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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二 躲在暗處的女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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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3} 264-21672-129-3674[4]-16.5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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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走過「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接待室,打開我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卜愛茜––我的私
人秘書,用我一看就逃不過的神色抬頭看我。
  「有什麼事,愛茜?」我問:「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什麼?」
  「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要告訴你?」
  「你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的呀。」
  「我對你一點秘密也守不住嗎?」她問。
  我向她笑笑。她興奮地說:「唐諾,假如你現在有空,你跟我來,我––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
  「有空」我說:「走吧。」
  我們離開辦公室,經過接待室,走下走道,愛茜帶我來到公用貯物間。她拿出一個鑰匙,
打開第八號貯物櫃,把櫃裡燈打開。
  這間公用貯物間位在這座大樓沒有辦法開窗的一個死角,是分隔給每一樓辦公室出錢租用
,放置雜物的。我們的一份一向只用來放置早該拋棄的無用物品,現在裡面整理得整整齊齊。
原來的物品萬一有用的在底下,上半部隔起橫的一層層木架,每一層排列著一本本剪貼簿。
  「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問。
  卜愛茜充滿驕傲地看著我,「我要給你個驚喜。」她說。
  「我已經驚喜了,告訴我是什麼?」
  「你不是一直叫我把報上待破刑案都剪下來嗎?」她說:「我發現不好好歸類,找起來還是
十分困難。」
  「我沒有要求你歸類呀!」我說!「只是我要用的時候,找得到就可以了。」
  「現在。」她說:「你要找哪一類,一下就可以了。你看這甲類是暴力犯罪方面的。這甲類
中第一到一百號是因妒殺人的;一百零一到二百號是搶劫殺人的,一共每一類有十個分類。
  「這一本是總索引。每一案都可以用交叉索引法去查。你看,以謀殺兇器來查,可以分為
鎗刀、毒藥和其他。
  「乙類是搶案、丙類是盜竊、丁類是––」
  柯白莎粗糙刺耳的聲音,在我們身後說:「這裡在搞什麼鬼?」
  卜愛茜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轉身面對著充滿敵意的合夥人,看到她閃爍發光有如鑽石的眼光,和豬肝色的惡臉。
  「我的罪犯圖書館。」我說。
  「你要罪犯圖書館有什麼鬼用?」
  「必要時可以參考。」
  白莎嗤之以鼻道:「他們告訴我。你們兩個勾肩搭背的向這邊走,我特地來看看你們兩個。
」白莎攫過一本剪貼簿,順手翻了一下,對愛茜說:「原來所有的時間,你就在忙這玩意兒!」
  愛茜開口想說什麼,我趕快把自己介入她們兩個當中,「那些都是她空的時候做的工作」
我說:「你總還記得,好幾次,因為我們手頭有過去其他刑案資料,使我們順利破案,也幫忙警
方不少,做了不少公共關係。重要的是緊要關頭自己也脫出過好多次。」
  「你總是喜歡把自己鑽進不必要的緊要關頭去。」白莎想起就生氣地說:「千鈞一髮的令人
冒冷汗,留下––」
  「留下銀行裡日益增加的存款。」我告訴她:「你要再有什麼不滿,可以回辦公室書面寫在
備忘紙上。交給愛茜,我會看到的。我會請她歸檔在抱怨類裡,那就是廢紙簍裡。」
  「唐諾」白莎說:「不可以這樣。」
  「怎麼樣?」
  「你在生氣。」
  「生氣!」我說:「還帶冒煙哩!」
  「唐諾,不要不講理,我有特別事要找你,而你辦公室沒有人接電話。」
  「當然,卜愛茜在給我看新的索引系統。」
  白莎說:「我辦公室裡來了個新客戶。我要把合夥人叫進來介紹給他,拚命打電話也沒有人
接,要多難堪有多難堪。連秘書都不在。所以我才要親自來找你。辦公室裡的客戶急得跳腳,
而你們卻在貯藏室搞七捻三。」
  「我們不是在搞七捻三。」我說。
  「我要不來,就大有可能。」白莎說:「看你們眉來眼去的––」
  我說:「假如你真有一個客戶在辦公室急得跳腳,我們還是趕快先去應付他。我已經說過,
其他的用備忘錄。」
  「好啦,好啦」白莎激動地說:「走。––愛茜,這裡你鎖好。唐諾,這個客戶是我們要的
那一種––所謂正派工作。」
  白莎轉身,搖晃地在走道上領先而行,像隻一百六十五磅的牛頭狗。火爆、貪婪的脾氣、
潑悍的動作、低潮的時候隨時跳起來的習慣,把一切內在的優點全部遮蓋了。
  由於上述的原因,以及才發生的例子,要不是我們合夥的偵探社實在太賺錢,否則我們早
就不知拆夥多少次了。白莎這一生,最能說服她的力量,莫過於銀行存款裡的數字。多年的經
驗,每次她暴躁脾氣發到不可收拾的時候,用拆夥來恐嚇她,總是萬試萬靈的。
  我把腳步跟上白莎的時候,她對我說:「來的是個保險公司,他們已經注目我們很久了。這
種工作有固定的長期收入,不像你專長的打牙祭,開門吃三年方式。」
  「我們的錢不都是這樣積下來的嗎?」我提醒她:「還不在少數哩!」
  「是太多啦。」白莎說:「多到我都有點怕了,我們冒太大的險了。這次盧先生要帶給我們
的,才是很多次當中的第一次。」
  「盧先生,幹什麼的?」我問。
  白莎推門進我們的接待室,在進她私人辦公室之前,停住腳步,給我進入狀況。
  「盧騋夢。」她說:「是統一保險公司,理賠部的頭,他會告訴你一切。唐諾,對他好一點
,這是我們夢寐以求的。」
  「對我們有多少好處?」我問。
  「一天一百元,花費實報實銷,至少先試十天。我們可以另僱協助作業的人,幫我們工作
。」
  「我們準備用多少人來應付他們的工作呢?」
  「一個」她說,兩眼嫌惡地看向我:「你。另外請你記住一個我就可以足夠了。白莎不贊成
另外加人。」
  白莎一下把自己辦公室門打開,經過她自己秘書坐的小接待室,大步邁進她私人辦公室。
  看到我們進去,立即站起來的男人,很高、很瘦,眼光精明,是個典型接受事實,肯妥協
的高級辦事員。
  「我的合夥人,賴唐諾。」白莎介紹說:「唐諾,這是盧騋夢先生,統一保險公司。」
  騋夢和我握手,長長的手指包住我手掌意思了一下,嘴唇微笑一下,不見得和這次會面商
討有關。眼睛沒笑。
  「賴先生,久聞你們大名。」他說。
  「好的,壞的?還是毀譽參半?」我問。
  「好的。都是很好的。你在圈子裡已經有很好的聲譽了。我以為你––你會是個比較大的
個子。」
  「不必兜圈子了。」白莎把她肥大的軀體塞進她會叫的座椅:「所有的人都被唐諾的小個子
騙住了。他是小個子,年紀輕,不過這雜種有腦子。
  「我已經告訴過唐諾我們的協定,而且協定不會改變了。我只管金錢收支和營業部分,他
管外勤調查。你現在可以告訴他,你要辦什麼案子了。」
  盧騋夢又看了我一下,好像有點猶豫於不能接受我的外表,但終於自動坐了下來,從手提
箱中拿出一份資料夾來,把資料夾放在膝蓋上,但是他並不去打開參考它,他從記憶中向我簡
述案情。
  「賀卡德是一個很成功的地產商。」他說:「在我們公司裡保了各種險,也包括他自用汽車
的全險。八月十三,他在哥林達市的北區開車。
  「他向我們承認,他當時是累了,也可能是沒有留心。他一直跟在一輛較輕的小車子後面
通過市區。在到達正街和第七街交叉路口的時候,交通號誌轉為紅燈。前面那輛車停住––賀
卡德說前車停得很突然,但是沒有任何證據。
  「我們的客戶賀先生撞上了前車。前面的車子是戴薇薇在開,加州,哥林達市,米拉瑪公
寓,六一九室。年齡,二十六,淺色髮膚近金髮,五呎四,一百一十二磅,是個贍養費一次付
清,又快要用完了的女人,開的是輛又小又輕的好跑車。她自己說頸椎神經挫傷要求賠償。
  「你當然知道,頸椎神經挫傷是我們這一行的剋星。汽車被人自後一撞,頭頸突然向後一
仰,有如鞭子打出去,向回一收,勁頭很大,毫無疑問受傷的人會很嚴重,症狀也不知多久後
會開始,也會延遲很多年不好。但是,從我們立場來看,你有什麼具體檢查,可以加以證實呢
?病人說頭痛,你又怎麼可能說不是真的呢?沒有辦法。
  「賀先生私下告訴我們,他是心不在焉,想早點通過十字路口,心裡正在想別的事。根本
沒注意到紅綠燈。所以前車一停,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直直的撞了上去。當然,前面車子要
是重一點,損失不會那麼大。」
  「好。」我說:「我們能替你們做什麼?」
  「這一類的案件」騋夢說:「我們照例要查清楚受傷者的背景。我們要知道受傷的是什麼人
。從哪裡來,以什麼為生,特別注意目前每天的生活狀況是否和新報傷情配合。
  「換句話說,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會坐到證人席上,腿架起來,露出不少大腿和尼龍絲
襪,看得陪審人員目瞪口呆,微笑著形容自己的症狀,聲音充滿痛苦,笑容又表示出自己多麼
堅強,準備接受未來痛苦的命運;頭痛,失眠,日益加重的精神緊張,還有其他的。
  「但是,輪到我們律師詰詢她的時候,假如我們律師說:『戴小姐,我們選一個你日常生
活相當標準的一天來看一看。例如今年的九月十九,你一直說你失眠,但是你到十點十五分,
才開門取報紙和牛奶。十一點十分,你離開家裡到海灘上。整個下午你在玩沖浪板。傍晚一位
男士伴你大跳迪斯可。飯後你們把車開上山道,在一個看得到海的蔭處停了二小時二十分鐘。
然後你的朋友開車帶你回家,但是進去你的公寓,一小時四十分鐘。』
  「我們又拿出螢幕,把拍下的電影給大家看。電影裡她穿了泳裝快樂地在沖浪,不住扭回
頭看看她的男友,毫無勉強之狀。
  「等我們放完電影,再詰問幾句,所有的陪審員都知道她事實上沒有太多受傷,日常生活
也沒有因而受損。」
  「等一下」我說:「你是不是想要我給你緊盯這個姓戴的女人,看她幾點鐘起床拿報紙和牛
奶、拍攝她去海灘的電影、記錄她男朋友在她公寓––」
  「不是,不是」盧騋夢打斷我的話說:「這是高度技巧工作。我們另外有人負責這個部門。
我們有隱藏的攝影機、望遠鏡頭。賴先生,不要忘記我剛才對你的說法。
  「我剛才說,在詰問的時候,我們說:『戴小姐,我們選你標準的一天生活。』然後我們
拿出一張資料,一項項唸出來給她聽。
  「你注意,我們不會問她,這是不是她標準的一天生活。事實上是我們說她標準的一天,
然後一項項列出來。大家都以為我們從她提出賠償開始,一直到開庭,我們天天、二十四小時
,派人在跟蹤她。事實上,我們只是選中一、兩天在觀察她,而這一、兩天可能是她最不標準
的一天。這就是律師的技巧,我們導引大眾的觀點,也恐嚇了證人,因為她可能有別的事,不
知道我們是否也知道了,心裡還真怕我們已二十四小時監視得很徹底。」
  「原來如此。」我說。
  「賴先生,千萬別以為我們用這種方式,把應該付給別人的賠償金收回來。」騋夢用磁性
、很誠懇的語音說道:「我們的對方是個敲詐集團。這件事是非常特別專門的。」
  「舉例來說,這個戴薇薇目前看來她是一個人,沒有背景。但是並不如此,她背後有一個
組織。她有一個律師,這律師––」
  「誰是她律師?」我打岔說。
  「還沒表面化。」騋夢說:「她還沒遞狀紙,她只是先向我們申請保險給付。假如能不打官
司,對大家都好。我告訴你的目的,是她一定已經有了個律師,即使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這個律師一定是專門,而且樂於代表車禍案原告的。他也是組織的一員,專門對付保險公司的。
  「換句話說,他們知道哪些法官有什麼好惡;哪些詭計多半贏得陪審同情;哪些保險公司
吃哪一套,會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們。他們互通消息,摸得一清二楚。於是一套套制式的用來對
付我們。」
  「所以,你們想要找人來打擊魔鬼?」我問。
  「我們倒不是像你想像中那樣無情。」他說:「我們只是要保護自己,求得生存。否則誰也
不願開保險公司,天下也再不會有人敢開車了。投保費也會高到不是一般老百姓付得起的了。」
  「你還是先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麼。」我說。
  「我們要你找到戴薇薇在哪裡。」
  「你不是說她住在––」
  「我們知道她曾經住在那裡,但是我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她提出賠償申請,非常合作
。她允許我們的醫生給她檢查,也讓我們醫生給她照X光。她非常合作友善。她說她目前尚不
願確定要求的數目。她知道距離控訴的最後效期尚早。她要看看治療的效果等等。」
  「她好像理智很清楚。」我說。
  「理智太清楚了。事實上,她的進行太有板眼了––幾乎是職業性的了。她撂下一句話,
要是我們保險公司肯給他三萬元錢,她就什麼都放手––然後,她就不見了。我們不知道她去
了哪裡。
  「現在,我們非常希望能找到她。像這種事發生時,我們總是提心吊膽的。這一類事發生
後,幾乎只是付她多少才能解決的問題,不可能沒事的。
  「這次,我們公司要你們偵探社找出戴薇薇哪裡去了。」
  「你們自己也有個很健全的調查部門。」我說:「為什麼你不利用呢?」
  「我們大家已經忙不過來了。再說––賴先生,老實說,我們公司已經試了一切常用的方
法。沒見效,找不到她在哪裡。沒人知道她在哪裡。但是我們又必須知道她的去向。」
  我說:「老兄,找不到她是你們的事。你們都是專家,你們機構都找不到線索的人,我們這
個小偵探社怎麼會找得到呢?」
  騋夢說:「我們相信你們就是比我們好這麼一點點。」
  白莎笑笑,容光煥發。
  我說:「換種說法試試。」
  他說:「你怎麼說?」
  我說:「換一種我聽得懂的說法試試。」
  騋夢說:「我這樣告訴你好了。我們對戴薇薇有一個線索,那就是她有一個好朋友在哥林達
。這位朋友和她住在同一公寓之內,也就是米拉瑪公寓。她的名字叫厲桃麗。她二十八歲,褐
色髮膚,身材美妙,我們再三清查也不知她有什麼正當的收入。
  「厲桃麗又和一位三十五歲的男人,班鐸雷是好朋友。姓班的在地產買賣界混很久,也賺
了不少錢。
  「我們的機構很著重服務的年資。我們的調查部門,由於必須經驗豐富,是養了不少人,
但都是年紀較長,裡面沒有年輕可用的人材。
  「所有常用的方法,想和厲桃麗接觸,都已經失敗––我們開了一個會,決定延請一位年
輕有個性。與本公司毫無關係的男士,說不定可以找到一點消息。」
  盧騋夢向我看看,笑一笑。
  柯白莎說:「全世界都知道。唐諾對女生真有一手。女人趴在他肩上哭;什麼心裡話都告訴
他。你要把一個女人心都掏出來給你看的話,只有這小雜種有本領。」
  「我相信他辦得到。」
  「我對這件事一點興趣也沒有。」我說。
  「喔!你一定會喜歡辦這件事的。」白莎喊道:「對你也是考驗呀,唐諾。」
  我把目光注視在盧騋夢臉上,「你堅持這是你找她唯一的理由。我就堅持我自己做事的方
法。」我說:「我們先弄清楚,你的目的是找到戴薇薇,是嗎?」
  「是的。」
  「你不管這件事怎樣完成,只要完成就行,是嗎?」
  「普通的方法都使用過了,沒有用。」他提醒我。
  「這我都知道,但是你聘我們的目的是找到戴薇薇,是不是?」
  「是的。」
  「可以。給我一百元一天外加開支,讓我有機會調查一下。任何時間我不想繼續,都可以
脫手不管。」
  「賴先生,我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
  「盧先生,其他的方法我們也不喜歡。」我告訴他。
  白莎想說什麼。我給他一個眼色,叫她不要開口。
  盧騋夢嘆口氣:「好吧,依你的。」
  「好,現在可以講厲桃麗了。」我說。
  第一次,盧騋夢看向他帶來的資料:「厲桃麗開的是一輛奧斯摩比,去年形式,牌照號RTD一
九三。」他說:「是輛大的兩門跑車。她在哥林達超級市場購物,三餐都在自己公寓做來吃,除
非晚上有人請她出去吃飯,而這是幾乎每個晚上都有的。」
  「都是和班鐸雷在一起?」我問。
  騋夢點點頭。
  「那個米拉瑪公寓怎麼樣?」我問:「有停車間嗎?」
  「沒有,公寓北方有一塊空地,大家用來停車,無固定車位。此外公寓前面街上多半也找
得到停車位。」
  「厲桃麗起床很晚?」我問。
  「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他說:「每天如此。下午兩點半去超級市場買東西,顯然是早餐之
後立即前往的。對她我們資料也不多。整個事件有一種神秘、懸疑的氣氛。我們不喜歡這樣。
老實說,賴先生,我們上級已表決只要案子能立即妥協,我們願花比預估更多的錢。我們嗅得
出這件事裡有老鼠味。保險公司不喜歡不按牌理出牌的案子。我們是靠平均和統計賺錢的。我
們收保險金也是以此為憑的。所以正常的賠償,我們是樂意付出的。」
  「嗯。」我說。
  騋夢站起來,和我握手道:「我已經把我私人未登記的電話號碼給了柯太太。」他說:「你
放心,任何須要我們公司支援的事,都可以和我說。但我建議你,絕對不可以被人看到你到我
們公司或和公司裡人在一起。我們甚至不能確定我們內部有沒有人在和別人通消息。」
  「我懂得」我告訴他:「很感激你。我們立即開始工作。」
  他向白莎一鞠躬,開始離開,在門口,他回頭說:「我最好現在先提醒你一下,賴先生。這
件事裡還是有危險性的。」
  「對個人?」
  「是的。」
  「怎麼會呢?」
  他微笑道:「我們收到過一通有意思的無名電話,你小心點總沒錯。」
  他走出辦公室,把門帶上。
  白莎臉上高興得像個小孩。
  「唐諾,真不錯。」她說:「他們是家大的保險公司,自己有很好的調查部門。遇上了真正
的案子,竟然要來找我們。」
  我不吭聲。
  「當然」白莎說:「我們也不是二歲小孩。裡面一定還有點名堂。他們一定試過向那女人著
手。結果驚動了她。他們怕了。」
  「那是一定的。」我告訴她:「我要走了,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多給我聯絡。」白莎說:「這是件重要的案子,省點用錢。不要把大生意嚇跑了下一批。
你可以省下––」
  我把身後的門關上,把她的叫聲也關在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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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找了個租車行租了一輛敞篷車,把車篷放下,開車往哥林達市。
  我沿了米拉瑪公寓走,找到了厲桃麗的汽車。我自己也找了個停車位,坐下來等候。
  二點三十不到一點,一個活潑的褐色髮膚女郎,腳步很快地自公寓走出來,快步使人行道
都拋在她後面,一下爬進她車子。我跟蹤她到了哥林達超級市場。
  我完全是釣魚式的在跟蹤,事先一點也沒有想到要怎麼辦。
  我一定要和她接近,但是用什麼方法呢?有個老辦法,故意使我的推車和她的推車,在超
級市場裡輪子和輪子卡在一起,也許有用,不過還要看她情緒,再說即使成功,事後她想起來
疑點重重,會弄巧成拙,我未敢嚐試。
  內行人說過,世界上至少有一百萬個方法,可以用來向漂亮女郎搭訕。但是女的不願意,
沒有一個會成功的。
