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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二十八 巨款的誘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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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3} 264-22635-134-3829[4]-17.13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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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3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下午三點半––正是附近摩天大樓中各個辦公室下午半小時休息的時候––愛好玩黑
市賭馬的可以到各咖啡店去打電話找自己的經紀人,不玩這一手的可以喝杯咖啡,叫塊蛋
糕或三明治;怕肥的,也許來杯不加糖的茶。
  我沒有體重問題,我正在想邀我的秘書卜愛茜出去,來上一大杯冰淇淋,但是我看到
我私人辦公室門上的磨砂玻璃外一些奇怪閃閃的紅光。
  門球轉動。
  有人自門外輕輕把門用腳踢開,我看到那閃閃的紅光––是一些點著的蠟燭,插在一
隻圖型的大蛋糕上。
  卜愛茜帶路,手裡捧著這隻蛋糕。她後面跟著邁進來的是柯白莎,我們這所私家偵探
社資深的合夥人––一百六十五磅粗壯的骨頭和上肉。某些方面言來,是充滿效率的。
  柯白莎之後是接線員、打字員。打字員也是柯白莎的私人秘書。
  門一打開就聽到她們開始在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唐諾
,祝你生日快樂!」
  卜愛茜把蛋糕放我桌上。她鄭重其事看向我道:「許一個願,一口氣把蠟燭吹熄,你會
如願以償的。」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吹,蠟燭尚留下一支沒有被吹熄。
  「你沒有辦成。」卜愛茜深深遺憾地說。好像願望是她許的似的。
  「他奶奶的」白莎說:「這小子不能如願以償,倒還是第一次!」
  接待員是個快三十歲,高個子,崇尚羅曼蒂克的女孩,在格格地笑。
  打字員拿出一大壺煮好的咖啡和紙杯。愛茜拿出一把刀子,她說:「唐諾,蛋糕是我親
手烘的,你喜歡的那種。」
  我把蠟燭一支支拉下來,統統放在煙灰缸裡,開始切蛋糕。
  門口一個男人聲音說道:「原來大家都在這裡。」所有人轉過頭去。
  門口的男人盡力和藹可親。他是個寬肩高個子,腰部不肥,臉晒得黑黑的。我覺得他
是德州佬。他臉上有風吹成的皺紋和魚尾紋,鼻子很高,鼻翼兩側下來的紋,把嘴都包起
來了。
  我一看就知道,他要乖戾起來,是十分不易相處的。
  「對不起」他說:「看來我拜訪的時候不對,你們正在下午茶時間。」
  「生日派對。」我解釋道:「是我的生日。他們給我一個驚奇。」
  「喔!」他說。
  柯白莎絕對不肯眼看送上門來的鈔票不要,但是她也不願讓個子大的人來主宰她。
  「每年都有一次。」她說,過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你有意見嗎?」
  「一點沒有,一點也沒有。」男人說:「希望你們不介意我自作主張請求加入。我可以
幫你們忙吃塊蛋糕,也許一面可以談談生意。」
  「好,我們這裡椅子不夠。」白莎道:「反正本來也就是個站著慶祝的派對。你愛怎樣
的咖啡––什麼不加?還是什麼都加?」
  「什麼都加。」他說。
  白莎重新審視那位客人,看到他平平的腹部,白莎咕嚕了一下。
  白莎的體型有如一捆帶刺的鐵絲網。很多次她也想到過節食減肥。最後總是因一句話
而中止––『管它呢,又有什麼好處?』
  我切蛋糕。
  她們為我辦的驚奇派對,因為外人參與,現在變得有點怪怪的。
  我把第一塊蛋糕交給這位不速之客。他紳士地把它轉獻給白莎。白莎一手接下來,一
手自桌上拿起叉子,叉子尚未到手,蛋糕已被咬了一口。
  「愛茜,叉子那裡拿來的?」白莎問。
  「樓下餐廳拿來的。」
  「蛋糕不錯。」白莎道。又轉向那外客:「你姓什麼?」
  「姓鄧。」他說:「鄧邦尼。對不起,手裡有蛋糕,不方便給妳名片。吃完蛋糕我再證
明給妳看看,我是新墨西哥州,大陸保險理賠公司主管調查的副理。」
  「為什麼這樣?」白莎問。
  「為什麼怎樣?」
  「把保險公司設在新墨西哥州?」
  「因為那地方是很多事業的中心」鄧邦尼說:「我們不迎合城市的財富。我們看中農村
。我們總公司組織是很好的––佔地大,地價小,房間多,還可以擴充––是個人口不多
的城市。妳可以稱她是農村背景。」
  白莎重又看向他,「這樣呀?」
  卜愛茜相當失望,不祇因為我許的願將無法完成,而且因為有個陌生人撞入了辦公室
派對––怪怪的。
  白莎把腳穩穩地站在地上,大家心裡有數,她在準備談生意了。
  白莎用叉子叉起一口的蛋糕,煞有介事地放進口中咀嚼,用咖啡把它吞下,用鑽石樣
的小眼再度合乎口味的地看一眼鄧先生,她說:「有何貴幹?」
  「談一筆生意。」鄧邦尼說。
  「這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地方。」白莎告訴他說。
  鄧邦尼向她笑笑。
  「這時候比較特別。今天是唐諾生日。」白莎道:「這裡小姐說要給他慶祝一下。奶奶
的,從來沒人想到過我什麼時候生日。」
  辦公室突然靜下來。過了一下,卜愛茜開口道:「柯太太,沒有人知道妳的生日是幾月
幾日呀!」
  「妳們當然不會知道。」白莎說。
  鄧邦尼說道:「想來妳是這家公司的資深合夥人柯白莎女士。這位當然是資淺的合夥人
賴唐諾了。」
  「沒有錯。」白莎說。
  「我注意你們公司很久了。」他說。
  白莎沒回答,咕嚕了一下。
  「妳不介意的話,你們兩位可以稱做絕配」鄧邦尼說:「而且你們對於幾乎不可能辦到
的案子,都有出乎意外的成功機率。」
  柯白莎想說幾句,但是改變主意,又送了一大口蛋糕進到嘴中去。
  「我有一件極重要的工作––一件要非常技巧的工作。而且是十分奇怪的工作。」鄧
邦尼說道。
  「嗯哼」白莎一嘴蛋糕,含糊地應著。「我們所有工作都像你形容的一樣。」
  「我想談一談這件工作的內容,也想談一下報酬。」
  白莎用咖啡沖下口中的蛋糕。
  「你走出去到外間去。」她說:「你向右轉,有一扇門上面印著『柯氏‧私人辦公室』
,你就進去,自己坐下來。我一分鐘就到,我們在那裡談價錢。」
  「此時此地談不行嗎?」鄧邦尼問。
  「老天,絕對不行。」白莎道:「隨便什麼人和我談鈔票問題,我要坐在我自己辦公室
,自己的椅子裡。」
  「我知道,這公司談到錢––是由妳決定的,是嗎?」
  「沒錯,有時有唐諾,但他不是必要的。」白莎道:「像今天,既然唐諾在慶祝他的生
日,我們兩個談就可以了。事實上這對我還更合適一點。」
  白莎把她盤子裡最後留下的一些奶油和蛋糕屑刮進口裡。把盤子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她說:「愛茜,蛋糕不壞」轉身,又對鄧邦尼道:「走呀,你也可以帶了咖啡蛋糕走。」
  白莎帶頭走出我的辦公室,有如一條戰艦下水入海。
  鄧邦尼猶豫了一下,把尚留有小半塊蛋糕的盤子放在辦公桌上,跟在白莎後面。
  愛茜對我說:「謝天謝地他們走了!唐諾,剛才你許了一個什麼願?」
  我搖搖頭,「不足為外人道的。」
  她說:「說不定仍舊可以如願以償的。」
  女接線員說:「我得回我總機去了。」她走到門口停住。把門拉開說道:「何小姐,走啦
。」
  打字小姐說:「我在想再來一塊!」
  「算了。」接線員道:「第二塊絕不會比第一塊好吃的。」仍舊把門為她開著。
  兩位小姐離開房間,卜愛茜道:「唐諾,要祝福你了。」
  「祝福什麼?」
  「你的生日呀,傻瓜!」
  我笑向她,「謝謝妳的蛋糕。」我說。
  她走近我,看著我眼睛,她說:「我高興。」她吻我,「你可以再許個願。」她說。
  「想法很好。」我說。愛茜站我身旁,她說:「剛才切蛋糕前,應該請白莎讓我把辦公
室大門關起來的。」
  我笑笑。
  「我就知道」她說:「白莎見到了錢,就忘掉其他一切了。」
  她仍舊站在我身旁,看向我,把嘴唇湊向我,電話鈴大響起來。
  愛茜在電話響第二次鈴時不得已地拿起電話,她說:「喂。」接線員的聲音響到連我在
幾尺以外都聽到了。她說:「白莎要唐諾馬上過去。」
  「喔!唐諾。」愛茜說。拿起一塊紙巾向我嘴唇擦來。她說:「那個鄧邦尼真是討厭。」
  我把雙手抱住她的纖腰,把她整個人拉近來。我用我臉頰貼上她臉頰幾十秒鐘,拍拍
她的肩頭,自己離開她走向白莎的辦公室,留下她一個人善後,及把叉子送回樓下的餐廳
去。
  白莎說:「唐諾,坐下來。鄧先生說他的問題相當複雜,我想沒有理由要他說了一次再
說一次。你現在一起來聽,等他說完,我們來決定能不能幫他忙。」
  她轉向鄧邦尼,她說:「這一切始自報上的一個人事分類廣告,是嗎?」
  「事實上」鄧邦尼道:「比這個要早一點點。我們在俄勒岡州波特蘭也發生過相同情況
。」
  「你們在俄勒岡的波特蘭又是幹什麼?寫保險單?」
  他笑笑道:「妳誤解了,柯太太,保險手續是在新墨西哥州完成的,但是受保人跑到俄
勒岡發生了車禍。」
  「這件新的案子發生在一輛買我們保險的凱迪拉克車上。那輛車發生車禍,而且在廣
告中被提及。」
  白莎說:「我懂了。」但是我看她什麼也沒懂。
  「我不懂。」我說。
  鄧邦尼自口袋中拿出一份剪報,交給我道:「你唸出來給柯太太聽。用紅筆勾出來的那
一段。」
  我唸這段廣告:「
  懸賞三百元:凡提供消息使找到證人,此證人能宣稱四月十五日下午約十時,於吉東
街克倫街,一輛福特天王星罔顧應停止的燈示,衝撞一輛灰色凱迪拉克者。請聯絡信箱六
八五。
  「三百元」我說:「不少錢呀!」
  「他們不能用便宜一點的方法嗎?」白莎問。
  「但是找不到這一類證人。」我說。
  「你什麼意思?」白莎問。
  「妳注意他措詞。」我說:「這三佰元祇付給能宣誓作證福特天王星罔顧該停的燈示而
衝過去撞那凱迪的人。」
  「假如當時情況如此,又有什麼不對?」白莎問。
  「萬一當時情況不是那樣的。」我說:「萬一正好完全相反。假如福特天王星是綠燈,
而凱迪該停不停,衝撞了天王星。再說,這則廣告是登在人事欄的。」
  白莎兩眼啪搭啪搭搧呀搧的。她說:「他奶奶的!」
  鄧邦尼說:「正是如此。我們也這樣想。有嫌疑,像是在找願意做偽證的證人。像這種
事,我們也在波特蘭發生過。」
  「如此看來」我說:「你是代表那位開福特車人的。他是向你們公司投保的。當然,你
不指望他被別––」
  「不是」他打斷我的話說:「奇怪得很,我們保險的是灰色凱迪拉克車。」
  「但是你不知道這廣告是什麼人登的?」
  「不知道。」
  「萬一出現了三個證人」我說:「這位老兄就得拿出九百元錢來。兩位證人也得付六百
元。即使只一位證人,這筆錢也是相當龐大的。」
  「沒錯。」鄧邦尼簡短地支持我的說法。
  「假如他不能自保險公司把錢收回來」我說:「這位登廣告的仁兄又怎麼能夠把這筆鈔
票回本呢?」
  鄧邦尼聳聳雙肩。
  「波特蘭那件案子是怎麼樣的?」
  「解決了。」
  「廣告帶來什麼結果嗎?」
  「我們不知道。」
  「那廣告也是登得對你們有利嗎?」我問。
  「不是,那條廣告登的是徵求對對方有利的證人。」
  「我們拿到一些證詞的副本。我們的調查員訪問了一些證人。我們決定和解算了。是
在事後,有人偶然看到了那一則廣告,送交我們,問我們有沒有興趣,其實那個時候這已
經是無關緊要的了。」
  「否則的話,和解的時候多少還要受那張廣告後果的影響的,對嗎?」
  「沒有錯。」鄧邦尼道。
  「多少錢和解成功的?」我問。
  「二萬二千五百元。」
  「奶奶的!」白莎低低自語地說。
  鄧邦尼道:「我們注意這一則廣告,自然是正常的反應。我們想知道它背後的原因。我
們要知道什麼人在主持,我們想知道這是真為了求證據,還是另有目的,是不是想引人自
願做偽證。」
  白莎道:「這些事唐諾是專家。他有辦法知道答案。」
  「費用呢?」邦尼說,立即又加上一句:「五十元一天另加必要報銷,夠了吧?」
  「這」白莎道:「是一般行規的日支––」
  「保證至少幾天,另加定金。」我說。
  邦尼看向我笑笑說:「聽說這公司費用都由白莎快定的。」
  「沒有錯」我說:「決定都在她,我有建議權。」
  「一千元基本開支。」白莎簡短地說。
  「高了一點吧。」邦尼道。
  「對這一頓工作不高。對方如果是流氓一批或有組織的壞蛋,唐諾冒的險太大了。」
  鄧邦尼上上下下又看我一次。
  「千萬別因為他外表矮小而會錯了意。」白莎快快地說:「他肌肉自然不能和超人比。
不過這小子腦子可是一流的。」
  邦尼說:「我們研究過你們私家偵探社的資料,我們的結論是:你們是一對有效率的絕
配。為了不要說我不公平,我要提醒你們一下,這次的任務是有身體上的危險的。」
  「反正唐諾從隔縫中可以鑽進去,也鑽得出來。」白莎說。
  「這條縫可能不太寬。」邦尼警告說。
  「你在幹什麼?」白莎問:「想叫我加價?」
  「我認為價格的事已經談妥了。」
  「一千元押金,不退的,五十元一天,另加開支?」白莎問。
  「可以。」邦尼說。
  白莎道:「一千元要先付。沒工作就先付。」
  鄧邦尼拿出一本支票簿,笑笑說:「妳是說在我離開這裡前要先付,是嗎?」
  他慢慢地數出十張百元大鈔,對白莎說:「發票請開大陸保險理賠公司。」
  柯白莎雙手接過現鈔,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拿出一本發票本,開始開發票。
  我說:「開支會詳列清單的,不過開支會相當大。」
  「為什麼?」
  「裡面假如有詐––事實是你一定認為裡面有詐的,否則你不必花錢找我們來辦––
你怕這些人會在你去聯絡的時候起疑心,起警覺。所以我去聯絡的時候,要完全另外用一
種身分,一個新的社會背景,新地址,換一輛車––每件事都要花錢的。」
  他說:「對是對,錢總是越少花越好。去弄一輛二手貨車子,事後你還可以賣掉它的,
這樣的話,在車子上我們就所花無幾了。」
  「你說『我們』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像我想像那種『我們』?」
  「你想像的是什麼?」
  「幾家保險公司在這件事上是聯線的。挑你公司出來聯絡,因為你們是小公司,可以
在要價上便宜些?」
  他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的『我們』,祇是表示你我現在聯手在辦這件事。你祇要擔心
自己能不能做好這件事,不必去研究我腦子裡面在想什麼。」
  鄧邦尼自白莎手中接過收據,連看都沒有看,把它對摺,放進皮包裡去。
  「我要的是立即行動。這件事應該立即開始辦。」他說。
  我點點頭。
  鄧邦尼向白莎微笑,微微躬一躬身子,走向門去。
  「我的報告怎麼送給你?」我問。
  「你告訴柯太太就可以了。我會和她聯絡的。」邦尼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白莎把手指輕點在合閉著的雙唇上,直到聽到外間辦公室的門也關上的聲音,突然,
她臉上展開笑容。
  「唐諾」她說:「這一類的生意才是一家正經偵探社追求的理想。求也求不來,一旦到
手,聲譽與錢財源源而來。」
  我什麼也不說。
  白莎繼續道:「你接手過太多案子,結果七搞八搞都搞出一具屍體來,變成了低級的謀
殺案件。這件案子可能使我們走上正道,鄧先生是正經、體面、有身分的人。」
  我假裝很驚奇,「祇看一眼,妳都知道了?」
  笑容自白莎臉上消失,「至少他全身散發著受人尊敬的味道。」
  「他是保險公司哪一部門的?」我問:「理賠的?法務的?,偵訊的––?」
  「他沒講呀。」
  「他卡片上沒有嗎?」白莎打開抽屜,自抽屜中拿出一張名片,藍色突的印刷非常醒
目。
  「祇有保險公司名字,左下角印個鄧邦尼名字。」我說。
  「新墨西哥州,哈契塔」白莎說:「聽起來不錯呀。」
  「聽起來是不錯。」
  白莎道:「我想像得出來,一家大公司獨立在一大片土地上,職員有眷舍,大家有新鮮
空氣,停車容易,每人有大辦公室。他們的生意一定有不少是信件來往的。」
