面孔要做一個有效女秘書的騷蹄子。」
  宓警官把煮雞蛋的殼打破,慢慢地用手指剝著蛋殼。
  「你看看」白莎道:一你覺得怎麼樣?」顯然她在等他對於她自己推理能力的一點激賞話。
  「稍稍過火了一點」宓警官說:「不過管它呢,我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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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7 19:4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宓善樓警官把漆著『北富德––推銷工程師』的辦公室門推開,自己站向一邊,讓柯白莎
可以先進去。
  「別以為我們都是不懂禮貌的。」他一面咕嚕著說。
  「嘿,樣板戲。」白莎說,邁步先走過去。
  彭茵夢自打字機上抬頭看。柯白莎看出她曾經哭過。彭茵夢把自己眼光轉向,一面說:「你
們請過去,他在等著你們。」
  宓警官作問地看向白莎,白莎用極小動作點了一下頭,富警官又留意地看了打字機前面的
彭小姐一眼。
  彭茵夢好像可以感到警官倒視的眼光,她的背直直的,也不抬頭望,手指繼續她熟練的打
字工作,啦啦啦啦地使辦公室變成很有效的氣氛。
  通內間辦公室的門打開,北富德說:「我聽到有人進來,想來是你們來了。早安,早安!請
進來,請。」
  他們進入北先生的私人辦公室。
  宓警官把自己先向一張椅子一坐,從西裝背心中拿出一支雪茄,東掏西掏在找火柴。柯白
莎像個董事長來指導經理業務似的,也坐了下來。
  北富德在辦公室後的椅子上神經質地扭動了幾次。
  善樓終於點上了雪茄,把火柴搖熄,拋進一隻小壁爐,小壁爐裡有一些文件正在燃燒。善
樓抬起眼看北富德。「怎麼樣?」他問。
  北富德說:「我想柯太太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善樓經過雪茄煙的藍煙向北富德露齒笑道:「我認為她沒有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不過她告訴
我的比你準備告訴我的要多得多。」
  「恐怕我不懂你說的話。」北富德說,一面裝著嚴肅狀。
  「第二封信怎麼回事?」善樓問。
  北富德神經地說:「我本來準備過一下再告訴你的,我要一點時間來研究一下。」
  「你現在已經有時間想過了。」善樓說。
  北富德點點頭。
  「為什麼要花時間想呢?」
  「也沒什麼,不是你想的原因。」
  「那就不必要花很多時間去想呀!」
  北富德清清喉嚨。「一個叫許桃蘭,我相當熟悉的女人來看我。她很高興見到我了。我也
好久沒見過她了。她進城來順便看我,是在電話簿找到我地址的。她不知道我還是有太太的–
–沒有離婚。」他顛顛倒倒地說。
  「什麼叫你還有太太,還沒有離婚?」
  「我––有一段時間和她很好,然後我結婚了。」
  「她不喜歡,是嗎?」
  「她自己在一、兩個禮拜之內也結婚了。」
  「但是在你結婚的時候,她不喜歡,是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問她。」
  善樓把雪茄自嘴巴中拿出來。他的眼光討厭地看向他。他說:「問你問題,要直接回答,不
要亂兜圈子。」
  北富德說:「你說對了,桃蘭不喜歡我玩這一招。」
  「你結婚之後,見過她嗎?」
  「直到她來看我之前,沒見過她。」
  「她來幹什麼?」
  「她離開她丈夫了。她––她想見見我。」
  「好吧!所以你也就和她玩上了。」
  「我––我也喜歡她來看我了。」