  接近超級市場入口處的停車位,都是滿的,可停車的位置都在極遠端。桃麗看看情況,把
車兜了一圈沒有好位置,乾脆把車停向最遠端,最靠邊的位置。她的車右側就緊靠著一垛磚牆
。她打開左車門,出來。我看到不少大腿和尼龍絲襪。
  她一下把車門碰上,頭也不回,用她短快的步伐,走進超級市場。這樣走路,一定是她的
習慣。
  她車的左側是個空位,我把我車停進去,盡量靠近她的車,使她左面的車門也絕對沒有辦
法打開來。現在,她左右兩個跑車門都打不開了。
  一個四肢長大瘦長的人,把他的福特停在我車旁。
  我把自己車鑰匙放進口袋,走到超級市場一角蔭涼處,開始等待。並沒有等太多時間。
  桃麗手裡捧了一個裝滿食物的大紙袋走出來,快步走到她停車的位置,看到了令她傷腦筋
的情況。她走向右側打開右車門,過寬的右車門雖打開,但絕對沒有辦法把身體擠進去。
  她向四周看看,皺著眉,我知道她在大大生氣。
  她把紙袋放下,走到我的蓬車邊上,望著沒有人在的車子,伸手到駕駛座上,按喇叭。
  我等了一陣,閒逛著走出來,好像在找人一樣。看到厲桃麗,又回眼再看一下,把頭轉向
別的方向。
  「是不是你的車?」桃麗問。
  「不是的,小姐。」我說。
  她眉頭蹙得更緊了。
  「怎麼啦?」我問:「有什麼困難?」
  「困難!」她高聲地說。好像希望不止我一個人聽到:「看看這個白癡怎樣停他的車?我的
車門打不開,而我正好有急事。」
  「那你怎麼辦?」我問。
  她看看我說:「我怎麼辦?我告訴你怎麼辦。這傢伙回來你給我看到,你不相信我會怎麼辦
,你也不會相信我會罵得出什麼話。不過目前怎麼辦?我們有沒有辦法把這車挪動一下?能不
能把它推後一點?」
  我說:「這傢伙可能在超市裡。我們一定找得到他。」
  「是可以,我們可以進去用麥克風廣播找他。」她說:「但是我不願意。我––我要給他輪
胎放氣。」
  我說:「我可以把它移動一下,假如––」
  「假如什麼?」她問。
  「不行,不能被逮住了。」我說。
  「逮住什麼?」
  「把汽車接線。」
  她從頭到腳看了我一下,說道:「要多少時間?」
  「大概十秒鐘。」
  她使上她的媚勁。她問道:「老哥,你還等什麼?」
  我說:「我要被逮住的話––我又要送回––」
  她展示地分開的紅唇、潔白的牙齒,把大大的黑眼搧了兩下。「幫個忙。」她說:「好不好
嘛!」
  我走到車旁,賊頭賊腦自肩頭向後望望,一下跳進方向盤後,拿出我的小刀。把車子的兩
條打火線摸出來,刮去一段絕緣皮,自另一口袋摸出一小段電線。把引擎點發、把車倒退出來
,笑著對她說:「這樣可以嗎?小姐?」
  她打開自己車門。把紙袋放進去,猶豫一下,故意把裙擺提得特別高,把自己滑進駕駛座
上,等於請我吃了一客冰淇淋。
  她把車子點火,退出來。我把租來的車子向前開回原位,開門走出來。
  她向我招手。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唐諾。」我說。
  她輕鬆她笑笑。「我是桃麗。」她說:「你真好,唐諾。哪裡學來這一手?」
  「不是個好學校學來的。小姐。」我說。
  「叫我桃麗。」她糾正。
  「桃麗。」我說。
  「你為我冒險?」
  「是的。」
  「你真好。」她再說一次,又給我一笑:「你在這裡幹什麼,唐諾?你又不買東西。你是在
等人?你太太在買東西?」
  「我沒有太太。」
  「女朋友?」
  「我沒有女朋友。」
  「為什麼沒有?」
  「還––沒有跟別人接觸的機會。」
  「什麼在阻止你呢?」
  「我自己不能控制的環境。」
  「唐諾,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忙。告訴我,你在這裡想幹什麼?」
  我讓他確實看到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我下定決心說:「要和一個收款員談談,但是又不願在
大庭廣眾之間談。他們都在裡面忙著。」
  「他們都忙得要命在那裡,而且暫時還不會有空。」她說:「為什麼不下班再找他呢?」
  「看樣子,只好如此了。」
  她說:「帶你回城?」
  「喔––不好意思。」
  我繞過車頭,開車門進車,她用大拇指及食指意思一下把裙襬拉下一點。拉下了十六分之
一英寸,但是一放手又彈了回來。
  「我要回米拉瑪公寓。」她說:「你有問題嗎?」
  「米拉瑪公寓在哪裡?」我問。
  「栗樹街,三一四號。」
  「我無所謂。每個地方都差不多。」
  她把車退一下,轉動方向盤,在大道前規矩地把車停死,又起步進入擁擠的車隊裡。她向
我看一眼說:「唐諾,你在走霉運。是嗎?」
  「是的。」
  「你怎麼知道給車搭線的?」
  「喔。只是知道而已。」我說。
  「你以前幹過這種事嗎?」
  我把雙眼固定看住儀表板。說道:「沒有。」
  「唐諾,你不必瞞我,那段短電線你是隨時放在口袋裡的,你又在停車場裡晃。告訴我,
你想做什麼?」
  我把頭低下來。
  「唐諾,告訴我,有過前科嗎?」
  「沒有。」
  「你要見的收款員,上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哪裡?裡面嗎?」
  「不是。」
  「唐諾,你是混過的。你也知道,萬一剛才車主正好回來,看到你在做什麼,你會發生大
麻煩的。你有過這項前科,是嗎?」
  我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甘冒這個險呢?」
  「因為你––你笑了。」
  「是我的笑,使你甘冒大險嗎。唐諾?」
  「你的笑、你的身材、你的大腿。」我說。
  「唐諾!」
  我從肩後向回望。那個竹竿樣的高個子,開了他的福特車,在我們後面第三輛車跟著我們。
  我突然向車門把手摸索著說:「假如你不在乎,小姐,我想現在立即下車。」
  「說過了,叫桃麗。」她說。
  「我要立即離開這裡。桃麗。」
  「我是去米拉瑪公寓,唐諾。我住在那裡。」
  交通號誌改變。她很純熟地用她高跟鞋踩下煞車,「我住在那裡。」她重複道。
  「再見,桃麗。」我告訴她:「你真好。」
  我把車門打開,人跳出去,順便把車門甩上。
  她想說什麼,但是交通號誌改變,在她後面的車按著喇叭。
  她關心地看看我,但只好把車開走。
  瘦長的高個子,開了福特車想找個停車的位置,但是找不到,只好沿了移動的車隊慢慢往
前。
  我回到超級市場,把車鑰匙自口袋拿出來,把車開回洛城,把車還給租車公司,打電話給
白沙。
  「你現在在哪裡?」白莎問。
  「我回城來了。」我說:「我去過哥林達了。」
  「唐諾。這件案子有點怪。」
  「你才發現呀?」
  「唐諾,不要自以為聰明。你的秘書卜愛茜,不是你要她收集了很多剪報做參考嗎?」
  「怎麼樣呀?」
  「愛茜看裡面所有的人事分類廣告,想替他做點事––老天。那女人你放個屁也是香的。
你到底對女人有什麼特別方法?你將來怎樣對她?娶了她?我看你最好能辦到。」
  「你堅持的話,也許我真會。」我說:「當然,她在公司裡就是合夥人了。」
  「去你的。我可不願把任何渾蛋秘書娶進我的公司來。」
  「好吧,我就不娶她。她找到了什麼?」
  「保險公司曾經登過一段時間懸賞廣告。」
  「怎麼說?」
  「是一個廣告懸賞一百元,任何證人目睹八月十三,主街及第七街交叉口,後車撞前車車
禍。」
  「你怎麼知道這是保險公司登的?」
  「一定是的。沒有別人有那麼多錢,一百元一個證人。」
  我說:「保險公司為什麼要證人?他們已決定付錢了,證人對他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好吧,我只是告訴你報紙裡有什麼。」白莎說:「你應該看看哥林達市報紙,有什麼相似
的東西沒有。」
  「好主意」我告訴她:「我會去看。白莎,我有事告訴你。」
  「什麼?」
  「我長了個尾巴。」
  「真的?」
  「是的。」
  「你去了哪裡?」
  「哥林達來回。」
  「你怎麼知道被人跟蹤了?」
  「後照鏡和仔細觀察。」
  「唐諾,這件案子搞什麼鬼?」
  「我不知道」我說:「我目前還不知道。」
  「你想會不會有人跟了盧騋夢到我們辦公室?」
  「我不知道」我說:「有這個可能。」
  「那這件事的背後,一定另有情節。你要小心呀!」
  「喔,不要緊。」我告訴她:「這是件簡單的普通案子。你記得嗎?你說過的,這是你夢寐
以求的機會。」
  「去他的我說過什麼!」白莎隔著電話大叫道:「這件事危險得都是火藥味,你也知道的!
否則盧騋夢不會停在門口告訴你裡面有危險。到底他是什麼意思?」
  「防止我鑽進我自己不能處理的情況裡。」我說。
  「那他在給我們資料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到底有什麼危險呢?」
  我小心地等白莎把她的問題問完,這樣我的話可以對她作用大一點,我說:「因為假如他早
告訴我們危險和困難,你對他的收費就要相對的依危險任務收費了。所以,他是擺了你一道,
一件危險任務但普通收費。這件事要他一萬元,他也會照付不誤。再說––」
  電話那一端,意義不清楚怨聲大吼的,只有一個可能。我趕快把電話掛斷,以免白莎的大
叫把電線燒斷了。
  我取回公司車,開回自己的公寓,一路仔細看後照鏡,沒有人跟蹤我。
  晚上、很晚的時候,我設法弄到了第二天的晨報。我看到分類廣告。沒錯,那廣告還在那
裡,只是懸寬加高了。廣告是這樣的:「懸賞二百五十元。任何證人目睹八月十三,下午三時三
十分,哥林達市,主街及第七街交叉口,後車撞前車車禍。聯絡六九四–W信箱。」
  我把廣告自報上用手指挖下,把挖下的一小塊廣告用漿糊貼在一張紙上,用支筆,在紙下
空白的地方寫道:「可用電話聯絡唐諾。MA六––九四二三。」
  我用個信封,把紙放進去,照廣告上的地址寄出去。
  「MA六––九四二三」是卜愛茜的私人電話。
  我打電話給她:「嗨,愛茜,過得還好嗎?」
  「唐諾,你在哪裡?有什麼事?」
  「我在城裡。」
  「喔。你要什麼?」
  「愛茜,假如有什麼人打妳的電話找唐諾,你要謹慎一點,告訴那個人我進進出出,但是
你可以給我留口信。假如他們問三問四,或是問我姓什麼,告訴他們我是你哥哥。」
  「你是不是也算要住在這個地址,唐諾?」
  「也許。」
  「一個哥哥,和我一起住在一個單身公寓裡。有點怪吧?」
  「好吧!」我說:「告訴他們我是你丈夫。」
  「那更窘了。」
  「那就隨你」我說:「要怪還是要窘。」
  「唐諾,還是你決定,你決定了我就照辦。」
  「讓它怪好了。」我說:「告訴他們我是你哥哥。」
  「一句話。」她說。
  「好好睡。」我說,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我又去租車公司租了輛雪佛蘭四門房車,我開車到哥林達。
  我一路觀看,什麼人都對我的行動毫無興趣,除了正常的交通量,沒有跟蹤我的車。我有
時開快,有時開慢,沒有車固定在我見得到的地方。
  我到達哥林達,買了張當地的報紙。報上沒有任何廣告找八月十三日車禍的目擊證人。
  我到警局交通組,去查車禍報告。
  車禍當事人賀卡德於出事次日在警局填了一張報告單,說到他曾撞到一輛車子的尾部,地
點是在主街和第七街交叉口,時間是八月十三日下午三點三十分,被撞的車車號TVN六二六。
車主戴薇薇,地址米拉瑪公寓,損害狀況:賀車約一百五十元:被撞的前車無大損失。
  我又開車去米拉瑪公寓。厲桃麗的車子在停車場。
  兩點過一點。她自公寓出來,用她特有的快而短的步伐,走向停車場。
  我等她背向我時,發動車子,開向超級市場,把車停好,搶先進入市場。
  桃麗進來,取了一輛購物推車,選了幾件商品,向出口收銀台而去。
  我走向一個收款員,把聲音降低說:「老兄,我想要開個信用賬戶。」
  他搖搖頭說:「除了幾種規定的信用卡之外,這裡不自己開賬戶,一律現鈔。」
  「是這樣的,我只要短時間––我暫時––」
  他搖搖頭,又說:「抱歉,我們就是自己不開賬戶。從沒有開過。即使總統自己來,我們也
不開戶。你沒有這幾家大信用卡,就得付現。不過私人支票可以在櫃台兌現,再來買東西,要
不要見見這裡經理?」
  「即使五元以下的貨品,也不行賒賬?」我問。
  他猛烈地搖他的頭。
  我抬起頭來,看到厲桃麗瞪了雙眼在看我,她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但是一舉一動已都在
眼下。我等那收款員停止搖頭,轉身離開。
  「唐諾。」她喊叫說。
  「哈囉。」我沮喪地說。
  「唐諾,等我一下,等一下,我要和你講話。」
  她拋了二十元給她一行的收銀員,自己先擠出來,抓住我手臂,一面對收銀員說:「你給我
算一下,零頭給我好了。」
  「唐諾,昨天你為什麼先溜了?」她問我。
  「我––我怕我自己沉不住氣。」
  「什麼事沉不住氣?」
  「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是有關你過去的?你什麼也沒有說呀!」
  「不是––是有關––有關你腿的。」
  她大笑說:「唐諾,我的腿又怎麼啦?」
  「它們美極了。」
  「大笨蛋!」她說:「你想我不知道自己腿好看呀?腿是我的一部分,我通常用它走路,但
是有人對我好,我就給他看一看。唐諾––你昨天給我移開了那車子,我不是也給你看了個飽
嗎?」
  「你沒有生我氣––」
  「沒有,為什麼會生你氣?」
  收銀員說:「小姐,一共是三元兩毛。你二十元找的錢在這裡,謝謝光顧。」
  桃麗伸手去拿牛皮紙袋。
  我猶豫了一個合理的半秒鐘,說道:「我來。」伸手把紙袋拿起。
  我拿了紙袋,跟她走到她車旁。
  「拋在後面就可以了。」
  我把紙袋放在後座上,替她把車門拉著,等她上車。
  「唐諾,你現在準備幹什麼?」
  「回舊金山去。」
  「你見過你要見的人了?」
  「是的。」
  「想要的要到了?」
  「沒有。」
  「進來。」她說。
  「我––」
  「進來。我帶你進城––這次不准半路脫逃。」
  我繞過去上車。
  桃麗的裙襬已經在襪帶上面了,這次她沒有做出要向下拉一拉的姿態。
  她把車退出。又開離停車場。這時我又看到了昨天開福特車跟蹤我們的那個高瘦寬肩傢伙。
  今天他開了一輛毫不起眼的舊順風中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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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20 |只看該作者
  我們開入車流,那輛順風車在我們四車之後。
  桃麗說:「唐諾,你很寂寞吧?」
  「可能。」
  「急著希望有個女朋友可以聊聊?」
  「也可能。」
  「你要去舊金山,又想去闖禍?你到這裡來又為什麼?在超級市場找個工作?」、「可能
。」
  「因為沒有成功,你又想亂來。你要去舊金山––為什麼?」
  「那裡熟人多。」
  「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年輕的?」
  「馬馬虎虎。」
  「好看?」
  「是的。」
  「之前就認識的?」她問道。
  「什麼之前?」我問。
  「出紕漏之前就認識她?」
  「可能。」
  「唐諾,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的。你會需要錢用,你在那裡見到一些老朋友,然後你又弄
得一身麻煩,又回到老地方去。」
  「什麼老地方?」
  「聖昆汀。」
  她一面開車,一面斜眼看我。
  我把頭垂下,什麼話也不說。
  「唐諾,我要你做件事。」
  「什麼?」
  「到我公寓再說。」
  「嗯?」我說,做出十分警覺的樣子。
  「我只是要和你談談。」她說:「我要對你再瞭解一些。也許我能幫你些忙,你是不是餓了
?」
  「不太餓。」
  「但是還是餓了?」
  「可以吃點東西。」
  她說:「我冰箱裡還有塊牛排,我願意為你做出來,你好好坐著輕鬆地享用。我看得出你緊
張過度了。你這種本性不壞的人,不應該回到那個圈子去的。」
  「你在大做輔導事業。」我告訴她。
  「能幫別人忙的時候,人就是應該幫別人忙的。」
  我暫時什麼也不說,只是看她開車。
  「今天喜歡它們嗎,唐諾?」
  「什麼?」
  「大腿呀!」
  「它們妙極了。」
  她笑笑。
  一路不再說話,來到了米拉瑪公寓,她又把車停在空地。
  我斜眼看看,半條街之外,竹竿坐在順風車裡,也在停車。
  我開門走出車子,繞過車尾,替她開車門讓她出來。
  她把腿自駕駛座滑出伸到地上,「東西歸你拿,唐諾。」
  「是的,小姐。」我說。
  「桃––麗––。」她說。
  「是的,桃麗。」
  我一手拿紙袋,一手把門關上。我們進了公寓,乘電梯上樓。
  桃麗走向自己公寓,用鑰匙開了門,說道:「不要客氣,隨便就好,要不要來點酒?」
  「最好不要。」
  「是早了一點」她說:「我會給你燒塊好牛排。」
  「不必」我說:「真的不要你忙。我––」
  「不要這樣。」她說:「你給我好好坐在這裡,我去把牛排放進烤箱。在烤牛排的時候,我
可以好好和你談談。」
  我坐進她指給我的沙發椅裡。
  桃麗有次序前前後後忙著。
  「今天蔬菜不多。」她說:「但是你會有好的牛排、牛油、麵包,洋芋和咖啡。牛排你愛幾
分熟?」她問。
  「生一點好。」
  「好的。」她說。
  「你自己呢?」我問她。
  「我才吃早餐,還不久––再說,我必須注意體重。」
  「我也是––」我告訴她,自己突然停止。
  她笑著說:「你儘管自己去注意,和我沒關係。」
  她把電咖啡壺插上,把電烤箱調整好,走過來坐在我的沙發椅把手上。
  「你是不是在找事做,唐諾?」
  「是的。」
  「也許你可以替我做點事。」
  「什麼?」
  「一件工作。」
  「我高興。」
  「也許––要––冒一點危險。」
  「我願意為你冒險。」
  「唐諾,不要一直向那邊移,我又不會咬你。」
  「我有點怕。」
  「怕什麼?」
  「怕我自己會衝動。」
  「又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
  「唐諾,你太寂寞了。你太久沒有見到女人了,你不知道怎樣和她們相處了。把你手放我
腰上,這裡––就這樣。」
  我把手放在她腰上。
  她向下看著我笑笑。
  我把手抱緊一點。
  她從沙發椅把手上滑下,坐我腿上,兩隻手抱住我頭頸。她把嘴唇吻向我的。她還真一本
正經地吻起我來。
  幾秒鐘後,她說:「唐諾,你很好。現在乖乖在這裡等,我去看看牛排,給你好好吃頓飯。」
  她從我腿上溜下,走到烤箱前,用一把長叉子把牛排翻個身,放下長叉,走回來,眼睛冒
火地逗著我。嘴唇半開著,門鈴響了。
  她眼露驚慌,不相信地看了一下響鈴的方向,然後她輕輕自語道:「喔。不好了。」
  門鈴又響起。桃麗一步跨向我,伸手摟住我的手臂。把我從沙發椅上拉起來,「快,唐諾
。」她說:「躲一躲,那邊有個壁櫃,到裡面去,留在裡面。不會太久的,快!」
  我表現躊躇。「你丈夫?」我問。
  「不,不是,我沒有結婚,別傻。是––快,進去。」
  她半拖半拉把我帶到壁櫃,把門拉開。這是一個和房間等長的壁櫃,一半是掛衣服的,掛
滿了她的衣服,另一半是壁床白天隱放的位置,另有假的櫃門可開。
  我把自己擠進掛著長衣服的櫃子,她替我把門關好,她去把門打開。我聽到一個男人聲音
「好香,在煮什麼?」
  她笑著說:「咖啡。」
  我聽到他進來,把門關上。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那男的說:「噯,這沙發是熱的。」
  「當然是熱的」她笑道:「我才坐在上面,你知道我有多熱。」
  「嗯,不錯。」
  半分鐘之後,男的又說:「做了什麼?」
  「買東西。」
  「有新消息嗎?」
  「還沒有。」
  「就會有了。」
  「嗯哼。」
  我聽到她在小廚房移動,嗅到咖啡芳香,我聽到碟子和杯子相碰聲。
  「看到鈔票提高了嗎?」
  「什麼鈔票?」她問。
  「懸賞,看到車禍證人的懸賞。昨天還是一百元,今天變了二百五十元。」
  「喔。」她說。
  又是長長的寂靜,然後男的說:「你什麼消息也沒有?」
  「沒有。當然沒有,鐸。任何消息我一聽到會馬上告訴你。」