  「那是必然的。」我說。
  「什麼意思?」
  「妳到過新墨西哥州嗎?」
  「當然,很多次。」
  「到過哈契塔嗎?」
  「沒有,去哪鬼地方做什麼?但是我知道大概在哪裡。」
  「在哪裡?」
  「在勞斯堡下面什麼地方。」
  「我倒去過。」我走向壁架,把我們大地圖書拿下來,打開來找哈契塔。
  我向白莎笑道:「新墨西哥州,哈契塔鎮,人口,一百四十二人。」
  白莎和人鬥嘴,是一定要讓自己說最後一句話的。她把牛頭狗似的下巴戳出來。「那
是一本舊地圖。」她說。
  「沒錯」我說:「人口是會成長的,算他一百四十三好了。」
  她臉色變黑。
  「即使人口成長一倍。」我說:「也不過兩百八十四。」
  「又怎樣?」她說:「這張卡片印起來要不少錢!」
  「沒錯。」我說。
  「又什麼意思?」她問。
  「可見得卡片不是在哈契塔印的。」我說,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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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所租到的公寓還不如我原來想像那個樣子。那是一個三等公寓,一共三層,不過每
一層走道頭上,有架電話。家俱既老且霉,整個走道終年有煮白菜的味道。
  弄輛舊車倒很順利,價格比舊車指南上所示還便宜。
  我寫了一封信,寫上我的新地址,寄給六八五信箱。信中有我所住那三層走道底的電
話號碼。我也寫明當晚十點正我會等電話,如有不便,則次日的上午十一時也可以。
  我用真名––賴唐諾簽的信尾。我相信他們會要求看我的駕照,我沒足夠的時間去搞
假證件。
  當然,私家偵探的名字是絕對不會自願去登在電話簿上的。萬一他們查電話簿去求證
賴唐諾是什麼人的話,查不出什麼東西的。
  萬一他們查偵探社的話,他們可能會查到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但是洛杉磯有太多私
家偵探了––這點險我可以冒一下。
  我故意對十點鐘的約會不予理會。逕自回家睡覺去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十一點鐘,
電話響的時候,我正在電話機旁。我在鈴聲才第一次響時就拿起了電話。
  對方是個女人,說起話來很職業性,直截了當。
  「你是賴先生?」
  「是的。」
  「我們登的廣告,你來應––」
  「是的,有關車禍的。」
  「你說你可以使我們見到證人?」
  我假裝我做事步步謹慎,「廣告上說是有獎金的。」
  「假如你仔細看廣告上的文字,你會懂:假如有人能提供證人,而該證人又可以宣誓
我們報上所說的情況,就可以拿到獎金。」
  「妳找到妳要的人了。」我說。
  「我要的人?」
  「是的」我快快地說道:「我是說我能––我最好能先和妳談談。」
  「好吧,賴先生,你在哪裡?」
  我把地址給她。
  「令天下午十二點三十分正,你來蒙拿鐸大廈一六二四號房間。你可以直接進一六二
四坐下來。我會盡可能準時見你。有一點要注意,不早不晚,十二點三十分。」
  「準定到。」我保證,把電話掛了。
  我把那二手車開到近那地址的一個停車位,準備可以準時赴約,也想先把附近現場清
查一下。
  蒙拿鐸是一座很老的辦公大廈。電梯都已經有點搖晃了。大廳裡部份瓷磚鋪的地面已
有不平整了。大廳售店沒好好管理,香煙、煙草、報紙、雜紙混成一大堆。書架上有書,
書架前面地上也堆了一堆堆的書。整個地方照明還不大充分。
  我決定不要投機,所以不先上樓去看現場。老式的電梯都有操作員,我不要別人知道
我事先已經先來看過地形。
  我退出來,在附近走一走,在十二點二十三分正回到大廈來,乘電梯到十六樓。
  一六三四是一間辦公室,門上有六、七家公司行號名稱。我一個也沒聽說過。
  我走進去,一個女人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面假意地遞過一張卡片來。「請你填上姓名地
址,來這裡要見什麼人。」她說。
  我把真名,新設好的地址寫上,又填上『應徵報上廣告』。
  「喔,是的。」那女人說:「賴先生,我相信你的時間是十二點三十分。」
  她看了一下腕錶,「我錶上說你早到了五分鐘。」她說。
  我點點頭。
  「賴先生,請你坐下來等一下。」
  「當然,當然。」
  我坐下不到三分鐘,通外面的門開啟,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郎向前兩步進入辦公室,
站定在那裡向左右顧盼。
  她站定的樣子,並不是一般人進入新環境環視一下的狀況。她停下來有如做一個決定
,到底是義無反顧一定要勇往直前完成一項工作,還是快點回頭逃之夭夭。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女人還是用相同的假意,「午安」。她說。
  門口的女人把雙肩向後一扭,一直走向辦公桌前。
  女人給她一張卡片,「請妳填上姓名地址,來這裡要見什麼人?」她說。我冷眼看女
郎填卡片。辦公桌後女人說:「喔,妳是葛小姐,妳的時間是十二點四十五分,妳來早––
太早了一點。」
  女郎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是的––我對這城市比較不熟悉,我又不想遲到了,我–
–」
  「好,妳可以坐下來等一下,當然妳也可以等一下再來。」
  女郎走向我一側的一個椅子,又改變計劃,走到面對我一側的一隻椅子坐下。
  有幾分鐘我祇好看向她。房間裡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好看。這裡祇有一隻辦公桌,左
右兩邊各有幾隻椅子。這樣子有點像私家醫師的候診室,但是這裡除那一張辦公桌外沒有
其他桌子,而且沒有雜誌架,連報架也沒有。
  我又看向葛小姐。
  她的腿很美,栗色鬈曲的頭髮,目前她有點神經兮兮。
  我一直在仔細研究各式女人的服飾,但是女人千變萬化,要用的時候總覺得知道不多。
  女郎穿的一套衣服,設計時的目的顯然是為了上班或旅行用的。她穿的一套真似遠道
而來,一兩處已見到裂縫,不過原先這套衣服,一定很昂貴。身上其他配件都很完整––
一件長外套,使用的是和裡面兩件頭一樣的料子色彩––粉頸上一條稍帶腥紅的絲巾。她
的鞋子是蛇皮的,配合帽子、手套的棕紅。
  我看得出她也在注視我––故意假裝未在意––以我為另一偶遇的人,或是會替她製
造困難的人?
  通向裡面走道的門打開,我在看的女郎一驚,看向那一側。
  一個提了一隻手提箱的謙和男人說:「十二A都好了,李小姐。」
  女人點點頭,笑笑,拿起電話說了幾句我聽不到的話。
  本來在十二號A裡說『都好了』的男人走出門去,大門自動閉上。辦公桌後的女人說
:「賴先生,你可以進去了。」隨即微笑向葛小姐說:「葛小姐,再兩分鐘就輪到妳了。」
  「謝謝,我會等的。」
  我經過辦公桌向裡走。桌後的女人遞給我一張紙條,她說:「進去右側第三道門。」
  我看一下紙條,上面寫『十二A』。
  我開門進入裡面走道,裡面是六個小辦公室。走道兩側每邊過三間。
  我要去的十二A是右側最後一間,我打開門進去。
  一位褐色膚髮寬肩的男士,梳著油光的頭髮,從頭至腳地在看我,兩眼冷冷的絕不亞
於柯白莎的眼色。
  「賴先生吧?」他問。
  「是的。」
  「坐下來。」
  這間辦公室小小的,是正方形有如一粒骰子。裡面有一隻桌子,一隻迴轉椅,兩隻直
背椅,另外一具內線電話,其他什麼也沒有。
  桌子後的男人說:「賴先生,我的名字叫賀龍,能見到你真高興。你來信說你見到了報
上的廣告。」
  「是的。」
  「你以為你能告訴我們有一個目擊證人?」
  「是的。」
  「你能告訴我們有關這位證人的背景嗎?」
  「他是我的一個熟人。」
  賀龍笑道:「那當然,那當然。」
  賀龍個子很大,大大的手平放在辦公桌的桌面上。桌上有一套放筆的架子,一疊便條
紙,還有那具內線電話。
  我說:「報上說有一筆獎金。」
  「是有一筆獎金」他說:「不過目前我要向你先說明一切,免得以後有什麼誤會。」
  賀龍彎腰自桌旁拿起一隻手提箱,又自手提箱中拿出一張地圖,鋪在桌上。又再自手
提箱中摸出兩具小小的玩具汽車,小心地放在地圍上。
  地圖是自己畫的,大比例尺,市區吉東街和克倫街交叉路口,一切路標,交通信號都
標註得十分清楚。
  「你看。」賀龍說:「這一輛是福特天王星。它自吉東街下來。你該記得在街口有紅綠
燈信號。賴先生。」
  他繼續說:「意外發生的時候,凱迪拉克沿克倫街在走,福特天王星以高速自吉東街下
來。快到街口時對著吉東街的燈號是黃燈,駕駛顯然是想在燈號轉變前衝過十字路口。不
過車子衝進交叉口時,燈號絕對是已經變為紅色的了。福特車太快了,要停車也不可能了。
  「它以高速衝過了十字路去撞上凱迪拉克。」
  我什麼也不說。賀龍移動那代表凱迪的小汽車,自克倫街過來。「你看,這凱迪拉克
向吉東街方向走。右側車道有一輛車停在那裡。凱迪在左側車道行駛,原意要停了,但是
還未到路口,信號已轉為綠色,凱迪的駕駛人自然照直前進。」
  「他見到福特車了嗎?」
  賀龍猶豫一下,「他在看綠燈」他說:「因為是綠燈,他就照直前進。而那福特,駕車
的太不小心,衝過紅燈,來到十字路正中,自凱迪的左側,高速直撞過來。」
  「凱迪車被衝在哪裡?」
  「這一點說來有些尷尬。」賀龍說:「凱迪看到是綠燈,自然速度也不太低。駕車的突
然看到福特衝過來,立即煞車。福特車非但沒減速反而加速想在凱迪之前衝闖過去。反正
––事實上是這凱迪撞上了那福特天王星。在撞車的剎那,凱迪是幾乎全停了。」
  「喔,是這樣的。」我說。
  「你當然知道,一切過失都是福特天王星的。」
  「喔,當然。」我說。
  「你說這件事你有一個證人?」賀龍問。
  我說:「你說這件事你有獎金?」
  「是的,三百元獎金。」
  「祇要我提供一個證人?」
  賀龍把手指在桌上的地圖上敲呀敲的,「你要提供一位證人」他說:「證人要宣稱福特
闖紅燈,全案該由它負責。」
  「我懂了。」我說,保持不說話。
  「你真知道有這樣一個證人?」他問。
  「是的。」
  「我們––非常希望能和他面對面談話。」他說:「當然,為你的利益起見,我們同意
由你帶他來見我們。」
  「如此的話,我又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這三百獎金呢?」
  對這一點,賀龍可一點也不馬虎。「要等你把證人帶來見我們。」他說:「要等我們和
他說過,認為他的證詞可靠。要等他宣誓做下證詞紀錄之後。」
  「一切完成後才能拿錢?」
  「沒錯,三百元。」
  「假如他的證詞和你所說的有出入?」
  「嘖!嘖!」賀龍說:「不是我所說的,年輕人。我要他作證,說明一切發生的事實–
–真正的事實。我把一切告訴了你。你也知道事實了。我們已經有了向我們投保的駕駛的
證詞。我們當然不會傻到付三百元給一位昏頭昏腦不說事實真相的證人。萬一他站在另一
邊,不等於自己打自己嘴巴嗎?」
  「那倒是事實」我說:「不過萬一我把證人帶來,半途又有什麼不順,你又什麼都不付
。」
  「賴先生,我言而有信。」
  「我覺得我應該先有一點預付的錢。」
  「在要找的證人沒有找到之前,我們不能付錢。」
  「假如我就是那個證人,我仍舊可以拿到那獎金嗎?」
  他蹙起眉頭,「這到是一個叫我一時無法回答的問題」他說:「我們一點概念也沒有會
發展成你說的情況的。事實上,你一直在問問題,顧示你對這件事根本知道很少。」
  「我在測試你們的態度。」我說。
  「你到底自己是不是證人?」賀龍突然說。
  「假如我是的話,我是不是可以拿三百元獎金?」我反問道。
  他在迴旋椅上扭轉了一下,他說:「這件事,我得和我上司研討一下,然後才能決定。
賴先生,今天下午三點你可以打個電話給我。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這號碼不是這裡的電
話號碼,也不是以後你可以找到我的號碼。」
  他在一張紙上寫上了一個七個字的號碼,把紙對摺起來,自己站起來,和我握手,把
對摺的紙交在我手上,「那麼三點鐘等你電話。」他說。
  「三點鐘。」我說,走出辦公室去。
  我才進入外間的辦公室,就聽到外間管事的小姐在說:「葛小姐,輪到妳了,十二號A
,右手最後一間。」
  我乘電梯來到大廈的門廳,在雜誌攤買了一包香煙,走去街上人行道,看一家運動器
材行店面的陳設,慢慢地殺時間。這是午餐時間,在辦公室林立的這一區街上,人來人往
十分熱鬧,我仍盡量不使人起疑,在附近小心徘徊。
  二十分鐘之後,她自大樓出來。
  我跟蹤她走過一條半馬路。
  她轉入屈拉文庭大飯店的大廳,直接走向面對街窗的一排沙發,坐下來。她的行動,
太有果斷性,所以也沒有人敢問她是不是本店的住客。
  我站在窗外另一側,小心不被她看見,但自己可以觀察她。我幾乎可以確定一定會有
飯店的人走過去問她,她住的是那一間房,因為這一區明明標示是房客才能享用的暫憩區。
  又過了十五分鐘,我不願再傻瓜似地站在那裡。雖然我看得出她已經全被自己的困難
佔有了全部的注意力,但是我也不願自己太大意而洩了底。
  我大模大樣自大飯店正門進入,在大廳中向左右一顧,把目光停在坐著的她身上,裝
出想不起她是什麼人,「喔,真是巧,哈囉。」我說。
  她猶豫地笑笑,「哈囉。」她說。
  我又四面在大廳中環顧了一下,顯然在再看一遍沒有找到的人,又再把眼光停在她身
上。
  她一直在看我,又好奇又惶恐。
  我走幾步到她面前。我說:「約好一個朋友吃中飯,我來遲了,大概他決定不等了。我
––我知道我見過妳,但是我真笨––我不記得––」我突然停下。
  她像銀鈴似的發出笑聲,「你現在想起來了,是嗎?」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說:「妳也在蒙拿鐸大廈那辦公室裡。我曾坐在那裡看過妳
幾分鐘––嗨!妳千萬別以為我是有心的。我來這裡真是約好一個朋友,而妳的臉又很熟
悉––喔,我真是抱歉。」
  「沒有什麼要道歉的。」她說。
  「妳住在這裡嗎?」我問。
  「我––我也在等一個朋友。」
  我看向我手錶,說道:「我的約會是泡湯了,我祇遲了三十分鐘,他竟不等一下––吃
過飯了嗎?」
  我盡可能不在意地問出來,希望不會使她起疑。
  「沒有。」她說:「我也是在等一個女朋友,我看她是不來了。」
  「這裡餐廳有相當好的商業午餐。」我說:「我和朋友時常在這裡吃飯。菜色還可以。
既然我們兩個約的人都不來了,有榮幸和妳一起吃頓飯嗎?」
  我表露熱誠,希望她能同意。
  她假裝猶豫一下,目的是不要顯得太快同意。「我––想我的朋友不會來了––我應
該在十二點半到這裡的,那件事使我多耽擱了一點時間––你知道那邊等了不少時候––
我才出來就到這裡來了。」
  「那我知道」我說:「你的朋友一定以為約錯時間走了,我們去吃飯吧。」
  我自顧慢慢轉向餐廳方向,她跟著過來。
  我看看錶,「該有點餓了吧?」我問。
  「實際上」她說:「我餓慘了。早餐吃太少了。」
  「我改變主意了。」我說:「萬一我的朋友回來,見到我和妳在吃飯,他會誤會我是故
意失約的。萬一妳的朋友回來,那會很窘。我們還是多走點路,一條街下面有個牛排屋,
我們去那裡吃去。」
  「牛排屋?」她問。
  「洛杉磯最好的牛排。」我說,一面把大姆指豎得高高的。「非常厚,菲力或紐約客
,烤洋芋,洋蔥圈。生菜沙拉,還有––」
  「別說了」她說:「我的身材!」
  「最妙的是不會影響妳的身材。」我說:「這類食物低脂肪。」
  「當然」她說:「尤其是洋芋。」
  「放很多白脫溶化在裡面」我說:「上面再撒上些胡椒。另外再可以來些大蒜麵包,烤
得焦焦的。」
  「下午我有一件公事約會要去赴。」
  「要是有好的葡萄酒,大蒜味就不會明顯。」
  她大笑,「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推鎖員」她說:「你叫什麼名字?」
  「賴」我說:「賴唐諾。」
  「我姓葛。」她說:「葛達芬。」
  「太太還是小姐?」
  「現在開始是小姐。事實上是太太。我先生出走了。」她自諷地說:「我那親愛的丈夫
對另外一個女人發生了興趣,把我拋棄,連一點點––」她突然停下,過了一下連下去說
:「關懷也沒留下來。」
  她忽而開朗起來:「一天到晚向別人解釋自己的婚姻情況,總不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我
乾脆用我未婚時的名字算了。」
  「反而安心了?」