  「又吻了她?」
  「是的。」
  「不止吻一次吧?」
  「我––也許,不過只是如此而已。只吻了而已––要知道,我喜歡她來看我了,一如你
突然遇到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你會喜歡。」
  「約好在外面見面嗎?」
  「沒有。」
  「她把住址留給你了嗎?」
  「有。」
  「什麼地方?」
  「星雲公寓。」
  「你有去那裡嗎?」
  「沒有。」
  「去拜訪她?」
  「沒有。」
  「她要你去看她嗎?」
  「沒有特別邀請,她只是告訴我她住在哪裡。」
  「她坐在哪裡?」宓善樓問。
  北富德不懂地說:「我不懂你意思。」
  「我是指她在這房間的時候,坐在哪裡?」
  「喔!那張椅子,柯太太現在坐的那張椅子。」
  「那是遠在辦公室一端的一張椅子呀!」善樓說:「白莎,你向外看看,告訴我你可以看到
對面哪一扇窗子?」
  「我不明白」北富德說:「這和這件案子有什麼相關?」
  善樓有耐心地解釋道:「那位寫第二封信的仁兄,一定要在許桃蘭來拜訪你的時候能夠看到
這辦公室裡的一切才行。我注意到對面也是一個辦公大樓。這巷子並不寬闊,在剛到下午的時
候,光線也正好可以使站在對面窗後的某一個人,看到這辦公室裡的一切。」
  北富德皺眉想了一下,他的愁臉開弄了。「老天!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你認為是對巷的大
樓裡有人在偷看這裡。」
  柯白莎說:「你們在胡說什麼?一切答案都在你這個辦公室裡。」
  善樓蹩眉暗示她不要開口。突然他改變攻擊的方向。
  「信的本身有什麼可以看得出的線索呢?你想想,什麼人會知道桃蘭星期一曾經來過這裡
呢?」
  「沒有人知道。」
  「你的秘書怎麼樣?」
  「她對許桃蘭的事一點也不知道;以為桃蘭來訪是業務上的關係。」
  「那桃蘭,在星期一是什麼時候來這裡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三、四點鐘吧。」
  宓善樓用手指指向電話,「把她叫來這裡。」他說。
  「誰?」
  「你的秘書。」
  富德把電話拿起來,向電話說:「請你進來一下好嗎?」
  彭茵夢進來,善樓說:「星期一,一個叫許桃蘭的人到這裡來,是幾點鐘?」
  「等一下,我去看一下每日日記本。」
  「她有預約嗎?」
  「沒有。」
  「好吧,你去看你的日記本。」
  茵夢回到她自己的辦公桌,拿來她辦公室日記本,打開來,用手指指著說:「許太太在星期
一下午二時二十分進來。她三點十五分離開。」
  「她沒有預約?」
  「沒有。」
  「你覺得奇怪嗎?」
  「是的,有。」
  「知道她來的目的嗎?」
  「不知道,北先生說不必收費用。」
  善樓把頭仰向椅後,把雙目閉上問:「她長得如何?」
  「是個金髮碧眼,身材好,衣服好,有吸引力,仍很年輕,不過––有點詭詐,一付自私
的樣子,她是想要什麼就伸手的人。」
  北富德說:「彭小姐,你這樣形容人是不太公平的。你––」
  「這裡由我在主持。」善樓打斷他的話,他的頭仍仰在後面,眼睛還是閉著的。「那許太
太對你說,她要見北先生,是嗎?」
  「是的。」
  「你就問她,她有沒有事先約好,是嗎?」
  「是的。」
  「她怎麼回答?」
  「她說我只要告訴北先生她在外面,北先生一定會見她的。」
  「我看北先生業務並不忙」善樓說:「那些問有沒有預約等等,只不過是加深訪客印象的做
作,是嗎?」
  「是的。」
  「所以你走進來,告訴他一位許桃蘭太太在外面,是嗎?」
  「她要求我通報是許桃蘭要見他。她特別指示說許桃蘭就可以了。」
  「通報了之後,北先生怎麼說?」