  又靜了一下,男人的聲音說:「我有點怕那該死的保臉公司。他們繼續搗蛋,會把我們一切
搗垮的。」
  「你想他們會繼續調查?」
  「只要他們有懷疑了。他們會不惜工本的。」他說:「我們時間不多了。母牛有奶的時候才
能擠。奶乾了擠也沒有用––什麼東西焦了?」
  「焦?」
  「好像肉燒焦了。」
  「喔,老天」桃麗說,快步走向廚房。男人的聲音說:「搞什麼鬼?」
  肉燒焦的味道現在已經透進壁櫃,我也聞到了。
  「你在做什麼呀!」男的問。
  「我忘了。」她說:「我在烤一塊牛排,你一來,我忘了。」
  「為什麼突然想起烤塊牛排?」
  「我餓了。」
  「你想騙什麼人?」
  「沒有呀,我只是烤塊牛排。老天。我在自己公寓裡,給自己烤塊牛排,不行嗎?」
  我聽到腳步聲––重重的、有權威性的、有恨意的。
  然後那男的聲音說:「好吧,甜心,我還是要看一看。我要我自己來看,這裡在搞什麼鬼。」
  我聽到一扇門打開,又關上。我聽到桃麗說:「不要這樣,鐸,不要這樣。」然後是人體撞
在牆上的聲音,顯然是桃麗被他一把推開了。
  腳步聲走向我躲著的壁櫃。
  我把門一堆,自己走了出來。
  向壁櫃走過來的大男人突然止步。
  「你是在找我嗎?」我問。
  「你他媽說對了,我是在找你。」他說,開始向我移動。
  我站著,向他看著,一動也不動。
  桃麗說:「鐸,不可以,鐸。我來解釋。」
  他兩眼瞪著我,唇上皺起憤恨。我看到他一拳揮過來,我沒有去躲,反正躲過第一下躲不
過第二下,我就受了一拳。
  我感到自己一下向後飄去。天花板轉了半個圈,什麼東西撞上我後腦,我就什麼也不知道
了。
  醒回來的時候公寓裡焦肉香的味道尚在。桃麗用又怕又快的聲音在講話。我聽起來怪怪的
遠遠的,耳朵聽到,但是不能在腦子裡過濾,不懂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鐸?這個人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人。我們可以利用他,是我選上他的,正
在設法和他搞搞熟。我要完全滿意,才把他交給你。現在你把一切搞糟了。」
  「他是什麼人?」鐸粗嘎地問道,充滿了懷疑。
  「我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叫唐諾,我也只知道這一點。他才從聖昆汀出籠。他來這裡想
在超級市場找個工作。有一個收款員跟他在牢裡認識,他認為他會幫他忙,但是那人見了唐諾
冷冷的。我親自見他給他打回票,所以我才把他引到這裡來。」
  「你怎麼知道他才從聖昆汀監獄出來?」
  「他待久了」她說:「一眼就看得出了。他雖然沒承認,但那是絕沒問題的。他有過前科,
出來也不久。他很需要正常的人情世故照拂。」
  「你準備給他什麼人情照拂呢?」
  「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要使他不寂寞。」
  「我也這樣在想,你會的。」
  「我要讓他不知不覺什麼都說出來,假如是合適人選,我會把他交給你。」
  「再說說看,你怎麼知道他是在聖昆汀?」
  「我們見面的時候,發生的事。」
  「發生什麼事?」
  「我的車給另外一輛車堵住了,他把堵住我的車引擎短路,發動了救我的車出來。我知道
他一定是個職業竊車高手。他口袋裡有一截電線隨時備用的。」
  靜了一陣,男的說:「該好好罵你,不可以自作聰明。我告訴過你,我是這件事的主腦。好
吧,弄點冰水在毛巾上。我們把他弄醒再說。」
  他們的聲音始終像來自遠方。又好像這一切討論的與我無關。
  我聽到男人腳步聲,冰水滴在面孔上,而後是冰涼的毛巾敷上了額頭。有人拉開我褲子拉
鏈。把長褲拉下,把襯衣向上拉,另一塊冰涼的毛巾蓋上了前胸和腹部。
  我前腹的肌肉自然地收縮起來。我一下坐起來,張開眼睛,但自然的又倒了下去。
  大個子彎身好奇地在看我。「好了。」他說:「起來吧!」
  我試了好幾次,想用力坐起來。他抓住我肩膀,幫我坐起來,又伸出他的大手掌,握住我
手把我拉起站直。
  他把我重新打量一下,仰首大笑。
  「有什麼不對嗎?」我問。
  「把你襯衣塞進褲子去,把拉鏈拉好。」他說。
  他把地上的濕毛巾撿起,向浴室的方向一甩,濕濕的啪嗒一聲落在打過蠟的地板上。桃麗
趕過去,拿起來,進入浴室,過了一下回到外面,恐懼地看著我,「你還好吧,唐諾?」
  「我不知道。」我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不要難過。」那男人說:「我是班鐸雷。你是誰?」
  「唐諾。」
  「你姓什麼?」
  「賴。」
  「再說說看。」
  「賴。」
  「癩蝦蟆的癩?」
  「沒有病字頭。」
  班鐸雷想了一下,把頭和上身一起仰後笑。「我懂了。」他說:「無賴、抵賴的賴。」
  「不是」我告訴他:「姓賴的賴。」
  「有駕照嗎?」
  「還沒有。」
  「出來多久了?」
  我不吭聲。
  「說呀!」他說:「出來多久了?」
  我把眼光離開他的,「我沒有進去過。」
  「好吧,你愛這樣說就這樣。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不知道。」我說:「這位小姐好心想請我吃牛排。」
  「來這裡坐下來」班鐸雷說:「我有話給你說。」
  「我不想和你說話。我不幹了,我不知道她結婚了。」
  「她沒有結婚。」班說:「我們有的是小姐。你和我都有,還夠六個和我們一樣的。我不是
她的。她也不是我的,我和她同事。問你個問題,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工作?」
  「不要。」我說。
  「為什麼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
  「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性質的工作。」
  「我當然知道什麼性質。」
  「你怎麼會知道?」
  「你告訴我了。」
  「我說什麼?」
  「你問我要不要和你們兩個工作,我說不要。」
  「那你要做什麼?」
  「我希望找一個受人敬重的正經工作。」
  「你怎麼認為我們給你的工作不夠正經呢?」
  「你的講法不對。」
  他說:「好,我換一種講法。」
  「請。」
  「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你自己說你姓班,我只知道這一些。」
  「你知道我怎麼來這裡的?」
  「你按門鈴。」
  「少玩聰明,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不知道。」
  「我正好是昨天汽車被你搭線的人。我看你從我車裡出來,又爬上桃麗的車,我正好認識
桃麗,所以今天特地來看看,桃麗為什麼請個人來搞我車子的鬼。賴唐諾,現在輪到你了。你
給我好好說點老實話。」
  「你––要我說什麼呢?」
  「喜歡說什麼都可以。」班先生說:「假如我是你,一定先說服我,使我不去報警。我的車
有些電線還是剝了皮的。我想你是知道的,這樣對付別人的車,是犯法的。」
  我從眼角看看桃麗,她假裝沒有看到。
  我說:「我說就是了。你的車擋住了她車子的門,不移動一下你的車,她進不去她的車。」
  「你應該到市場裡面,廣播車號找我,由我來移車。」
  「時間不太夠了。」
  「你一定是有事十萬火急。」
  「是她在急。」
  「我不聽這種解釋。」
  「但是就只有這一個理由呀!」
  他想了想說:「你知道我可以送你去警局,但我也可以原諒你。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們就一
筆勾消,兩不相欠。你看怎麼樣?」
  「做件什麼事?」
  「一件須要謹慎、膽大、機智的工作。做完了不但我不在乎你亂動我的車子,而且你口袋
中會多出一百元現鈔。你看這件工作如何?」
  「口袋裡多一百元錢滿誘惑的。」我說:「但是,我想我不要這工作。」
  「為什麼不要?」
  「聽起來––」
  因為我停下了,所以他問:「聽起來怎麼樣?」
  「聽起來像是件你自已不敢做的事。」
  他又大笑道:「別傻了。我不是怕做這件事,但是我的身分不能去做這件事。」
  「是什麼事?」我問。
  「這是個好開始」他說:「你開始合作了。」
  他伸手到上衣內裏,拿出一個皮夾,從皮夾裡拿出半張報紙,交給我。
  他要的一段已經用紅筆圈出。廣告提供二百五十元獎金,給任何人能出面作證––對八月
十三日,下午三時三十分,發生在哥林達市,主街和第七街交叉口的車禍。
  「這個是怎麼回事?」我問。
  他說:「你是這件車禍的證人。」
  「我?」
  「是的,你。」
  我搖搖頭說:「我根本不在那附近,我––」
  「聽著」他說:「要你聽的時候,你總是亂講話。現在你聽到,我要你好好聽,知道了嗎?」
  「好,我聽。」
  「這才像話。」他說:「你當時在哥林達,你正沿著主街在走路,你看到那次車禍。一個男
人駕了一輛別克車,他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路上交通情況,一下撞上了前面的小車。前面的車
子是輛輕型跑車,設計得很低、很漂亮,由一個小姐開著。你不知道車子的廠牌,只看見後面
車子一撞,前車小姐的頭猛地向後一拉。你看得很清楚,但也只看到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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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那小姐是一個人在跑車裡。她淺色髮膚,事實上你看到頭髮是金色的,大概二十六歲。
她走出車來時你看到她,身高體重都標準,人也好看,穿得也很好。
  「她和後面車子的男人互相交換了駕照。你繼續走,你沒有太發生興趣。車禍本來也看起
來不嚴重,他們兩個也沒吵吵鬧鬧。你走到下一個交叉路口的時候,他們又分別駕車通過了你
,別克車前面水箱破了,漏了不少水出來。那跑車似乎一點損失都沒有,也許尾部有一、兩處
癟下,但是那女郎好像沒有受傷。」
  「什麼意思你說好像沒有受傷?」
  「她看起來完全正常,行動也完全正常。」
  「當時我在走路,還是坐車?」
  「你是在走路。」
  「我在哥林達做什麼?」
  「你在哥林達做什麼?」他反問。
  「我––我不知道,這一點我要想一下才能回答。」
  「那現在就開始想。」
  班鐸雷轉臉對桃麗說:「你這裡有信紙嗎?」
  她打開一個桌子抽屜,給他一本信紙。
  「漿糊有嗎?」
  「沒有漿糊,家用萬用膠行嗎?」
  「可以,試試看。」
  她拿給他。
  他把紅圈圈的廣告,從報紙上剪下來,貼在信紙上,說道:「現在我們需要一個地址了。」
  「讓他住到白京旅社去好了。」她說。
  「很好」他說:「白京旅社。」
  「我一定得有點零花錢。」我說。
  他不在意地點點頭:「那不成問題––現在,我說你寫,寫在這張紙上。」
  我把他交給我的紙筆拿到。
  「坐在桌邊寫好了。」
  「現在寫:『我的名字是賴唐諾,我見到所述的車禍。你們可以在白京旅社聯絡到我。』
再把你名字簽在下面。」
  「等一下,這一切會不會給我帶來什麼麻煩?」
  「你完全照我說的方法來做,就不會有麻煩。」
  「會發生什麼呢?」
  「會有人來和你聯絡。」
  「之後呢?」
  「之後你說你的故事。」
  「萬一被他們逮出毛病來?」
  「我就把你每根骨頭都拆散。」班鐸雷說。
  「假如我的故事本來不符合事實呢?」
  他向我露露牙齒說:「事實會符合你的故事的。你只要記住我告訴你的,你看到那男人開輛
大別克。他有疲倦的樣子,也沒專心在開車。他想自一連串車中擠出超前,看看不行,又縮回
去,他的速度反正已比其他車快了。
  「在主街和第七街口有交通號誌,此時轉成紅燈,前面的車子停下了。那個男人反應遲了
一點,所以就撞上去。
  「另外你特別看清了一些東西。你看清在撞上的一剎那,女郎的頭突然向後仰,仰到相當
向後。你曾站定了看了一下,看到所有在後面的車子繞過他們撞車的地點向前,看到那男人離
開車子,看到女郎離開車子,看到他們交換看駕駛執照,看到男士繞到自己車頭去估計損失,
有水自水箱漏出。你看到他們兩個分手,好像要回自己的車,你想好戲結束了,所以繼續向前
走。」
  「我是站在哪裡的?」我問:「他們會叫我比給他們看的。」
  「你現在跟我去」他說:「我會指給你看當時你在哪裡,你快把名字簽在這張紙上吧!」
  「要不要我來寄?」我問。
  「這些都由我來理會。」他說:「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走走。我會告訴你車禍真正發生的地
點,和你是站在什麼地方見到車禍發生的。
  「之後我帶你去白京旅社,我會給你個有浴室的房間––你有換洗衣服嗎?」
  「沒有。」
  「好吧」他說:「你可以買到鬍刀、牙刷、乾淨衣服。你給我住在房間裡,不是必要不要亂
跑。」
  「住多久?」
  「直到我給你說可以了為止。」
  「我吃飯總要出去,另外––」
  「當然」他說:「你可以出去吃飯,你可以出去逛逛玩玩。你想看桃麗,可以來看她。不過
到哪裡去都要和旅社聯絡。每過一、兩小時要回去看看有沒有人打電話給你。」
  「假如有電話來又如何?」
  「就說你見到這個車禍。」
  「對什麼人說?」
  「問你的人。」
  「我有什麼好處?」
  「我不再計較你想偷我的汽車。」班鐸雷說:「你這幾天舒服地住在像樣的旅館裡。還有,
你立即可以有零用錢花。」
  他打開皮夾。拿出一張二十元和一張十元面額的鈔票交給我,「一切都過去了之後,你還
可以拿一百元。」
  「廣告裡說的二百五十元歸誰?」
  「那個與你無關。」他說。
  「會給什麼人呢?」
  「反正不是你。現在我沒有太多時間給你來兜圈子了。你願意聽我話,做這件事,還是願
意我拿起電話,告訴警察,我已經找到了想偷我車子的人了,給他們看車子上的證據,把你交
給他們?」
  「我簽字。」我說。
  「那很好。」他告訴我:「可以簽在這下面。」
  我簽了字。
  他把紙摺好,放進口袋,「走吧,我來給你看,你哪裡見到的車禍。」
  班鐸雷帶我到主街,我們沿街左側走到第七和第八街的當中。他說:「車禍就在前面的十字
路口發生的。」
  我停下來看那路口。
  「不要停下來。」班鐸雷說:「繼續慢慢走。我們走到街角,向右轉通過馬路再向左,一直
走到第六街,有機會找個商店櫥窗停下看一下。我們轉回來再來看這個十字路口第三次,然後
我伴你走去白京旅社,這樣你讓每件事都看清楚了。
  「另外有件事你要記得,在小跑車前面還有兩、三輛車子,你記不清有幾輛了,但你記得
小跑車不是開向燈號的第一輛車。
  「你會注意那輛姓賀的所開的大車––雖然當時你並不知道開車的姓什麼,但是那車好像
失去了耐心,他曾靠左想超前過十字路口,但又發現車多過不去。也許是他發現其他你不知道
的原因,反正他又縮回行列裡去。那時他車子比一行車裡每一輛快了一點。這時交通號誌變成
紅燈,車子都停下,而––」
  「據我記得」我打斷他說:「交通號誌先變黃燈,最前面的車子如果決定要過去是可以過得
去的,但是他做了煞車等綠燈的決定。」
  班鐸雷把一隻手放上我肩頭,讚許地拍拍我,像個教練在鼓勵受訓的狗一樣,「唐諾」他
說:「你不錯!你靈光。現在你告訴我。在這之後,你見到些什麼了?」
  我說:「後面每一個開車的人都只好趕快停下來,只有那別克車除外。開別克車的人現在我
知道姓賀,他沒有停車。他繼續開,一直到距離前車三、四呎的時候才發現前面紅燈,其他車
都停了。他猛踩一腳煞車,我聽到煞車不到十分之一秒,就聽到車子撞上了。」
  「之後發生什麼事了?」
  「其他的車繞過這兩輛停住的車通過。小跑車裡的女人走出車來,一面不斷用手在試她脖
子的感覺,她像有一點發暈。她向自己車前走去,又立即發現不對,走向車後。此時姓賀的已
走向她。他們站定,交換了姓名地址,互相看了駕照,女人走回自己車子。開車走了。
  「姓賀的走到車頭看自己的車,水箱破了在漏水。他搖搖頭,回到車裡。車能發動,他相
當驚奇,然後開走了。
  「整個事件只幾分鐘就過去了,大概紅綠燈只換過一、兩次。」
  我們到了轉角,等候燈號。
  「很好」鐸雷說:「現在你再看,假如燈號後面第三輛車和第四輛車相撞了,被撞的車位置
應該在––」
  「正好戲院進口前面」我說:「我記得差不多是那位置。」
  「另外一輛車呢?」
  「另一輛車當然是差不多在後面十五呎左右––一個車身的距離。」
  「你聽到兩車撞上的聲音?」
  「我聽到撞上的聲音,但是街上交通聲音很雜,說它是車禍,只能算是極不起眼的一件小
事。我想是因為一切很清楚,沒什麼好爭的,一輛車撞上了另一輛的尾巴而已。」
  「有沒有引起很多注意?」
  「有些人看到了,沒什麼好看,他們繼續走,辦自己事了。」
  「你怎麼了?」
  「我停下來,一直看到男人開車離開。」
  「為什麼?」
  「沒特別原因,只是自然好奇而已。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那女人很漂亮,我想看看她會不
會有問題。因為車子被後面一撞,我親眼看到她的頭向後一仰。仰得那麼厲害。顯然她一點沒
有注意。車子已停住,全身放鬆情況下,突然身體向前一撞,頭沒能跟得上,才會如此。」
  通過了馬路,班鐸雷說:「好極了,賴。我們不必再向前多走了,就從這裡往回走,經過戲
院的時候,看看他們在演什麼。」
  我跟著他從主街的另一側又往右轉回走。走到戲院前面,我們停下來看看在演什麼。班說
:「你都弄明白了?」
  「當然。」我告訴他:「我親眼目睹的,那是八月十三日,下午,大概三點半。」
  又一次,他拍拍我的背,「唐諾」他說:「你很上路。現在我陪你走去白京旅社,離這裡只
一條半街,是城裡最好的了––可能你兩小時內就會接到電話了,不要錯過了。」
  「之後呢?」我問。
  「接到電話後」他說:「你應該去和這個人見面。」
  「打電話的會是什麼人?保險公司?」我天真地問:「還是什麼律師?或是––」
  「都不是」班鐸雷說:「你現在知道了也好,打電話找你的是賀卡德先生。賀先生是個地產
商,專門開發新社區,他有一個合夥人叫麥奇里,賀麥是他們公司的名字。」
  「真的呀!」我說:「我還時常聽到他們公司名字,這是––」
  「當然,他們是房地產公司。」班鐸雷說:「也是建築公司,你看那輛大車就是他們的,連
木材一車車買來都自己運,一貫作業。」
  我看那大卡車經過,車子旁邊漆著賀麥公司。
  「他們在這一地區有大工程?」
  「目前他們在哥林達市三哩外開個大社區。」班說,一面把手放在我肩上導引方向;「賴
,我們兩個不要被人見到在這一帶逛。」
  我跟著他走,距離保持一步半。
  「剛才打你一拳真抱歉」他說:「我脾氣不好。」
  「算了。」
  「希望沒打得太重。」
  「也不算什麼」我說:「也許我有昏過去十到十五分鐘。」
  「哪有!最多也不過一分半、兩分鐘。」班說:「不過我實在很抱歉。」
  「沒關係。」
  「我總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說過的,算了。」
  「有關桃麗,雖然我為她發脾氣。我倒沒有意思做個籬芭把她圍起來,我還希望你和桃麗
交個朋友。你很寂寞,這件正事辦完你盡可自由去看她,愛看多少次都可以。我自己可能離城
幾天。」
  「我在白京旅社住幾天?」
  「可以一直住到賀先生給你電話。」
  「之後呢?」
  「之後去看他,和他談,告訴他有關意外的一切。」
  「他是報上出懸賞的人嗎?」
  「唐諾,你問題太多了,你不該有那麼多問題的。你只要告訴他們事實就可以了。」
  「好的。」我說。
  「你就住在旅社裡,今天和明天––之後你可以去看看桃麗。她對你滿好的,她也是個好
女人。她會對你說我要你之後做什麼的––之後唯一的工作是和我保持聯絡––我雖不是大老
闆,但總要看到你有工作做。」
  「那樣就很好了。」我說。
  我們就這樣走到了白京旅社。
  班鐸雷給我一百元錢,「好了,賴。」他說:「現在開始,由你單獨作業。這是開支的費用
,工作完了。還有一百元。我滿喜歡你的。」
  他給我背上最後的一拍,自管消失在街上。
  旅社職員勢利地看看我。我說:「午安,我姓賴。我有點事來這裡,但是時間耽誤得比想像