  「反而安心了。」
  在牛排屋前她退後半步。她說:「唐諾,這是個很貴的地方呀。」
  「不便宜是真的。」我承認道:「這裡供應的食物,當然也不是小攤上可以比較的。」
  「我是說––有問題嗎?你付得起嗎?––這種地方即使是各付各的,我也付不起的
喔。」
  我哈哈大笑以再給她保證。我說:「什麼人說過各付各的呢?餐單的右邊一行妳別去看
它。妳祇看餐單的左邊,告訴他們妳要什麼,就可以了。」
  「唐諾,你倒挺樂觀的––這樣一頓飯吃下來,不是要吃到三點鐘,你沒有工作的嗎
?」
  「我替我自己工作」我說:「我這個雇主又對自己這種雇員十分寵愛,既然我的雇員有
機會請一位妳這樣漂亮的女士吃一頓飯,我是雇主又怎麼能不放一天假呢?反正這也是鼓
勵士氣的一種方法。」
  她笑著說:「我在四點鐘可有一個約會。四點之前我是有空的。乘這時間吃飯,對我言
來再好也沒有了。」
  「那好極了。」我說。
  領檯的侍者一本正經把我們帶到一個卡座。我點了雞尾酒和開胃菜,兩塊特厚菲力牛
排,五分熟;湯,烤整隻的大洋芋,洋花菜,洋蔥圈,法國大蒜麵包,我給自己要了黑啤
酒,替她要了一小瓶紅酒。
  雞尾酒上得極快,但是調得恰到好處。達芬一點也不隱諱她對開胃菜的衷心滿意。我
們喝蔬菜湯,又用了點青菜沙拉;這時牛排上來了。烤得恰到好處,熱乎乎的,稍稍冒氣
。牛排刀重重的但是十分銳利,每切入牛排一刀,淡紅色汁液自牛排中透出,在瓷盤上形
成小小一個血池。
  我拿起一片大蒜麵包,在盤子裡吸著濃厚的牛排汁來吃。達芬跟進不誤。
  我喝我的黑啤酒,達芬喝我替她叫的紅酒––那是一家法國特殊釀房的出品,我相信
她會喜歡的。
  漸漸的,她的雙頰恢復了粉紅色。
  她把盤子中每一屑食物都刮進了嘴裡,用了兩塊大蒜麵包,把紅酒也喝了,滿意地向
椅子背上一靠。
  「嘿。」她說:「吃得真過癮。」
  我說:「妳去蒙拿鐸大廈和我是同一目的嗎?」
  「你是在說那車禍?」
  「是的。」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是的。」
  「那個車禍奇怪得很」我說:「當時妳站在哪裡?」
  「我在吉東街。」她說。
  「妳的確知道福特車過街口時燈號已經變過了?」
  「喔,沒有錯。當時我急急想過街,但是尚未到街口,交通號誌改成黃色了。我走到
街口,它已經變紅了。
  「福特車衝出去的時候燈號還可能是黃色的,不過到街中時燈號絕對是紅色的。他衝
得太快,以為可以衝過去的。」
  我點點頭,「三百元拿到手了嗎?」我問。
  「還沒有,我簽了一張口述證詞。賀先生會先拿給他的上司看一下。今天下午四點鐘
我要回到那裡去。假如他們要我這個證人,我可以拿到三百元。」
  「那廣告上可不是這樣說的。」我說:「那廣告說任何人可以提供消息使他們找到一個
證人,可以拿三百元獎金。」
  「這––」她說:「我對––咬文嚼字本來是外行。我來也不是提供證人,我自己是證
人。」
  侍者走過來,等看我們的會話什麼時候能暫時中斷。
  我問達芬:「來點鳳梨低脂的冰淇淋如何?」
  她微笑道:「已經吃開了,也不在乎多吃一點了。」
  我對侍者點點頭,「來兩份,再送甜點來。」
  我們一面喝咖啡,一面在吃冰淇淋。
  「時間還有一點空間」我告訴她:「有什麼計劃嗎?」
  「沒有」她說:「四點鐘之前,反正我是空的。」
  我問:「達芬,妳住在哪裡?」
  她要開口,自己又停住了。看向我,她說:「坦白告訴你,我才到這個城市。我把行李
寄在車站投幣暫置櫃裡,離這裡也很近,我有地方住之後再去拿回來。」
  「我可以幫妳忙,我有車––」
  「那太好了,最好能幫我找個住的地方。我不要太貴的大旅社––唐諾,我在找工作
。」
  我向前傾一點,對準她眼神看,我說:「妳一毛錢也沒有。是嗎?」
  她把眼光移開,有點驚慌,然後轉回向我,對著我也直視地說:「我一毛錢也沒有。」
  我說:「四月十四日,當車禍發生的時候,妳離開這裡很遠很遠。妳根本沒能見到這意
外,妳祇是在報上見到這一則廣告。
  「妳已經沒有辦法了。妳來到本市是來找工作的。妳看報為的是找工作。妳見到廣告
,認為冒充一下證人可以拿到這三百元錢––」
  「唐諾,不要再說了」達芬說:「別用這種眼光看我。你把我嚇到了!」
  「能把妳自己的過去告訴我一些嗎?」
  「也沒什麼好說的。」她說:「我是個挺不錯的秘書––事實上我也一直做秘書工作。
我會速記;我可以聽錄音打字;做得很快,很正確。我有很好的工作。然後白馬王子出現
了––反正我愛上他了。我嫁給了他。我把自己所有現鈔給了他,把所有積蓄都變成了兩
人的共同帳戶。
  「有點奇怪的事出現,我起了疑心,我就作了點調查。那傢伙是結過婚的,有太太有
女兒,還沒有離婚。另外一個家是在這裡,洛杉磯。反正––我做了一件錯事,我氣昏了
頭,我告訴他,我知道他的事了。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見了。把我們共同戶頭的錢全部提走
了。」
  「這種人,妳可以告他重婚,告他詐欺的。」我說。
  「這有什麼用?」她說:「他能說會道,死的可以說成活的。一進法庭,大家都會相信
他的。他會說他很後悔,現在他祇想回到自己家中和他妻女共處。法官會給他緩刑––即
使不能緩刑或交保––把他關在牢裡,對我還是沒有幫助。」
  「和他一起生活有多久?」
  「六個月。當然這期間他常不在家。他說他是製造廠的代表,常要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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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30:48 |只看該作者
  「為什麼不回到老本位去工作?」
  她猛力地搖頭,「那是中西部的一個小城。所有辦公室的小姐都很羨慕我有這樣一件
婚事。我告訴你,那男人外表是個帥哥。他可以左右任何人。我嫁給他時神氣極了!我告
訴所有人,我是灰姑娘交了好運,我丟不起這個人!
  「辦公室女人都很小心眼的。我絕不能讓她們知道灰姑娘最後的命運結束,是如此不
堪的。」
  「他的太太知道有妳這樣一個人嗎?」我問。
  「我看不見得。我是在暗中的,我知道她,還有她一個七歲的女兒。」
  「他叫什麼名字?」我問。
  她搖搖頭。
  「能告訴我最好。妳已經說了那麼多了,他的名字不會是我認識的人。」
  「唐諾,你為什麼想知道他的名字呢?」
  「萬一巧了,碰到這位仁兄,我可以自己躲得他遠遠的,不上他當。」
  她又搖搖頭。
  「妳還在愛他?」我刺激她一下。
  「我恨他!」
  「那妳為什麼來洛杉磯?又為什麼替他保密?」
  「我又沒給他保密!」
  「隨妳說。」我說,接下去就不再開口。對我的不再開口,她不是很習慣。
  「我把所有剩下的錢算一算,祇能乘巴士來這裡。」過了一下她說:「我下車時又髒又
餓。我現在還急需洗個澡,換套衣服––」我打斷她話道:「妳來這裡,為的是求他再回到
妳的身邊?」
  「求他個屁!」她口不擇言地說:「這渾球贏了十二萬元連三場獨贏馬票,他的名字登
在美國的報紙上。還有他的照片。
  「所以我一定要到這裡來,從這裡給辦公室的女朋友們寄一張明信片回去。明信片還
一定得有洛杉磯郵戳,報上說他住這裡,我有什麼辦法?
  「我不能讓以前辦公室裡的小姐認為我有錢了,就不理她們了,更不能讓她們懷疑我
出了什麼問題了。
  「不知在什麼站口,有人在我行李袋裡的小包裡偷掉了我的錢,又把小包放回進去。
我到這裡,才知道我一毛錢也沒有了。
  「我一毛錢也沒有了,唐諾。我一毛錢也沒有了。」
  「去找他」我說:「一定叫他分一半給你。」
  「我寧可乾死在沙漠,也不會向他要一杯水喝。老實說,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寧可
出賣我自己,唐諾,我一毛錢也沒有了。」
  我把帳給付了。
  「走吧」我說。
  「去什麼地方?」她問。
  「我有個公寓。」我告訴她說:「離開這裡相當近。不是什麼豪華型的,不過我會帶妳
過去,把妳留下,連鑰匙也給妳。妳自己可以開熱水好好洗個澡,妳洗澡時,我給妳去車
站把妳的行李帶回來,妳要是快一點的話,來得及四點鐘之前換上妳乾淨衣服。妳四點鐘
的約會,是要電話連絡還是一定得自己去?」
  「要自己去。」
  「好吧」我說:「妳可以––」
  「不行,不可以,唐諾。」她說:「我不能這樣。你––怎麼說也還是陌生人。」
  「妳才說妳可以出賣自己給不認識的人」我說:「我公寓的門從裡面可以反鎖。你可以
把門閂給閂上。我給妳十分鐘泡在浴缸裡,十分鐘換衣服。我唯一的要求是用了浴缸後,
浴缸要洗乾淨。」
  這句話發生了效應。是這句話加上泡在浴缸裡這回事太吸引她了。
  她微笑道:「唐諾,你為人太好了。我覺得太打擾你了。」
  「不算打擾,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告訴她:「妳要一個地方洗澡換衣服。妳下午有個約
會,約會結束妳有三百元在口袋裡,如此而已。」
  她嘆口氣道:「我覺得浴缸比什麼都重要。」
  我把我的二手貨車自停車位開出來,把她帶到我為掩護身分用的公寓。
  「好了」我說:「這裡現在祇有妳一個人了,我去替妳拿行李。那門上有門閂,妳可以
從裡面––」
  「唐諾,我怎麼可以把你閂在自己公寓的外面?」
  「沒有關係,儘管閂。」我告訴她:「我回來之前,這裡反正祇有妳一個人。我回來會
在門上敲門,妳可以開門拿行李。妳穿好衣服出來,我開車送妳去赴約。」
  我看她在猶豫。我接下去說:「到時妳的工作就完了,妳有妳的三百元在口袋裡,留著
慢慢用,可以用到找到工作。那件車禍案子有了妳的口述作供,大概也會私下了結,妳根
本不需要出庭作人證。」
  「喔,我還真希望能如此」她說:「我自己都在懷疑,上法庭能不能過得了關。––不
過我做這件事,也單純是看到廣告後一時的衝動。我走投無路了。不如此,又––」
  「當然。」我知道她很難接下去說什麼,所以給她解窘地說:「這情況誰都會如此做。
老天,萬一當時妳被迫到一定祇好隨便找個陌生男人。要知道,這個城市最出名的是有很
多討便宜的便衣警察,事後他們還把妳帶去警局,給妳留個案底,要是給妳本來做事辦公
室的女同事知道了,那––」
  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我沒想到這一點。」她說。
  「我是為妳在設想」我說:「把行李櫃鑰匙給我,我必需快快去辦了。」
  她把鑰匙給我。
  「唐諾,你自己如何?」她問:「你見到那車禍了嗎?」
  我說:「我在想,也許真的可以挖出一個見到那車禍的證人出來––我本來約好吃飯的
男人就可能是一個。不過我現在不需要他了,因為妳馬上可以解決他的問題了。不要忘了
,要把浴缸弄乾淨喔!」
  她大笑道:「唐諾,我做家事,可棒得很的!」
  「我走了」我說:「我回來時把門打開一點點就可以了,我把妳行李塞進來好了。」
  「謝了,唐諾,謝謝你每一件事!」她沒等我把門鎖上,就已經開始在脫衣服了。
  我在門外等一下,看她有沒有把門閂在裡面閂上。她沒有。
  公路車站並不遠,但是我叫了部計程車前往,以免停車有困難。我走進去,拿出鑰匙
,找到對號的櫃子,拿出一隻很好的箱子和一隻裝過夜東西的皮包。我乘原來的計程車快
快回家。
  我在門上敲門。
  「門沒有關。」達芬叫道。
  我把門打開。她身上祇包了一塊毛巾,臉上有汗水,精神好得很。「喔!唐諾,你真
是好人。」
  我笑著說:「要快一點了。」把行李放進去,自己退出門來。
  我關門的時候看到她在笑。
  「什麼時候進來?」她叫著問我。
  「十分鐘。」我說。
  我走向走道末端的電話。我打賀龍留給我的電話。
  是他在應電話。
  「賀先生」我說:「我是賴唐諾。我應該在三點鐘打電話給你的,我有點耽誤了,你說
你要給我回音的。」
  「是的,賴先生。」
  「回音有了嗎?」
  「有了,賴先生。」
  「怎樣?」
  「抱歉。」他說:「我認為你是一個絕對可靠的年輕人。但是我上面的人比較保守。他
們認為你根本沒有辦法做本案證人,你的目的不過是那三百元錢。說你為了錢願意做任何
人證。
  「賴,你別為這件事生氣。先聽我說完。我自己本身也祇是個中人––跑腿,傳話而
已。我一切聽我上司的。他們認為付錢給願意做偽證的人來做偽證,本身就犯了偽證罪。
對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但是,有什麼說什麼,我也沒辦怯。」
  「我們在講些什麼話,你怎麼能向上司講得清楚呢?」我問:「我能不能見––」
  「當然,我用的是錄音方法呀。」他打斷我的話道:「我有個你看不到的錄音機。記不
記得桌上有個兩支筆的筆座?座子裡有隱藏的錄音機在。我上面的人聽過了你的錄音帶。
我說過,這位律師特別注重咬文嚼字,他認為––反正他聽了你的錄音兩次,他說假如你
自己就是證人的話,應該一開始就說明這證人就是你自己。但是你的發問,你的說話方法
,反正––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賴先生,他們已經有了這個決定了。我們謝謝你給我
們聯絡,也謝謝你為這件事費了心力。再見了。」
  他不等我回答,立即在那一頭把電話給掛了。
  我下樓,坐在車中十分鐘,又上樓,在公寓門外敲門。
  葛達芬一下把門打開。她鮮艷奪目,充滿自信。
  「喔,唐諾」她說:「我現在一切都正常了。我以前不知道,泡一個澡會有那麼大的舒
服。我們現在趕去,四點鐘趕得到嗎?我希望不要遲到,正好四點到,最最合適。」
  「那就一定要快走了。」我說。
  「我行李怎麼辦,唐諾?」
  「沒時間管行李了。留在這裡好了。回來時再拿。」
  「公寓房門你另外還有鑰匙吧?」她問:「那是彈簧鎖。」
  「沒有錯。」我說。
  她大笑道:「你說的門閂我一次也沒有用。唐諾,我現在才看到門上的確是有一個門閂
的。我––我大概對你是有信心的。」
  我把她帶下來,坐進汽車,開車到蒙拿鐸大廈,又向前開過一點。
  「有件事十分重要」我警告她說:「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如果給他們這些人看到,會怪
怪的。妳和賀先生說話的時候,也千萬要小心,不可以漏出來我們互相認識。否則會有很
不良的後果。
  「自蒙拿鐸向前半條街有個停車場。我會一直開車下去在停車場停車等你。你辦完事
,走過來,我會坐在車裡等。妳祇要站在進口處,我可以看到妳的。」
  「唐諾,你真好!」她說,把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擠了一下,跳出車子,跑向大廈進
口。
  我把車再開向前,來到停車站,把車停進去。我告訴管理員,我太太在附近買東西,
我在等她。然後我坐在車裡,把車頭對準大街的方向。
  四時二十三分,她出現在前面。我按兩下喇叭,發動引擎,把車開向她讓她進來。
  「怎麼樣?」我問。
  「可以!」她說:「祇是他們––並沒有給我那三百元錢。」
  「為什麼?他們不是已經有妳的口述證詞了。」
  「有了。」
  「那他們為什麼不給妳錢?」
  「我今晚上十點鐘可以拿到那筆錢。」
  「在哪裡拿?」
  「在好萊塢方向的什麼地方。他們會在蒙拿鐸大廈接我。好像是一個什麼律師,要仔
細看一下我的口述證詞,又要和這件事的實況仔細校對一下。那個律師對文字的正確性非
常在意,他要確實知道,和他打交道的必需是真正的目擊證人。」
  「萬一那個律師認為證人有問題呢?」
  「我也不知道」她說:「可能我拿不到那三百元吧!」
  「萬一妳拿不到呢?」
  她說:「萬一我拿不到––」我看到她一下子胸部扁下,有如車胎漏了氣。
  她沒吭氣很久,她說:「唐諾,你為什麼這樣說?你想他們為什麼要費那麼多時間,又
叫我簽了證詞,而不給我那三百元呢?」
  「我不知道」我老實告訴她:「我不過說說而已。」
  「唐諾,那三百元現在變成我全部希望寄託的東西了。我身邊祇有三角五分錢,由於
這三百元有點希望,其他報上的廣告,我都沒有去應徵––即使我一個一個去試試,說不
定跑穿鞋子,還是落空的多。
  「三角五分連公車費都不夠,打電話都沒有幾個好打––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看到這份
找證人的廣告,立即動了心。
  「我現在知道我有多傻,把所有剩下的錢放在身上,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來。我恨那
偷我鈔票的小偷!