  「他說請她進來,說她是他的朋友。」
  「有情緒激動嗎?」
  「沒注意到。」
  「他們兩個見了面,又如何呢?」
  「我不知道,我不在現場。」
  「北先生有沒有到門口來接?」
  「我為她把門打開時,他正準備繞過桌子出來。我聽到他說她的名字,好像他很高興見她
似的。」
  「之後呢?」
  「我把門關上了。」
  「有看到他吻她嗎?」
  她臉紅地說。「沒有。」
  「什麼時候又再見到她?」
  「三點十五分––她出來的時候。」
  「還有什麼人知道她來了這裡?」
  「據我知道沒別人。」
  「她來的時候,外辦公室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在嗎?」
  「沒有。」
  「她離開時有人跟蹤她嗎?」
  「這一點我不能肯定。我想來是不會有的。她在裡面的時候,沒有人進來過。」
  白莎突然衝出來說道:「盡亂兜圈子有什麼用。她就是你要的人。」
  善樓皺起眉頭,不高興柯白莎道:「白莎,你這樣說法就不對了。」
  「我有什麼不對?」
  善樓經過窗戶,看向對巷的大樓。「還是有許多證據說我的對巷大樓理論是有點道理的,
白莎。」
  柯白莎轉向彭茵夢,把皮包拉鏈拉開,自皮包中拿出那張她自北富德私函檔案上偷竊到手
、打字打出來的備忘錄。「是誰打的這張字條?」她把字條湊到彭茵夢的眼前。
  「怎––怎麼啦,我想是我打的。這是我放在北先生私人聯絡信件檔案上的一張–一張–
–」
  柯白莎把信和備忘錄平攤在桌子上:「你仔細看一下,女孩子,這都是在同一架打字機上打
出來的吧?」
  「我––我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麼?」
  柯白莎冷血無情地說:「你這刁滑的小妮子,我就是要把你刁滑的一面找出來。你愛上了你
的老板,你以為把老板娘氣走,你可以和老板結婚。你寫匿名信給北太太。你知道你老板和女
佣人搞不清楚。你從門縫裡偷看,知道老板和許桃蘭的關係。你認為這樣一密告,老板娘和二
個情敵同時消滅了。你寫信給北太太,一面又在辦公室裝好人。可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口蜜腹
劍的假好人。」
  彭茵夢現在在哭,她邊哭邊說:「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東西。」
  柯白莎有恃無恐地說;「你當然懂我是什麼意思的。我來證明給你看。這些信都是有經驗
的打字專家打出來的。她能十指都用,輕重畫一,間隔整齊地打任何文件。但是這些信都是用
手提打字機打的。是雷明頓,早期型式的手提打字機打的。我從你那裡得到過你們辦公室那台
機器打出來的樣本。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說,要不要告訴我們實話了?」
  「你真有兩手!」北富德低下頭看著那備望錄說。
  柯白莎有信心地向他微笑:「出乎你大大的意料之外吧,是不是?你絕不會知道就在你自己
辦公室,有那麼大一個––」
  「不是為這件事」北富德打斷她說話道:「而是為了你說起雷明頓手提型的事。」
  「這又怎麼樣?」白莎問。
  「那是我太太的打字機。」
  開向外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谷佳露小姐獨特的藍眼珠帶了她自己一陣風捲進來。她說:「接
待室裡沒有人,所以我就自己過來了。希望我沒有打擾––」
  什麼人也沒有理會她。柯白莎用一隻手指指著彭茵夢。她說;「看看她,你就知道我說得
沒有錯了。這騷蹄子可能是用你太太的打字機打的信,但是她打的這些信是不會錯的。是她!