要多。我連想見的人都還沒見到。我要一個有套房的好房間。我特別在乎一定要收到找我的電
話。我沒有行李。」
  我自口袋拿出現鈔。
  「賴先生,你好。」他想了一下說:「請填張單子。」
  我們在舊金山有一個互通生意的同行,所以我填了舊金山那偵探社的地址。僕役帶我去房
間,我付了小費,脫去鞋子,躺在床上輕鬆一下。
  一小時後,電話響了。
  我回答電話,心裡在想,郵寄郵政信箱不可能那麼快。
  一個男人聲音說:「是賴先生嗎?」
  「是的。」
  「我是賀麥房地產建築公司的賀卡德。」
  「是的,賀先生。」
  「我知道你在八月十三下午,在主街和第七街交叉口,看到一次車禍。」
  「喔,是的賀先生。我見到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要和你談談。」
  「我,我會在這裡––」
  「賴先生,我目前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但是我可以派輛車來接你。希望你能勞駕到我這裡
一下,我也會送你回去。可不可以?」
  「沒關係,可以。」我說。
  「謝謝你。二十分鐘內有一輛車來接你,也許十五分鐘。」
  「我會在大廳等。」我說:「能不能形容一下開車的人?」
  「不是男人,會是個女人。我的秘書。」賀卡德說:「她的名字是陸洛璘。是紅髮,大概–
–喔,我最好不說年齡,因為她現在就坐在我辦公桌對面。」
  我看看我的錶說道:「準十五分鐘之後,我會在旅館開向正街的大門口,等著一直到她來接
的。」
  「很好」他說:「記住名字,陸洛璘。」
  「我會記住。」
  我梳洗一下,等了十分鐘,乘電梯下到大廳,對櫃台職員點點頭,敏捷地走過他,出門向
街上走去。大概等職員有了一個概念,我是有事匆匆出去之後,我溜回來,站在圓轉門的一側
,櫃台職員看不到我的地方。
  兩分鐘之後,她來了,駕一輛大而發光的凱迪拉克,在她手裡,像輛馬車。
  她輕鬆地利用手腕,花一點極小的力氣,因為有動力駕駛的關係把車馴順地滑向路旁。她
把車停住,滑向右側車座打開右側車門,看到我,停在那裡。
  她是個漂亮妞。
  裝腔做勢的坐在汽車的座墊上,馬上要自車中出來的樣子,她的裙子拉得高高的,神色有
效、機警、聰明。她看著我的眼睛,微笑,看見我向車走去,退回本來的座位。
  她說:「真是洋相,這種摩登短裙就是不能用來配低的座位––我們先別弄錯。你是賴唐諾
,是嗎?」
  「我是賴唐諾。」
  「我是陸洛璘,假如你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走。」
  「我準備好了。」我說,滑進車座,把門帶上。
  她自後照鏡看一下,打上左轉方向燈,又看一下後照鏡以確定安全,把車向左開出停車位
,進入車流中。
  我們跟了下午擁擠的車陣,經過了第七街的交叉路口。「你住在這裡?」她問。
  「不是永久性的。」我說:「我來來去去。」
  「你看到了車禍?」
  「是的。」
  她說:「賀先生要我把你講的話用速記記下來。」
  「現在?」我問。
  「不是,現在我開車,是等一下你和他講話的時候。」
  「我無所謂。」
  「你做什麼的,賴先生?」
  「什麼都做。」我說。
  她笑著說:「我是說你的職業。」
  「目前我前職已辭,新職未開始。在兩個工作之間。」
  「喔。」
  她開亮右轉方向燈,在第一街街口右轉,然後加速。
  她那麼熟練地駕駛這輛車,她好像從不用煞車,她看得出什麼時候擁擠的多車路上會有空
隙。她會先把車開到合適的位置,空隙一出來,只要一加油就過去了。
  「妳是賀先生的秘書?」
  「是他的,也是麥先生的。他們是合夥公司。房地產、建築、新社區。」
  「很多對外聯絡?」我問。
  「對外聯絡、」她說:「公共關係、電話、合同、開標、收據、預估利潤、安插人事、安排
出差等等。」
  「這裡的新社區有多大?」我問。
  「是個大計劃。」她說:「目前公司幾乎全力於此,不過這一行本來就是如此的。你把全力
放在上面一拚,第二天要增加工作量百分之五十,突然發現第三天非增加百分之一百不可––
我喜歡挑戰。」
  「你好像很專門的?」
  她向我瞥一眼說:「我做什麼就要像什麼。我認為要這樣才忠於自己––也忠於僱主。這本
來就是個競爭社會。優勝劣敗,適者生存。」
  「很有哲理。」我告訴她。
  「謝謝。」
  她把方向盤轉右,又轉右進入一個半圓型車道,停在一個典型新社區房地產辦公室門口。
  「到了。」她說。
  一個大招牌寫著賀麥建築,在下面有藍白邊,框著紅字「雅風天堂社區」。
  我開門走出車來,在車旁站立一下,假裝吸口新鮮空氣,對周圍環境非常讚許。事實上。
我是在看有沒有那個在跟蹤我的人的影子。
  我看不到有可疑的人。
  專用臨時停車場裡至少有一打車子停著。四、五個推銷員忙著給可能的買主看藍圖。兩、
三百碼外,高丘上,也有兩、三對人在觀察規劃好的地段。
  我們要進去的辦公室是典型的高尖頂活動房屋。顯然在工作到一個段落後可以分解,又帶
到別的地方去湊合起來的。因為可以再用,所以沒有廉價的感覺。
  陸洛璘從左側離開汽車,繞過車身走到我旁邊,說道:「你看這裡怎麼樣?」
  「看起來真好。」我說:「真是個好地方。」
  「是這一帶最好的市郊居家地方」她說:「奇怪以前沒有人想到在這裡開發,使市區裡人口
壓力那麼大。信不信由你,這塊地的主人已經開發這裡五十年,養乳牛。」
  「你意思是沒有人建議和他合作––」
  「當然,有人找過他」她說:「但他不予理會,這地方養了好幾畝的乳牛,他還要繼續養乳
牛下去。」
  「後來,他死了?」我問。
  「他死了。繼承這塊地的發現交完遺產稅,他們就不能維持牧場了,才和賀麥來主動討論
。事實上他們聯絡了三家公司,而我們給他最好的條件。」
  「可以進去了嗎?」她改變話題來結束這一段談話。
  「外面那麼漂亮,簡直––」
  「賀先生在等你,這段時間他是給你的。」
  我向她笑一下說:「走吧。」
  她把我帶進接待室,大接待室四壁都是地圖和照片。前半部有六張寫字桌,桌後都坐著美
女,不過都不是花瓶,每個人都有事在做。其中三位顯然是在替等著的主顧訂合同,收支票,
打收據。
  接待室兩側各有個私人辦公室,右側一個門上漆著麥奇里,左側門上漆著賀卡德。
  接待室後半部有三張打字桌,很多電話和檔案櫃。一個漂亮褐髮女郎正在飛快地打字。「
我的助理。」洛璘一面走向賀先生辦公室,一面自肩後回望說,算是給我們介紹。
  那助理抬頭,用她大而羅曼蒂克的深色眼珠看向我們,露出牙齒,莞爾著立即站起來,走
向我們。
  長長的腿,美得像藝品店裡的石膏像。不是我見一個愛一個,這一個是絕對可以隨時參加
泳裝選美的。
  她說:「這是––」
  洛璘阻止她說下去,「見賀先生的。」她說:「我帶他進去。」
  洛璘沒有敲門就把門打開,留下褐眼的窘在那裡看看我,臉上仍掛著笑容,眼睛已不笑了。
  賀卡德的辦公室又大,又豪華,一定是花了太多成本的。一張會議桌,可以坐二十人左右
開會。一個大的地區模型,把這地區山川形勢全依比例做得很像。模型是用混凝紙製作及雕刻
的,公路旁的樹、公路及停車場上的汽車、依比例的小房子,都是塑膠訂製的。一個大的弧光
燈斜掛在天花板上,使模型房子都有一個向陽的感覺。
  賀卡德的辦公桌,是個大傢伙,上面有各種小擺飾,但是沒多少紙張。
  賀卡德自己,四十出頭不少,已五十在望了,是個容光煥發的大個子,有一雙精明的灰眼
,像所有成功的生意人,他說話慢吞吞,但十分和氣,見到我們進去,立即站起來握手。
  站起來時,他像個巨大的德州佬。他穿了壓寬邊的上裝、牛仔靴,至少有六呎二吋,有著
隨時可以因為細故向你露齒微笑的習慣。
  「你好,賴先生,你好。你能來實在太好了。請在這裡坐。」嘴唇上修得又短又整齊的小
鬍髭,顯著鐵灰的顏色,加強了他的說服力。
  我和他握手,告訴他我很高興有機會和他見面,又告訴他,他這個新社區選得真好,絕對
會是個大成功。
  「當然,當然是的。」他說:「我們在南加州任何地方都有最好的新社區,但是我們目的不
在此。我們提供每一個客戶賺錢的機會。
  「我們選中一塊地,我們開發它,但是我們創造利潤,和我們客戶分享。
  「我不在乎告訴你。我動手很快。我看中一塊地,完全弄好,交給別人管理,自己馬上去
搞別的地。我不喜歡拖泥帶水幾個月也賣不出去,幾年也造不好。我和客戶分享利潤,我看中
的低價賣給客戶,賣不出的找個財團吃下來,馬上開工。定期完成。我是用幾月幾日完工來向
客戶保證的。不是第一期完工的時候,第二期完工的時候––那都是騙人。我自己和客戶心思
相同。我要早日去做下一件工作。
  「我利潤雖薄,但是我可以多翻幾次,結果是一樣的。我––老天,我好像是在想賣一塊
地給你一樣。我真的不是––當然,假如你有興趣,我真的可以介紹一塊地給你,而且保證在
很短時間內,你可以對本對利甚至兩倍三倍的收回成本。
  「你看,我又來了,三句不離本行。一說又說到房地產,我其實是要和你談車禍的。」
  「喔,是的。」我說。
  「賴先生,你能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嗎?」
  我說:「是八月十三日,下午三點三十分。」
  賀卡德向陸小姐點點頭。陸洛璘自桌上拿起準備好的速記簿和鉛筆,坐下來,兩腿一叉,
把速記本放膝蓋上,有效地速記起來。
  「假如妳不介意。」賀說:「我要請我秘書記下一些重點,如此我們兩個不會彼此誤解。我
這裡每天事情太多,所以我不能不養成大小都記下來的習慣,否則我會忘––我想我記性沒有
以前好了。你怎麼樣,會不會有時記憶不清?」
  「我還好,還管用。」我告訴他。
  「到底年輕有用。」他說:「不能不服輸。說到哪裡了?」
  洛璘說:「八月十三日,下午三點三十分。」
  「喔,是的。賴先生,請說下去。」
  我說:「我在主街西側向第七街的方向行走。在主街馬路靠東側,有一連串車子在向北開。
我想有四、五輛車子––大概是四輛。
  「我對主街與第七街相交的十字路口滿注意,因為正想通過主街,想在主街東側的人行道
上走。我在估計,用怎樣的步伐正好可以走到十字路口,不必等候,燈號正可以讓我到街的對
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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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交通號誌自綠色變為黃色。那一連串北行車的第一輛本可快速通過的,但他踩了煞車,
後車只好煞車。第三輛車是一位年輕小姐在開––非常漂亮––等一下,是再後面一輛車。可
能從停下的第一輛車算起,她是第四輛車,不能確定,也許第三輛。」
  我緊閉雙眼,好像在猛想當時情況。
  「是的,是的,說下去。」賀說。
  「女人開的車是輛輕的車。我不知道是不是外國車,是輛跑車,敞著頂。我記得不會錯,
因為撞車時我看到那小姐很清楚。我的意思是她車被撞時,我看得很清楚。我看到她頭頸後仰
––她整個頭向後仰。」
  「是的,是的,說下去。」賀卡德說。
  「後面是一輛大車。」我說:「雖不是最大,但是是相當大的別克,開車的未能及時煞車。
他曾竄出來想從左側超車,因為我第一眼見到那車時,它正退回車道去。」
  「是的,是的。」賀說:「賴先生,你有沒有見到那開車的人,再見到會認識嗎?」
  我搖搖頭:「那時候沒有。」
  他皺眉看看我。
  「撞車之後」我說:「我看見他自車中出來。」
  「你會認識他囉?」
  「那時候不會,因為我本來不認識他。但是現在我認識他了,你就是這個人。」
  他臉上迸出了笑容,「那你認為是什麼人的錯誤呢?」
  「老天,什麼人的錯誤是清清楚楚的。」我說:「賀先生,抱歉我這樣對你說。我也不喜歡
自己要做一個對你不利的證人。不過這真是你的錯,完全是你的錯,是你捶上前車的尾端。你
有煞車,但是三、四呎之內煞不住這樣快的車速。不煞車當然損失更大––事實上發出來的聲
音出奇的小。不過這一撞力量可真的不小––我看到那女人頭向後倒。」
  「是的,是的,之後發生什麼了?」
  「她從車裡出來,你從車裡出來。你們彼此交換駕照。」
  「那女人出車子的時候,表情如何?」
  「有一些昏暈」我說:「她一直把右手試她脖子後面。你給她看駕照後,她記下你名字的時
候還在用左手按脖子。」
  「之後呢?」
  「之後她把車開走了。」
  「你知道車禍發生的正確位置嗎?」
  「當然。是在主街馬路的東側。快要到第七街的交叉十字路口。正好在一家電影院的門口
。」
  賀卡德說:「賴,我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我要你簽一張自白書給我。」
  「可以,沒什麼不可以的。」我說。
  他向他秘書笑笑說道:「打字,洛璘,就用他的措辭,逐字不漏。」
  她點點頭,站起,走向門口。
  她離開之後,我說:「很能幹的女人。」
  「我用過最能幹的女秘書。」賀說:「但是我這裡工作,不能幹不行。」
  「她一定也是最漂亮的。」我說:「她的助手也不賴呀。」
  賀卡德露齒道:「門面,賴先生,我們這一行要這種門面。你有沒有在新社區買塊地的經驗
?」
  「從來沒有過。」
  「什麼事都有個開頭,唐諾。你不妨在這裡買塊地,保證你發財。
  「你瞭解,我不能因為你給我自白書而給你錢。但是我可以給我們土地的內情資料––你
看我又來了,三句不離本行,又來了。我們本來在談什麼,唐諾?」
  「妳的秘書群。」
  「喔,是的。」他說:「你知道,你該看看她另外一個助手,那個金頭髮的。」
  「你有三個秘書?」
  「是洛璘需要兩個助手。金髮的今天休假––唐諾,我告訴你。假如我們好容易說動了一
個人買一塊地,結果在簽約的時候,弄一個塌鼻子、扁臉板的女人請他們簽字,會連他們購買
慾望都趕跑的。
  「你看接待室的小姐,其中兩個得過小地方選美的冠軍。我喜歡美的東西。我告訴她們要
利用美色,見到客戶要迎上去,要友善,這是我的信條。
  「我們這裡動作快,客戶一進門我們就讓他做大佬。經過我訓練的小姐,連從汽車裡出來
也不一樣。我們看電影常學到女人當怎樣離開汽車,像個淑女?去他的,男人要看的不是那淑
女樣。當然,來買地的要是是女性或夫婦一起來的,又不一樣,那是另外一套。」
  「是夫婦一起來的有什麼不同呢?」我問。
  「噢,最重要是先分別出他們家中是什麼人較有力量,將來是由什麼人來簽合約。」
  「唐諾,你知道男人是很好玩的。他們到海灘去,多少女人、多少暴露無遺的大腿,他們
看在眼裡,只是大腿而已,但是女人下汽車,只是一瞥,而且暴露完全不能和泳裝比。這下不
得了了,他們以為看到點什麼了。
  「拿女人的心理學看來,海灘上她們怕你不看她,但是一旦穿上裙子、絲襪。你要看她襪
口以上的部位,她會說你偷窺狂,至於三角褲更視為禁地。
  「我更不瞭解的是女人在舞台上的秀,甚而是電視,她們跳舞的時候,假如把裙子翻起來
,讓大家看看三角褲,那就變成低級趣味,要被取締了。但是,一旦要是改用長裙子,三角褲
又和裙子襯裡一樣顏色的話,就可以大翻特翻,怕你看不清楚三角褲的顏色。這是我不懂得女
人心理學––不過,我也很會用男人對女人的心理學。其實,唐諾,推銷就是一種心戰。舉個
例子––」陸洛璘推門進來。把二份紙交給我,也交了一份給賀卡德。
  電動打字機打出來的資料,平均、美觀、清清楚楚,有點像印出來的,沒有橡皮擦痕,每
一行結尾都在一條線上,確是依照我所講的逐字不漏寫的。
  「能簽給我嗎?」賀說。
  「沒有問題。」我告訴他。
  他交給我一支鋼筆。
  我在虛線上簽字。
  「會反對宣個誓嗎?」他問:「只是為了使它合法化。」
  「可以呀。沒關係。」
  他向洛璘看一眼。陸洛璘說:「賴先生,請舉右手。」
  我舉起右手。
  「你以至誠宣誓,剛才簽過字的自白書。裡面所說的都是事實,除事實外沒有別的。願主
助你。」
  「我宣誓。」
  她左掌本就帶好了一個公證小印章。
  她把我簽好字的文件,拿在手裡,有一個位置,在紙的底上。打字字體印好著:「在余監證
之下,於十月五日,經自白人親筆簽名,宣誓。」她在這下面簽上名字作為公證人,蓋上公證
印章,把文件交給賀卡德。
  賀卡德仔細看過,點點頭,站起來,把手交給我握。表示會面已經結束。
  「謝謝你,非常謝謝你,賴。我們這個社會就是缺乏像你這樣好公民,肯為正義挺身作證
。」
  「現在洛璘會送你回旅社––除非你想看看這裡的土地。你真有興趣,她會親自––」
  「下一次再說」我說:「我目前無力做投資的事情。我也暫時不可能有多餘的錢付頭款。」
  他嘖嘖地用舌頭在牙齒上做出聲音,同情地說:「太槽了,太糟了。不過天下的事本來就是
如此無情的。天大好的賺錢機會,但你沒有辦法把手伸出去。賴先生,我們只要你付一點點訂
金,會給你––」
  我鐵定地搖搖頭。
  「好了,好了,我不再強迫你了。我只是想也幫你一點小忙––我唯一能做的合法補助。
洛璘,把賴先生送回旅社––我想你的地址不在自白書裡,唐諾。」
  「旅社的登記上有。」我說。
  「你最好能告訴我。我可以記在自白書上,以後也可以和你聯絡。」
  我把舊金山那個地址給他。
  他從辦公桌繞出來,把大大的左手握住我右肩,用右手握住我右手,大大地上下搖著。他
說:「謝謝你,謝謝你,唐諾。我真不知怎樣報答你才好。這樣!任何時候,你想買一塊地,你
就告訴我。我現在什麼都不說,但是我一定選好一塊地。暫時不把它賣出去,這一定是一塊最
好的地。我給你保留––保留三十天。三十天之內任何時間,你都可以來找我。」
  「賀先生」我說:「有一點,我們兩個千萬別誤會了。那件意外,在我看來,確確實實是你
的錯。」
  「我知道,我知道,是該由我負責。」他說:「是怪我不好。我只希望那可憐的女孩傷得不
是太重。」
  「我也這樣想。」我說:「那女孩很好看的。」
  「你滿注意這種事的,是嗎,唐諾?」
  我看看洛璘說:「我注意這種事。」
  他笑笑道:「洛璘,送他回旅館吧!」
  她微笑向我道:「賴先生,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說。
  我們走向她車子,我準備繞過車子到左邊去替她開門,幫助她上車,但是她一下把右邊車
門打開,跳進汽車,滑向方向盤後面。
  我跟著她進去,坐在她邊上,把車門關上。她熟練地把車開上車道。
  「你對賀先生印象如何?」她問。
  「很好。」
  「他是個極好的男人,替他工作很好。」
  「麥先生呢?」我問。
  有半秒鐘的靜默,可能是她正在集中精神把車開過交流道,也可能因為別的原因。
  「他也不錯。」她說。
  「你的工作一定很愉快的?」
  「是的。」
  「你喜歡?」
  「我愛上了。」
  「你自己也很喜歡快動作?」
  「活力才是生活。」她說:「沒有動作––甚至慢動作,等於死亡。常規工作沒有活力,我
喜歡變化。每天、每分鐘,我希望有新的情況。要用我腦子、能力來對付。」
  「我想你目前做得不錯。」我說。
  「謝謝你。唐諾。有人告訴過你,你是非常好的嗎?」
  「賀卡德就說過。」我說:「不過我想他想賣塊地給我。」
  她大聲發笑道:「唐諾,你真是令人發噱!你會在城裡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
  「這裡認識什麼人嗎?」
  「極少數。」
  「男的還是女的?」
  「都有。」
  「希望你不要使自己太寂寞。」
  「我不會的。」
  「那就好。」她說:「萬一沒事做,你可以找我,我的電話電話簿裡有。」
  「你不會想賣什麼東西給我吧?」我問。
  她又大笑道:「那可說不定喔!」
  我們有兩、三分鐘不開口。她把車拐進旅社的門前,向我微笑道:「說不定,唐諾。我還會
給你點東西呢。」
  她很快的伸手讓我握一下,給我一個簡短的笑容,把全神注意車前的情況,等候我把門關
上。
  我把門關上,她匆匆看一下後照鏡,把車開走。
  旅社職員告訴我,沒有人給我留話。我告訴他我要在城裡遊覽一下,走出旅社,又走了一
條半街,才找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把我帶到超級市場。我取回停在那邊租來的汽車,把車子開回旅社。在旅社裡逗留
到天黑。
  全世界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竹竿樣高瘦的男人再也沒有出現。沒有人管我進出,也沒
有人留言。
  天才轉黑我打電話到厲桃麗的公寓。