  「你見到我的時候,我正在想是不是要把這幾毛錢用來買點東西吃,我又餓又失望。
  「唐諾,這些混蛋傢伙一定要把這三百元給我,否則,我––」
  「小心了,別亂開口。」我阻止她道。
  她突然就停下。
  過了一下,她說:「唐諾,大都市對一個沒有錢,沒有熟人的女孩子來說,是一個可怕
的大魔鬼。」
  「什麼叫沒有熟人?」我問。
  「就是沒有熟人呀,我一個人也不––」
  「妳有熟人。」我糾正她說:「我不就是妳認識的熟人嗎?」
  她轉過來看我,她說:「好吧,唐諾,我有你這個熟人。我想我也該給你說個明白。我
對你很感激。我差點不知怎麼辦,是你拖了我一把,我謝謝你幫我忙,我不是個太隨便的
人,我還是對你感激。」
  「不要太在意。」我告訴她:「事實上,過了今晚十點鐘,妳可以拿到那三百元。」
  「唐諾,對那件車禍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以為我可以牽線使他們找到一個證人。」我說:「但是那個躲在幕後的律師,一定
是一個很難纏的傢伙。他認為我對這件案子重視的不是正義,而是那三百元錢。他回絕我
了。妳千萬不要和那批傢伙談到你認識我,或知道這些內情。」
  「不會的。」她保證。過了一下,她說:「你現在是不是回去––回公寓去?」
  「有禁忌嗎?」
  「沒有,沒有。我跟你回去把東西整理好。唐諾,今天晚上十點鐘的約會––你能送
我過去嗎?」
  「當然。」
  「目前呢?」
  「妳有特別地方想去嗎?」
  「沒有。」
  「看來最好妳能守在公寓裡。」我說:「我還有一些工作要做。妳可以倒在床上蒙頭睡
上一覺。」
  「唐諾,你說有事不回公寓,是不是因為我留在公寓裡的關係?」
  「我真有事要做。」我告訴她。
  「唐諾,你是個君子人。你明明是把公寓讓給我。你實際上不必如此。」
  「別太計較」我說:「一切會否極泰來的。」
  我們開車回公寓。我把鑰匙給她一套。
  「妳自己進去,當它是妳的家。」我告訴她:「記住門上有閂可以上閂。最好人在裡面
能閂上比較安全。」
  「唐諾,我不要把你閂在自己公寓門外。」
  「沒什麼。」
  「其實––也可以––我是說––假如––」
  「不行。」我告訴她:「九點三十分我會到這裡來接你。我們來得及去赴十點鐘的約。
辦完事還可以來點速食消夜。」
  「那時候我請得起你了。」她說:「我該有三百元了。」
  「就算是個約會好了。」我說。
  我送她到公寓大門口,拍拍她肩膀鼓勵她一下,自己開車回辦公室。
  我進門的時候,其他人正在下班。卜愛茜還坐在辦公桌後。柯白莎也還在辦公室。
  卜愛茜說:「唐諾,白莎急著要見你,她每分鐘問一次你回來沒有。」
  「好。」我說:「我去看看白莎在想什麼?」
  我走進白莎的私人辦公室。我才把門打開,白莎道:「唐諾,你死到那裡去了?」
  「為那保險公司案子辦事呀!」
  「嘿!那個鄧邦尼今天下午打了七、八個電話來,他急著想知道你有沒有和對方建立
關係。他說一定得十分十分的小心從事––他有原因相信他們會疑心你是個偵探。」
  「好吧」我說:「還有什麼事嗎?」
  「什麼意思『還有什麼事』?你見過他們了,是嗎?」
  「有。」
  「他們起疑心了嗎?」
  「我也說不上來,我被他們召見了,我告訴他們我很願為他們作證,但是他們不要我
。」
  「鄧邦尼就怕一點,唐諾。你一定是什麼地方露了馬腳了。他怕你辦事鹵莽。他要一
張報告。」
  「過一下我會和他聯絡的。」我說。
  「姓鄧的不太高興。」白莎道:「他認為我們辦事不力。他留了一個電話號碼,說是見
到你叫你馬上聯絡。」
  「好吧!妳就打電話給他吧。」我說。
  白莎道:「他也許會對我們不太客氣。他說他很失望,反正這狗娘養的是在生氣。」
  「先用電話聯絡一下再說。」我說:「試那個電話看看。」
  白莎要了一個外線,撥了一個電話號,她說:「鄧先生?」
  她用甜蜜的語調說:「這是柯白莎呀!鄧先生。唐諾才自外面進來,我告訴他,你要和
他談話。我現在請他聽電話。」
  我拿過話機。我說:「哈囉,我是賴唐諾。」
  「唐諾,你搞什麼鬼?」鄧邦尼道:「你把事情全搞砸了。」
  「為什麼說我把事情全搞砸了?」我問。
  「他們一定在什麼地方把你看穿了。」
  「看穿什麼東西?」
  「看穿你是假貨,看穿你是私家偵探。」
  「我不相信。」我說。
  「我知道他們是這樣。」他說。
  「你的消息來源是什麼?」我問。
  他說:「據我知道,他們已經另外選定人選了。」
  「什麼叫另有人選?」
  「他們決定選用另外一個證人了。」
  「廣告裡並沒有說祇能選用一個證人呀。」
  「你試試看,他們會不會出兩個證人的錢。」鄧邦尼說。
  「不過,出現第二個證人,我有什麼辦法。」我告訴他:「看到廣告的人何止千萬,隨
便那個看到廣告的一高興––」
  「看到廣告個屁!」鄧邦尼大聲地說:「這就是我為什麼那麼快要求發動。我就怕他們
一下子和別人決定不再要人了。」
  「我去應徵時,他們對我的印象不錯呀!」我說。
  「你拿到那三百元錢了嗎?」他問。
  「沒有。」
  「你什麼時候和他們聯絡的?」
  「大概三點鐘。看來有什麼賊律師介入了這件案子的決定,在幕後操縱全案的法律觀
點––」
  「狗屎」邦尼打斷我話道:「我告訴你,他們把你掃地出門了。你這角色演得不夠好。」
  「好吧」我告訴他:「隨你怎麼說。我不和你爭。現在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把給你們的錢退回來。」
  「全部?」
  「全部。」
  「已經有不少錢花掉了。」我說:「我們是不保證結果的。我們保證努力服務,如此而
己。」
  「你給我聽到。」邦尼說:「你用這一點作推辭,你就死定了。我代表的是大事業。我
給你們一個工作,你們搞砸了。」
  「我還沒有搞砸呀!」我告訴他。
  「你已經搞砸了。你和他們再也聯絡不上了。即使你再試,但越試他們越疑心,更不
可能接近他們了。」
  「你完全知道了嗎?」我問。
  「我完全知道。」
  「好吧」我說:「我祇問你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知道的?』」?
  「千萬別以為我會完完全全相信你。我當然尚有別的佈線。」
  「正是如此。」我說:「那些別的佈線才是把這件事搞砸的主要原因。你們外行人就都
一個樣––想做內行的事情。祇是在保險公司佔了這樣一個職位,就自以為懂了怎樣做偵
探工作。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的行動。事實上,是你把這件事搞砸了。是你在我要
走的路上設了很多路障。是你使我未開始出動就註定要失敗。不過從現在開始,我要用自
己的戰略來辦這件案子,你給我躲遠遠的。」
  「你認為還有希望?」
  「殺豬有很多方法,你愛殺頭,我偏愛殺屁股。」我告訴他:「我當然還有希望。從一
個方向打開不了,可以從另外一個方向試一試。不過,我不要你湊在裡面亂混。知道嗎?」
  「你怎麼能給我命令?」
  「為什麼不能?」我說:「我現在就在給你命令!你現在開始在裡面搗亂,倒霉的是你
自己。你已經把事情搞砸了。我替你爭回面子來。」
  那一頭平靜了幾秒鐘;他說:「我看不出你會有什麼把握。」
  我問:「什麼地方可以隨時聯絡到你?」
  「這個電話就可以。」
  「也許會是今天相當晚的時候。」
  「這電話反正一定可以聯絡到我。」
  「OK。」我說:「能給我你的地址嗎?」
  「不行。電話是沒有登記的。來電話我一定接。不過我要你聽清楚了––」
  「我什麼都清楚。」我告訴他:「我和你訂了合約辦一件案子。我的立場是把它辦好。
我不要你湊進來一起混。你也聽清楚了。」
  「那倒可以。」他說:「但是你不可以用這種語調和我說話。」
  「那就別湊進來搗亂。」我告訴他:「兩人互有共認,各辦各的。」
  我把電話掛上。
  白莎用焦急的臉神,兩眼啪啪搧動地看我。「你怎麼可以對客戶這樣說話呢?」她問。
  「去他的不可以!」我說:「非但可以,而且已經可以了。那傢伙是個什麼人都信不過
的人。他請我們替他做一件工作,要不是他另外請別的偵探社來看我們做得如何了,就是
他利用他自己的幹員在查我們做得如何了。這樣的結果,等於是火上加油。我再要把它扭
過來,可更得花精神了。」
  「他是一個有影響力的人呀。」白莎道:「你不可以和客戶硬頂嘴,你––」
  「亂講」我說:「我知道他那種人。他是自以為是,吹牛拍馬的生意人––他把你放在
被動位置,榨乾你為止。我不希望被他牽著走。」
  「現在準備怎麼辦?」白莎問。
  「繼續辦案,有結果為止。」我說。
  「你能嗎?」
  「每次都能的,不是嗎?」
  「你是一個聰明鬼」白莎恨恨地承認:「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剛才沒那樣對他說話。」
  我湊向柯白莎的辦公桌。把鄧邦尼給她的電話號碼抄進自己的記事本,我說:「這是他
對外唯一的聯絡,我想我已經知道為什麼消息會漏出去。萬一他打電話來,你在電話上不
要亂嚼嘴。」
  「他有沒有說要把錢拿回去?」白莎問。
  「他想往那個方向走。」
  白莎對他的看法大打折扣,「這樣的話」她說:「你罵罵這狗娘養的,也是應該的。」
  「妳別忘了妳說過這句話。」我告訴她。自己走出門去。
  我向愛茜道晚安,告訴她萬一她好多天不能見到我,可以不必擔心,但是要三緘其口
,對任何來訪的人要保持神秘兮兮。
  我開車來到市警局,找上交通意外科,開始找老朋友翻尋資料,不多久,我找到了我
要的。四月十五日,在吉東街和克倫街口,凱帝拉克車的駕者是封山繆,福特天王星的駕
者是貝喬治。警方記錄錯在封山繆,也就是凱迪的駕者,他在紅燈時該停不停,衝撞了有
路權的福特車。
  我又到一家有交情的報社去翻看剪報,查出那連三場獨贏馬票得主的名字。那位贏家
叫花大松。
  自照片看來,他是個大嘴巴的帥哥。我把他的地址抄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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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3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貝喬治的名字在電話簿裡有登記。我打電話給他。
  「對不起,冒昧得很。」我說:「我有一件私事想見你一下,不知道我現在開車來,你
能不能見我一下?」
  「請問你什麼人?」
  「賴唐諾。」
  「好吧」他說:「想來你就來。我看到你再決定要不要和你談。」
  「很公道。」我說。
  他住在海濱,我花了點時間找到他的住家。那是個很小的公寓。貝先生、貝太太都是
三十幾歲年齡,顯然他們沒有子女。
  「好吧」他說:「找我有什麼事?」
  「四月十五日對你是不是有特別意義?」我問。
  他冷笑一下,「對你有什麼特別意義呢?」他問。
  「有呀,意義是我在調查這件案子。」
  「好吧!」他說:「那天我發生一件車禍。」
  「怎麼發生的呢?」
  「我沿著吉東街開車。在克倫街交叉口時我因為有燈號,慢了下來。由於正在這時候
綠燈亮了,所以我重新加油住前走。
  「一個叫封山繆的人開了一輛凱迪拉克偷衝過來。我看到他想搶紅燈,看到他不可能
會成功。我猛踩煞車,煞得不夠快。衝上去撞了他。」
  「打官司怎麼說?」
  「沒有什麼官司好打。」
  「你的損失怎麼辦?」
  「付了。」
  「你是說姓封的付你錢了?」
  「實際上是保險公司付了。」貝喬治說:「他們的調查員很公正。他來現場,我把事實
說明。他看到我車子的損傷,問我人有沒有怎麼樣。他帶我去醫院體檢,把我的車送去車
廠,叫車廠修理,交待全部換新,又把車送回來問我是否滿意。」
  「你很滿意?」
  「開起來像新車。」
  「車子,傷得兇嗎?」
  「我不知道。初看撞得很爛,不過保險公司什麼都賠了。」
  「知道是什麼保險公司嗎?」
  「當然。」他說:「大都會保險公司。」
  「謝謝。」我說:「我不過是在查問不同的保險公司作業的狀況。我要看他們對理賠是
否有信用。你確定對保險公司尚稱滿意?」
  「當然,滿意得很。」
  我謝了貝先生,開車回公寓。
  葛達芬穿著美麗,神彩飛揚。
  「唐諾」她說:「今晚上我一拿到錢就搬出你的公寓去。我對你為我做的一切非常感激
。我替你把這裡清潔了一下。也把廚房和架子上東西整理一下。看來你住到這裡來並不久
呀。」
  「是不久。」我告訴她:「不太久。」
  「你買了很多日用品,根本連包裝都沒有打開。」
  「沒錯,我希望有不少吃的東西,我需要的時候不必臨時出去買。但是我又時常在外
面吃飯。」
  她看我一下,她說:「唐諾,碰到你是我的運氣。事實上,你是我見到男人中最紳士的
。」
  「妳從來沒有把我這個地址,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吧?」我問。
  「老天,沒有。自從來這裡,我一直告訴別人,你見到我的那家旅社算是地址。我一
拿到錢,立即要去那裡開一個房間。」
  「也沒有人知道怎麼和妳聯絡?」
  「沒有。祇有我和他們聯絡。」
  「他們叫你今晚上要幹什麼?」
  「他們叫我要在九點五十分鐘正,到蒙拿鐸大廈的大門口。他們會派人接我去那律師
的住宅。那律師會給我三百元錢。據說地方是在好萊塢的什麼地方。」
  「達芬。」我說:「幫我一個忙。」
  「什麼?」
  「不要去了。」
  「不要去?」
  「是的,不要去。」
  「但是唐諾,我已經完完全全破產了。你是知道的。我已經開始做這件事,我也給了
他們口頭供詞。正如你所說,他們用了我的口述供詞,也許已經在調解這件車禍了。為什
麼,唐諾?為什麼不要去,我需要這筆錢呀!」
  「用這種方法賺錢,不是好辦法。」我說。
  「乞丐還有選擇嗎?」
  「多少還是有權的。何況妳不是乞丐。」
  「什麼意思?」
  「你有家。」我說。
  「在哪?」
  「這裡。」
  「喔,唐諾,不行。我––怎麼啦,唐諾,你不會是––再不然你真的––?」
  「什麼?」
  「想搬來一起住?」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妳可以把這裡當家。我自己另有住的地方。」
  她向前一步直視我的雙眼,她生氣地說:「唐諾,你要我住在這裡,你出去和別的野女
人住在一起。」
  「我沒有別的野女人。」我說:「我說我另外有地方可以住。我生活在這個城市裡,我
有朋友。妳可以住在這裡住到有辦法自立。我可以給妳零用錢,廚房裡有足夠吃的東西。
足夠吃一段時間。」
  「我注意到了。」她若有所思地說道:「新買的許多罐頭食品,連口袋都沒有打開放在
地上––唐諾,告訴我,那個女孩子,你真的很愛她嗎?」
  我大笑道:「妳們女孩子都一樣的。想到風就是雨。現在我要妳把今晚的約會忘了,從
今以後,不再和這批人發生關係,我會留心一點,看這些人在想什麼。」
  「但是,唐諾。他們已經有了我的證詞。他們利用我和保險公司妥協,正如你一開始
說過的。」
  我說:「那個在蒙那鐸大廈的辦公室,祇是一面牆上的一個小孔。任何人可以走進去,
租一個小辦公室,租一天,租一個星期,租一個月,甚而祇租一小時。妳可以十二點鐘用
到一點鐘,那辦公室就如妳自己的辦公室一樣。
  「妳的工作完了,另外一個人進去,那辦公室就變成了那個人的。當然,有人以週計
算,租幾週的。反正這是個唬人的辦公室,在前面的女郎管制所有的一切業務。她要收租
金,她管接待,必要時她還管文書秘書工作。」
  達芬想了一下,她說:「要知道,他們不過是暫時為調查一件車禍要個辦公室,你總不
期待他們弄個永久性辦公室吧?」
  「為什麼不可以。假如他們是有地位,有聲譽的保險公司,還有一位如此講究尊重律
師倫理道德的律師。當然應該要有一個像樣––」
  「不行,唐諾。」她打斷我話說:「我已經走了那麼遠了。我要走完全程。我是一個希
望自己靠自己為生的女人。對於你已經幫我的忙,我感激;但我不要依靠你,我也不喜歡
佔用你的公寓,把你推在外面。
  「再說」她加上一句:「我毫無理由依賴你一輩子。」
  「好吧!」我告訴她:「妳有妳的生活方式。我對這件事不過多了一層疑心。我覺得這
件事非常非常的不正常。」
  「唐諾。」她說:「你自己在這件事中到底佔了什麼位置,始終也沒有告訴我呀。」
  「什麼叫我佔了什麼位置?」
  「你到那裡去要領那三百元錢。他們不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唐諾,告訴我––你見到那車禍嗎?」
  我向她笑笑,我說:「我見到那廣告。」
  「唐諾,你那麼急需要鈔票嗎?」
  「我是削尖了頭到東到西鑽的人。」我告訴她:「我總可以東弄點錢西弄點錢花花。我
看到這樣一張廣告,對我來說是一種挑戰行動。」
  「唐諾,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除了對我說過的之外,還有很多沒有對我說的。」
  「但是妳不肯照我的話去做。」
  「不行,我非去不可。」
  「好吧」我說:「我現在就帶妳到離蒙拿鐸一、兩個街角的地方去。妳自己走一點路過
去;今天晚上妳還是住這裡。回來的時候妳自己進來,鑰匙留妳那裡。」
  「唐諾,那時你會在哪裡呢?」
  「我告訴過妳。我另外有地方可住。」
  「唐諾,你可以––這樣說––我是說––唐諾,我簡單一句話,我不能把你鎖在門
外。所以今晚上我不住這裡,這裡我給你整理好了,你搬進來,一切都會很舒服。我會拿
到那三百元,我又決定省一點用,我會在蒙那鐸附近找家小旅社,訂一個房間,我希望那
裡價格便宜,而且是正正經經的旅社。」
  「我隨妳。」我說。
  她有感地說:「看來我在今夜之後就不會再見到你了。我們像是陽關道,獨木橋,各走
各的。反正大城市一下把我們都吞服了。兩條直線不知什麼時候再有交叉。」
  「不過能遇見和認識妳,總是我的榮幸。」我告訴她。
  她說:「我不想在一輛停在大街的汽車裡,和你說再見。」
  「那妳想在何時何地跟我說再見呢?」
  「現在?這裡。」
  「妳不是要我開車送妳去––」
  「當然,我不是指這件事而言的––我是在說和你說再見。」
  說完,她把雙臂抱住我頸子,用一半力量把身子吊住我,把臉湊過來,她說:「唐諾,