她––」
  「你亂講!」彭茵夢大叫:「再說,我家裡的手提打字機不是雷明頓,是可樂娜!」
  谷佳露,眼睛張得大大的,沿了房間的邊緣走動,把自己停在壁爐前,背向著壁爐,不再
出聲,奇怪地看向這些人。
  「試試否認你在愛你的老板。」白莎追擊道:「試試否認你以為只要把他太太趕走,你的心
願就可以達成。不管怎麼說,信是你打的!一定––」
  「等一等」北先生插嘴道:「這些信不可能是她打的。有一天我太太的打字機正好在這辦公
室裡,她也是那一次打的那張備忘錄。我太太的打字機是我帶來順便請人保養的,保養好了由
茵夢試著打一下,從此我就拿回去了––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
  「那––這兩封信也是『她』在那天一起打好的。」白莎再次出擊。
  「這不可能,這事在前,兩個女人都––桃蘭的事是後發的。」
  善樓問北富德:「還有什麼人可以利用那台打字機?」
  「沒有,我想沒有,我太太的親戚也許––」
  善樓的眼睛變小,他說:「當然還有那女佣人。」
  「莎莉?」
  「是的,你以為我說什麼人?」
  北富德說:「怎麼啦––當然你是說莎莉––但是莎莉怎麼會寫封信給我太太,說她自己和
我有染呢?說不通的。想法太荒謬了。」
  「但是莎莉是可能拿得到這打字機的,是嗎?」善樓堅持地問。
  「那沒有錯。是的。」
  彭茵夢倒坐向一張椅子上,手拿著手帕撫在眼睛上,房間裡談話聲一有間隔,她就把哭泣
聲拿來墊補。
  善樓對白莎說:「我看你是對的。但也許不完全對。這件事裡是有不少不對勁的地方––姓
北的,你給我站起來,少兜圈子,把這張椅子放到那一天許桃蘭來看你的時候完全一樣的位置
––好,這就是那天她坐的位置,是嗎?好––我來坐上去,我來看看從這角度,對街什麼窗
子可以看到我。」
  宓善樓前後左右的移動他的坐姿,擴大他的視野。
  「彭小姐,把眼淚收收,拿出你的速寫簿來,給我把這些辦公室記下來:牛醫師,內外科
––張百齡,牙科。–這個牙科醫生最有可能,我們先從他著手調查;那牙科椅子正對著窗口
,我從這裡可以看過巷子,看到有個病人在他椅子上。給我先找出他們的電話號碼來,茵夢,
我叫你把眼淚收起來!」
  茵夢可能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她還坐在椅子上在哭泣。
  宓警官自椅子中站起來,走過去,抓住她肩膀,搖著她說:「把眼淚收起來,要哭回家去哭
,我是在辦一件謀殺案、起來給我查電話號碼。」
  彭茵夢向上看向他,看到他認真的表情,突然站起來,伸手經過北先生的辦公桌,拿起一
本電話簿開始看黃色的部分,手帕不時的向眼角擦擦。
  北富德遞給她一本小拍紙簿和鉛筆。他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好啦,好啦,彭小姐。」
他說:「不要放在心上。」
  她把手臂縮回去,很快地找到她要的號碼,在拍紙簿上寫下來,把寫上號碼的一頁撕下來
,遞給警官。
  宓警官拿起電話,撥了號碼,說道:「這是警察局的宓警官,我要和張百齡牙醫師親自講話
。––是的,警察總局,重要事––請他自己來講話––」他一面等講話,一面拿起放在辦一
公桌邊緣快要熄火了的雪茄,抽吸幾下,使它重新又點燃起來,然後用一個攻擊性向上翹的角
度,咬在嘴角上。突然,他把它拿下,對著電話道:「哈囉,張百齡醫師嗎?––是的,是總局
的宓警官。請你看一下你的登記簿,告訴我星期一,下午兩點到三點十五分之間,是什麼人坐
在你這張牙科診療椅上面––不是,只要病人的姓名就可以了––好,這就是那個男病人的名
字,是嗎?姓哈的。可以,我知道了。他的下面又是哪一位呢?」
  慢慢的宓警官的臉上浮起了笑容。「是太太,還是小姐?」他問。
  「原來如此,謝謝你,大夫。我以後還會和你聯絡––是的,目前我知道這一些就可以了
。」
  宓善樓把電話放下,對著柯白莎,露出了不少牙齒。
  「那位張百齡醫師牙科椅子上第二位病人」他說:「從兩點十五分到兩點四十五分是冷莎莉
小姐。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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