  沒人接電話。
  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打給卜愛茜的公寓。
  「哈囉,愛茜。」我說:「一切都好嗎?」
  「唐諾!」
  「有什麼困難?」
  「有個男人打過電話來,聽起來––很危險。」
  「要人聽起來危險很容易的」我說:「他要什麼?」
  「是有關於你見到的一件車禍,他好像很––他對這件事很困擾。」
  「真的嗎?」我問:「他多久打一次電話來?」
  「過去一個小時,來了三次電話。老天,我不知道怎麼敷衍才好。我告訴他我根本沒想到
誰會把我電話告訴別人。不過我哥哥從外地來看我,我隨時都在等他回來。」
  「我是很快會回來了。」我告訴她:「再維持一下。」
  「唐諾,這件事––會不會有危險?」
  「我怎麼會知道?」
  「我有點怕。」
  「你不要怕,我馬上會回來。」
  「還要多久?」
  「一小時之內。」
  「喔,唐諾。我––你會自己小心的,是嗎?」
  「奇怪。」我說:「通常你只要我乖一點,現在你要我小心。」
  她神經地笑道:「我煮好晚餐等你好嗎?」
  「好主意」我說:「會使我有回家的感覺。」
  「要吃什麼?」
  「腓力牛排和香檳。」我說。
  「我是薪水階級呀。」
  「這次是公款開支。」我說。
  「香檳和腓力。」她說:「厚厚的。」
  「對,厚厚的。」
  「嫩一點的?」
  「嫩一點的。」
  「洋芋,如何?」
  「烤的。其他馬虎一點,不必做沙拉,開一罐青荳。我到了之後再烤牛排好了。那傢伙再
打電話來,問他一下姓名,告訴他,我有事耽擱了。但是我打過電話給你,一小時內會回家吃
晚飯。叫他現在開始一小時半之後來,我可以和他談談。」
  「你一定要在他到之前回來才行,唐諾。」
  「會的。」我告訴她:「你把牛排、香檳買好,要發票。我可以向白莎報賬。」
  「白莎會跳腳。」
  「她跳她的。」我說:「等著,我要回來了。」
  我把電話掛上,交通情況比我想像好得多。我在四十五分鐘的時候到了卜愛茜的公寓。
  卜愛茜已經把香檳裝在冰筒裡,兩塊厚厚的排力牛排泡在醬油裡等待進烤箱。洋芋已在烤
箱裡烤,一罐青荳已經開出來,兩條法國麵包,已切成片,塗上厚厚的奶油,隨時可以烤,另
外有一罐大蒜醬在麵包旁邊。
  「噯,像回到甜蜜家庭來了。」我說。
  她想說什麼,突然自己停住。臉上嫵媚地升起紅霞,多半和她想說的有關。
  「發票沒忘記吧?」我問她。
  她把發票給我。
  「我們的朋友,又有電話來嗎?」
  「你掛斷電話,不到一分鐘,他就來電話了。」
  「你告訴他可以來這裡找我?」
  「有。」
  「他怎麼說?」
  「他說他會來,要我告訴我哥哥,這完全不是件開玩笑的事。他說最好你要說實話。」
  「你怎樣告訴他?」
  「我告訴他我哥哥從不說謊,這是我們家族優點。」
  「好孩子」我說:「目前我們要看起來像兄妹。」
  我把上衣脫掉,袖扣取下,衣袖捲起,領帶拉鬆,風紀扣解開。正想再看看可以做點什麼
,門鈴響起。
  「愛茜你去開門。」我告訴愛茜:「就說你哥哥才回家,問他姓什麼?」
  「等一下你給我介紹的時候,不要提我姓賴,只說『這是唐諾』就可以了。懂嗎?」
  「我懂。」
  「去吧。」
  她走向門去。
  站在門口,肌肉厚厚的、敵意和侵略性兩重的傢伙,眉毛像掃把,頭的兩側有很厚的濃髮
掛到耳朵下面,但是頂上頭髮稀少。他穿了一套昂貴的衣服,但又好久未擦鞋了。
  「哈囉。」他說:「你哥哥回來了嗎?––喔,在這裡,我見到了。」
  他開始要進門。
  愛茜擋住在門口:「請問你尊姓?」
  「裘,裘好利。」他說,伸手把愛茜推向一邊,自己走了進來。
  「你是那個哥哥?」他問我。
  「我是那個哥哥。」我說,一隻手裡拿著烤肉的長鋼叉,把泡在醬油裡的牛排翻個身。「
我來的地方,只要是人,沒有人請是不會亂往別人家裡闖的。」
  「抱歉,我是衝動了一點。我––這件事對我太重要了。」
  「禮貌––我最重視。」我說:「我妹妹是個淑女。」
  「我沒說她不是呀!」
  「你的行動,不像對待淑女的樣子。」
  「等一下,小伙子。」他說:「我要和你談談。」
  「我不是小伙子」我告訴他:「我的名字叫唐諾,你給我出去,站在門外面,等別人請你才
進來,否則這裡沒人和你談。」
  「原來如此,我早就想到的。」
  「想到什麼?」
  「你裝腔作勢,就是不敢正式談談。」
  「我現在正在談。」我說:「我也表明了我的立場,我叫你先退回到門外去。」
  我向他站前一步,手裡還是握著肉叉。
  他把雙肩向後一撐,胸部向前一挺,想一想不見得有好處,走出門,在門口轉身,向開著
的門上敲了幾下。
  卜愛茜,一直在看我演戲。眼光瞟向我,等候指示。
  裘好利說:「噢,晚安,女士。我是裘好利。這樣晚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不過因為這是一
件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的哥哥見到一件兩個月之前的車禍,我想和他談談。」
  愛茜跟著他演戲,「噢,您好,裘先生。」她說:「我是卜愛茜。請你進來,我哥哥在家,
才回來。」
  「謝謝,非常感激。」裘好利一面謝,一面點頭進來。
  「怎麼樣?」他問我。
  「這次」我說:「才像話。你來早了,我還沒吃飯。」
  「請坐,裘先生。」愛茜說。
  「謝謝你。」他說。
  在掃把眉毛下面的眼睛盯了我一眼,他說:「現在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
  我說:「好像還有一筆懸賞?」
  「二百五十元。」他說。
  「既然有賞格,當然先談賞格的事。」
  「但對我沒有用的事,我是不會出錢的。你使我相信你見到車禍,我就付二百五十元。」
  「也公平。」我說。
  「那就好,你說吧!」
  我說:「是那一天下午的三點三十分左右。我在哥林達沿著主街走,我是在街的左側人行道
向北走,在第八街和第七街之間。事實上已快到主街和第七街的交叉口。我在看紅綠燈,因為
我想在街口穿過馬路走在主街的東面人行道,所以在計算是不是趕得上本次燈號改變。」
  「說下去。」他說。
  「有一些車––我想是四輛––在接近紅綠燈。交通號誌改變,黃燈亮起。四輛車中頭一
輛本可在燈號變紅前安全通過,但是他非但沒有積極快速通過,反而重重地踩了煞車,把車停
住。
  「在他後面的事,也只好趕緊煞車。第三輛車是敞蓬輕型的小跑車,是個漂亮女人在開車
,再後面的車開得很快。開車的人顯然曾把車向左開出,要想超車,但因為––」
  「你怎會知道?」
  「因為我看到的時候,他正在把車縮回車道丟,但還是開得很快。」
  「之後發生什麼了?」
  「那輛開得快了一點的車,是輛別克,撞上了前面的小跑車。她的車已停住,後車撞上去
撞得不輕。」
  「她有受傷的樣子嗎?」
  「除了脖子不太對勁外,其他什麼受傷的樣子也沒有。」
  「脖子怎麼樣?」
  我說:「脖子當時向後仰了一下。仰得很厲害。當時她車已停住,人都放鬆了。我看到她脖
子向後仰。」
  「她車完全停住了?」
  「在撞到之前,她已把車停死一、兩秒鐘了。」
  「之後呢?」
  「兩個人各從自己車出來,談了一下。女的先開走,男的走到自己車頭,看了一下,聳聳
肩,也開走了。他的水箱破了,我想,因為馬路上留下了一灘水。
  「我只看到這一些。為了看這一些我自己也錯過交通號誌改變一、兩次的機會。」
  「你有沒有記下牌照號碼?」
  「沒有,我沒有。」
  「再看到他們,你會認得出嗎?」
  「當然,我看了他們不少時間。」
  「形容一下那男的。」   
  「又高又大––像個德州佬,穿套棕色衣服,運動襯衫。」
  「多大年紀?」
  「喔,四十二、三。」
  「高?」
  「總至少六呎二,保養很好。儘管車子水箱都破了,他還是笑瞇瞇的。他有一副剪得很短
的小鬍子。」
  「那是什麼時候?」
  「三點三十前後不差幾分鐘。」
  「哪一天?」
  「八月十三。」
  裘好利說:「我要給你看張相片,也許根本不是這個人。我也知道從相片認人很困難,但我
要你試一試。」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皮夾,從皮夾裡拿出一張賀卡德的相片。這是張很好的便照,上面是
裘好利自己和賀卡德,兩個人並肩站在賀麥公司,雅風天堂社區大招牌前面。
  「上面你有人認識嗎?」他問。
  「右邊一個是你。」我說。
  「左面一個呢?」
  「左面的」我很有信心、有把握地告訴他:「就是開那輛別克。撞上小跑車的人。」
  「你能確定?」
  「能確定。」
  裘好利慢慢又不太甘願地把皮夾放回口袋,「我什麼地方可以一定找到你?」他問。
  「找愛茜就可以了,我到東到西都會和她聯絡。」
  「你也住這裡?」
  「不住這裡。」我說:「她讓我在這裡隨便擠兩天,我是一定要走的。」
  「去哪裡?」
  「沒一定。」
  裘好利猶豫了一下,再取出皮夾,拿出兩張百元和一張五十元的鈔票,交給我。
  「拿了這個錢,你要我替你做什麼?」我問。
  「啥也不幹。」他說:「就是啥也不幹。」
  「我是不是應該知道站在你邊上的人,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
  「那樣,我見到他的時候,可以告訴他我見到車禍。」
  「到底什麼人不對?」他問。
  「是他不對。」
  「你想他會高興有個證人,站在證人席上說是他錯嗎?」
  我把三張鈔票用手指玩弄著說道:「沒有人自願要做證人呀!」
  「你應徵了廣告。」他說:「你也得到了懸賞。現在,可以忘記這件事了。」
  「你說忘記,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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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46 |只看該作者
  「就像我告訴你的––忘記掉這件事。」
  他毫不費力的自椅中站起,像一個還在天天訓練的運動員,走向門口,轉身。自上到下的
看了卜愛茜一眼。說道:「謝謝你,打擾你了,尤其抱歉剛才的不禮貌。」
  他自己走出門去,把門自身後關上。
  卜愛茜看看我。我看到她膝蓋開始顫抖。
  「唐諾,他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我說:「唯一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他不是那一個人。」
  「他不是哪一個人?」
  「他不是裘好利。」我說。
  「為什麼你這樣想?」
  「他袖扣上的英文字母用的是「M」,他領帶夾上也有個「M」,照片的背景是賀麥房地產
建築公司。那個和他在一起的大個子姓賀。我有個想法,這老小子是麥奇里。」
  「喔。」她說。
  我把二百五十元錢交給他。
  「替你自己去買幾雙襪子,愛茜。」
  「為什麼,唐諾?為––什麼––」
  「這是外快」我說:「替你自己買點襪子。」
  「但是,唐諾,這也該進帳的。」
  「進什麼帳?」
  「公司的收入呀。」
  「公司什麼收入?」
  「別人付給你,你要用可以報開支。」
  我搖搖頭,「這是外快,愛茜。你拿去買幾雙好的尼龍絲襪,穿了上班。在辦公室裡慷慨
一點就可以了。」
  她臉又紅了,「唐諾!」她說。
  我把鈔票一直放在她面前,過了一陣,她收下了。
  九點四十五分我回到哥林達,在旅社一條半街外為車子找了一個停車地方,走回到旅社。
我向夜班職員點點頭。
  「你是賴先生嗎?」他問。
  「是的。」
  「有兩個留言在你鑰匙格子裡,請你等一下。」
  「謝謝。」
  他交給我兩個備忘錄。其中一個是八點鐘留下的,上面說:「賴先生,回來請即電告聯絡。
  賀卡德。」
  另一件時間注著九點三十分,這樣寫著:「不論你什麼時候回來,一定要立即來看我。我會
在辦公室等你。事關十分重要。請電六––三二三二,一定要聯絡。賀卡德。」
  職員說:「留話的人像是緊張得很,賴先生。我答應他消息一定傳到,最後一個電話才來了
不久。」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賴先生?」我問。
  「白班的職員說過你的外形。他交班的時候特別關照,你在等別人的電話。」
  「謝謝你。」我告訴他。
  我上樓到自己的房間,打賀先生給我的電話,沒有人應。
  我打厲桃麗的電話,也沒有人應。
  我下樓到大廳,對職員說:「我出去喝杯咖啡。再有電話來,就說我––半個小時回來。」
  我走到我車子停車的地方,開車子到雅風天堂社區,花了八分鐘時間。
  建築物的右翼,包括麥先生的辦公室,都在黑暗之中。中間的大接待室和左翼賀先生的辦
公室燈光都亮著。
  我把車停妥,走上階梯,走進接待室,嘴裡喊道:「唷?!有人在家嗎?」
  全場一點聲音也沒有。
  寂靜得有如在墳墓裡––辦公室裡所有的現代化設備,辦公桌、電動打字機、影印機、曬
圖機、檔案櫃,都怪怪地放在那裡沒有生氣。被人拋棄了。所有的打字機都有塑膠罩子罩著,
只有一台沒有罩子。遠遠的還可以看到開關鈕的小指示燈亮著,表示電流是通著的。
  我通過低彈簧門,到接待室的後部,看這台打字機。我把手放在打字機馬達部位,是燙的
,證明使用已相當多時間。
  我走到賀卡德私人辦公室門口,敲門。
  沒有回音。
  我猶豫一下。把門打開。
  辦公室內部被弄得亂七八糟。一張椅子翻轉摔破,社區混凝紙做的模型,整座被搗翻於地
上。所有漂亮的塑膠小房子、汽車分散在辦公室各方向地上。有一些甚而被踩過變成粉碎,望
出去可以看到路上的窗子打開著。夜晚的微風輕飄著廣告用的三角旗幟。
  辦公桌所有抽屜都拉了開來,檔案櫃在抽屜都拉出來之後。連櫃子也翻了過來。一定是有
人匆匆地在找什麼東西。
  一個女人的皮包拋在地上,背帶已斷,金屬的框也已經扭曲,一個粉盒在地上打開著,兩
個面扁了破了。粉盒裡的粉餅有部份碎了落在地上,鏡子的破片也分散在四周。
  我撿起一塊破碎的粉餅,用手指把它捻成粉碎,放鼻子上聞聞,又看看顏色。粉是淺粉紅
色,康乃馨香味。
  地上。有一半被壓在社區立體模型底下的,是一隻女人的高跟鞋。
  我把手指伸進模型底下,將模型抬起,把鞋子抽出來,以便觀察一下。這是一隻鱷魚皮鞋
子,製造的是鹽湖城一家鞋店。
  這是一隻做工非常精巧,一看就知道很值錢,穿在腳上又秀氣又高貴的鞋子。
  我走向翻倒的檔案櫃邊上,要看看地下一大堆紙,都是些什麼。
  大部份拋在地上的紙,都是夾著黃色紙夾,從檔案櫃中一取出來就拋下地的。但是有很多
是從紙夾裡拉出來,再拋掉,明明是有人有目的在找文件。再看看拋出來的文件,都是標單、
合同和分期付款的收據,差不多都是印刷品。
  一堆紙下有幾張紙,特別引起我的注意,是幾張極薄白紙,上面有紫色的打字帶字體,摺
了兩摺成小方塊狀。
  我對於這種紙太熟悉了。這是很多私家偵探社用來做對客戶報告的紙。
  我趕快把壓在這張紙上和在它周圍的其他紙張撥開。正如我想像,另外還有兩張一樣的紙
,一共三張紙用釘書釘在左上角上釘在一起。
  報告內容是這樣的:由於客戶一再嚴格規定不能使對象獲知有人在監視,而監視對象唯一
的辦法是在走道上放置工作人員,不被發現或不被懷疑的機會微乎其微。因而本社最後決定設
置作業員一方面監視公寓大門,並設置在可以看到她汽車的位置。
  作業員發現另一位男子,也在監視她的汽車時,立即曾與貴客戶聯絡,貴客戶指示加派作
業人員,對此人身份調查。
  三點二十五分,對象厲桃麗離開公寓進入汽車,駕車至超級市場作每日之常規採購。
  亦在監視桃麗汽車之男子跟蹤前往,把車擋住桃麗之車,使桃麗無法於採購後進入車輛。
事後男子偽裝這輛車子不屬於他,替她以偷車短路方法發動解圍,顯為藉機搭訕,因而成功,
搭桃麗汽車離開超級市場。
  男子搭便車至主街與第十一街交叉口,突然自桃麗車上跳下逃逸。我們之作業員因單獨駕
車無法下車追隨,失去聯絡,直至次一日。該男子再度出現才重新追查。
  該男子自己短路自己引擎的汽車,是租自洛市大陸汽車出租公司,當時因缺乏權勢單位的
協助,暫時無法查明租車人身分。
  次日,該男子又尾隨桃麗去超級市場,故又再被本社作業員在後跟蹤。在市場內該男子故
意於桃麗快到達付款口時與收款員搭訕。目的使桃麗先見到他,重又獲得邀請同車返桃麗公寓
。本社作業人員成功發現該男子再次使用之車輛亦租自大陸汽車出租公司,又得權勢方面協助
,偽稱該車車牌類似某車禍現場證人車而查得該租車男子身份。
  該男子為賴唐諾,為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之資淺合夥人。
  柯賴二氏偵探社於同行中皆以怪蛋名之。該社無固定作業方式,故亦無固定類型客戶。專
以特殊方式,快速作業,突然進入案件,三、四天快速退出,自特殊角度獲取甚高的紅利或獎
金。故自付稅立場觀看,該社近年經濟狀況十分良好。較奇怪的是客戶對其服務,於事後皆無
怨言。
  賴唐諾,據聞十分聰明,有幹勁。自警方及同業傳聞,絕對忠於職業道德,為爭僱主之利
益,十分大膽,並且常用奇怪的方法。因而曾數度自己受警方誤會。
  本社獲悉上情,為提示貴客戶另一偵探社已介入故即以長途電話作緊急報告。
  目前。賴唐諾在目標公寓之內。
  承貴客戶於獲知上情後,緊急通知撤消一切跟蹤。停止一切活動,並建議立即結賬,本案
結束調查。
  由於上述指示,本社將本案作業員召回洛杉磯,全案宣佈結束。
  飛天私家偵探社,社長雲飛天。
  於洛杉磯總社。
  我從頭至尾看一遍這份報告,把它依原樣摺疊起來,放入口袋。我在跌落這份報告的附近
地上找了一下,看不出這份報告是從哪一個牛皮紙夾裡掉出來的。
  有一扇通洗手間的門半開著。我走過去,把它全開推向牆壁,正想走進去看看,聽到外面
接待室有腳步聲。
  我跑向窗口向外望。有一輛車緊停在我的車子後面。我不能看得太清楚,但一定是一輛發
亮的大車。
  我把窗簾推向一側,一腳跨出了窗子,跳到地上。開始走向我的車子,想想不對,改用全
速跑去。
  我跳進車子,發動引擎,盡可能輕聲,把車開動。
  有人在大叫。
  我可以看到一個男人的影子,背向著房裡明亮的燈光,站在我剛才逃出來的窗口裡面,是
他在叫。
  「嗨!你!」他叫道:「回來,不要逃。」
  我踩足油門。
  我眼角看到那男人,爬出窗來,經草地跑向他的車子。我正走完私家車道,右轉上路,加
油。
  我走了大概有半哩路,望照鏡裡才見到後車的燈光。
  我使我的車發揮全部力量。
  前面是幹道停車路口。我不能這樣高速轉彎而不發出輪胎的摩擦聲,所以我乾脆拚命一飛
而過,沒有停車,沒有減速,假想這時候車子不會太多。車頭燈又照到另一個幹道停車口,這
次是個真正的大道,我看得到有車輛自幹道上橫向在行走。我一面打高燈低燈信號,一面猛按
喇叭還是通過了。
  一輛左側來車,車頭燈照耀我眼睛,距離我的車最多不到三十呎,我險險擠過,自己一身
冷汗,想來對方連出汗的時間都來不及,多半只夠時間嚇個半死。
  這才給我爭取出一點時間,在原地作了一個迴轉,慢慢把車轉向來的方向。
  我在幹道停車口停車,追蹤我的車也在不顧危險地經過幹道交叉口,從我車旁掠過。
  駕車的人專心於向前,連幹道上直角的來車他都顧不到了。對我的車子,除了車頭燈光之
外,什麼也沒注意。
  我把車轉入幹道繁忙的車陣,找到去洛杉磯的主要公路,在第一個加油站停下,走進電話
亭,打白莎的公寓找柯白莎。
  白莎的聲音是在生氣,「你在搞什麼?」她問:「為什麼不和我聯絡報告進度?我們的客戶
在懷疑你有沒有進展。我只好使用老辦法搪塞––進展太多太快了,暫時來不及書面報告。」
  「不要緊。」我說:「妳不是搪塞。我是在辦案,進展太多,也太快了,我來不及做書面報
告。我現在馬上要跟你談談。」
  「談什麼?」
  「談進展。」
  「我已經上床了。」
  「那就起來呀!」我告訴她:「這樣早,你也本來不該睡的。」
  「去你的,賴唐諾!」她在電話中叫道:「你知道我上床早,要在床上看書看到睡著。我–
–「起床看」我說:「我半個小時內來看你。」
  柯白莎在我一按鈴的時候,就把公寓門打開了。她穿著睡衣,頭上都是髮鬈,她在生氣。
  「現在你給我好好說,發生什麼事了?」我一進公寓,正向椅子上坐下去的時候,她就開
口了:「你為什麼,不像一般的作業員,坐下來,打張書面報告,放我桌上,第二天我可以給我
們的客戶看?