你是好人––你是––現在這世界上已經找不到了的好人!我要謝謝你。」
  她把雙唇印向我的,給我一個感激之吻,但是因為雙方的願望層次轉高,而且停留在
那較高的層次,超出了預期的時間。
  當我們分開的時候,她緊緊的盯著我的眼看道:「唐諾,你對我還是十分陌生,你––」
  「妳說陌生是指什麼?」我問。
  「我不知道,你從來不主動爭取,從不佔人便宜,你不會––反正––你這小子不會
泡馬子!」
  「每個男人都應該泡馬子嗎?」
  「當然應該的!男人應該主動的,女人應該站在選擇前來泡馬子的地位上。女人可以
拒絕,也可以接受。」
  「所以妳對我陌生,有如我是另外一種人或動物?」
  她大笑道:「我怕你是那一種––男人––不喜歡女人的男人。」
  「現在呢,妳認為––?」
  「老天,唐諾,我差點被你悶死,你也使我活絡起來!走吧,不走不行了。我們還有
正經事要做。我剛才不過是向你說再見,乘有機會的時候正式向你說再見––我現在在這
裡的一段工作告一段落了––唐諾,你拿那隻箱子,我拿那隻皮包和大衣,我們可以把這
些東西留在旅館裡。」
  「妳不肯就此罷休。」
  「不行,既然已走那麼遠了,怎麼能半途而廢。」
  「既然妳已經決定了,我們走吧。」我告訴她。
  我拿了那隻箱子,她拿了其他東西下樓來到車前,我把東西放在後座,開車來到旅館
,給那管行李的小帳告訴他我們要把行李留在這裡兩個小時;我又把車開到旅館後面讓葛
達芬下車。
  她又和我道了一次再見,完全不管我們的車子正好停在消防栓之前,完全不管路旁的
行人都在凝視,也不管車子的引擎仍在轉動。是一次更熱烈的再見,最後她因為缺乏空氣
而和我分開,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我。
  她說:「我總覺得你不對勁。」
  我問:「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退縮在後,你怕自己發動任何事情。你反倒要我來主動。」
  「自那一點知道我退縮在後?」
  「你把你我之間的事看成––看成––是一種做生意協定。我也曾經一度想你是他們
一窩,保險公司的人––是整個事件的一個安排。但是––我又想想,認為不會。我祇知
道不知為什麼理由你退縮在後,不使自己牽進什麼事裡面去。」
  「這一點使妳困擾?」
  「當然使我困擾。女孩子不喜歡遇事退縮的男人。而你除了退縮外,在你腦袋底裡還
有很多不讓人知道的想法。也可能你有什麼不能告訴我,你的––習慣––不能算習慣,
反正我有一度在想你有同性戀。」
  「妳現在不會再這樣想了嗎?」
  她大笑道:「我已經好久沒有嘗到那麼熱烈的吻別了––老天,我說好要九點五十分,
分秒不差到達門口的。這裡過去還要走一條半馬路呢!再見了,唐諾。」
  她又匆匆地吻了我一下,一下把車門打開,跳到馬路上,快步的跑向大廈去。
  我讓她跑過街口,然後我把車子開動,移到能夠看到蒙那鐸大廈進口大門的位置。
  賀龍站在門口在等她。看到她半跑過來,賀龍不耐地看向他自己的手錶。我看到她走
向他,靠近過去,很快地說著話。
  賀龍用手掌托住她的手肘,帶領她步向停車場。
  我把車發動,停在一具消防栓旁,等著他們出來。
  我沒有等候太久,出來的車由賀龍在開車,是輛林肯,她坐在他身旁坐位上。
  我把車跟過去,先看清車子的牌號,立即又把車慢下來遠遠地跟著,以免他知道有人
在跟蹤。
  我知道對方是極小心的人,我也知道這件事被發現的話,整個事件就真的砸鍋了。但
是,這也是對整個事件加以瞭解唯一的辦法。
  我自覺這件跟蹤工作辦得十分得體。我有時把車燈變小靠路旁行駛,有時離他近,有
時離他遠。
  就在我有一次離他遠了一點的時候,我把他跟丟了。我趕緊加油向前,卻還是找他不
到。
  我在附近轉圈子,我一條一條橫街去找,我用盡一切我知道的方法,就是再也找不到
那輛大林肯。我低估賀龍了,他一定知道自己被追蹤了,是他在逗著我玩,是他看準了時
機把我甩掉了的。
  我必需要好好用心想一下,但是腦筋不太夠用。
  那輛車不可能是由大道一直向前了。他一定在我不注意時向左或向右拐彎了––多半
是向右。當然,他也可能一下迴轉向後去了;不過,最可能是彎到側街去了。假如,賀龍
真的已經知道有人在跟蹤他,一旦他把我甩掉,他會連續做幾個動作,我再要找他反正已
不可能了。萬一,他並不知道有人在跟蹤他,那麼他一定在什麼附近地方把車子停下來了。
  假如車子一直沒有停,而在開向目的地,我反正也沒有希望再找到他了。現在唯一還
能找到他的希望,祇有一個––那車子停下來,停在什麼地方了。所以我沿著一條一條橫
街,再開車看一次。二十分鐘過去了,突然我聽到警笛的聲音,我把車停在路側,把車頭
燈熄了。
  一輛警車飛快地向我車旁經過,走得很快,警笛聲撕破寂靜的夜空。
  我恨自己為什麼讓她跟了那批壞蛋走。我恨自己太小心,致使我跟蹤的車子會自手中
溜掉。我也恨自己會使自己的偵探社接手這樣一件不上路的案子。
  我要看警車去哪裡,我自後向前追趕,開得很快。
  向前才走了三條街,前面警車突然緊急煞車,轉入一個車道。
  這下子我面臨考驗,唯一的方法當然是繼續向前前進。
  當我經過警車轉入的車道時,我放慢車看了一下車道裡房子的路牌號碼。我看大概是
一七七一號;但是時間祇是一眨之間,不能完全確定。我也瞥見那警車已停妥在房子前面
,兩位警員已下車,一位在向前門走近,另一位顯然是想繞到房子的後門去。
  我的車子已經衝過車道口。
  已經進車道那警車中的兩位警官一定是專心於快快趕到現場,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的
存在。
  我鬆了一口氣。又把車子高度加油前進。
  突然,警笛聲又再度響起,兩條街前另一輛警車轉進路來,向我的方向對面開過來,
開得很快,紅燈在閃,笛聲嗚嗚亂鳴。
  我又把車慢行移向道旁。
  我們在住宅區裡。這條路平時車輛不少。警車的燈號、警笛,為的是警告其他在路上
的來車。我把車移向路旁後把車停下,事實上有規定在這種情況下面對來車的車子必需靠
邊暫停以使警車可以通過。但是今夜車子不多,我變成了一個目標了。
  我可以見到一位坐在後車座的警官,自車窗在看我。然後,突然地前行的警車緊急煞
車。
  我假裝沒注意到這一切,在警車一通過我車側,我就把車開離街側,開始正常向前行
走。這些做作沒收到什麼效果。警車來了一個緊急迴轉。警笛又響起。閃爍的紅燈照得我
車內都成紅色。
  我又再次把車移向街側。
  警車開到我車旁。
  「臨檢一下,對不起。」一位警官說:「看一下行車執照和駕照。」
  「我有犯什麼規嗎?」我問。
  「祇是臨檢一下而已。」那警官說。
  這時警車的後車門打開。出來是宓善樓警官。他向我看一眼。「嘿。這不正是我們的
大偵探嗎?」他說。
  「哈囉,警官。」我說。
  「小不點親自出動!」善樓說。
  那向我要駕照的警官問善樓道:「你認識他?」
  「喔,當然。」善樓道:「他是個私家偵探,他辦過的謀殺案比我們兇殺組小警官可多
得多。小不點,你在這裡搞什麼鬼?」
  「我不在搞鬼,我在工作。」
  「多巧。在這裡做什麼工作呢?」
  「我來這裡想見個人。」
  「那個人什麼名字?住那裡?」
  「我不知道。他叫我沿漢密街大概一七零零號那個方塊到一零零零號之間慢慢走,他
會來找我的。」
  「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那是電話約定的。」
  「喔,有人叫你這個時候到漢密街來,沿了街走,他會出面找你的?他不給你名字,
你就跳進汽車,來了?」
  「不完全如此,不過大致也差不多。」
  「我不相信!」
  「我沒叫你相信呀。」
  「老實告訴你」宓警官道:「在漢密街一七七一號才發生一件謀殺案。也就在你後面兩
條街的距離。有人開槍斃了一個頂尖出名的律師。我們應無線電的招呼趕來,竟見到你這
小子在這附近搞呼。正巧,不是嗎?」
  「你在說我是兇手嗎?」
  「不是。」宓警官說:「你不笨。不過我不排除兇手是你客戶的可能性,反正你和這件
案子一定有什麼關聯。」
  「我和這件案子沒有什麼關聯。」我告訴他。
  「你現在和這件案子有關聯了。」他告訴我:「你給我上車,跟了我們去那一七七一號
;我們本來也是去那個地方。你一起去,等我把那邊情況瞭解後,我有話要問你。也許給
你點時間,你會想起一個比較可以使我相信的說法。」
  善樓回進他自己的警車;我們各把車子迴轉,我跟了他的車,又來到那幢第一輛警車
轉進車道去的大房子來。
  我看到房子前除了第一輛警車外已經另有一輛加入,所以宓警官的車子變成第三輛到
達的車子了。
  附近的房子都把燈亮起了,大房子前已慢慢聚起湊熱鬧的人們––有些膽小的鄰居,
也把頭自自家的窗口伸出來想看個究竟,看不清楚的,看到外面人多了,就也乾脆跟了出
來。
  善樓說:「賴,你等在這裡,千萬別想開溜。你也不要乘機問三問四。你就給我老實地
等在這裡。」
  「我是不是被捕了?請說明一下。」
  「這樣說好了」善樓道:「你祇要再走錯一步路,你就真的被捕了。」
  我譏諷地問:「原因是我正好開車經過這附近?」
  「不單是你開車經過兇殺案附近」宓警官說:「而且因為你是我平生所見最會把自己搞
進兇殺案去的私家偵探。你膽大,你有天份,你不依常規出牌。最混蛋的是你現在已經是
全市出名膽大,有天份,不依常規出牌的私家偵探。所以比較厲害的疑難雜症,人家不找
別人要找你,而你會接手。
  「老實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被吊銷執照。總有一天你不會每次手氣都那麼好。」
  「你說這裡面發生了謀殺案?」我問。
  「我還沒見到屍體。費律師––費岱爾,大大有名的律師,你聽到過嗎?」
  我搖搖頭。
  「他是了不起的一個律師。不過他不大出庭。他是屬於躲在幕後的人物。你可以稱他
為政治律師。現在我把他背景告訴你了。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有這樣一號人物?」
  「完全沒聽說過。」
  善樓說:「當然,你認識他的話,你一定會告訴我的。」
  「當然,絕對。」我告訴他。
  善樓恨牙牙的看我一下,自顧走進房子裡去。我就坐在車裡等。
  警官,警察進進出出。我可以聽到停著的警車中無線電來往的通話。過了一下宓善樓
出來。他走向我的車子。「現在你想起什麼要告訴我的了嗎?」他問。
  我什麼也不說。
  「這樣,賴。由我來問你幾個問題。這是官式的,正式的問題。要知道,我是在辦一
件謀殺案。凡是向辦謀殺案的警察說謊,就是做偽證。做偽證有什麼結果,你應當明白。」
  「我也先告訴你。」我說:「就算你在調查一件謀殺案,法律並沒有給你權力可以問一
大堆無關的問題,更不能希望一個私家偵探違反他雇主的利益,或是出賣他和雇主之間的
隱私。好了,你現在可以問我有關謀殺案的問題,祇要我知道的,我絕不騙你。
  「再說,假如你問我的問題,會使我失信於客戶,或是與這件謀殺案無關的,我可能
會答非所問的。」
  「我要問你的問題,你不可以答非所問。」宓善樓說:「我先試一個問題給你。你在這
附近逛多久了?」
  「我祇是沿街而下,我和警車到達時間差不多,我為了讓警車,就靠邊開。那時我認
為看到的第一輛到達的警車,現在看來有一輛已經先它而來了。」
  「這一個問題,你回答得很對。」善樓道:「駕車的看到你在他後面。現在問你,你是
單獨一個人在車裡嗎?」
  「我是單獨一個人在車裡。」
  「你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我來和一個人碰頭。」
  「你說那個人用電話和你聯絡,要你到這裡來見面?」
  我說:「我告訴過你的故事有點縮編,也經過修改的。事實上,我在替一位先生辦理一
件機密任務。他用電話局沒有登記的號碼和我聯絡,他也給了我定金。」
  「什麼形式的工作?」
  「和一件汽車車禍有關。至少我目前所知是如此的。」
  「費岱爾和這件案子有關嗎?」
  我搖搖頭:「我完全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毫無關係。」
  「憑什麼?」
  「因為,這一件車禍案子,早就已經結案了,而且––」
  「結案了?」
  「是的,庭外和解,結案了。」
  「那為什麼還要調查?」
  「因為我的雇主要我調查。」
  「為什麼他要叫你調查一件已經結案的案子?」
  我說:「這就是全案中最最叫我傷腦筋的一環。不過我相信我的雇主是對一連串相似的
案子發生興趣,要我調查的祇不過是多件當中的一件而已。這件案子與保險有關。我想是
有一群人,想出了一套特別的方法,想吃保險公司。」
  「我要你雇主的名字。」善樓說。
  「我不方便給你他的名字,因為他和這件事毫無關係。」
  「但是這有地緣關係––你在這一地區逛來逛去。」
  我說:「我沒在這裡逛來逛去。」
  「那麼你是在這裡幹什麼?」
  「我老實說,我是在跟蹤一輛車子,我相信我使那駕駛起了疑心。我們來到大路,我
相信我們會沿大路開很久。我故意把距離拉大,因為祇有我一個人在跟蹤,但我把他跟丟
了。」
  「在那裡跟丟的?」
  「大道向後五條街口。」
  「怎樣跟丟的?」
  「我和他距離太遠了,遠到怎麼跟丟都不知道。兩三輛車對我而來,車頭燈照得我耀
眼。車子過去,我突然見不到我要跟的人了。我想他一定是轉彎了,所以我就轉進住宅區
碰碰運氣。」
  「什麼樣子的車子?」
  我把雙眼看向他雙眼:「一輛四門轎車。」
  「渾蛋,你明知我問你什麼樣子的車子,不是這意思。什麼牌子?你既然在跟這輛車
子,你一定先看他車牌。」
  我說:「假如能證明,這和兇殺案有關,我會告訴你的。但是那輛車沒有停在漢密街;
他沒有在這附近隨便那條街停下來。我現在想來,他根本沒拐彎,它一直向前走了。我想
那駕駛起疑心了,所以把車加油一直走,把我拋掉了。」
  宓警官說:「這一次我就姑且讓你過門,那是因為我暫時還沒有捉住你什麼特別不對勁
的地方。不過,對你這種人,我早已領教過,每次你亂搞八搞,都是客戶第一,這也沒什
麼錯。不過混進謀殺案去的時候,警方不喜歡你這種做法。
  「你是有權保護客戶,但是這種案子警方有權知道每一點詳情。
  「現在你給我滾!」
  於是我就滾。
  我不能確定警方有沒有派人跟蹤我,所以我為安全著想,就開車直接回我本來的公寓
。連新租來的公寓的附近也不敢走近。宓警官也許派人跟蹤我,我的新公寓尚不到曝光的
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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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30: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八點鐘,我打電話到屈拉文庭大飯店。「我要接葛達芬的房間。」我說。
  「請等一下。」接線生說。等了一下,她說道:「我們這裡沒有姓葛的住客,對不起。」
  「請問有沒有這樣一個姓名預定要住進來。」我趕快問。
  「查過了,沒有。」
  「請妳接一下行李間管行李的好嗎?我要知道一下她有沒有行李寄在那裡,準備等一
下住進來的。」
  「請等一下。」經過駁線一位男性職員道:「哈囉。」
  我問:「請問你是不是經管行李的?」
  「沒錯。」
  「一位葛達芬有行李留在店裡,她有住店或是拿走行李嗎?」
  「沒有,先生。行李仍留在老地方。」
  「好吧,我想她來晚了一點,謝了。」
  費律師的謀殺案來不及上第一版晨報,但是廣播電台沒有漏掉任何一點消息。
  費律師,住在好萊塢比佛利山最豪華住宅區,在一次激烈口角後,他被人以點三八口
徑轉輪槍子彈射中心臟,兇手逃離現場。
  一位鄰居聽到吵架聲,也聽到槍聲,他立即通知了警方。警方以無線電通知巡邏車,
巡邏車到達現場時,事實上祇在出事後的幾分鐘。屍體是在二樓書房被發現的。兇手已經
逃走。
  費律師是位有錢的鰥夫,自稱已半退休,但是很多顧客仍把他列為第一想聘請的法律
顧問。
  出事時房子裡沒有佣人。
  警方發現後門沒有鎖,而且沒有關上,是半開的。門上有彈簧鎖。在門外的人要拉門
才能鎖上。
  這一區的房子與房子之間相隔很遠,隔開的地方除了小道外,每家都有修剪整齊的草
地。鄰居都是各家管各家的事,不太往來串門子的。吵架聲和槍聲之外,警方在附近問不
出什麼線索。
  有一位鄰居,他認為見到一輛車,車中至少有一個男人,曾經在出事前停在費家門口
,車子並沒有熄火。這位鄰居先生當時正在溜狗,就是因為車子沒有熄火,他才注意了一
下。即使如此,他也不過看了車子一眼而已,他沒記住車子是什麼牌子,什麼年分,甚至
什麼顏色。他祇知這一位中年或少年的男人坐在車子前座,衣著十分整齊。
  警方認為費律師是在二樓書房與人談生意,坐在書桌後椅子上時被人開槍致死的。
  子彈來自近距離。由於一點也沒有掙扎的跡象,相信兇手是律師的熟人。可能是事先
有約,律師親自接待進入書房的。
  聽到爭吵的鄰居告訴警方,他聽到費律師在說:「少給我唬人,那警––」
  接下來的就是槍聲。
  槍聲後緊接著的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報案的鄰居本來無法確定那一聲響聲,到底是槍聲或用力碰上門的聲音,不過由於那
一聲女人尖叫聲,他決定立即報警。
  我回偵探社,假裝無事地走進柯白莎的辦公室。
  「有什麼要緊事嗎?」我問。
  「什麼也沒有,你和鄧邦尼聯絡上了嗎?」
  我搖搖頭。
  白莎生氣地說:「他一直說要你儘早給他回電。」白莎打開抽屜,拿出一張有邦尼電話
的名片,拿起電話叫接線小姐接這個電話。
  過了一下電話接進來。
  白莎快速定一下心,臉上硬擠出一點笑容,拿起電話,另一隻手還舉起來輕輕拍著自
己頭髮。她用自認為最親切甜蜜的聲音道:「哈囉。」
  她的臉色突然轉變,「豈有此理,為什麼不在?」她說:「妳號碼打對了沒有?沒錯,
是這個號碼?」
  「也許他出去吃早飯了。過半小時再打電話找他一次。」
  我說:「我們試過和他聯絡了。他也不該苛求什麼了。」
  「當然」白莎道:「不過我們不知道電話裝在哪裡的。看來該是他住的地方。過半小時
試一下,你會在這裡嗎?」
  「我會進進出出的。」我告訴她。
  「有關這件事你,調查得如何了?」
  「不過如此。」
  「查到什麼沒有?」
  我說:「目前尚不到做報告的時候,不過廣告的目的,絕對不是真要為車禍找一個證人
。」
  「這種事?!」白莎問。
  我點點頭。
  「別傻了,唐諾!他們一定急著要找一個證人,否則為什麼出三百元說要找個證人?」
  「這個證人要宣誓作證福特車硬闖紅燈,撞上凱迪拉克。」
  「當然,誰會付錢去找一個對自己不利的證人呢?」
  「實際上」我說:「這件案子和他們所說正好相反。是那凱迪闖紅燈,闖上了福特天王
星。」
  白莎的小眼猛眨,顯然她是努力在消化我所提消息的意思。「怪不得他們要付三百元
。」她吐口氣道。
  「再說」我指出:「報上廣告還沒有登出來之前,這件案子已經庭外和解了。」
  白莎猛一下向前,坐下的椅子嘰咯嘰咯地在響。「案子和解了?!」
  「和解了。」我說:「和解在廣告出現之前。」
  「那麼,還有什麼意思要登這樣一個廣告呢?」
  「有人要找一個替死鬼。」
  「替死鬼?」
  「可以這樣說。」我說:「他們要找一個願意為了三百元錢做偽供的人。」
  「假如案子已經結束了,找一個偽供的證人有什麼用呢?」白莎問。
  「不必有用。」
  「不懂。」
  「他們要的人是肯為三百元做偽證;然後他們請個有公證力的律師,叫他宣誓後簽一
張證詞,證詞中完全一派胡言。然後他們用這一張證詞束縛他,控制他,做他們要他做的
事。」
  「什麼事?」
  「我不知道呀。」我說。
  「他奶奶的!」白莎說,聲音不大,「他」字拉得很重。「原來是這種關係。」
  「我不完全清楚喔」我說:「我目前不敢向我們客戶報告,主要是我還不完全清楚。祇
是目前我所收集到的資料,看起來這件事是如此的。」
  「他們有沒有建議你做一次偽證,唐諾?」
  「沒有直接這樣說。對他們而言,我太精了一點。他們要找的人是反應不夠快,而且
走投無路了的人。」
  「找到了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樣?」
  我把雙手向外一攤,「妳自己推算推算吧。」我告訴她。
  白莎的小眼發出熱誠的光芒,「沒有錯,唐諾。」她說:「那就是鄧邦尼早就知道,要
我們找到證據的目的了。他知道,有一個集團專門養著一批人,這批人肯隨時出來做偽證
,對保險公司不利。」
  「在我們沒有確定前,還是不要告訴鄧邦尼。」我說。
  「為什麼?」
  「我們不要讓他認為這件工作很容易。」
  白莎研究了一下我的解釋,「嗯,沒有錯,我懂你的意思了。」
  「假如鄧邦尼找我們,妳向我身上一推好了。」說完我就走回我自己的辦公室。
  卜愛茜給我一個熱情的笑容,「唐諾,那件案子辦得怎麼樣了?」
  「沒什麼,我倒認為這件案子需要妳幫個忙。」
  她抬起眉毛。
  「我能完全相信妳嗎?」我說。
  「完完全全,不論什麼事。」
  「妳有沒有一條顏色特別鮮艷的圍巾在這裡?」
  「我––有呀。紅色配橘黃的如何?」
  「好極了」我說:「帶在手上,你先去附近雜貨店買一付誇張的太陽眼鏡,多塗一些大
紅口紅,我們倆要出差。」
  「我們不告訴別人,兩個人出去,白莎她––」
  「白莎反正是會不高興的。」我說:「不過除妳以外,我也不能信託別的什麼人。我們
出去不會太久的。」
  「OK。」愛茜說。
  「準備好了叫我一聲。」我告訴她。
  我看看放在桌上的來信,沒什麼十分重要的,看到一半,白莎打電話進來。
  「我總算撥通了鄧邦尼最後留下的電話了。知道是什麼所在嗎?」
  「一個小公館?」我問。
  「一個律師辦公室––他們對鄧邦尼這名詞不太熟悉,問我要不要留下為什麼找他的
留言,並且說明自己的姓名地址。」
  「妳怎麼說?」我問。
  白莎道:「我當然必需小心從事,唐諾。我說我找他是為私人事件,我把電話給掛了。」
  「沒留下訊息、姓名或電話號碼?」
  「沒有,什麼也沒有。」
  「好孩子」我說:「我想下午他會主動和我們聯絡的。」
  我沒有辦法證明鄧先生和費律師,或是賀先生和費律師,是有聯絡的。我當然希望葛
達芬和費律師的事扯不上關係。不過我有點自身難保的樣子。
  卜愛茜戴上了墨鏡回來。那條鮮艷的大圍巾包在頭上,口紅塗得像在喝血,十分刺眼。
  我把她放在公司車前座,自己開車來到屈拉文庭大飯店。我把車停在飯店門口,按了
兩下喇叭。
  一位門僮走出來。
  「在你們那裡有葛達芬小姐的一些行李。」我說:「我們現在要拿回去。」
  他快快的看了愛茜一下;眼光立即被塞到他手中的二元現鈔吸引過來。
  「我們趕時間。」我說:「要趕飛機。能快一點嗎?」
  「是用葛達芬名字留下來的嗎?」
  「是的」我說,看向卜愛茜,我說:「用妳名義存的嗎?」
  愛茜點點頭。門僮快步走進旅社,一兩分鐘後帶了箱子及過夜手提袋來。
  「有行李條嗎?」他問。
  「祇是用葛達芬名義存留一下。」我說:「請你放在後車座好嗎?」
  他說:「該有一張條子什麼的吧?」
  「算了」我告訴他:「我們來不及了,這些東西沒錯,其他的,我們不在意了。」
  「都齊了?」
  「齊了。」我告訴他,跳回駕駛盤後。在他把行李放進後車座後立即把車開走,我不
要他有機會看到車牌號碼。
  「再要我演什麼角色?」愛茜道。
  「把圍巾拿掉,墨鏡去掉,口紅抹掉,回到辦公室,把剛才一幕忘掉。」
  我把愛茜在公司門口放下來,「別告訴任何人我什麼時候會回來,其實反正妳也不知
道。告訴別人我像平時一樣每天會出出進進。叫他們留下要聯絡的事項。我會和妳聯絡。」
  我開車到長途車站,把行李放進暫時貯物櫃,自己開始研究當今的情勢。
  葛達芬現在在市內什麼地方,身上一毛錢也沒有。我又把行李取走了,更斷了她的後
路。她極可能已經混進了一樁謀殺案。一個叫賀龍的男人手上還有一張口供,是她做偽證
的證據。
  這位小姐有一身的麻煩。
  我決定先去看看我新設的公寓。我開車前往,把車停妥,走進公寓去。
  窗上窗帘都被放了下來,房間裡相當暗。我把燈打開,第一件入目的是沙發上掛下一
條黑忽忽的絲帶。
  再走進仔細一看,是一長束頭髮自毛毯一端垂下地來。
  一個蓬髮的頭,露著驚恐的眼神自毛毯中鑽出來。眼睛眨了兩下看清楚是我,露出笑
容。那是葛達芬。她說:「嗨,唐諾。怎麼才回來呀。」
  「嗨,我才要嗨妳呢」我說:「怎麼回事?」
  她說:「唐諾,我祇好自己來要你暫時收容我了。我一毛錢也沒有。我無家可歸。我把
床留你自己睡。我看到櫃子裡另外有條毛毯,我把它拿到外面來。希望你不介意。」
  「出什麼事了?」
  「唐諾」她說:「荒唐得要命。看來我有困難了。」
  「我也感覺到你有困難了。」
  她說:「昨晚我關上窗,暖氣是開著的。早上三點我給凍醒,他們把暖氣停了。」
  我說:「妳該到房裡去,要是再冷才用這條備用毛毯。」
  「我不想佔掉你的權利。唐諾,萬一你半夜三更回來怎麼辦。其實當時我真希望你能
回來。受凍的女孩子三言兩語就會被說服的。你去哪裡過夜了––當然我無權過問,但是
我說對了,是嗎?有女人留你過夜。」
  「昨夜我沒有睡在這裡,這是事實。」我說:「不過我在意的是––妳發生了什麼情況
了。」
  「我去蒙拿鐸大廈」她說:「那個男人已經在那裡了。」
  「妳是說賀龍?」
  「是的。」
  「他怎麼樣?」
  「他有輛大轎車,我認為是林肯。他很不耐煩,叫我進車去。我們很快直馳好萊塢。
走得好好的,他突然左拐,又左拐,然後右拐,再拐進一條大道,馳進一家人家去。我看
到裡面沒有人,房子是暗的。那是漢密街第一千七百號那一個方塊。」
  「街左,還是街右?」
  「北方。」
  「他進去了嗎?」
  「我們祇坐在車裡等,沒有進去。」
  「車在哪裡?」
  「在車道很遠的地方。」
  「之後如何?」
  「等了十分鐘,我們開車向那房子。」
  「費律師的家?」
  「應該是的吧。」
  「又怎麼樣?」
  「他說:『我們要你進去。妳可以用這把鑰匙去開大門。妳開門之後要很輕聲地進去
上樓。在樓梯頭上,靠右手有一隻小桌。小桌上有一隻手提箱。妳拿到手提箱,回出大門
,走向路端。隨你左拐或右拐,妳一直走,不論什麼事不要停下來。萬一有人跟蹤妳,妳
也假裝不知道。祇是一直走,我會在附近注意周圍的情況。當我確定沒有人跟著你的時候
,我會開車接近你,叫你進車來。我再開車送妳進城。妳會收到三百元,妳的任務完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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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1 22:31:13 |只看該作者
  「就如此?」我問。
  「祇是大概吧。」她說:「當然,他還說了不少解釋的話。他說:『照目前情況,我不
能付妳三百元。因為我們上司對你的信用有問題,他們不信妳真看到那車禍了,我也沒辦
法。』––之後,他又說:『和那些咬文嚼字的律師做事,也真困難。』。」
  「好吧」我說:「以後如何?妳進屋子去了嗎?」
  「我用他給我的鑰匙,開了門。我自己知道非常不妥當,但我還是走向樓梯,聽到樓
上兩個人在大吵特吵。我聽到的祇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用不少專用詞彙在說話,顯然是
十分生氣。」
  「妳能說出那男人說些什麼嗎?」
  「難,不過其中一兩個單字是可以的。他說對方是叛徒,是騙子,說到違反約定,最
後我聽到他說:『我改變主意了,少給我唬人––』然後突然之間一聲槍聲。祇不過當時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我當時以為是有人大力把門碰上;不同的是聲音響過,全世界突
然沒有聲音了。過了一會,一個人的腳步聲走下去,走的是後面什麼地方的樓梯。」
  「妳怎麼辦?」
  「我立即躲入樓梯腳下一間小的衣帽間,把自己關在裡面。」
  「之後呢?」
  「我聽到那個人自後門跑出去,我把門輕輕推開,我走上樓梯。當我上到一半可以看
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我也看到一間亮著燈的房間,房門是關著的。我看到樓梯口的小桌
,桌上有手提箱。手提箱不是一隻,而有兩隻。我不知道該拿那一隻,最後決定取上面的
一隻。那時我向房間裡看一眼。我看到一雙男人的腳。我向前兩步要看清楚一些。那男人
仰面朝天,伸手伸腳躺在地上。」
  「那時我才理解我聽到的一下一定是槍聲。我嚇呆了。」
  「那妳怎麼辦?」
  「我想我曾經大叫了一次。我記得我轉身就跑,等我跑出房子,才發現手提箱仍在手
裡。」
  「之後如何?」我問。
  她說:「我走出房子,站在門口,看看那汽車會不會進來接我。我在陰暗處等了一兩分
鐘,沒見到賀龍先生,也沒見到他的車。根本沒有他的蹤影。本來是說好他要在附近照顧
我的。我全身在抖,躲在陰影裡不知怎麼辦。
  「隔壁人家有兩個人走到他們自己門口前面。其中一個人說:『你看剛才我們聽到的
會不會是槍聲?』另外一個人說:『極有可能,我想先去報個警不會錯。』」
  我問:「妳當時的正確位置是站在什麼地方?」
  「有前草坪的一棵橘樹下面。至少我認為那是一棵橘樹。那樹很暗,樹葉又密。」
  「又發生了什麼事?」
  「隔鄰的人進去打電話報警。我記起賀先生說過,假如我沿了大路走,他看清楚沒有
人跟蹤我,他就會接我坐進車裡去。所以我跑向人行道,向街道上下都看了一下,很本沒
有車頭燈,我就開始步行,我越走越怕。我走了至少一百碼,看到一座房子,看來完全沒
有人住在裡面。房子裡沒有燈,全都是暗的。我想他們一定出去玩了。反正我當時急著要
離開亮的地方,所以我繞到屋後,坐在後門的門階上,不知所云地等著––至少等了半小
時。我聽到警車的警笛聲。我怕得仍舊還在抖。」
  「之後怎麼樣?」
  「之後我實在怕屋子主人會回來,我強迫自己站起來,我走呀走呀走到一條側街,我
摸對方向回到大道,我看到一個公車站,站旁有長木凳。我不知道在這樣晚的時間,公車
多久會有一次班車,我反正走過去坐下來。你應當不會忘記,我口袋中一起祇有三角五分
錢。」
  「後來呢?」我問。
  「有兩輛車在我面前停下來,他們要我上車帶我回城裡來,不過我看得出他們心術不
正,另有所圖。有一位年老一點的紳士停車下來,看來他人不錯。他說:『小姐,妳要等
公車的話,恐怕要好久之後才會來一班了。我要經好萊塢的方向去洛杉磯。假如妳需要我
幫忙,我可以帶妳回去城裡。』」
  「妳怎麼辦?」
  「我因為太緊張,已經有點冷了。我––接受了他的邀請。」
  「出什麼問題嗎?」
  「一點也沒有。他是標準好人。」
  「是他把你帶來這裡的嗎?」我問。
  「沒有。」她說:「我給了他一個地址,是離開這裡兩條街外的。他把我在那個地方放
下來,要看著我進我公寓。我笑他說我時常很晚回來,沒關係的。於是我跑上一個公寓的
梯階,站了一下,轉一下門球,門是開著的,我走進去。門廳裡沒有人;我等候了一分鐘
又走出來。那紳士已經把車開走了。我用走路回到你這裡來。我敲好幾下門,沒有回音。
我用鑰匙開門進來。我決定還是找你比較好;不過我不想––你知道的,我不想你––反
正我不想睡在你被窩裡等你回來,所以我四處看看找到這條備用毛毯。我也換掉衣服穿上
了你的睡衣,把自己裹在毛毯裡。
  「唐諾,我看我麻煩大了!我沒有梳子,沒有牙刷,沒有化妝品––我什麼也沒有。
我是一個無主的孤兒,我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手提箱現在在哪裡?」我問。
  「就在沙發底下。」她說。
  她把毛毯向下一掀。
  動作完全是極自然的,根本不需嬌羞做作,不需研究是否可行,她祇是把毛毯一掀,
自己自長沙發坐起身來。她穿的是我的睡衣,最上兩粒扣子未扣住。她彎腰就從沙發底下
拉出了那隻手提箱。睡衣自臀部緊緊的拖住她行動。
  「就這玩意兒,唐諾。」她說,整整睡衣坐在長沙發上。
  是一隻價格昂貴的手提箱。上面沒有印姓名,不像用過,反像是全新的。
  我試著找打開手提箱。它是上著鎖的。
  她笑著說:「唐諾,昨晚上我就試過了。我也好奇裡面會是什麼東西。」
  我說:「我來試試看。」我走去自己的手提箱,手提箱中,我隨時放有條硬鐵絲備用。
它有的時候在使用得法人的手中等於是一支百合鑰匙。
  一分鐘不到,手提箱就被我打開了。
  一箱子的現鈔。
  我聽到達芬說:「老天,唐諾!這––這是––是––」她驚奇得說不出話來。
  我把錢抓一把在手裡,說道:「我們倆人應該合作把錢數一數,如此將來互有保護。」
  她點點頭,把毛毯自膝下抽出鋪在沙發上。我把整箱錢倒在毯子上。
  箱子中共有四萬元現鈔。
  我把錢放回去,把箱子鎖上,又把它塞回沙發下去。
  「現在我們怎麼辦?」她問。
  「我們現在必需走在警方前面。」我說:「我們要在他們查到我們之前,先知道我們站
在什麼地位。」
  「唐諾,我聽到的的確是手槍的槍聲,是不是?」
  「是槍聲」我說:「而且,住在那屋子裡的人是個叫費岱爾的名律師––他死了。用不
到給妳仔細解釋,妳目前的處境是大大的不好。」
  「唐諾」她問:「我能不能祇從箱子中拿那三百元錢,然後––」
  「一毛錢也不能碰!」我說。
  「但是,唐諾,我祇好––我一毛錢也沒有,我一定得離開這裡,到警察找不到我的
地方去。」
  「這幾天,妳傻事已經做多了」我說:「在這時候逃亡,會使妳一輩子後悔的。在加州
,逃亡本身就是有罪證據之一。妳已經算逃過一次了。」
  「什麼時候?」
  「當妳從那房子裡跑出來的時候。當時正確的做法是等在現場,把知道的全部告訴警
方。」
  「他們會相信我嗎?」
  「也許不會」我說:「不過仔細蒐證,總有些證據可以支持妳的說詞的。至少我可以證
明我知道的一切。」
  「你能嗎?」
  「當然。」
  「怎麼證明法?」
  我說:「妳離開蒙拿鐸大廈的時候,我用車子一直在跟蹤賀龍的車子。」
  「真的?」
  「真的。」
  「老天!為什麼?」
  「我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子事。也在想必要時可以給妳一些幫助。我有一點感
覺到,妳會有麻煩的。」
  「為什麼?唐諾,你是怎麼知道的?」
  「妳用點腦筋就知道了。」我說:「這個叫賀龍的人要一張簽字的口述供詞,目的不是
為了打車禍官司。他要的是一個願意為錢做偽證的人。一旦供詞在他手,他可以控制這個
人。至少他隨時可以用偽證罪來嚇唬他。
  「我也去應徵了,他不喜歡我的長相;我表現得太滑了一點––也許我也太咬文嚼字
了。不過萬一他找不到別人,他也會利用我的。
  「妳也去應徵,你的一切太適合他們要求了––一個走投無路的,天真的女孩子。–
–」
  「唐諾,我不再天真得一事不懂了,我有很多經歷!」
  「當然」我說:「理論上妳做過事,上過當,不過妳仍是白紙一張。」
  一度,她想和我辯論這一方面的觀點。突然,她放棄了。把毛毯用兩隻手拉起來,拉
到頸子以上,兩隻握住毛毯的拳頭放在下巴下面。「好吧!」她說:「由你來給我在職受訓
吧。」
  「假如我的想法正確」我說:「妳已經將要受到博士後的教育了。今天下午開始,警方
就要開始找妳了。今天晚上,妳會以謀殺罪起訴了。」
  她兩眼大睜,「唐諾」她大聲叫出來。過了一下,她說:「你是在開玩笑吧?你是不是
要嚇唬我?」
  「我是在說實情。」我告訴她:「我不知道這一切是他設計好,叫妳去做替死鬼,還是
妳倒霉不小心,正巧闖進這件案子去的。妳在這時間到那房子裏去,妳––」
  「但是,唐諾,我不認識這個律師!我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鬼人!」
  「那是你的說法。」我說:「妳倒站在警方立場看一下看。費律師被謀殺了。死前他和
一位女人有口角。可能有女人在敲詐他。費律師可能不願付鈔票了。
  「那女人拿出手槍殺了他。警方認為那女人拿走了費律師準備好要給她的最後一筆錢
,當然這個女人可能有他什麼把柄,至少女的是沒有給回他,因為現場沒這一類東西。
  「而警方發現妳有一大包錢。
  「你告訴警方,有人給你一把鑰匙,叫妳到屋裡去。那麼妳為什麼要聽他話呢?妳說
目的是要拿到那些人欠妳的三百元錢。他們為什麼欠妳三百元呢?因為妳自願做偽證簽了
一張假的口供狀給他們。
  「妳試著在證人席上說說這樣一個故事看。地方檢查官上庭,他會詰問妳,會嘲笑妳
。他會發問說:『喔,原來為了三百元錢,妳什麼都肯幹,包括可以做偽證在內,是嗎?