  「再不然,你懶得打字。你可以錄音叫秘書打字。你那個看見你眼睛就會凸出來的秘書,
她一定非常歡迎你半夜到她公寓去,為什麼不給她一個機會叫她聽寫下來?那女秘書整天這樣
看你,看多了,總有一天眼睛會掉下來––」
  我打斷她說:「這件事寫在紙上太危險了,白莎。」
  「有什麼危險?」
  「我暴露身分了。」
  「怎麼會?」
  「飛天私家偵探社。」我說。
  「他們來我們的案子裡湊什麼熱鬧?」
  「不是他們到我們的案子裡來湊熱鬧。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案子。他們受僱監視厲桃麗,報
告她所做的一切。
  「所以,我出現在他們案子裡,去監視桃麗的車子時,飛天偵探社的人見到了我,向他們
的僱主用長途電話報告。」
  「僱主在這裡嗎?」柯白莎問,她的眼睛瞇起來看我。
  「我只說用長途電話報告,白莎。現在都是直撥的,沒有辦法追問。你自己看這個。」
  我把飛天偵探社的報告給白莎看。
  「他奶奶的。」白莎看完後說:「唐諾,你看會不會,盧騋夢另外還請了個偵探社也在辦這
件事––你再想想,會嗎?」
  我把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告訴了她。
  「盧騋夢一定是在騙我們。」
  「否則飛天偵探社也不會參與呀。」我也同意她的想法。
  柯白莎貪婪的小眼搧呀搧的搧了幾下,說道:「對了!一定是這樣的。那個狗娘養的同時請
了兩個私家偵探社,飛天和我們,讓我們來競爭。他先請了飛天,好幾天也沒有結果,然後一
定是什麼人對統一保險公司說了。說你對女人多有辦法,當然也說到我們偵探社。這可以解釋
,為什麼你一和桃麗搭上線,盧騋夢立即把飛天偵探社休了。」
  「不管是什麼理由」我告訴她:「我們一定要和盧騋夢攤一次牌。我不喜歡別人把我們當傻
瓜看,也不喜歡不對我們說實情的客戶。」
  「我們要把盧騋夢請到辦公室來,好好給他點教訓。」
  白莎說:「對。唐諾。這是原則問題。」
  突然她又開始搧她的小眼。「等一下,唐諾。我們除了那一份飛天偵探社報告之外,沒有
什麼證據可以支持我們對他的責難。然後盧騋夢又會問我們,這一份東西怎麼會到我們手裡的
,然後––」
  「不要告訴他我們怎麼知道的。」我說:「讓他去奇怪。」
  白莎把我這句話想了一下。突然笑容繚繞上她的臉。
  「我真想看看這狗娘養的臉,唐諾。他以為聰明,用一個偵探社來玩另一個。他已經請了
飛天的人,要他們去搭線搭不上。我們隨便一下子就搭上了線。然後我們再告訴他,連他以前
請過什麼人家我們都知道了,看他怎麼說。」
  「不錯。」我告訴白莎:「下一個問題,這份報告從哪裡來的?」
  「你告訴過我賀卡德辦公室來的。」
  「沒錯,但是賀卡德哪裡來的呢?」
  「他––他奶奶的!」白莎自己把嘴巴閉了起來。
  「他從個女人那裡得來的」我說:「女的到辦公室來給他的。不久之後,又有人進辦公室,
大打出手。賀卡德和女人參與在其中,再不然後來打架的帶來個女人參與其中。」
  「你怎麼知道?」我把女鞋的事告訴她。
  「她一定會回去拿這隻鞋子的。」白莎說:「女人一隻腳高跟鞋,另一隻光腳板,不可能走
路的。」
  「也許她把另一腳也踢掉了。」我說:「穿著絲襪在跑。」
  「一定是這樣的。」白莎說:「假如她認為回去拿鞋子會有危險的話。你說打了一仗,什麼
人贏了?」
  「攻進來的贏。」
  「怎麼知道?」
  「因為他翻箱倒櫃,只差沒有把房子拆了,找什麼東西?」
  「這份報告?」白莎問。
  「絕對不是。」我說:「這份報告是留在那裡的,還很有可能是侵入進去的人帶去的。」
  「從什麼推理到的呢?」
  我說:「侵入的人進入辦公室,他和賀卡德談話。他從口袋裡拿出這份報告,讓賀卡德看。
也許因此引起爭吵,進而打架。辦公室裡破壞得滿厲害的,女人也參與其中,因為她用皮包打
什麼人的頭,連金屬框架都打彎了,皮包裡的東西都散得一地。
  「因為皮包反正關不起來不能用了,她走的時候就乾脆不帶走了。女人皮包裡不應該只有
這一點東西,我想她撿幾樣捨不得丟的用毛巾包起來走了。」
  「為什麼用毛巾?」
  「辦公室裡有一個私人用洗手間,毛巾架上沒有毛巾,地上倒有一塊拖下的毛巾,就在可
以掛兩塊毛巾架的下方,而且不在正中。」
  「即使如此」白莎說:「這件事牽不到我們頭上來呀!」
  「可說不定。」我說:「有些事使我想不通。」
  「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裡面的時候,後來一個男人開車過來,進入辦公室。他可能是夜班守夜的,也可能
是警察,我無從得知。我從窗裡跳出來,開車猛逃。他拚命追趕,差一點沒被捉住。」
  「但是,你還是跑掉了。」
  「假如他看到了車牌號碼。」我說:「我這次可是用我們公司車,車子是登記我們公司名字
的。」
  「你為什麼這樣做?」白莎說:「老天!要是那個人––」
  「我在盡量省錢呀!」我說。
  白莎生氣地噘著嘴怒目看著我。
  我兩手一攤向她斜頭露齒。
  過了一下,白莎說:「這一類事情,我們是不是必須要報警呀,唐諾?」
  「哪一類事情?」
  「有人闖入別人辦公室,而且––」
  「你怎麼知道是闖入的?」我說:「辦公室門口開著,這是一個接見人的地方,也許是賀先
生請他進去的。」
  「但是那個地方被人摧毀了,文件被人偷走了,而––」
  「你怎麼知道文件破人愉走了?」我問她:「有人在檔案裡找東西,只是不夠小心,手腳邋
遢一點。他只是抽屜抽出來之後沒有放回去,他只是先把櫃子上面的抽屜拖了出來,所以垃最
上一個抽屜時,櫃子失去平衡,倒了下來。如此而已。我們並不知道,裡面掉了東西。」
  白莎又想想。
  「換句話說,我們並不知道那邊出了刑事案子。」我說:「沒有刑案,我們報告什麼?」
  「你是個頂聰明的鬼小子。」白莎說:「我是不敢在薄冰上走來走去的。你認為過得去,你
搞你的。我不管。」
  「問題是我急著想知道賀卡德現在如何了。」我說。
  「為什麼?」
  「他有沒有等到入侵的人走了之後,再––」
  「不要叫後來的是入侵的人」白莎說:「說是來訪的人,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對。這是一個公
共場所,可能是賀卡德自己請他進來,準備賣塊地給他的。」
  「好吧!」我說:「那個來訪的人走了之後賀卡德才走,還是––」
  「當然他是後來走的。」白莎說:「他的車子不在。你說過你才到的時候,外面一輛車也沒
有。」
  我點點頭。
  「他當然不可能走著來回的。」白莎說:「他開車去,來訪的不論是什麼人,開車走後,他
也開車走了。」
  「在他打電話給我之前,還是之後?」我問。
  「可能是之前。」白莎說。
  「希望如此。」我告訴她。
  「你另有高見?」
  「不知道,白莎。因為他們知道我是什麼人,所以這件事有些不妥當。我認為我們必須打
電話給盧騋夢。你有夜間找得到他的電話號碼嗎?」
  「怎麼會有!」白莎說:「他根本沒有想到晚上我們會找他。這件事表面上是件常規工作,
他給我一個私用電話號碼,但我並不認為––
  「唐諾,真要叫老天了。我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對,每次你出動去辦常規的案子,案子會炸
開來發生緊急情況,弄得不好又竄出一具屍體來,甚至兩具!」
  「讓我們希望這次沒有。」我說。
  「什麼意思?」
  「這一次要竄出來一具的話。」我告訴她:「對我們可大大不利。」
  白莎搧動她小眼說:「別開玩笑,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假如那邊變出一個死人來,我們的處境如何?」
  「死人會是誰呢?」
  「賀先生。」
  「別說笑了。」
  「可不是說笑。」
  白莎又搧著她的小眼,「他奶奶的!」她說。
  房間裡兩個人在想心事,都沒吭聲,然後白莎說:「等一下,你在說的只是假如有人看到你
車牌,如何,如何。指紋怎麼樣?你匆忙離開,你沒有時間––」
  「我的指紋留得滿房間都是」我說:「不要急,我會處理的。」
  「處理?怎麼處理?你又不能回去把所有指紋擦掉。你甚至早就忘了哪些地方留下了指紋
,擦得完嗎?」
  「當然擦不完」我告訴她:「但是我可以回去,再多留一些指紋。」
  「怎麼說?」
  「偵探小說看多的人都知道這個老方法。」我告訴她:「犯罪現場的指紋,假如你沒有把握
擦拭乾淨的話,找個理由,帶個證人,回到現場,見到什麼摸什麼。警察的指紋專家沒有辦法
分辨指紋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今天這件案子唯一會有時間因素差別的,是現場有塊粉盒裡的粉
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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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摸了粉餅又去摸了東西。我第二次再進去的時候,要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重複這一手。」
  「第二次什麼時候進去呢?」
  「現在就去。」我告訴她:「你也不要空著,想辦法找到盧騋夢。這傢伙家裡不可能沒有電
話。保險公司也許有人留守,他們既然有個調查部門,那一定有夜間轉線的人。找到盧騋夢,
告訴他目前情況。
  「這一份飛天偵探社的報告,我一定要放在你這裡了。給人看到在我身上大不方便。報告
裡另外還有一條線索。你看,第二頁有部份已經撕去,但是有一部份經費報銷清單上列著長途
電話費一元九角。女人留下的鞋子是鹽湖城製的。我有個感覺,長途電話是打到鹽湖城客戶家
去的。
  「那位飛天公司的女客戶知道了我也是個私家偵探後,爬上第一班班機,就回到這裡來了
。」
  「女客戶?」白莎問。
  「那隻鞋子,不要忘了。」我說。
  「喔」她說:「你太一廂情願了。我還是認為是盧騋夢。」
  「我認為是在鹽湖城的一個女人。」我說:「無論如何,盧騋夢應該知道這件事目前的發展
了。」
  白莎說:「該死,我才把自己舒服一下,我才脫去我的束腰,現在又要把自己綁進去。我真
希望你辦案也和別的人一樣。沒有理由我們不能用正常的客戶、接正常的案子、用正常的工作
方法、建立正常的信譽。我們––」
  「我們現在有正常的客戶。」我告訴她:「這不就是你昨天早上告訴我的正常客戶嗎?」
  「你又來了,事實上我也不認為昨天我的想法是對的。」白莎說:「他根本不應該請了一家
偵探社給他辦事,又再請另一家––這狗娘養的,我不會饒了他的。」
  「好吧,把他交給你。」我告訴她:「不要饒他。」
  我走向白莎的電話,撥查號台說:「要住在哥林達陸洛璘的電話。」
  查號台說:「請等一下」過了一下又說:「是三二四––九二四三,你可以在家裡直接撥。」
  「謝謝。」我說,我撥那個號碼,過不多久,陸洛璘好聽有效的聲音說道:「喂。」
  「洛璘」我說:「是賴唐諾。」
  「喔,是的,唐諾。」
  我說:「我一定要今天晚上見你,有一件極重要的事。」
  「喔!唐諾」她說:「我給你說明一下,今天下午我給你說的話,你別介意,是開玩笑的。」
  「哪句話是開玩笑的?」我幼稚地問。
  「我說過––「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點東西––」那一句,唐諾,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已
經睡了––我更不喜歡男人半夜三更神經病來了,要––」
  「我打電話是為公事」我說:「這是一件有關你和你老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能等到明天上班嗎?」
  「不能。」
  「你要幹什麼?」
  「我要和你談談。」
  「好吧」她說:「相信你一次。不過話要先給你說明,唐諾。假如你是用這個藉口,想要做
其他發展,你完全在浪費時間。我不喜歡別人用公事當藉口想接近我,假如你有這意思,現在
退出還來得及––」
  「洛璘,的確是公事」我告訴她:「否則我不會打擾你的。」
  「唐諾,這可不是讚美呀!」
  「我是說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你的。我真希望早一點時間我能打電話給你。」
  「是呀!為什麼沒有?」
  「我正在忙。」
  「你進步很快,唐諾。」她說:「我實在是正想上床。我等你好了,你知道地址嗎?」
  「不知道。」
  「米拉瑪公寓,二一二號。」
  「我會來。」
  「要多久?」
  「恐怕要半個小時以後,我在洛杉磯市區。」
  「我等。」
  我掛上電話,看到白莎沉思的眼神正注視著我。她問:「這女人是誰?」
  「陸洛璘」我說:「她是賀卡德和麥奇里的秘書,新社區方面的。」
  白莎搖搖頭,「你小子真會鑽。」她說。
  「公司付我錢,就是為這個,是嗎?」
  「大腿?」白莎冷淡地問。
  這個問題回答也沒有意思,所以我走出她公寓,順手替她把門帶上。
  ***
  陸洛璘在我一按鈴的時候,就把門打開了。她穿了整齊的衣服。全身公事化。
  「哈囉,唐諾。有什麼要緊事?」
  我說:「這一個米拉瑪公寓,是不是所有哥林達的人都住在這裡的?」
  「當然不是,為什麼?」
  「我知道另外幾個人,都住這裡。」
  「什麼人?」
  「喔!不是什麼要人」我說:「我是奇怪為什麼我認識的人不多。而每個人都住這裡。」
  「這是哥林達最出名的單身工作女郎公寓。」她說;「新建,現代化,服務良好。冬天有
暖氣,不是半吊子,真的很暖。夏天中央空調。租金很平民化。想要在這裡租到房子可不簡單
。排了隊還有人在等。唐諾,有什麼事不妥,為什麼不先坐下來?」
  我找張椅子自己坐下。她在房間的另一面坐下。兩膝合攏,裙擺在膝蓋以下。
  我說:「我必須今晚見到賀先生,而且希望你在場。」
  「你要我在場!」她生氣地說:「假如賀先生要我在場––」
  「不要慌」我告訴她:「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對誰重要?對你,還是對我們?」
  「對所有人。」
  「是什麼事?」
  我說:「那件車禍。你想賀先生會不會在說謊?」
  她說:「首先要告訴你,賀先生從不說謊。再說,他也不必說謊。他並沒有反駁你說的事實
。」
  「但是」我說:「我有理由相信有家偵探社插足在裡面。」
  她大笑說:「當然,當然,你傻瓜。保險公司最終要付錢給那個受傷的女人,他們當然要知
道她受傷到什麼程度。噢,知道了,你就是在說她。她也是住在這米拉瑪公寓的,是嗎?不過
她現在不在這裡了。」
  「我覺得這件事背後在醞釀著什麼不尋常的大事,所以我有些怕了。」我說。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又為什麼找我呢?」
  我從口袋中拿出另外一份我從報上剪下的懸賞廣告,說道:「我想這是你們玩的把戲。」
  「什麼把戲?」
  「懸賞二百五十元,給任何見到車禍的證人。」
  她沒有等到我站起來把剪報送過去,逕自站起身來,走過我們間的距離,從我手上拿過剪
報。她攫過這份資料,仔細著一下,又看向我。
  「我們沒有刊登這份廣告。唐諾。至少,我對這件事一點也不知道。」
  我說:「我的車在樓下,我們一起去見賀先生。」
  「我一定要先找到他才行。」她說:「我有他好幾處晚上的聯絡電話號。」
  我說:「他是在新社區辦公室。」
  「你怎麼知道。」
  「我來的時候開車經過那裡,所有燈都亮著。我本想進去告訴他請他等一下,說我來接了
你就去看他。然後我想,接你最多也不過十分十五分鐘,而––」
  「他還是可能已經離開那裡了。你應該先進去告訴他等我們。你稍等,我打個電話試試。」
  「不必了。」我著著錶說:「沒時間了。我們立即走,我保證他是在那裡的。」
  這句話又引起了她的疑慮,「唐諾」她說:「你是另有目的的。你想把我弄到那冷冷清清的
地方,為什麼,你說!」
  「人格保證,絕對沒有半點歪念頭,我們走吧!」
  她把公寓燈熄掉,說道:「已經相信你一次了,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記住,沒有人能佔我便
宜的。」
  我們下樓,進了我的車,由我不出聲開車。我看到她不斷地在觀察我,終於她自覺有趣地
說:「有意思得很。」
  「什麼事有意思?」我問。
  「上次我送你過來的時候」她說:「你在看我,研究肚子裡在想什麼鬼。」
  「現在呢?」我問。
  「現在」她說:「你在開車。你在研究到了那裡怎樣圓這個場。」
  「這段時間內,我做了不少工作。」
  「我相信是的,但是,你要是認為你能詐賀先生二百五十元錢,那是門也沒有。他根本不
知道這件廣告。他也不可能付你一毛錢。」
  「我不是要錢,一毛錢也不要。」我說。
  她搖她的頭:「我倒真想知道你為什麼?你在玩花樣––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不錯,我
現在對你還是印象很好。」
  「謝謝你。」
  「不必謝我。」她說:「我這個人倔得很。我對男人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兩種。我第一眼看到
之後就下結論,很少改變。我現在還喜歡你,不過我會對你小心,我不敲鑼,你不准跳。」
  「合理,就這樣說定。」我告訴她。
  我們又都不說話。
  我從大路轉下,她著到新社區大房子燈亮著。
  「嘿」她說:「真想不到。」
  「你以為不可能的?」
  「老實說,我認為你騙我。我認為這裡燈一定是熄了。你會建議我們進入黑暗的辦公室。
從裡面打電話找賀先生。」
  「我說過這裡燈亮著,我進哥林達前親眼看到的。」
  「噯,不對呀。」她說:「沒有汽車在這裡。」
  「燈亮著。」我說:「一定是有人在。」
  「我不懂」她說:「不論誰在裡面,沒車子怎麼來的?」
  「但是,最後一個走的,一定會關燈的是嗎?」
  「那是一定的。」
  「所以,他一定在裡面。」
  我把車開進新社區私用車道,繞半圓車道停到辦公室門口,注意著大概停在傍晚停車一樣
的地方。
  洛璘很快自車中跳下,快步走向接待室的門。
  她推開門,走進去,環視了一圈,突然停步,「什麼人在用我的打字機?」她問。
  「有什麼不對嗎?」我問。
  「那電動打字機」她說:「罩子拿掉了,馬達在轉。」
  她走過去,把手按在機器上。我趕快把我手放到差不多上次放上去的位置說:「馬達轉了很
久,還是燙的。下午你下班的時候忘了關吧?」
  「瞎說。」她說:「有人來過,用過這台打字機。」
  她轉身,直衝賀卡德私人辦公室門口,伸手握住門把,停住,正經地敲敲門,打開門走進
去。
  我緊跟在她後面。
  「喔,老天!」她說。
  我們站在門口觀看一團糟的裡面。我說:「這裡有一個打破的粉盒––這是什麼,噢,是掉
出來的粉餅。」
  我撿起破碎粉餅的一小塊。
  「是的,是粉盒掉出來的粉餅。」
  她拿起我放在手裡的碎片,看了一下,思索著說道:「可能是個金髮碧睛的。」
  我移向高跟鞋:「這裡有隻女人鞋子,怎麼只有一隻?」
  我把鞋子撿起來,交給她看。
  「可能是什麼女人想找件臨時武器。」她說:「這武器對女人正稱手。」
  「強暴?」我問。
  「不可能是賀卡德。」
  「會不會是麥奇里?」
  「你對麥奇里知道多少?」
  「你呢?」
  「我不知道他的習慣,假如你是指這件事。」
  我說:「一切證明這裡曾經發生一場大戰,一定是有人從窗裡進來。」
  「為什麼從窗裡進來?」
  「窗開著。」
  「為什麼不可以是窗裡出去的呢?」
  「當然,我沒有想到。」我說:「我們來看一下。」
  我坐在窗檻上,轉身,把雙腳跳落窗外地下,等在外面,等到她彎身看地上散落著的文件。
  我笨手笨腳地爬進來說:「真可能有人從這裡出去。但是為什麼呢?」
  「我去問誰?」洛璘說:「我只希望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賀先生哪裡去了?」
  「還有那個女人。」我說。
  「假如她被打敗了」洛璘說:「結果當然猜得出來。無論如何,她反正已經不在這裡了。」
  「掉了什麼文件嗎?」我問。
  「我就在看哪。」她說:「我特別在找一件東西。」
  「是什麼?」我問,走向洗手問。
  她不說話,不斷在地上文件裡找,找到一個黃色馬尼拉封套,那種背面有兩個白圓紙圈,
一根白繩可以把封套封起來的那一種。
  她打開封蓋,向裡面看著,把封套交給我。「你看看。」她說。
  「但是,裡面是空的呀!」我告訴她。
  「看看封套外面。」
  我看封套外面,女性的筆跡寫著:「賴唐諾自白––有關賀先生車禍證詞。」
  「就是這個不見了。」她說。
  洛璘走向電話。
  「等一下。」我說。
  她停住看我。
  「你要做什麼?」我問。
  「報警。」
  「為什麼?」我說。
  「為什麼!」她叫道:「上帝,看看被破壞得成什麼樣了!」
  「好」我說:「掉了什麼?」
  「我告訴你了,你的自白。」
  「我可以再給你一份。」
  「你是什麼意思?」
  我說:「就你所知,目前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被拿走。這地方被人弄亂了,椅子被摔破了,
所有文件被拋地上了。你一報警,他們來一大批人查指紋,新聞記者來了,又是不少宣傳。你
是替賀麥公司工作的。你認為他們要這樣的宣傳嗎?」
  「我不知道。」
  「我們先弄弄清楚,再決定該怎麼做。」
  她想了想說:「唐諾,你可能分析得很對。還有什麼建議嗎?」
  我說:「我們先研究一下,什麼人那麼急於想要那張自白書,不惜把這裡弄成這樣?另外是
什麼人在這裡打架?」
  「我不知道。」
  我說:「只有賀先生的辦公室,有打鬥。」
  她說:「很明顯如此。」
  我說:「打鬥的定義是兩個人有不同的意見,為了堅持自己的立場,發生了暴力的結果。」
  「說下去。」她說。
  「相當容易推理的,打鬥的兩個人中,有一個一定是賀卡德本人。這裡是他的私人辦公室
。外來的人進來的時候,他在裡面。再不然,外來的人在找東西,他進來了。賀卡德自己認為
報警不太合適。所以,我們不應該報警。」
  「這件事你已經說過,我現在同意了。」
  我說:「我想找出來他們為什麼打架,我的自白又有什麼重要值得偷竊。」
  她說:「唐諾,我告訴你一件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事。但是我先要問你一個問題,而且
我希望你坦白回答。」
  「好吧,你問好了。」
  「唐諾,這件車禍,你真是那樣確定嗎?」
  「當然,怎麼啦?」我說:「八月十三日。」
  「什麼時間?」
  「大概是下午三點三十分,上下不差幾分鐘。」
  「時間不會有問題嗎?」