』妳告訴他妳沒錢,妳餓了,妳生氣,妳想規避這件事。但是,地檢官會專門捉住一個傷
口猛挖。最後妳祇好承認,為了三百元妳自願做偽證。
  「地檢官對妳輕蔑地用鼻孔出氣,轉過身來走開。
  「所有陪審團成員對著你看,看很久––想妳是一個為三百元錢什麼都肯幹的女人。
為了四萬元,妳肯幹什麼呢?」
  「唐諾,別說了!」她說。
  「世界上的事情並不全像妳所想像。」我告訴她:「這不是電視連續劇,妳不想看時可
以把電視機關掉。也不像電影,妳不要看時可以不看。
  「真實生活不斷要過日子––世事依因果關係不斷無情地在前進的。今天發生的,明
天就會有效果出來。一且進入事件漩渦,誰也停它不下來。
  「現在妳應該洗個澡,換件衣服。我出去替妳取行李。」
  「行李在旅社裡」她說:「我本該住那裡去––你認為他們會找我,唐諾?」
  「當然,他們會找妳」我告訴她:「萬一我們沒有準備好之前,妳被他們找到,我們兩
個都會被他們控告謀殺。」
  「我們兩個?」她不信地問。
  「我們兩個。」我說:「是我跟著妳一路下去。我也在現場附近兜來兜去,接應妳回來
。」
  「但是你沒有接應我回來呀。」
  「妳倒說給警方聽聽看,看他們信不信。」我說:「他們發現昨天晚上妳住在我公寓過
夜,他們發現那筆錢在我家客廳裡。」
  「唐諾,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關於錢的事呢?」
  「他們會知道的。」我說:「千萬別低估警方的能力。他們已經知道我昨天晚上在那一
帶跟蹤一輛汽車,其他一切,他們都會知道的。我們唯一的希望是趁尚能自由活動的時候
,先找好一些事實真相,當他們找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可以盡量提供證據,使他們相信我
們是無辜的。我去取妳行李了。」
  「你去旅社會不會太危險了?」
  「旅社我已經去過了」我告訴她:「妳的行李我已經放在一個存放地點了。我去拿來妳
可以用。
  「冰箱裡有一打雞蛋,還有點醃火腿在。咖啡壺在紙盒裡面。記住了,我不喜歡澡盆
上有一圈污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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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帶了行李回來。咖啡和煎火腿肉的香味在我開門入內的時候迎面而來。
  達芬已經把餐桌準備好。毯子已經疊好放在貯藏室裡,浴室裡有一些水蒸氣,但是乾
淨得發亮,她正在把雞蛋打入平底鍋去煎。
  「一面煎,兩面煎,還是炒蛋?」她問。
  「妳喜歡怎樣吃?」我問。
  「我隨便,這裡你是家長。」
  「軟軟的炒蛋。」我告訴她。
  「那就軟軟的炒蛋。」她說。
  幾分鐘後,她給我一盆軟軟的炒蛋,油而不膩的煎火腿,還有香噴噴的一壺咖啡。
  她很有興趣地看我吃,「怎麼樣,唐諾?」
  「目前為止,一切都好。」
  「好的開始」她說:「希望能順你的意。下一步我該怎麼辦?」
  「妳留在這裡。」我說:「妳自己做中飯吃。任何人問妳什麼人,妳就說你是賴太太。
這裡中飯吃的冰箱裡就夠。罐頭食品更可以隨便用。晚上我會帶新鮮的肉回來。留在這裡
不要出去。電視機很好沒有毛病。千萬不要出門。也絕對不要和鄰居去嗑嘴。」
  「但是,唐諾,假如他們在找我,找到我用賴太大的名義?––」
  我說:「宓警官不會因為我私下保護證人而大做文章的。但是,把嫌疑犯從他眼前偷走
藏起來,罪可大了。」
  「唐諾。那一皮箱鈔票,你準備怎麼辦?」
  「我們就把它留在這裡。」我說。
  「安全嗎?」
  「當然,不算太安全。這玩意兒那兒都不安全。」
  「能不能去一家銀行,我們––」
  「又如何?」我問:「讓銀行將來告訴他們,說我們租了一個保險箱,把這玩意兒放在
裡面?世界上對這箱黑錢祇有一個好地方安全,那就是交給警察。但是目前祇要一交給警
察,火上立即加油。妳好好照顧自己,我很快回來看妳。」
  我走出公寓,留下來的她有點手足無措,心中在怕。
  科學進步對私家偵探在偵查案件上有了不少的幫忙。汽車追蹤器就是一個例子,我們
放一個小小甲蟲大小的東西在要追蹤的汽車上,憑了無線電發出的信號,轉變成聲音,追
蹤的汽車就可以遠遠的跟隨被追蹤的車子了。我們公司當然當仁不讓,也有這種東西。
  還有一種新的東西,叫做「撥號查測儀」,都是小小的收音機一樣的東西,對準準備
打電話的人,在一定距離內,他所撥的號碼,可以顯示在查測儀上。
  我回自己公寓,把撥號查測儀檢查一下,功能正常。我把它放入一隻手提箱,帶在身
邊。
  我來到蒙拿鐸大廈,直接去一六二四室。
  同一個女人坐在辦公桌後,這次有不少人在等候。
  「你們登過一個廣告」我說:「有關找一個證人的––」
  「喔,沒錯。不過很抱歉––那個證人已經找到了––嗨,你不是也是一個––是的
––你來過––你––」
  「沒錯。」我說:「我和賀先生談過話,我要再見他。」
  她搖搖頭道:「恐怕沒有可能了。賀先生不可能見你了。」
  「能給我傳個信給他嗎?」
  「我恐怕見到不到賀先生了––至少短時間內是見不到他了。不過我可以試試傳個信
給他。」
  我說:「當妳連絡上他的時候,告訴他,偽證是犯刑事罪的。」
  「我認為不必說,他一定知道的。」
  「妳再告訴他,四月十五日那件車禍,凱迪拉克車是禍首,是它硬闖紅燈出的車禍。
這件案子在他登廣告前已經和解成立了。告訴他,我問他準備怎麼辦?」
  她用不信的眼神,睜大眼睛,看著我問:「在登廣告之前已經和解了?」
  「不錯。」
  「你怎麼知道?」
  「我去查了呀!」
  「怎麼查法。」
  「訪問車禍的兩造呀。」
  「荒唐至極!」她說。
  我什麼也不說,站在那裡由她自己去分析。
  「但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她問。
  「賀先生是妳的客戶。妳去問他,他可能會給妳一個合理答覆。」我說。
  「然後呢?」
  「然後妳可以把他的解釋告訴我聽。」
  「你認為我應該告訴你這件事的原因?」
  「當然。我來應徵,我花了時間,時間也是金錢。」
  「原來如此,弄來弄去盡是為了錢。」
  「絕對不是。」我說:「我來這裡不是為錢。我今天來就不是伸手要錢。我要一個合理
的解釋,今天我得不到結果,明天我還會來,一直到得到結果為止。這個辦法得不到解釋
,我會找別的辦法,我不會休止的。這是原則問題。」
  「這件事是有點怪,是嗎?」她說,一面給我一個她是站在我一邊的微笑。「我會盡
力和賀先生接觸。不過,他來租辦公室是極短時間的一個租約,我真的也沒有一定的把握
可以––」
  「可以問他這件事的幕後原因,對嗎?」我說:「我希望幕後不是什麼刑事案件在偷偷
進行。」
  「刑事?」
  「出錢買一個人做為偽證,不就是刑事嗎?」
  「我懂了。」
  「這種事情,我是想檢舉上去的。但是我也不願檢舉之後,發現這件事一切合法,並
不如我想像那樣有問題。」
  「沒錯」她酸酸地說:「像你那樣受人尊敬的年輕男人,萬一檢舉錯別人的話,一定是
十分難堪的事。會對你很不利的。」
  「好吧」我說:「妳懂得我的立場。我希望公正。我也一定要一個解釋。」
  「照我看來,祇是因為你應徵了一個廣告,你投資下去的時間太多了一點吧。」
  我笑向她道:「沒錯。我投資太多時間了。我還沒有向公平交易法庭投訴呢。」
  「原來如此。」她存疑地回答:「賴先生,我有了消息,怎麼和你聯絡呀?」
  我說:「看起來我向妳聯絡是最合理想的,我時常進進出出的不在––」
  「不過你一定有一個住址吧?」
  「我當然有一個住址」我說:「但是我出門太多。我找妳容易,妳找我困難。」
  我向她笑笑,走出她辦公室。
  辦公室門一在我背後關上,我移動幾步,估計自己站在她辦公桌的正前方,打開我的
手提箱,把撥號查測儀打開。
  有一小段時間,裡面沒有反應;然後,突然儀器出現字幕,那號碼是六七六–二二一
一。
  我記下號碼,把查測儀放回手提箱,走向電梯。
  我打電話給自己辦公室,找到了卜愛茜。
  「愛茜」我說:「你得給我做件工作。找一輛計程車,立即到蒙拿鐸大廈來。把妳的記
事本帶來。我在這裡等妳。這裡可能要花費妳兩個到三個小時。假如在辦公室妳正好有可
以用來走路的鞋子,就換了鞋子來。我要妳替我做一件盯梢的事。」
  她說:「唐諾,你知道白莎不喜歡這樣做。內勤是內勤,她不喜歡我出去––」
  「這是件緊急情況。」我告訴她,「我一時找不到另外一個人。妳儘快來就是了。」
  「我就聽你的,馬上到,唐諾。」她答應道。
  我掛上電話到大廈門口進口的地方,直到我等到愛茜趕來。
  我替她付了計程車費,把她帶進大廈,在大廈的大廳有個小餐廳,和她坐在咖啡桌的
坐位上。
  「這件事要仔細聽」我告訴她:「可能會不容易辦到。你坐在這裡,眼睛不要離開電梯
。在中午吃中飯時間,上下進出電梯的人會很多。但是這裡電梯沒有幾個,妳不會照顧不
過來的。
  「我要妳看到的女人大概三十二歲;五呎四吋左右高;一百二十磅上下。這樣的人很
多,所以一定得看她衣著,她穿一套深藍色上班套裝,衣領上及袖口翻出紅色黑條的邊。
近領口左側還有一朵布花,紅的。
  「這個女人出來時,我要妳跟蹤她。我要知道她去了哪裡,有沒有和別人談話,妳要
想辦法知道那個人是誰。這有點困難,但一旦妳看到她約好要討論事情的人之後,妳可以
跟蹤那個人,也許他或她會回去開自己的汽車。妳抄下那汽車車號。
  「對那個和她談話的人,我要妳記好一切特徵。穿什麼,什麼顏色頭髮––一切妳可
以形容的。
  「妳會需要一些錢可以花用。這裡有五十五元零票。妳可能尚要用計程車追蹤。
  「妳坐在這裡,叫一杯咖啡,叫一塊蛋糕,妳盡量拖時間。萬一有人注意了,妳先出
去叫好兩輛計程車,叫他們一輛停在門口,一輛停在對面路上等。叫他們用等人表。妳可
以先隨便坐在兩輛中的隨便那一輛上等。」
  「為什麼要兩輛計程車等,一輛––」
  「不行。」我說:「對方自大廈門廳出來。萬一她向另一方向走,妳的計程車就回不過
頭來。這裡附近至少要三四個街口才能迴轉。那就有可能把人追丟了。所以,兩個方向都
得有車才安全。」
  「我什麼時候向你回報?」
  「我不知道,先看到那女人出去和什麼人見面,再回辦公室去等。下午,我會找時間
和妳聯絡的。
  「還有一件事。萬一那女人進電話亭打電話,妳盡量湊到她身後去,假裝等她打電話
,妳試試能不能自她肩後看到她撥什麼號碼。
  「愛茜,我十分需要這些情報,但是也不要過份急著去打草驚蛇,我也知道交給妳這
種工作,實在太難為妳了。萬一給她溜掉了,或是辦得不理想,也不必窩囊,世界上事情
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這個女人必需獨守一個辦公室,十二點以前是出不來的。不過我知道今天午餐時間
,她一定會出來的。」
  「她每天出來吃飯嗎?」
  「不見得。」我說:「相信也許有的人會在中午時間借她辦公室的。今天有點不同,我
們靠天吃飯好了。」
  「她在哪一個辦公室,唐諾?」
  「一六二四。」我說:「那是一個臨時辦公室及秘書租賃服務公司。妳盡力而為就可以
了。萬一中午她沒有出來,我們得另想他法。也許得在晚上她下班時跟蹤她。那就更困難
了。」
  「反正我盡力就是了,唐諾。」她說。
  「難為妳了。」我說。
  我離開大廈,在電話亭撥了個電話,六七六二二一一。
  一個很好聽的女人聲音道:「羅陸孟三氏事務所。」
  我說:「對不起,我打錯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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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故意不回辦公室去。我也不在我常去的地方出現。
  我走進一家小的法國餐廳,要了點冰咖啡和冰淇淋。在這裡客人都是老客人,他們不
會在飯後希望客人早點離開的。
  我買了第一版的晚報,盡量吸收有關費岱爾被謀殺的資料。
  費岱爾律師是律師行業中傑出人士之一。他的客戶大都是政界人士。他很少出庭;事
實上,他最出名的本領就是能使客戶盡量不必出庭。所以,他的客戶都是有出大錢,但是
不喜歡拋頭露面的。
  費律師有一幢宏大的房子,他一個人住。僕人是通勤上班的。他是個鰥夫,實際上還
是個隱士派的人物。平時活動也限於幾個昂貴的俱樂部。他有錢,有地位,有派頭,容易
被人接受,自己修飾整齊––但是他自己總像是在探求真理似的。
  他是個讀書狂。在他自己家中有個蒐集完整的圖書館,裝滿了書。在他臥室中老式的
真皮沙發椅,合適的讀書燈,使他夜晚在臥室裡看書時非常舒服。
  費律師的朋友描述,他有好的電視和音響,他祇看新聞,社評和氣象預報。除此之外
,他從不看娛樂節目,他的空閒時間都花在讀書上。
  他家二樓有一間房間被佈置為書房,大部份公事都在書房裡辦的。謠言說很多他的客
戶都希望晚上來訪他,坐在他樓下圖書館的沙發椅上,向他述說案情,就是不願大白天到
他費律師市區的辦公室來。
  費律師在死亡之前,已確定證實曾在屋裡和什麼人大聲吵架。致於引起律師不快的到
底是男是女,尚不能確定。也可確定費律師是被點三八口徑轉輪槍射擊致死的,但殺人兇
手顯已把手槍帶走,以致現場並沒有兇器留下。
  初步調查發現,命案發生時費律師似乎正準備外出,因為就在二樓樓梯口的一張小桌
上放有手提箱一隻,手提箱裡全部是近市郊一塊坡地建設計劃準備投標的底價。在這個建
設計劃中,費律師是法律顧問。
  這些標單尚未最後封口,但信封口上已經寫上「機密」,在沒有到開標時間,本來也
不應該示之於人的。
  由於藏這些標單的手提箱擺放的位置,警方認為那晚上費律師是準備把這些底標,先
帶往這坡地建設委員會之中那一位官員家中,先去私下討論一下的。坡地建設委員會官員
都說,像費律師這樣一個體面的人,假如為任何事要約會與他們個人見面,倒是不會令人
驚奇。不過,實際上每個人都強調當晚他們和費律師並沒有約會。
  不過,警方認為,那隻手提箱放在這樣一個位置,祇有兩種可能。一是費律師準備下
樓,帶了手提箱出去,和一位或幾位坡地建設委員會官員互換一下意見。另一是費律師準
備在下樓時把手提箱帶進圖書館,在那裡他可以和來訪的一位或幾位官員交換一下意見。
所以,警方希望坡地建設委員會中每一位官員,都能主動提供一下他們這一晚的行動與時
間,尤其是他們不在家的時間到哪裡去了。
  委員會中的馬學維委員對警方如此說詞,十分不滿。他說:「這太過份了。似乎是要我
們提供不在場證明似的。」他最後的決定是「我絕不會在這一點上,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去
做」。
  警方有消息指稱費律師家中總是存放有大批現金。在稅務及管理遺產官員會同下,房
子內的保險櫃被打開,發現裡面計有十五萬元現鈔。費律師存放大數目現鈔的原因,絕不
是逃避付稅,因為他據實申報,付稅,收入也都存入銀行,然後大批大批的提出現鈔。
  大多數人都知道,費律師經常和一位或數位議院外的遊說團體中人物保持聯絡。當然
沒有人提得出證明,確認他們是誰,但是這些遊說團體祇認得大批的現鈔,有鈔票他們就
給「結果」。
  有時候,鈔票也用來作「競選捐款」。
  費律師也常常不忌諱地告訴自己的朋友,像這種「捐款」,他時常對好幾個政客提供
。事實上,本州有不少大政客也時常參考費律師的建議,作發言的依據。
  警方已經找到致命的子彈,那是發射自點三八口徑的柯特轉輪手槍。
  兇器應該是轉輪槍,因為兇器如果是自動手槍,現場應該留下有子彈的彈殼。現場並
沒有發現彈殼。依照聽到費律師在家中與人生氣把聲音提高,又和他人爭吵的鄰居們證詞
,他祇聽到一聲槍聲。
  有一位鄰居聽到其中還夾雜一個女人的尖叫聲。警方也不排除開槍的兇手是女人的可
能性。
  報紙把費律師塑造成一個中年,受敬重的律師,不但在本市,而且在本州政壇上具影
響力。在死亡當時,由於他寧靜的家居生活受到侵害,他發了脾氣,也和人因吵架,而被
謀殺。
  我把報紙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怕有什麼消息漏掉。
  那位雇用達芬的人為什麼會知道那隻手提箱會在那小桌上?也許是費律師告訴過他。
也可能因為費律師要在圖書館見人,或上二樓書房研究,所以他把這些資料自辦公室帶回
家,放在那小桌上,在要用的時候,方便一點隨手可得。賀龍知道他有這習慣。
  情況變成這樣了,達芬怎麼辦?