  我看著她的臉。「我––我可能有一點錯誤。但是,你知道,做這種將來要打官司的自白
,是不能模稜兩可的,更不能說可能不對的。否則律師會把你叫上證人席,把你撕成粉碎的。」
  她點點頭。
  我問:「時間有什麼問題?」
  她說:「有點不對。」
  「你怎麼知道?」
  她說:「八月十三有一個同事生日,我記得那一天。辦公室在那天下午,有個小小的派對,
大家吃個蛋糕,喝點雞尾酒。
  「賀先生那天下午的確不在辦公室,但是四點剛過幾分鐘,他趕回來參與了幾分鐘,喝了
幾杯酒。又匆匆出去。他一直在看錶,一定是有個約會。
  「現在,你注意了。我在四點半的時候親自見他開車離開。那個時候。他的車沒有破損。」
  「你說那車禍是假的?」我問:「那車子沒有撞壞,但––」
  「不是,不是」她說:「只是時間有問題。再說,唐諾,你一再說看到了車禍,我想知道你
會不會看錯?」
  「我可能弄錯的。」我告訴她。
  「謝謝你。我就是要知道這一點。」
  我說:「我們最好把窗關上,把燈熄了。」
  「還要把門鎖了。」
  我點點頭。
  「只好這樣了。」她又走了兩步,環視一下辦公室,說道:「真是一團糟。」
  「不必今晚整理的。」我說:「假如賀先生決定報警,我們最好不要破壞現場。」
  「這倒是真的。」
  我說:「另外一面的辦公室怎麼樣了?都是暗的。」
  「那是麥先生的私人辦公室。」
  「我們最好看它一眼。要不要?」
  「同意。」
  「你有鑰匙?」
  「外辦公室保險櫃裡有一個備用的。」
  「你能開保險櫃?」
  「當然。」
  「我們來看一下,最好沒有事。保險櫃倒是沒破壞。」
  我們走出賀先生私人辦公室,她站在她打字機前面,蹙著眉,「我就是百思不解。」她說
:「什麼人會來用我的打字機?」
  「賀先生會打字嗎?」我問。
  「兩個手指,小雞吃米。」
  「一定是會打字的用來打什麼,或是賀先生在打文件。」
  「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人會打字。」
  「有隻女人的鞋子。」我提醒她。
  她點點頭。
  我說:「另外還有一種可能,賀和女的一起進來。他可能要賣一塊地給她,她會打字。不管
怎麼樣,交易是做成了,她想要一個書面的證明。賀先生問她會不會打字,她說會,賀先生叫
她用你的打字機。」
  洛璘說:「你很能推理。到目前為止說得通,說下去。」
  我說:「他指妳的打字機給他看,她拿掉罩子,通上電流,把紙捲進去,開始打字。」
  「之後呢?」
  「之後」我說:「她把文件打好,拿進賀先生辦公室請他簽字。這時來了一個人,開始和賀
卡德爭吵,爭吵的結果變成了打架。女人脫下一隻鞋子當作武器,要打那人的頭。」
  洛璘皺起眉頭,搖她的頭。
  「什麼地方不對?」我問。
  「打架誰贏了?」她說。
  「很明顯,是另外一個人。」我說。
  「算你對,那麼賀先生和那個女的怎麼樣了?」
  「那是我們必須要找出來的事。」我說:「那個男的得到了他要的東西,辦公室裡剩下賀卡
德和女人。他決定在他報警之前,他先要去什麼地方,女的跟他走了。」
  「好」她說:「再深入一步看看。照你說法,打架為的是你的自白書?」
  「至少和自白書是有關係的,但是我不相信這個人翻箱倒櫃為的是自白書。」
  「但是,這是知道已經丟掉了的東西。」
  我說:「換一個方向看看––女的進來,賀先生要做件與自白書有關的事,也許是要一份副
本。他走向檔案櫃,把自白書從封套裡拿出來,女的拿到外面來開始打字,這––」
  洛璘把手指一搓,爆出一聲來。
  「說對什麼了?」我問。
  「一定是這樣的。」她說:「他們是在弄你的自白書。」
  「那麼自白書不是這裡事故的重要原因」我說:「自白書不見了,也許是賀先生和女的帶走
了,進來的人找的是別的東西。」
  「進來的人」她說:「竟然會有那麼多時間來搜索,一定是打架打贏了。」
  「那是一定的。」我說。
  「先不管這一點」她說:「我們先來看看麥先生辦公室。假如沒有事,我們就把這地方鎖上
,去找賀先生。唐諾,你還能陪我一下嗎?」
  「不能太久。」我說。
  她問:「你為什麼急著要見賀先生?」
  我說:「老實說,我也在耽心時間因素。剛才你一說,我更不能確定了,我想可能還要晚一
點。我要向他問問清楚。」
  她說:「時問的確錯了。但是車禍是有的,因為後來我見到他的車。」
  「什麼時候?」
  「在車廠裡等修理,差不多留在廠裡––有一個禮拜。他們要等新水箱和車頭的一些零件
。」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出了車禍了?十四號?」
  她說:「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他根本沒有太在意。他寫封信給保險公司報告車禍,
我建議他還要通知警察。那是十四號––沒有錯。」
  我說:「我實在不好意思自認錯誤。我是因為班鐸雷告訴我,依據警方報告,車禍發生在三
點三十分,才自以為是三點三十分的。」
  「班鐸雷是什麼人,唐諾?」她問。
  「他是我遇到一個女人的男朋友。」
  「你對她知道有多少呢?」
  「只見過兩次。」
  「有沒有準備繼續交往?」
  「也許。」
  「深交?」
  「要看情況。」我說。
  「是不是厲桃麗?」
  「是的。」
  「班鐸雷是她的男朋友?」
  「我想是的,你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她說:「班鐸雷來找過賀先生。賀先生不讓我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通常他在辦公
室接見的人,他都會告訴我是什麼人、談什麼內容,把他對他們印象說給我聽。這樣他們下次
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可以知道如何應付。但是這位班鐸雷––賀先生什麼也沒提起,當然我就
什麼也不去問他。」
  「好」我說:「我們去看著麥先生辦公室,然後去找賀先生。」
  她打開保險櫃,拿出一把鑰匙。我們走進麥先生的私人辦公室,用鑰匙打開門,把燈光打
開。
  辦公室裡很整潔,井然有序。
  「這裡沒有人進來過。」她說。
  她站在門口,沉思了一下。把燈關掉,把門拉上。
  彈簧門鎖「卡啦」一聲鎖上。
  她走向保險櫃,把鑰匙放回去,把櫃門鎖起,把號碼盤轉一下,走向打字機,關掉開關,
把塑膠罩罩回去。
  然後她走進賀卡德辦公室。把窗戶關上,扣住,把燈光關掉。我們走出來,把外間的燈也
關了。用我的車,由我駕駛,她帶路,開向賀卡德住的公寓。
  沒人應門,裡面沒有燈光。
  我們兩個去了好幾處他參加的俱樂都,都是他常去消磨夜晚時間的。但是都沒有他的蹤跡。
  陸洛璘說:「奇怪,這些地方沒有,我真的不知道他會去哪裡了。現在相當晚了,我看我們
只好睡一覺,明天一早看看有什麼再說了。」
  我看向她,她的臉色有點太像講真話了。我就知道她不會真上床去睡覺,一定是要把我遣
開,她可以另去別的地方找他。她不要別人知道那個地方。她是個好秘書。
  我將計就計把她送回公寓,說了再見,開車離開。
  我沿馬路兜了一圈,回到原地,停了不到兩分鐘,一輛車從停車場倏地迅速開出。
  我自後跟上,在下一個有燈光的交叉路口我看清了是陸洛璘在開車,車裡只有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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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沒有去追蹤,我回我的白京旅社。
  有一個備忘錄在等我。要我再晚回來,也要和厲桃麗聯絡。
  我照上面電話號碼打電話,過不久桃麗的聲音傳過來。「哈囉。」她小心,不作正面回答
地應著。
  「有什麼大事?」我問。
  「唐諾!」她聽出我的聲音,叫道:「我以為你會留在旅社裡等著我們和你聯絡的。」
  「你不知道。」我說:「出了點小插曲,我會以後告訴妳的。你有什麼困難?為什麼找我?」
  「我以為你今天會和我聯絡的。現在太晚了。」
  「什麼太晚了?」
  「給別人看起來太晚了。」
  「我們是專給別人看的嗎?」
  「我要注意呀,我住的是公寓,人雜,不是嗎?」
  「為什麼不搬家?」
  她大笑著道:「老實說,唐諾。我很想見見你。」
  「可以呀!」我說。
  「什麼時候?」她問。
  「今晚?」
  「太晚了。唐諾。他們把外面大門鎖了。」
  「明天如何?」
  「可以,幾點鐘?」
  我說:「越早越好。我今天晚上找過你,沒有人聽電話。」
  「你給過我電話?」
  「是的。」
  「只有一次?」
  「是的。」
  「什麼時候?」
  「時間我不能確定。正是你認為別人不會看來太晚的時間。」
  「喔,唐諾。那大概正是我下樓去買包煙的時候!喔,我真抱歉。我一直在––等你電話
。我想一個女孩子家不該說這種話––但是人總得該為自己活著,是嗎?」
  「對,要我現在來看你?」
  「不,今晚太晚了,我一定得睡了。」她說。
  「好,明天,一早。」我說。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明天要去機場接個朋友。你和我一起開車去機場吧!」
  「妳的朋友,有的時候我吃不消」我說:「我的頭還在痛呢!」
  「這件事」她說:「我也還在生他的氣。你該相信,他也知道。這次不會,不是個男人朋友
。是個女朋友。說真的,我不該讓你見到她的,她是個真正的美女。金髮美女外加一流身材。
她去東部很久,明天回來,要我接她。」
  「我認識她嗎?」我問。
  「我想不會。」她說:「我想你有聽到過她。她是戴薇薇––你知道,那個車禍案裡受傷的
女人。」
  「噢,是的。」我盡可能隨便地應一聲,「那個十三日我見到的車禍。」
  「是的。」
  我說:「桃麗。對這個車禍的時間我現在有點懷疑。你的朋友給我的時間可能靠不住。我認
為那件車禍應該是一小時半以後––」
  「唐諾,不能聽別人亂說。車禍是三點三十分。」
  「你怎麼知道?」
  「我和另外一個朋友,在四點鐘的時候見過薇薇的車子,可以看到後尾的凹痕,意外後她
是立即來這裡的。」
  「時間不會錯嗎?」我問。
  「不會錯。」
  我說:「好,桃麗。你要我幾點來接你?我們一起吃早餐。再開車去機場。」
  「好呀,飛機要十點三刻才落地。你八點三十分來公寓接我。唐諾,我先把咖啡準備好。
我們在家裡喝咖啡,到了機場,在機場吃早餐等飛機。」
  「就這樣說定。」我告訴她:「今晚見你真的太晚了嗎?」
  「是的,唐諾。」
  「那只好明天見了。」我說,掛上電話。
  我掛電話給柯白莎。
  「白莎,是唐諾。」我說:「有什麼消息?」
  「你在哪裡?」
  「哥林達,白京旅社。」
  「我找到一個盧騋夢晚上的電話。」她說:「我自己出馬過去看他了。那傢伙也吃驚得目瞪
口呆,他完全不知道另外有家偵探社也在工作。他賭咒沒有另外請私家偵探來對付我們。他對
我們是規規矩矩的。
  「他倒滿關心的,一再請你要小心。他說案子裡有些蹊蹺他不能理解。」
  我說:「實在是真有此一說。」
  「騋夢告訴我,就是因為他感覺到案子裡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所以他才來找我們。」
  「你怎麼對他說?」我問。
  「我對他說了一大堆。」白莎恨恨地說:「我告訴他,既然他早看出這案子在背後有什麼不
對勁,他第一次來看我們就是騙了我們,至少在約定價格的時候就有了出入。我告訴他,他應
該多付我們一點費用。」
  「他怎麼說?」
  「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白莎說:「又給我一千元,說是拿來補償我們––他第一次沒有完
全把話講出來的損失。」
  「他那麼爽快就拿出來了?」我問。
  「那麼爽快!」白莎生氣地說:「你該聽聽我對那狗娘養的說了些什麼。我告訴你了,是白
莎出馬去看他。我進城了。」
  「他有沒有問你,你怎麼知道另外有一個偵探社也在工作?」
  「我告訴他,我們看到報告了。」白莎說。
  「他一定會問你,你怎麼會看到的囉?」
  「當然。」
  「你怎麼告訴他?」
  「我告訴他,這與他無關,我們不必把工作方法向客戶解釋,我們只把結果給客戶。我們
提供消息,消息來源是可以保密的。」
  「白莎。」我告訴她:「原則上今天晚上我應該在哥林達過夜的,不過告訴你沒關係,我要
溜回洛杉磯,在自己公寓好好睡一晚。」
  「你沒想到會弄到那麼晚嗎?」
  「我有想到會耽擱些時間。」我說:「沒想到花費時間那麼多。我今晚上決心好好睡,我有
個不祥的預感,可能今晚上睡過之後。會好一段時間不得安眠呢!」
  「烏鴉嘴」白莎說:「我本當早上床了,就是在等你電話。你去哪裡了?」
  「辦案呀。」
  「我打賭,有漂亮女人在幫你忙。」白莎說。
  「你不是要睡了嗎?白莎。」我把電話掛上。
  我離開旅社,把車開回自己公寓的私人車房。上床。
  告訴白莎我要回寓好好睡一晚是說來容易,真正要做起來恰也困難。
  這件案子,無論從哪個角度衡量都不合常理。
  賀卡德和一個女人在討論什麼事的時候,有人闖了進來。闖進來的可能還是兩個人。賀是
個有力氣的大個子。他加上一個女人足可應付任何單獨的闖入者,除非––對方有槍。但是對
方有槍的話,現場就不會打成那種情況,有槍再打成那種情況,就該有人受槍傷了。
  我在床上翻來翻去到三點以後才睡著。
  我六點鐘不得不起床,起床的時候比上床時更累,心裡的挫折感也更厲害。
  我淋浴,刮鬍髭,喝了三杯濃濃的黑咖啡,坐進公司車,開車去哥林達的白京旅社。
  有個留言要我打電話給米拉瑪公寓的陸洛璘。
  我猶豫了一下,這時候打電話會不會太早?但是又想到她是個上班族,這時候該起來了。
  我打電話過去,幾乎立即有回音。
  「是唐諾嗎?」
  「是的。」我說。
  「唐諾。我擔心賀先生,是不是出事了?」
  「洛璘,這時候擔心早了一點。今天早上他有約會嗎?」
  「有的,今天約好會見幾個重要客戶。」
  「好」我說:「你等看看他會不會上班。也許他在什麼地方睡覺,昨晚太緊張刺激了。」
  「不可能。」她說:「能去的地方都不在。」
  「你怎能那麼確定?」我問:「也許他在自己公寓。只是昨晚他不願意接電話而已。」
  「我去過他公寓了,唐諾,床都沒有睡過。」
  「你怎麼進得去的?」
  「經理認得我。我告訴他我有緊急公事要送去。請他給我開的門。」
  「你這樣做,萬一發現他和個漂亮小姐在床上,怎麼收場?」
  「我不知道。」她說:「但是我感覺到他不會和個漂亮妞在床上,而且我知道會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
  「床沒有人睡過,裡面沒有人––當然,經理在的時候,我不會進臥室。賀先生有個非常
好的三房公寓。」
  「東西都沒有亂嗎?有沒有被搜索過的樣子?」
  「沒有,每件東西都不亂。」
  「洛璘。」我說:「昨天我送你回家之後,你是不是馬上上床睡了?」
  「為什麼問?」
  「我想知道呀!」
  「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我要決定給你什麼建議。你問過我要不要報警,萬一你報了警,你老闆突然回來了
,會有點窘。」
  「好,唐諾。我老實告訴你。昨晚上什麼地方都看過之後,實際上還可能有一個地方,他
可能去,是一個公寓。」
  「於是你去敲門,把女人叫起床––」
  「別傻了。我只要看看車在不在附近。他要是在那裡,車子會停在公寓附近。我到那附近
仔細看過,車子不在。」
  「之後呢?」
  「我整晚二、三次給他公寓打電話。沒有人接,我真擔心。」
  我說:「去公司看他來不來上班,等到他約好見客戶的時候,萬一再見不到他,我建議你報
警。」
  「但是––」她躊躇地說:「第一個約會要到十點鐘。我真不願再等那麼久。不過––我想
你的建議是對的,是最好的辦法。唐諾,你今天會一直在這裡嗎?」
  「進進出出會在這裡,而且我會和你聯絡。你在辦公室是嗎?」
  「九點之後,是的。」
  「我假如不能到公司看你,就會給你電話。」我說。
  我掛上電話,等到八點二十分,開車去米拉瑪公寓。我沒花什麼力氣就找到停車的位置。
八點三十分,我敲厲桃麗的公寓門。
  厲桃麗身上只穿了一襲晨褸,開門的時候,門裡的光線照著透明的衣服。把曲線都黑白強
烈對照表現了出來。
  「唐諾!」她說:「你來早了。」
  「八點半。」我說。
  「真的?」她叫道:「我鬧鐘才響,我定在七點三刻的。」
  我看看床邊的鬧鐘,現在指著八點過二分。
  我說:「昨晚,你怎麼定時間的?」
  「鬧鐘?我定在七點三刻。」
  「不是,你在開發條的時候,用什麼對時的?」
  「用電視。我在看一個節目––」
  「你定晚了正好半個小時。」
  「不可能!我看你手錶。」
  她走過來站我邊上,我把手伸出來給她看錶。
  她把我手腕拿在她手上,把我拉近她的晨褸,說道:「老天,我可真該穿衣服了。小廚房裡
咖啡正在煮。你看一眼好嗎?我要穿衣服了,我躲在衣櫃裡穿好了。」
  她快步走向壁櫃,一面走一面脫下晨褸,晨褸脫掉,人也進了壁櫃,晨褸留在櫃外。我有
幾分之一秒鐘看到她只穿內褲和胸罩。過不多久,她出來時已穿好了上街服裝。連鞋也穿上了。
  我給她一個色狼式的口哨。
  「唐諾」她說:「我們還有事要做,把意志集中起來。」
  我說:「有點困難––這雙鞋真漂亮。什麼皮,是鱷魚?」
  「是的,我喜歡鱷魚皮,特別愛好,尤其配淺咖啡襪。」
  她把裙子拉起一點,抬頭看我,微笑道:「如何?」
  「我也喜歡。」
  她說:「我餓極了。我本來只想喝杯咖啡就走的,現在想要點吐司和醃肉了。你認為時間來
得及嗎?」
  「當然,時間還早。」我說:「事實上我們改在這裡吃早餐也可以。」
  「不要,我喜歡在機場一面吃早餐一面等,這裡只是填一下餓而已。」
  她匆匆去小廚房。
  我走向她剛才穿衣服的壁櫃,掛的都是女用外衣,有一個抽屜裡面都是內衣。
  我在壁櫃角上看到一整架子的鞋,快快地抓起一隻鱷魚皮鞋,看看是哪裡製的。
  是伊利諾州,芝加哥市。
  我放下,又抓起一隻,是鹽湖城,和昨天我在賀卡德辦公室找到那隻鞋,同一家鞋廠製造
的。
  「唐諾,你在哪裡?」她問。
  我快快離開壁櫃。
  「來了。」我說。
  「幫我烤吐司,我來炸醃肉,我有個自動炸醃肉機,應該做出好醃肉來。用這烤麵包機,
你來給我烤吐司。」
  我把吐司麵包從麵包匣裡拿出來,放兩片進烤麵包機,把麵包推下。
  電動的炸醃肉機發揮造用。一時早餐桌上充滿了醃肉和咖啡的芳香。
  「唐諾」她說:「鐸的事,我真抱歉。」
  「沒關係。」
  「他––他佔了你便宜。我本來不准他的––我知道,他非要你說,你見到那車禍了。」
  「告訴你件奇怪事,桃麗。」我說。
  「什麼。」
  「我真的曾經看到這件車禍。」
  她差點把手裡的淺盤掉落地上,「你。什麼!」她喊道。
  「我看到這件車禍。」我說:「聽起來誰也不會相信,一百萬年也不會發生的巧事。我看到
的時候不認識你,所以根本不會知道你對這事有興趣,或什麼人會關心這件事,但是––反正
就如此,我看到了,如此而已。」
  她猶豫一下,使自己定定神,把醃肉放淺盤裡,用喉頭的聲音大笑。
  「唐諾」她說:「你古靈精怪。但是你不必騙我。你要知道,我們去接的戴薇薇,就是車禍
裡的女人––反正她也許會來問你的。」
  「是因為這樣你才要我去接她嗎?」
  「絕對不是,我自己想見你。我––唐諾,昨天你打電話一次我不在,為什麼不再試試呢
?」
  「我試過,但是你不在家。」
  「我告訴你,我去門口買香煙。」
  「我一次又一次,一直打,你都不在家。」
  「那不會,唐諾。你一定打錯號碼了。整個黃昏,我就坐在電話機旁––我還先找個理由
叫鐸不要來煩我。」
  「他沒來這裡?」
  「沒有。」
  「你們兩個不在一起?」
  「沒有。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唐諾。我實在不再願意和他在一起。我認識他太久,現
在牽涉到我不太喜歡的事情裡去了。鐸,他––他喜歡佔有,而且不講理。你已經見到過他,
你瞭解。我認識他不到兩個月,他緊盯著我。」
  我看看她鞋:「你的腳真美。」
  她大笑著,說道:「能不能把眼睛抬起來,看點別的?」
  「鞋子是這裡買的嗎?」
  「不是,這一雙是一個女朋友送給我的。為什麼問?」
  「鹽湖城的女朋友?」
  她驚訝地說:「她住那邊很久,怎麼會,唐諾––」
  「我對鞋子有癖好。」
  「你不會是對女人貼身東西有癖好的瘋子吧?像是三角褲、胸罩的?」
  「說不定。」
  「我看你不像,將來有機會可以證明的,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接機。」
  「唐諾,拿幾條醃肉夾在兩片吐司裡,這叫醃肉吐司三明治,試試看,我滿喜歡的。先填
填餓,反正我們到機場另外還要再吃早餐。這算是開胃點心,又稱前菜。唐諾,你喜歡前菜嗎
?」
  「喜歡得很。」
  「有的時候」她煞有介事地說:「前菜比正菜有味得多。這叫做,叫做––」她停下來,想
研究如何說最好。
  「偷不如偷不到。」我說。
  她大笑說:「你腦子真快,唐諾。你咖啡裡要糖和奶精嗎?」
  「現在不要。」我說:「等一下再吃早餐的時候,我要。目前我只要黑咖啡。」
  「你今天看來很瀟灑。唐諾。昨晚睡好了嗎?」
  「還可以。」我說:「你呢?」
  「昨晚睡得好極了。」
  「今天你美麗得像朵花。」
  「真的?」
  「真的。」我說。
  「唐諾,能認識你我很高興。我喜歡替你做點事––我覺得你受了委屈,你有點膽怯。」
  「怎麼想到我會膽怯?」
  「剛才我握著你的手,看你手錶,照這種環境,大多數人都會藉機會佔點便宜。」
  我說:「我不幹這種事。」
  「你不藉機會在女人身上佔便宜?」
  「不是」我說:「我不喜歡一面看錶,心裡想著要去機場接人,還要和女人調情。我喜歡暗
淡的燈光。夢樣的音樂,輕閒的氣氛,沒人打擾的環境––」
  「唐諾,別講了。」
  我看看手錶,「可以。」我說:「現在洗盤子,還是回頭再洗?」
  「當然隨手洗掉。」她說:「我最討厭回家的時候。一大堆髒盤子等著洗,我喜歡公寓乾乾
淨淨。我用熱水和一點點洗潔劑。好在公寓裡熱水很熱,是蒸氣的。」
  她把熱水放進水槽,放幾滴洗潔精,用洗碟布洗好,沖一下水,交給我。
  「你來擦乾。」她說。
  我幫她擦乾。
  九點十二分,我們一切就序,準備出發。
  桃麗很快地環顧一下公寓,說道:「你會喜歡薇薇的,但是不可以愛上她。唐諾,你暫時是
我的,雖然我還沒有決定。」
  「薇薇很漂亮嗎?」我問。
  「沒話說。金髮碧睛,而且要啥有啥。」
  「只開一輛車去?」我問。
  「嗯哼。」
  「好」我說:「我的車在門口,方便。」
  她看看鬧鐘,笑著說:「自己看看也覺得很笨。」
  她走過去,把鬧鐘撥前三十分鐘。
  「唐諾,現在對了嗎?」
  「對了。」我說。
  「我們走吧。」
  我把公寓門打開等她出去。她經過我走出去,經過我的時候故意把下巴一抬,向我笑笑。
  我們一起乘電梯下去,用公司車到機場,查到薇薇的班機可以準時到達。
  我們到機場餐廳,用香腸、蛋和更多的咖啡。
  我問清薇薇飛機到達的機門。我們在機門口接她。
  班機準時到達,停到正好的位置。乘客魚貫而出。沒等桃麗說話,我就知道哪位是薇薇。
  戴薇薇是一個標準的金髮碧睛,穿一套非常令人注目的粉紅絲質套裝,沒扣的上衣,裡面
一件低剪裁襯衣,要不是她穿,別的發育較差的模特兒穿在身上,衣服會像個布袋。
  「那是薇薇。」桃麗裝出十分渴望相聚,跳上跳下地說。
  薇薇從離機門出來,桃麗愉快地叫出聲來,跑上去把她抱住。
  「薇薇,你看起來好極了。」
  薇薇笑了,懶散、軟弱無力地笑道:「哈囉,性感小貓。」
  「不能這樣叫我,薇薇。我有––有個拖車在這裡。」
  她轉向我:「唐諾,這是薇薇。薇薇,我介紹賴唐諾給你,是我的一個朋友。」
  「最近的一個?」薇薇問。
  「絕對是最近的一個。」
  戴薇薇仔細看我,伸出她的手,用溫和誘人的聲音說:「哈囉,唐諾。」
  「唐諾開車帶我來的。」桃麗解釋著說:「老天,薇薇。你什麼時候起來乘飛機的?」
  「有三小時的時差。」她說:「我又只好搭見站必停的班機一路停過來。芝加哥、丹佛、鹽
湖城。目前紐約是兩點鐘。我今天清早一、兩點鐘就上路了。」
  「那麼早,怎麼起得來呢?」
  「容易。」薇薇笑著說:「我沒有上床睡。」
  她打開皮包,拿出機票,把夾在機票上的行李票拿下,想要交給我,又改變意思,對我說
:「唐諾,你去把車開過來,我請個黃帽子拿行李。你可以在前面上車的地方等,人在車旁,車
廂蓋打開,就沒人趕你了。不過你臉上要裝出一副渴望的樣子。」她把眼光看向我問:「唐諾,
你會不會裝做渴望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說:「我要裝做渴望的樣子,我自己也看不到。」
  「他說話頂有趣的。」桃麗說。
  薇薇說:「眼睛做個渴望的樣子給我看看,唐諾。」
  「你會失望的。」我說。
  「唐諾,你去拿車。」桃麗解圍地說。
  薇薇說:「不必太急,唐諾。行李全下來至少十到十五分鐘,我也要花不少時間才能拿到。」
  桃麗說:「唐諾,你去開車的時候,我會把你的一切對薇薇說。當然,不是全部,幾乎全部
。我也會告訴她,不能奪人所好。」回過頭來她又對薇薇說:「你可以逗著玩玩,不能當真的。」
  大家大笑。
  我去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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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0 23:3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機門到停車場有好長一段路程,除了步行還沒有其他方法,我走了幾分鐘才走到,又花
了點時間離開停車場,開到到站旅客的裝載區。
  結果,站在那裡作渴望狀的是她們。她們兩個和一個黃帽子帶了四個箱子、一個手提袋,
在等著。
  四個箱子整齊地疊在一個行李推車上,所以我把車廂鑰匙交給黃帽子。
  我自己走出來,繞過汽車,把右側前車門打開,替小姐們開著門,等她們上車。
  「我們可以都坐在前座。」薇薇說著,立即自己搶先進入車廂,坐在前座的中間。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黃帽子的大叫聲。
  我急急向後面看去。
  黃帽子站在那裡,兩眼瞪得酒杯大,看著打開的車子行李廂裡面,然後淒慘地叫出第二聲
,轉身就跑,不要命地兩腳盡快交替,逃跑了。
  「怎麼啦!」桃麗仍在車外,對我說:「你對他怎麼啦。唐諾?」
  我走向車後。
  車子行李廂裡有東西。暗暗的,像是穿了褲子的腿。
  我快步走到車子正後方,仔細看看。
  賀卡德的屍體蜷曲在行李廂裡,膝蓋碰到胸部,下巴也在胸部上,臉向外,只要看一眼,
任誰都知道,已經死透了。
  我聽到桃麗在我耳根旁的尖叫,然後是警察吹的笛聲,然後是四周圍過來人潮,好幾個女
人跟著大叫,警察抓住我的手臂。
  「老兄,是你的車嗎?」他問。
  「是我的車。」我說。
  警官說:「退後,大家退後,沒什麼好看。」
  他吹著警笛。
  一個和機場有關的便衣快快地過來。沒幾分鐘,警車上的警笛響起,接近人群的時候。警
車減速自人叢中擠進來。
  兩個制服警官自車中跳下,把我放進警車後座,又兩分鐘後,我在機場的一個辦公室裡受
他們訊問。一個便衣的人在做記錄。
  一個警官先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他。
  「駕照拿出來看。」
  我交給他。
  「那是你的車?」
  「那是公司用車。」
  「來這裡幹什麼?」
  「接一個班機來的女人。」
  「什麼名字?」
  我告訴他。
  「哪一個班次?」
  我給他們班次編號。
  「在你行李廂的男人是誰?」
  我說:「匆匆一眼,好像是一個叫賀卡德的人。」
  「賀卡德是什麼人?」
  「一個搞新社區的地產商。」
  「你們是朋友?」
  「我認識他。」
  「最後一次什麼時候見過了」
  「昨天,昨天下午。」
  「屍體怎麼會到你行李廂裡去的?」
  「我不知道。」
  「有什麼要說的?」
  我說:「有不少要說的,我和陸洛璘談過,她––」
  「陸洛璘是什麼人?」警官插嘴問。
  「賀卡德的秘書。」
  「她住哪裡?」
  「哥林達的米拉瑪公寓。」
  「好,你和她談什麼?」
  「談賀卡德,她在為他擔心。」
  「擔心得有理。她說什麼?」
  「賀卡德一晚未回家,她在擔心。」
  「她和他住一起?」
  「不是,她知道他失蹤了。」
  「她怎麼知道他失蹤了?」
  「我們昨晚試著到東到西找他。」
  「我們––是什麼人?」
  「陸洛璘和我。」
  「你們兩個在一起?」
  「一部份時間。」
  「你們一起幹什麼?」
  「一起找賀卡德。」
  「為什麼?」
  「因為有人侵入了他的辦公室。」
  「那是什麼時候?」
  「你是問,我們什麼時候在找他?我不知道。我沒有特別注意時間,我知道已經相當晚了
,可能過了午夜了。」
  「你怎麼知道有人侵入他的辦公室?」
  「因為我們去他辦公室了。」
  「你們去幹什麼?」
  「去找賀先生。」
  「為什麼?」
  「有些事我要和他談談。」
  「什麼事?」
  「一件汽車車禍。」
  「什麼汽車車禍?」
  「車禍的事我不願意談到。」
  「老兄」警官說:「你現在情況糟透了。你是個私家偵探。你該知道你目前的處境。你最好
能合作。使自己脫罪。」
  「我本來就是無罪的。」
  「車禍的事不說出來,怎麼知道你是無罪的?」
  我說:「兩個和我一起在機場的女人,怎麼樣了?」
  「也在機場裡。」
  「在幹什麼?」
  「和你一樣,在受訊。」
  我說:「她們兩個中有一個––那個金髮的。和車禍有關。」
  「她叫什麼名字?」
  「戴薇薇。」
  「另外一個女人叫什麼?」
  「厲桃麗。」
  「你和她什麼時候見的面?」
  「今天早晨。」
  「幾點?」
  「八點半。」
  「什麼地方?」
  「我去她公寓。」
  「做什麼?」
  「接她,一起開車來這裡接戴小姐。」
  「再說說死人的辦公室,是怎樣被人侵入的?」
  「那辦公室裡面弄得相當的亂,好像有人在裡面打了一架。」
  「報過警了嗎?」
  「沒有。」
  「為什麼不報警?」
  「他的秘書認為再等一下看看。」
  「看什麼?」
  「看今天早上有什麼發展。」
  「沒錯。今天早上是有了發展。」警官說:「現在我們要展開調查,也要去查對一下你說的
一切。我要你留在這裡,就趁這個時間,把你知道本案的一切寫下來。」
  我說:「請問一下,你認識宓善樓警官嗎?」
  「當然,我們認識他。」
  「我也和他很熟。」我說:「請把善樓找來,我有話和他說,我也不會替你們寫什麼東西。」
  「不替我們什麼?」
  「不替你們寫任何東西。」
  「你知道這表示什麼?你自找苦吃。」
  「好吧,我自找苦吃。但是我要找宓善樓,我不寫任何東西。」
  「好,我們會找善樓。我們本來就可以把你帶去見他。」
  一個警官走向電話,用低聲向電話講了一會。我聽不到他說什麼,然後他們都出去了,留
下我一個人在辦公室約二十分鐘之久。
  兩個警官回來,把厲桃麗和戴薇薇帶了進來。
  警官馬上展開作業。
  「你們兩位小姐坐在這裡。」他說。
  桃麗給我一個恢復信心的微笑。
  戴薇薇思慮地看我一下。
  「賴先生」警官說:「你在八月十三日,在哥林達見到一樁車禍?」
  「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好好說一下。」
  「那不過是一件普通小事,有人車子撞到另外一輛車的尾巴。」
  「有人是什麼人?」
  「賀卡德。」
  「前面的車子,又是誰?」
  「這位戴小姐。」
  「你可以確定?」
  「當然。那時候我不認得她。現在我當面見到了她,我知道是她。」
  「好,把這車禍形容一下。」
  「已經說過了,是個小車禍。」
  「你不要管車禍大小,你只要形容當時怎樣發生的。」
  「好吧!」我說:「當時有一連串的車在走。」
  「多少車輛是一連串呢?」
  「我想在戴小姐前面有兩輛車,賀卡德的車子當然在戴小姐車的後面。」
  「那麼,至少有四輛是在一起的?」
  「是的。」
  「發生什麼了?」
  「他們一起到了十字路口––」
  「哪一個十字路口?」
  「哥林達,主街和第七街。」
  「你在哪裡?」
  「我在主街的西側人行道。」
  「離開十字路口多遠?」
  「大概七十五呎到一百呎。」
  「看到什麼?」
  「我想賀卡德想竄出來,快一點超過前面的車子。他發現不可能,所以縮回到車道去,不
過速度還是很快。」
  「為什麼發現不可能超車?」
  「我想他想走到馬路的左側車道去超車––假如左側車道沒有車––又好像紅綠燈對他有
利。」
  「他見到他不可能超車?」
  「我想是的。我不知道他怎麼想。我只能從他開車的樣子,估計當時的情況。」
  「他沒有能超車,一定是交通號誌改變了?」
  「可能是的。」我說。
  「那麼他是在看紅綠燈?」
  「我不知道。」
  「另外有個可能是左側車道上在他前面有車。」
  「我不記得左側車道上在他前面有車。」
  「交通號誌改變的時候,出什麼事了?」
  「第一輛車在黃燈兒的時候,本來可以通過的,但是他一踩煞車把車煞住了,所以第二輛
車只好緊急煞車也停下來。戴小姐駕一輛輕跑車,也停了下來,但是賀先生跟在後面的車到最
後一秒才煞車,那時只能把車慢了一點下來,一撞就重重撞上戴小姐的車,戴小姐的頭給撞得
猛向後倒。」
  警官向她看看。
  戴薇薇慢慢地看著我,思索著,然後說:「他在說謊。」
  「什麼地方說謊?」警官問。
  「車禍根本不是這樣發生的。」
  「是怎樣發生的呢?」我問。
  「有兩行車向十字路口開」她說:「我在左邊一行,賀先生的車一直在右側一行。右側一行
有四、五輛車,左側一行只有我一輛車在前面。賀先生想到左側一行來,這樣他可以超過右側
一行前面的三輛車。他開得很快,他自右側竄出來,就在我後面,這時燈號變了,他撞上我車
尾巴。」
  「在十字路口快到的時候,你前面有幾輛車?」警官問。
  「沒有車。」她說:「左側只有我一輛車,右側倒有五、六輛。這就是為什麼賀先生要從右
車道出來,想繞過前車了。他在撞上我之前,一定還在加速。我從後照鏡裡可以看到他向前來
。」
  「所以囉,賴先生」警官說:「你根本沒有見到這車禍,你為什麼要說你看到車禍呢?」
  厲桃麗竄出來高聲說:「我告訴你們為什麼,那是因為班鐸雷強迫他這樣說的。」
  「什麼班鐸雷?他怎麼可以強迫別人說看到什麼?」
  桃麗說:「我說出來會被人殺掉的。」
  「沒有人會為了你給我們說實話殺掉你的。」警官說:「你儘管說好了,不要怕。」
  桃麗說:「賴唐諾是好人。他在聖昆汀監獄待過一段時間。他出獄後一直想找個正經工作做
個正經人。班鐸雷為了他自己的理由,強迫唐諾寫了一張自白書,說他看到了那個車禍。」
  那警官看向她,慢慢一面想,一面告訴她。「小姐」他說:「讓我來告訴你一點事實。賴唐
諾是一個有名的私家偵探,他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一份子。他一直是在騙你。他從來沒有
去過聖昆汀––還沒有去。他是在利用你的同情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對你,厲小姐。但
是這位戴小姐––」
  辦公室門打開,洛杉磯總局兇殺組的警官宓善樓走了進來。
  「哈囉,小不點。」善樓說:「這一次你又捅了什麼紕漏啦?」
  「還不是為了生活忙碌。」我說。
  「你一定要遠離屍體才行呀。」他說,又轉向警官問道:「這裡怎麼回事?」
  警官說:「我們才捉住他在說謊。警官。」
  「這不算什麼,同志們。」善樓說:「這小子你可以逮住他十次,他的確是在說謊,但是最
後你會承認他的理由是正確的。你們要是疏忽一點點,出洋相的就是你們自己。」
  「我讓你出過洋相嗎?警官。」我問宓警官:「這件案子裡有些東西是你要的。」
  「我們不談。」善樓說,他向警官們點點頭:「先把女士們帶開這裡,然後我們談談,讓我
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再回頭來對付這小傢伙。」
  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至少又過了二十分鐘,宓警官回進辦公室來。
  他嘴裡在咬著半支沒有點火的雪茄,兩眼有智慧地著著我。
  「這次你真幹了最糊塗的事了,賴。」他說。
  「是最糊塗的事闖上我了。」我告訴他。
  「你到底有沒有見到那件車禍?」
  「沒有。」
  「為什麼你說你看到了?」
  「因為,有個叫班鐸雷的,強迫我寫了自白書。」
  「他怎麼強迫你法?」
  「舉個例,他把我打昏過去。」
  「然後呢?」
  「他認為我在聖昆汀耽過,我將計就計,陪他玩玩。」
  「為什麼?」
  「我想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好,另外還有一個人,叫麥奇里的,就是賀卡德的合夥人。你對他說看到那車禍,從他
那裡拿了二百五十元錢,有沒有這回事?」
  「有的。」
  「你為什麼這樣?」
  「我要看他們為什麼肯出二百五十元找個證人,也想知道什麼人出這筆錢。」
  善樓搖搖頭說:「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肯伸手拿這種錢?這是利用假消息詐財。」
  「這並不能使我成為謀殺犯哪。」我說。
  「不會。」善樓說:「謀殺犯另有所據。」
  「根據什麼呢?」
  「根據你到過賀卡德的辦公室,從窗裡跳出來,跑到你車上。那時候你已經把賀先生的屍
體放在車廂裡了,而且逃離現場。」
  「什麼人告訴妳的?」
  「你的指紋告訴我的。」
  「你說什麼呀!」
  「說到你留在賀卡德新社區的指紋」善樓說:「那個陸洛璘確實盡了她全力掩護你,向我們
解釋。她說她陪你一起去那個地方,是你第一次見到這意外。但是你的指紋告訴我們,你騙了
她。」
  「你老說我的指紋,我的指紋有什麼不對?」
  善樓把牙齒露出來,對我微笑道:「唐諾,你玩了一個老把戲。你第二次回到現場,假裝發
現了什麼。你利用洛璘,故意把指紋弄得滿天飛。這樣你以為誰都無法證明你留在現場的指紋
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女人的鞋子。」
  「怎麼樣?」
  「那個新社區大模型摔下來的時候,壓到了那一隻鞋。從鞋子面上被壓到的地方,可以清
楚地看出來。」
  「我一點也不知道。」我說。
  善樓說:「你把模型抬起一點來,把鞋子抽出來,仔細觀察。」
  我搖搖頭。
  善樓說:「為了把模型抬起一點來,你留下了中指的指紋,在模型的底部。這個指紋好清楚
,因為你才摸過跌破的粉餅,粉餅上的粉使指紋不必再擦銀粉,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一組人
員,今天早上九點鐘,就在那裡工作了。」
  善樓停止說話。把雪茄在嘴裡不斷的左右搬弄著。
  「小不點,這一次看你再玲瓏的口舌也講不出理由來了吧?」
  我什麼也沒有說。
  「怎麼樣?」善樓緊盯不捨。
  我說:「警官,你講的我一點也不明白。模型底下的指紋,我什麼時候都可能留下的呀!」
  「不對,你不可能。」他說:「一旦那鞋子從模型壓著的地方抽出來之後,這一大塊模型平
平地舖在地上,手指是伸不進去了。除非用螺絲起子,或是鑿子的尖端,否則什麼也伸不進去
。這玩意兒有一百磅重,你抬不起來的。」
  「原來如此。」我說:「所以你吃定了是我,有謀殺罪,是嗎?」
  「那倒沒有。」善樓說:「只能說是有嫌疑,調查中。」
  我說:「你的調查工作真蹩腳。只因為我的指紋,在一百磅重的社區模型底下邊上,就吃定
了是我侵入賀卡德的辦公室,殺死了賀卡德,把他從窗裡拖出來,拖過草坪,把他放在汽車後
面行李廂裡,自己又回進去。你想我回進去幹什麼?再弄個屍體?」
  「也許你進去的目的是找你那份亂開黃腔的自白書。」善樓說。
  「假如,你認為我不能抬起一個一百磅重的紙板模型,那我怎麼能舉起二百二十五磅左右
的賀卡德,挾他跳過窗口,帶到車後,放進車廂呢?」
  「我們不知道」善樓說:「我們就是想找出方法來。」
  「很值得仔細找一找。」我告訴他:「假如我能夠舉起一個二百二十五磅的賀卡德,沒有理
由我舉不起一百磅的紙板模型。」
  「你也許還有共犯。」善樓說:「你只要抬半個屍體。」
  「那倒省不少力氣。」我說:「共犯是什麼人呢?」
  「我們正在找。」善樓一面說,一面猛咬雪茄。
  「到底你們要把我怎麼處置?起訴我犯了謀殺罪?」
  「還沒到時間。」
  「逮捕我?」
  「還沒到時間。」
  「那算什麼?」
  「暫時留置問一問。」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對待我,你們要不起訴我,就得放人。」
  「我們可以留置你問話。」
  「你留置我問過話了,我現在要用電話。」
  「你用吧!」
  我走向電話,打電話到辦公室叫總機快給我接柯白莎。
  白莎說:「唐諾,又怎麼啦––」
  我說:「白莎,他們留住我,要問我賀卡德被謀殺的事。我現在在機場,賀卡德的屍體發現
在我汽車行李廂裡。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要––」
  白莎打斷我的話,「賀卡德的屍體!」她叫道。
  「是的」我耐心地解釋道:「他被謀殺後的屍體,是在公司車行李廂裡發現的。」
  「公司車!我們的公司車?」她喊道。
  「是的。」我說:「善樓在這裡,他一直在問我。但我急著有事要做。我已經把所有知道的
全告訴他了。我告訴他,他只有兩條路,起訴我或是放我走。他偏偏兩條路都不幹。我希望你
找一個本市最好的律師,代我提出人身保護狀。不移送法院,就該放我走路。」
  白莎說:「你讓我和宓善樓講話。」
  我用手握住話筒,遞向善樓,說道:「善樓,她要和你說話。」
  善樓露齒笑道:「告訴她,沒有這個必要。為了保護我的耳膜,我不和她在電話上交談。告
訴她,我們放你走。」
  我對電話說:「善樓說不必了,他說他放我走。」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馬上回辦公室。」我說。
  善樓說:「唐諾,那輛車子你反正暫時不能開了。我們要扣留一段時間,你知道,檢查血跡
什麼的。」
  我在電話上告訴白莎:「善樓要扣留我們的公司車,我會用計程車回來的。」
  「計程車!不可以。乘機場巴士回來,至少可省四元錢。」
  「我們在辦謀殺案。」我告訴她:「時間的爭取很重要。」
  「時間個屁!」白莎說:「鈔票才重要。」
  我告訴她:「把我們客戶請到辦公室來等我,我有話要問他。」
  善樓說:「給我也準備一把椅子。」
  「什麼?」我問他。
  「給我放張椅子,我會和你一起回去。假如你要請律師帶人身保護狀來,我們不願找這個
麻煩。案子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們不會起訴你,也不會逮捕你。但是我可以跟著你。唐諾,像個
保護你的哥哥。」
  「你來告訴白莎。」我說。
  「你告訴她好了。」他告訴我。
  我說:「善樓說要跟住我,他們還沒準備起訴我。但是宓善樓要跟定我,至少他是這樣說的
。」
  白莎說:「我們能阻止他嗎?」
  「可能有困難。」我說:「警察就是如此的。他們會派人盯住我,或是逮捕我,控訴我謀殺
嫌疑,用這個罪他們也可以拘留一段短時間。」
  白莎對我說的考慮了一下,說道:「假如這渾蛋要和你一起乘計程車回來的話,不要忘了一
半車費由他付。」
  「可能還有更好的方法。」我說:「他應該有警車在這裡,我搭他的便車好了。你把我們客
戶弄到辦公室等,我真有事要和他談。」
  「我一定要旁聽。」善樓微笑說:「給我準備的位置要舒服些。」
  「多久可以回辦公室?」白莎說。
  「很快。」我告訴她說:「你把會談場所準備好。」
  我掛斷電話。
  善樓還是得意地在笑。
  「我告訴過他們,你會做什麼。」善樓說。
  「做什麼?」
  「用人身保護狀來威脅我們。」善樓說:「這樣我們就縛手縛腳了。但是我們把你放走,你
自然會帶我們去找我們要找的人。」
  我們大家在白莎的辦公室裡。宓善樓,咬著一支新的雪茄,自鳴得意地滿意於自己的聰明。
  柯白莎,敏銳的眼睛搧呀搧,很謹慎地在觀看局勢。盧騋夢,平靜、莊重、緘默,一心想
把這一團糟的事情推得乾乾淨淨。
  「好吧,小不點。」善樓先開口說:「這是你建議的地點,你召集的人選。你安排席次吧。」
  他向白莎露出牙齒來笑笑。
  柯白莎雙眼冒火地看向他,「宓善樓,你什麼意思要把謀殺案推在賴唐諾身上!」她大聲
說。
  「是他自己向自己身上拉。」善樓說:「而且據我看。他越是掙扎一定越把自己綑得緊,要
不多久,自己就吊死自己了。」
  「我以前也聽你講過這種話。」白莎說:「等煙消雲散之後,大家發現唐諾是對的。你矮了
一截,拉著唐諾上衣衣角,得到不是你能力得來的榮譽。再說,你那討厭的雪茄,臭得要命,
給我丟出去。」
  善樓說:「白莎,拜託。我喜歡它的味道。」
  「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我就拿出去。」
  「那就拿出去呀!」白莎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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