  她是否專門被選來去做這一件偷竊文件的工作的?也或許她拿錯了一隻箱子?還是–
–她拿的箱子正是他們要拿的,沒有錯?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性。
  報上說的這筆投標底價,大致約有八十萬之巨。
  那麼,那四萬元是先給別人的「保證金」,以便這方一面可以得標。
  達芬的假證詞,不但把她自己交給了製造這件陰謀的人,而且一旦事敗,她站在證人
席所說的話,都會因為自己曾經願意做偽證受雇於人,而不受別人的信任。
  我用完我的餐點,再打鄧先生給我們的第二個電話號碼。接電話的女人告訴我鄧先生
現在不在,他與一個客戶在吃中飯有事情討論;假如我可以留下姓名電話,或是任何要轉
告他的,她都可以代辨。她說他要四點左右才能回來。
  我說:「好吧,我有一件事,請妳轉告他。告訴他,我找他是有關報上的一件廣告。告
訴他我會再來電話的。」
  「請問你尊姓?」她問。
  「姓鄧。」我說。
  「不是,我是說你尊姓。」
  「告訴他我姓真,真假的真。」
  「是的,我會告訴他的。」
  「你也可以告訴他我姓很多。有的真,有的不真。」我把電話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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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走進辦公室。柯白莎午餐尚未回來。我走過接待室,來到自己的私人辦公室,等候
卜愛茜。
  五分鐘後柯白莎回來了。我等候兩三分鐘,讓她有個準備時候,就自動去她辦公室見
她。
  「唐諾」她說:「我希望我們有個什麼法子,可以和那客戶取得聯絡。」
  「妳是說姓鄧的客戶?」
  「是呀,你有辦法可以和他聯絡嗎?」
  「我打過兩次電話給他。我也留下信息我在找他了。」
  「昨天他那麼急著要找你。唐諾,我認為這傢伙想叫我們別管這件事,他自己能拿回
多少就算多少了。」
  「有可能吧。」我說。
  「你已經不再處理這件案子了吧?」
  「不是的,我還在辦。」
  「辦得怎樣了?」
  「稍有進展。是慢了一點––但也不必為了一些小節打擾妳。我找到鄧邦尼後,自己
向他報告好了。問題是我沒時間不斷打電話給他。假如這傢伙想停止進行,就由他和我們
聯絡,由他來找我們較容易。」
  「觀點正確。」白莎說:「我對這種三心兩意的客戶,最討厭了。一下子熱,一下子冷
。不過這一位客戶不太一樣,我還認為他是一本正經,真正的生意人。
  「你可以看得出,他沒有把全部事實告訴你,唐諾。有一段時間我認為你說得對,是
一批保險公司在後面,由他出面,要調查對整個保險事業不利的舉動。」
  我伸伸懶腰,打個哈欠。我說:「萬一他打電話來找我,就說我出去了。」
  「我會叫愛茜告訴他的。」
  「愛茜不在。」
  「她為什麼不在?」
  「我派她出去跟蹤一個人。」
  「唐諾,你怎麼能派她去做外勤呢?她是秘書。你老是這樣,將來總有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我說:「這是緊急狀況。」
  「我不贊成,唐諾。你太多緊急狀況了。要把緊急狀況減少到最小程度。」
  「好了,白莎。」我說,一面走出辦公室。
  我回到自己辦公室,不到十分鐘,愛茜回來了。
  愛茜人飄飄的。自她發光的眼神可以想像任務完全達成。照她個性她會走到我身邊,
問我道:「唐諾,你猜我怎樣了?」但是這一次,她鎮靜了一些。
  「愛茜,事情辦得怎麼樣?」我問。我知道她在等我一問。
  「唐諾」她說:「你再猜不––」
  「是的,怎麼樣?」
  「我照你形容的,看到那女人出來。你形容得很好,我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你要的人。
衣服、長相。她自電梯走往大門,站在門口一下,足有一分鐘,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然後
來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毫無問題就是她在等的人。看來是用電話約好的定時見面。」
  「仔細把那男人長相形容––」
  「我有更好的辦法。」她神氣地說:「那個男人就是我們為你舉行生日派對時來的不速
之客。」
  我不由大出意外,「鄧邦尼?」
  她點點頭:「正是他。」
  「他們去哪裡了?」
  「他們進入一個雞尾酒廊,花很短時間喝了杯雞尾酒,互相談了一下,此後我就做了
一個錯誤決定。」
  「怎麼說?」
  「照那女人的表情,看來他們已互相同意了什麼事情––一定是什麼行動她要去做。
我想,你會想知道她聽他指示想去做什麼,所以她去什麼地方比較重要。男的站起來走進
男廁所。男的還沒出來,她站起來走向大門。我立即決定應該尾隨她,我想你和白莎會有
鄧先生的地址。」
  「她去哪裡了?」我問。
  「直接回辦公室去了。也許急著回去要打電話什麼的。」
  「沒有吃中飯?」
  「沒有,祇喝一杯雞尾酒。」
  「她走的時候,男的還在廁所裡?」
  「是的。」
  「雞尾酒送來時有沒有收錢?或者喝酒的時候,男的有沒有叫買單?」
  「沒有,我走的時候,男侍還在猛看那一桌的情況。我相信他在想他倆可能想賴帳。
也許我該等著看鄧邦尼出來會怎麼辦。不過我絕想不到,這時候女的會直接回她辦公室去
––要知道鄧先生見過我,我還怕他會發現我正在跟蹤他––也許他一下子是不會認識我
的,但是一想就會想起來的,我也不知道給他知道了會不會壞你大事。反正,當時我決定
去跟那女人,那女人直接回辦公室去了。」
  「有沒有等等看,她會不會立即又出來?」
  「我也想過,也許她趕回去拿什麼忘記帶的東西,但是她沒有再出來。我等過相當久
的時間。不過,她趁他去洗手的時候自己離開,這一件事,一直叫我不能理解。我根本沒
有見到他們兩個人有任何說再見的動作。」
  「愛茜,到底他有沒有見到妳?」我問。
  「我也想過,唐諾。但是我想他沒有見到我。當然他向四周環視過一次,那不過是小
心的男人看一下四周的環境而已。」
  「妳認為他看到過妳一眼?」
  「我看得見他,他當然也見得到我,當然,他環視過一下四周環境,每件東西都可以
看到過一眼。」
  「那是在他站起來走向廁所之前?」
  「是的。」
  「OK,愛茜。」我告訴她:「妳的工作完成了。這件事不要向白莎提起。妳讓她知道
妳已經回到辦公室,任何人來電要找我,你都可以應付了。妳告訴每個人我出去了。」
  走出辦公室,我直接前往消費者基金會去。
  我自口袋拿出我從報上剪下的那則廣告,我說:「對這件事我想要弄清楚一點。」
  櫃台後的小姐說:「對不起,我會找一個人來幫你忙的。」
  她走向內辦公室,過不多久,我認識的一位小姐自辦公室出來。
  「喔,賴唐諾。」孔繁蓮說:「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沒什麼好嗅的呀。」
  「還是妳先告訴我,妳在這裡幹什麼?」我問。
  「我在這裡六個月了。」她說:「我把市府法律室的職位辭了,就是到這裡來工作的。」
  我把廣告剪報偷偷塞回褲子口袋裡。我說:「我根本不知道妳會在這裡。事實上,我來
這裡也沒有特別原因。我不過想知道兩三件和消基會有關的事情。現在看來,我的看法還
沒有成熟,倒不如過三四個禮拜再回來討教好了。」
  「也許你不必謙虛了。」她說:「剛才那小姐已經告訴我了,你所說的事是一件廣告,
裡面還有三百元獎金和一件車禍。」
  「那不過是我想問幾件事當中的一件。」我說:「這些天來生意不好,我又天生好奇。
我不過如妳所說的,到東到西嗅一下。現在我倒不想打擾妳了。」
  她大笑道:「唐諾,別來這一套了。我認識你太深了。你想抽腿,想開溜,怕你的身分
被別人知道。這樣好了,你到裡面來,我可以幫你忙的,唐諾。」
  我跟她進入辦公室,坐在她指定我坐的椅子上。
  「你在搞什麼鬼,唐諾?」
  我搖搖頭,我說:「對外面那個小女孩我可以鬼扯。但是我不願對妳說謊。繁蓮,這件
事我們作廢好嗎?算我沒有來。」
  她笑笑,「我不會迫你說的,唐諾。不過,正好,我們對這件事有一些檔案。我們也
調查過。本來也祇是因為這則廣告登得太奇怪了。
  「這廣告是一位叫賀龍的出錢登的。他向蒙那鐸大廈一位李瑟靈小姐租了一間出租的
辦公室在辦公。
  「李瑟靈本來是一位傑出的秘書人才,有生意頭腦,她辭去了秘書職位,出來自己創
業。她在蒙那鐸大廈弄了一連串幾個小辦公室。她出租辦公室,提供一個祇有信件來往而
沒有辦公室的服務,給很多所謂的『一人公司』,也提供電話服務。她在去年有過一個客
戶觸犯了企安法。自此之後,她選客戶比以前小心得多。她要賀龍給她一個保證人名字才
租辦公室給他––他沒有辦法,給她一個羅陸孟三氏建築事務室所的作保。事務所說他們
認識賀龍很久了,可以保證他是無問題的。」
  「妳和羅陸孟三氏建築事務談過嗎?」我問。
  「沒有,我們的調查到李小姐為止。一切似乎尚還沒有問題。雖然廣告措詞很特別,
獎金也高了一點,不過我們就因為賀龍有保人,不再追究了。」
  「李瑟靈後來有沒有去對保?」
  「有,她用電話找到了三位老闆中的一個。他說他簽字的文件,他保證沒錯。」
  「她有賀龍的地址?」
  「據我知道,她祇有他的旅館電話號碼。賀龍是從另外一個城市為了調查這件車禍專
趕來這裡的。由於他的保人很硬,所以她才租辦公室給他。」
  「妳不知道賀龍住什麼旅館,是嗎?」
  「不知道」她說:「我祇是一般性的調查一下。你真有需要,我可以替你問出來的。」
  「要是你能夠不提我,而找出他住的地方––」
  「那不費事。」她說:「唐諾,我很肯為你做一點事的。」
  她抽出一個抽屜,裡面都是卡紙檔案。她找到一個號碼,就用桌上電話撥那個號碼。
  「我要找李瑟靈小姐,喔,李小姐,我是消基會的孔繁蓮。我正在把近日的案件歸檔
。我手裡的是上次找到妳的那件檔案。我發現檔案裡少了賀先生的地址。我記得妳說他在
什麼旅館來著––?」電話對面嘰嘰咕咕傳來不少話音。好像不會停似的。
  「喔,是的,我知道了。」孔小姐說:「事實上不過把檔案整理一下,看到這張卡片,
我發現少了一個地址。是喜來頓旅社,是嗎?真是謝謝了––沒什麼,一切沒問題。我祇
是把檔案整一整。就我們看來這件事已經歸擋了––是的––妳知道的,歸檔了。妳希望
有事不要弄到妳頭上來,當然,當然。那件事結了。我祇是看到少個地址而已。也許妳以
前告訴過我的,我沒把它記下來。一切OK,拜拜。」
  孔繁蓮放下電話,她說:「老天,你是個不受歡迎的傢伙。」
  「為什麼?」
  「她把我要的地址告訴了我,然後她告訴我有一個賴唐諾,毛遂自薦想來領這獎金,
被賀先生拒絕了,正在找麻煩。
  「她說賀龍確認賴唐諾並沒有親自見到那車禍,但是為了要那三百元錢,他願意做偽
證。
  「她說,賴唐諾的證詞是不能用的,用偽證的人自己也犯了偽證罪,所以除了把賴唐
諾一腳踢出去外,其他沒有什麼辦法。她說那賴唐諾堅決認為,也死裡八氣的要那三百元
錢。」
  「這樣的嗎?」我問。
  她蹙起眉頭看向我,問道:「唐諾,你有沒有想去拿那三百元獎金?」
  「我是去查一查這張廣告怎麼回事。」
  「查出什麼來沒有?」
  「沒全懂。」我說:「反正廣告是虛設的。」
  「怎麼說?」
  「目前我尚不準備和盤托出。」我說:「但是那廣告上的都不是事實。他們把車禍事實
正好弄倒了。那開凱迪拉克車的人才是真正該負責的。而且,那件車禍在他們登廣告之前
早就已經和解了。」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和解了!那為什麼還要證人呢?再起訴訟嗎?」
  「我不知道」我說:「我自己也在找答案。」
  「我看我們應該一起來管這件事。」她說:「到底這在我們的管理範圍之內。」
  「在我辦好我的事情之前,最好不要打草驚蛇了。」我搖著頭說。
  「但是,這一類事情正是消基會要捉的。我來告訴你––李瑟靈有一次為了一個客戶
,弄得一身的騷氣。假如她再––她一直答應從此要十分小心的。」
  「我想這件事與她無關的。」我說:「目前我們不要去管這件事好嗎?妳能不能告訴我
,李瑟靈住那裡?」
  她看向卡片,她說:「她住在司提爾公寓十四號B。那是她發生那件小事之前。我不知
道她是不是還住在那裡。」
  「現在住哪裡沒有什麼關係。」我說:「我和妳一樣,我希望收集各種現成資料。」
  「資料多了,有時也真有用」她說:「我們倆個談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你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什麼與我們有關的,請你告訴我們,而在攤牌的時候,假如你
用得到我們,我們就支持你的說法。」
  「什麼叫支持我的說法?」
  「我們說我們是一起在調查這件案子的––說不定時對你有幫助呀。」
  「也說不定。」我說:「說不定真會幫大忙的。但現在我還想自己一個人玩一會兒。我
會盡全力與你們合作的,不過我有一個雇主,所以我必需保留一點秘密。」
  「這我瞭解。但是你引起了我的興趣了。」
  「在走出這間辦公室之後,希望不要洩露這種興趣。」
  「好的,唐諾。我等你回音。」
  「謝了。」我告訴她,我離開她辦公室,到市立圖書館,看建築業的資料,看那些建
築商在本市在做啥生意。
  一堆卡片中,我找到羅陸孟三氏建築事務所的名字。
  圖書管理員幫我找到那參考資料。
  三位老闆的照片都在裡面。雖然這本資料已經有五年之久的了,陸華德的照片看來異
常眼熟。
  陸華德就是賀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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